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他们已经死了好多年(恶鬼残秋)+番外——澄明之夏
澄明之夏  发于:2014年01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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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有踩踏的痕迹,破房子门口的蜘蛛网也被人拨拉坏了,松散散飘在半空,显是有人先来过这里了。

到底是个什么人才会鬼鬼祟祟呆在这种地方?

虽然身后早就听不到追兵的声音,杨倚天还是打起十二分的警惕才敢带着秋儿随着胡人进房。

因为窗户纸都破了,屋里还算亮堂,被草草扫过灰土的厅里正中就坐着个面黄肌瘦的老头,大概是有点毛病,一直筛糠一样哆嗦着,开始看到这胡人他眼睛便一亮,但又见到后面的杨倚天和秋儿就态度大变,好像见了鬼一样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不是说别带外人来吗?”他指着杨倚天他们,用惨叫一样的声音大声道。

胡人慌忙走上前解释:

“夏老弟,他们可算是我的恩人,遇上点麻烦才在这里暂避下,你就当给我个面子……”

“给你面子……我都这样了……面子还有么?”那位“夏老弟”大概是气着了,哆嗦得愈发厉害,“你碰着什么麻烦了?我还说你早该到了……亏得现在是白日,若是夜里,我都没时间等你……”

“夜里……上次庙里求来的符不管事吗?”胡人忧心忡忡地问。

“管事?”老头脸上露出恐惧的神色,大大的眼里似乎泪水都要落下来了,“那些治得了小鬼,可治不了鬼差,而且……师父他大概也回来了……要是看见我……看见我没听他的话……肯定会掐死我。”

又听见了和鬼相关的事情,“十年怕井绳”的秋儿早就被吓得脸色煞白不敢吭声。杨倚天没他那么胆小,但是心情也没好到哪去:这胡人知道凶兽的事,他的朋友又被鬼差缠上……怎么跟自己身上的好多事这么对得上号?

“哪有做师父的会杀了徒弟的。再说,你师父都走了那么多年了,又不是什么妖物,怎么会诈尸出来找你!”胡人拍着老头枯瘦的手好言安慰,老头却执拗地直摇头。

“你不懂……师父他……他活着时就跟平常人不一样……我现在想,他不是人的可能倒大些……”

“那他也不会死而复生啊……”胡人哭笑不得地说,马上就被老头厉声打断:

“他的坟开了!尸首不见了!!你觉得这事正常么?偏在这时候……偏在这时候!”他一面说一面缩起身子,好像在躲着什么,“师父一定是生气了,我要把药方给你,他生气了啊!他是要来找我算账了啊!”

靠在门框上勉强站着的杨倚天只觉得脑袋疼得都大了两圈,毒药的药力仍旧不断在向他身体各处扩散,而且越来越厉害叫他不得不开口先打断这两位的闲聊:

“唉喂嗯哽哽……”(二位请等等)

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话都说不清楚了,杨倚天不禁一愣,那两位闻声也朝这边看过来。

“啊呀,我都忘了!你中毒了!”胡人用力捶捶自己的脑袋,急急忙忙伸手往背上摸却摸了个空,脸色就变了:“坏了,药箱……”

——药箱还躺在事发地呢!草药银针也都还丢在地上呢!

杨倚天欲哭无泪地看着两手空空的胡人急得像只猫似的转来转去——人命关天的事情也能忘啊?

而那老头还哆嗦着:

“诺北,只用针引毒的话你行不行?我出来得急,没带着药箱,那针却是随身的。他这毒挺厉害,别耽搁……”

杨倚天没听完老头的话就觉得身子直往地下出溜,靠的力气都没了,甚至连眨眼的功能都变得迟钝起来,恍恍惚惚里身边的一切都听不清看不清了,却有个熟悉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来。

“……杨小弟,杨小弟……快醒醒……王大夫他……他……”

那带着哭腔的声音哀求地向他说着什么,杨倚天能感到女鬼的绝望和焦急,但却连集中精神去记下她说的话都做不到。女鬼似乎也发现了这一点,她的声音马上更加靠近,几乎像是杨倚天自己发出的声音,而且……好冷!他只觉得如坠冰窟一般,要冻死了!

