安格还在生病，他怕自己把持不住对他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

而且，他也真的累了。

看到安格这样关心自己，他高兴地快要跳起来了，只是，还有很多事要处理，许多事情在他脑海里搅成一团，他烦躁至极，无处发泄。

只有将安格紧紧抱在怀里，他才觉得平静，嗅着男孩身上诱人的馨香，感受着他肌肤柔软的触觉，他缓缓入睡。

睡得很浅，他的警觉性一向很高，稍有动静就立刻睁开双眼。

怀中的安格在难过的喘着气。

体内的高温折磨着他，他满身虚汗，几乎湿透了床单。

露冥忙拿来毛巾帮他擦拭身体，一边用冰袋帮他降温，一边不住的出声安慰着：“安格，没关系的，有我在……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修……”安格迷迷糊糊的开口。

露冥立刻浑身僵硬。

“修……”安格睫毛颤抖，“我好想你……”

58.

清晨，当比利揉着酸痛的后腰回到宿舍的那一刻，看到了这样一副诡异的场景——

一向呆头呆脑的露冥，竟然抱着一个小男孩安然入眠！

他张了张嘴巴，没有吭声。

毕竟在华宵，男伶间私通是重罪，搞不好会被杀掉的，他小心翼翼的关上门，回头就看到露冥正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

他吓了一跳：“我还以为你在睡觉。”

“嘘。”露冥对他做了个嘘声的手势。

低头看向自己怀中的男孩，少年脸上浮现出一抹柔软的爱恋。

“是谁？”比利走到床边，用口型小声问道。

露冥没有回答，只是用手摸着男孩的头发。

“他生病了。”露冥说，眼睛始终不曾从男孩身上移开。

男孩被毯子包裹的严严实实，比利只能看到他细致的耳垂。

空气中弥漫着一抹甜腻的香气，比利不自觉的咽了下口水：“他一定是个美人儿。”

露冥笑了笑：“他是我见过最漂亮的。”

比利有些不服：“比安格还漂亮吗？”

隐隐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安格迷蒙的睁开眼睛：“嗯……”

从喉间不自觉发出娇弱的声音，下意识的动了动身体。

“你醒了？”露冥忙起身，摸了摸他的额头，“烧已经退了，还要再睡一会儿吗？”

安格摇了摇头。

“渴吗？我去帮你倒水。”露冥说，翻身下床。

安格抓住他的手：“衣服。”

露冥还裸着上半身，玉质的肌肤在清冽的光雾里，像是结上了一层晶莹的霜。

他笑了笑，随手抓起衣服披在身上。

安格仍觉得脑袋发胀，无力的靠着枕头，忽然感觉到有人在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他抬起头，视线与比利交织。

明显看到男孩眼睛无法置信的诧异，他张着嘴巴：“你……你……和……和露冥……哦，天啊！”

捂住脑袋：“天啊，我是不是在做梦？！”

“比利？”被男孩夸张的表情惊到，安格眨了眨眼睛，“你怎么了？”

“你竟然……和露冥……”比利用手指了指正在倒水的少年，觉得这两个人怎么想，都不可能扯在一起。

安格在他心里，就仿佛一个无法触及的女神。

而现在，他可望不可即的存在，却和自己最瞧不起的家伙睡在一张床上？！

看着露冥将温水送到安格嘴边，安格也不避嫌，像只小猫一样喝了几口，然后再次把脑袋缩进毛毯里。

记忆中对安格的印象，忽然起了微妙的变化，觉得他并不是那样高不可攀，而是活生生存在在自己身边。

原来安格也会生病，他想，呆呆的看着他。

立刻就感觉一道锐利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抬起头，露冥正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

“我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的。”比利忙道，“我发誓。”

露冥只是看着他，琥珀色的眼睛里满是阴霾。

忽然，他笑了，极纯真的笑容，走上前拍了拍比利的肩膀：“我相信你，比利，你不会出卖我的，对吗？”最后两个字，就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听得比利心惊胆寒。

“咳……咳咳……”安格咳嗽了几声。

露冥忙上前：“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不。”安格摇了摇头，“嗓子有些疼，大概是发炎了吧。”

他说着，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我还是回去吧，不打扰你们了。”

“没关系。”露冥说，“如果不舒服的话，还是不要勉强比较好。”

“是啊是啊。”比利忙道，“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哦，对了，你们还没吃东西吧，我去帮你们打饭！”

说着，他提着食篮，匆匆出了门。

“我想回房间换衣服。”安格虚弱道。

“你可以先穿我的，如果不介意的话。”露冥耸耸肩。

“那……谢谢。”安格看着他，“有没有正常一点的。”