“——恶鬼,滚开!”突然间不知从何处响起一声怒斥,红绫惨叫一声消失了。阴冷的感觉也缓缓退去,杨倚天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躺在地上,面前是愠色未消的诺北和脸色大变的秋儿,至于那老头……不知什么时候缩到了桌子底下,两手抱着个脑袋好像吓得都要尿裤子了。

“我这是……”

杨倚天眨眨眼扭了下头——能动了!他挣扎着在诺北的搀扶下坐起身来,只觉得对方的左手热得吓人,定睛一看,这胡人的手背上竟有一道新添的剑伤。

“唉?你?”杨倚天还没问呢,那道火红的“剑伤”竟然缓缓黯淡渐渐消去,仿佛火焰熄灭一般再无痕迹——这等怪事叫杨倚天瞪大了眼珠子直往诺北脸上看,看得对方直笑。

“小兄弟不必再担心,我不是什么妖怪之流。”诺北一面起身一面笑道,“手上这个护身印是个法力高强的大哥所赠,只要有它在,一般的妖邪都不敢硬抗,”他又朝那蜷缩在地上的老头看了一眼,继续道,“而夏老弟他能瞧见常人看不到的鬼怪,若那恶鬼再敢近你的身,我必叫她魂飞魄散!”

“我可宁愿看不见那些玩意儿……”老头拿开了捂着眼睛的手,用哭腔抽抽搭搭地说。

本还有些迷迷糊糊的杨倚天这当口才反应过来,反手钳住了诺北的手腕劈头就问:

“你……她是我朋友!你把她怎么样了?”

“朋友?”诺北迟疑了一下就明白自己有可能是好心办了坏事,“等下,”他脸上露出苦苦思索的神情,“你没说错吧,那恶鬼……”

“对!那个吊死鬼就是我朋友!”杨倚天用力点点头,“刚才她有急事跟我说,关乎到我另一位好兄弟性命大事,这位兄台,你把她弄到哪里去了?!”

他的话说得急,到最后已经是怒冲冲指责的口气,叫诺北一时也愣着不知道怎么好了。

“叫我诺北就好……这……这护身印……我方才未使全力,应该没有将她的魂魄打散,但是打到哪里去了……我……我也不知道啊!”

“和恶鬼为道就不怕减寿么你!”夏老头方才从桌子底下爬出来,大概是不满朋友被训斥,就拿埋怨的口气朝杨倚天不住嘟囔,“诺北好心为你你还有意见了……唉?唉?!”

杨倚天那刀已经快触着老头的下巴了,虽然还没有出鞘,但他眼里的怒气就足够让这胆小怕事的老东西把难听的话拼命咽回去。

“你——说——的——恶——鬼——救——了——我,你明白吗?!”

“还——不——止——一——次——你知道吗?!”

杨倚天只觉得浑身发抖,脑门子上刚才诺北用来放毒血而刺的洞里都鼓着个鲜红的血珠子。

“别,夏老弟他没恶意啊!”诺北急忙出来劝架,秋儿也过来帮忙,俩人抓住杨倚天的刀往下按了几次才让他收回了武器。

“哼。”杨倚天愤愤地一甩手,转身走开了几步不想跟这几位再说话,只专心地回忆红绫最后到底说了什么,奈何那老头一个劲在那儿用力嚎,他都没法集中精神回忆。

“……我师父的坟被刨了……你还以为是野兽刨的……畜生能打开棺材盖不弄坏棺材单把尸体拿走么……棺材里还连一点土星子都没有……师父是要回来啦……要找我算账了……诺北……诺北……我怎么办哪……”

乱哄哄的话语里,杨倚天竟然渐渐觉得有熟悉的语句,终于他想起红绫说的话,顿时觉得如遭雷击。

——“杨小弟,王大夫在这里的尸首被那狐媚子拿走了!那狐媚子是要让他连魂魄也不剩啊!”

第11章:何处来去

世上没有这么巧的事情。杨倚天不知道自己会在这时候碰见夏大夫和诺北算不算得上辈子造的孽留下的报应之一。

姓夏的似乎因为方才挨了杨倚天的吼对他有些不满,不管后者怎么问怎么求也不肯开口说师父的事情,连诺北都劝不动。从善如流的杨倚天一看光来软的不行,直接就上了硬的,长刀“嚓”地一声就亮出来了。

“说不说?”

“你你你这人怎么……”胆小如鼠的姓夏的立即就缩成了一团,一双老眼求助地望向诺北。然而,遗憾的是诺北毕竟不是武夫,他的招式仅仅在敌人不解其套路的时候才有用处,而杨倚天早就把他的招式看个光了。

“诺北,你可以试试看是你的针快呢,还是我的刀快。”杨倚天头也不回地说,把刀更靠近姓夏的脖子一些,那诺北就僵住了。

“小兄弟……”诺北讷讷道,“有话好说,慢动刀枪……”

“我是想好说,不过你这位夏大夫不是不听么?”杨倚天冷声道,这会儿已然摆出了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夏老头闻言眼泪都要出来了:“大侠饶命……大侠饶命!不是我不说……是师父他有吩咐……”

怕师父怕成这样?杨倚天脸色一沉打断道:

“你师父的报应不定什么时候才来,但你要是不说的话,可是现在就会没命了。自己掂量吧。”

夏大夫后面的话立即就都哽回去了。

“我说我说……您把刀先放下……”

杨倚天才不吃这一套:“刀还没进你喉咙,不碍着你说话吧?还是你想叫我试试……?”

“不不不不!”夏大夫这下算真的老实了,泪眼朦胧磕磕绊绊地就说开来。

“……我我师父叫……何半夏……”

“他……是个哑巴。”

他说到这儿怯生生看了眼杨倚天,好似杨倚天已经成了他最怕的恶鬼一样,这鬼鬼祟祟的模样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嗯,继续!”

“……他是大年三十夜里到我们那儿的,那时我还就是个小跑堂的,在亲戚的客栈帮衬……他写的字我一个都看不懂,还得找账房先生帮着看才懂他要我做什么……后来嫌麻烦就学着认了点……”

“师父像个书生模样……个子不矮但挺瘦,却挺有力气……来的时候自己背着老大的一箱子书和瓶瓶罐罐的……不爱出门……人脾气挺好……后来呆了半年呆熟了,他就开始教我行医……临了走了,还给我留了几本医谱和他在这边的‘半夏药庄’的钥匙……说是回去后我就住在这边就可以……”

夏老头说到这里又停了一下,似乎在看杨倚天的脸色。杨倚天听到那何半夏这么慷慨也有些半信半疑,手上的刀便沉了沉,几乎要在夏老头脖子上画出一道血印子来:

“少耍花活,都说出来!”

“我……我这就说……都过去好几年的事了……您就让我先想想……啊对了,师父让我住过来是有条件的……他叫我烧掉一样东西……是他离开这儿时埋在院里的……”

杨倚天仔细打量老家伙的脸色,觉得他好像说了一半藏了一半,顿时脸色一沉,逼问道:“那是什么?”

“……好……好像是个药方……但我已经烧了,没仔细看……”夏大夫结结巴巴答道,“叫‘忘忧’什么的来……”

“他骗人!!”

孰料夏大夫话音未落,这一声尖叫突地就在屋子里炸开了。杨倚天便扭头过去看着秋儿:小孩涨红了脸,一副气坏了模样,浑身都直打哆嗦。

夏大夫眼里顿时露出被擒住的兔子一般可怜兮兮的慌张神色:“小屁孩……胡说什么……我……我不认识你!”

秋儿立即狠狠一瞪,夏大夫便似乎有些理亏地,眼神躲躲闪闪起来。说老实话,自认识以来,杨倚天还不曾见过这小孩这么生气过,不由也有几分好奇:“秋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孩努力平静着自己,不过嘴唇还是哆嗦着:“我想起来了……杨大侠,他就是晓初药庄的大夫夏晓初……虽然我没见过,但是我们那儿凡是去了他那儿的人,都没一个好好回来的!一个青莲哥,一个沈老板,都是听说了‘忘忧’慕名而去的,结果青莲哥回来就傻了,沈老板他就再也没回来!!那不知道是什么毒药……叫他这个庸医拿出来害人!!”

杨倚天听着小鬼的话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头,一时却也说不上来,恰在这时,诺北也叹了口气发话了。

“夏老弟你自己都变成这样了,怎么还想骗别人……”

他这话一出口,夏大夫眼里的泪珠子就滚下来了,老家伙一闭眼,哭得涕泪横流那叫一个可怜:“是……是我造孽……是我不听师父的话……是我自作自受……但我也不是故意的啊……我就是好奇地看了一眼……我就看了一眼……哪知道这不是人该知道的东西……哪知道自己会被阴间的脏东西找上……我早该知道师父他不是普通人的……那时候他一出门……全村的狗就都缩在窝里不肯出来……他在我们那里一年……没任何野兽敢上村子里……连黄鼠狼子都没有……”

诺北的脸色有些沉重了,他摇了摇头,看向杨倚天,求情道:“杨小弟,你把刀放下吧,夏老弟他已经很可怜了,他今年还不到四十岁,就已经被折磨成这样……”

“什么?!”

杨倚天真是大吃一惊,不由重新打量了眼前哆哆嗦嗦的人一阵,怎么看怎么都觉得他起码得有六十来岁了。

“你爱信不信……我今年确实才三十八岁……”夏晓初哭着扯开一个难看的苦笑,露出残缺不全的牙齿,“只是这些年夜夜都有鬼差追着……虽然没吓破胆……但也活不长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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