“正常？”露冥眨眨眼睛。

“简单的衬衫，裤子就行，我不想再穿裙子了……特别是那种带蕾丝的纱裙。”安格恶寒。

露冥正在帮安格找衣服，听到他这样说，不由得笑了：“原来安格是个男孩子啊。”

“喂，你这话什么意思？”安格不满。

“我是在想，原来安格和普通的男孩子一样。”露冥回过头，冲他眨眨眼睛，“我好像对你又多了解了一点。”

“你了解我做什么？”安格稍稍别扭。

“你知道的。”露冥认真，“我喜欢你。”

安格：“……”

他没吭声，低头去接露冥递过来的衣服。

谁知少年在他伸手的那一刻，忽的在他指头上亲了一下。

安格大惊，诧异的看着他。

在露冥的目光下尴尬的穿戴完毕，又被他拉到洗漱间，挑着盐巴刷了牙。

洗脸的时候，少年低头吻了安格的耳朵，这一幕正好被买饭回来的比利看到，他赌气将食篮放在桌上，瞪着眼睛看着他俩。

“你们可不可以收敛一点？”他说，“这是华宵，就算我不说出去，总会有人知道的！”

安格用毛巾擦了擦脸，从洗漱间走了出来。

“我和露冥没什么。”他闷闷道。

“对，我们没什么。”露冥附和。

这在比利看来，更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稀粥，面包，我还帮你们两个一人买了一个鸡蛋。”比利把饭从篮子里掏了出来。

“谢谢。”安格说。

露冥从口袋里套出一叠钱，递给比利：“送你买脂粉用。”

比利看了他一眼，伸手接过。

“你平时早上都吃什么？”露冥坐在安格身边，歪头看着他。

几乎没在华宵吃过早饭，但凭着记忆，安格想到的是甜牛奶和黄油火腿面包，鸡蛋用油煎过，洒上胡椒和葱花。

“一定很丰盛吧。”露冥低下头，“抱歉，我没那么多钱。”

“咦？”安格奇怪的看着他。

露冥有些不甘心的咬着发硬的白面包：“我会努力的。”

安格不明所以：“努力什么？”

“当然是努力赚钱了！”比利在一旁翻白眼，“这样才养得起你嘛！”

安格彻底郁闷了。

一顿饭吃得悄无声息，不时回头看看身边的露冥，少年一脸凝重，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而比利则是一个劲儿的盯着自己，当他向他望过去时，男孩又赶忙移开视线。

忽然，有人敲门。

安格一愣，下意识的往洗漱间躲，却听那人喊道：“安格先生在吗？”

瞬间，比利脸色煞白：“不是我！”

露冥回头看着安格，安格也怔怔的看着他。

半响，安格深吸口气：“没关系，我们只是朋友，不是吗？”

露冥没说话，眸子一片透明。

安格走过去，开了门。

“安格先生，您果然在这里。”叫门的是凌柏身边的一个护卫，名叫查尔，“凌柏先生有事找您。”

“什么事？”安格问。

“很重要的事，总之，请您跟我过去一趟。”他恭敬的说。

安格回头看了露冥一眼。

“我和他一起去。”露冥站起身。

“凌柏先生并没有要您一道前往。”查尔狡黠道，“更何况，等下佩尔斯士官要来，您还是好好准备一下吧。”

露冥听到这个名字，表情瞬间僵滞。

安格看着露冥，忽然有点心疼。

他走到他跟前，在查尔看不到的地方，握了握露冥的手。

其实想吻他来着，但理智及时阻止了他。

他转身，跟着查尔出了门。

露冥在他身后喊道：“安格……”

安格没回头，只是稍稍停住脚步，继续往前走了。

“你们两个是不可能的。”比利在一旁说着风凉话，“他有斯图尔王子，你有佩尔斯士官，除非你们离开这里，否则，你们根本不可能。”

“闭嘴！”露冥恼怒道。

比利切了一声，自己爬床上补眠去了。

露冥坐在桌子边，看着安格没有吃完的早餐，静静发呆。

从长廊到华宵圣府的顶层，这段路安格已经很熟悉了，闭着眼睛都能往前走。

“你们怎么知道我在露冥房间里？”安格问。

“在华宵是没有秘密的，安格先生。”查尔恭敬的回答道，“每一个男伶的行踪，我们都必须了如指掌，特别是像您这样的……绝色。”

他歪了歪头，细长的眼睛不怀好意的看着安格。

安格被他看得浑身发麻，就在他想着要不要送他一拳时，男人停下脚步。

托斯就站在电梯外，看到查尔，他微微点了点头。

查尔一把将安格推到托斯身边，自己则转身离去。

托斯拽住安格的手臂，两人上了电梯。

安格好不容易才从男人的桎梏中挣脱开，警惕的瞪着他。

“昨晚我有去找你……查房。”男人脸上扭曲的着诡异的表情，慢慢开口，“你不在房间。”

明白托斯是因为忌惮电梯里有监控才不敢对自己太过分，安格冷冷的笑了笑：“托斯先生什么时候这样关心我了？”

“我一向都很关心每一个男伶……特别是你。”托斯说，“为什么要去露冥的房间？”

“我们是朋友。”安格一脸平静。

“朋友？”托斯嗤鼻，“自从你们一起从监控室里消失后，就成了朋友吗？肉体上的朋友？”他死死盯着安格，“你要记住，华宵里没有秘密，安格。”

安格只是冷冷的回望着他：“谢谢关心，托斯先生。”

“叮咚”一声，电梯到了顶层。

再次踏进这阴冷的地方，安格不觉得想起了军部，那个残血累累的黑暗之所。

到了凌柏的办公室，一眼就看到男人坐在苍白的灯光下，他身边，还站着一个人。

安格不由得眯起眼睛。

那人察觉到安格的视线，倏地回过头来。

被大火烧过的脸，除了一双褐色的眼睛是完整的，五官全部都扭曲在了一起。

安格愣愣的看着他，看着那人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向自己走来。

“安格，我的小安格，你还是那么美……我好想你，我想死你了！”他说着，扔到拐杖，伸手要抱他。

安格下意识的躲开，男人见状，挥手就像安格打来，安格来不及躲，重重挨了一拳。

脸颊生疼，觉得眼前的男人已经疯了，褐色的眼睛里满是欲望和浑浊。

“佩……咳咳……佩洛？”

“你还能认出我？”佩洛咧嘴笑着，这笑容让他的面孔看上去更加惊悚。

“安格。”一旁的凌柏轻轻开口，“我决定，把你还给佩洛。”

“什么？”安格睁大眼睛。

“你本来就是佩洛的。”凌柏道，“虽然后来他不小心把你输给了我，不过，你卖身契约上主人的名字，依然是佩洛，我从来没有改动过。”

“所以呢？”安格直起身，冷冷看着他。

“这期间，好多人要来赎你，我都没有答应。”凌柏遗憾道，“因为我当初买你回来时，就已经答应过佩洛，等他有钱的时候把你赎走，但没想到，他会发生这种事……不过，我从来不曾毁约。”说着，他抬眼看向佩洛，“你应该感谢我，佩洛，你说是吗？”

“对，谢谢你，凌柏先生。”佩洛咧着嘴，“我现在可以把安格带走了吗？”

“当然。”凌柏微笑。

“我不同意。”安格说，“你凭什么决定我的自由！”

“你说什么？”佩洛狰狞道，“你不同意？”

“对，我不会跟您走的，佩洛先生。”安格冷静的看着他。

男人高大的身躯，立刻向安格扑来。

安格闪身躲开，一掌挥在他脸上。

“啪”的一声，只听一声枪响。

安格立刻停止了动作，身旁的佩洛也睁大了眼睛。

凌柏举着手枪，微笑的看着他俩：“由不得你同不同意，安格。”说着，他看向一旁正在发呆的托斯。

很少见托斯走神的样子，凌柏怒道：“你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卖身契拿过来？！”

“是，是的。”托斯弯身走了。

安格看着凌柏，只觉得浑身冰冷。

如果卖身契交到佩洛手里，那在法律上，佩洛就是他的合法主人，如果他企图逃跑，主人可以去警察厅报案，逃跑的奴隶，没一个是有好下场的。

他不想逃亡，他只想安安静静的活下去。

“你需要多少钱？”他看着凌柏，“我为我自己赎身，可以吗？”

“你觉得呢？安格。”凌柏歪着头，轻轻咳嗽着，“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你越痛苦，越难过，我就会越开心……哦，对了，临走前，我有礼物送给你，跟我来。”

他说着，站起身，示意安格过去。

有种不好的预感，安格深吸口气，跟上了凌柏的步伐。

佩洛也想跟过来，但被护卫伸手拦住。

随着凌柏走进一个密室一样的房间。

“坐。”凌柏指着身旁一张扶手椅，“这个礼物大概需要不少时间。”

安格看了他一眼，慢慢坐下。

凌柏拿起左手边桌子上的遥控器，打开了前方的电视。

电视画面有些晃动，随后才慢慢清晰。

一个少年背对着镜头，无声的坐在那里。

“你想好了？”画面外，一个男人轻声咳嗽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