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成中学——上班摸鱼
上班摸鱼  发于:2014年01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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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如梦,那时他父母的关系还很好。

林籁这样想着,就尝试着深吸一口卷烟,并且让烟雾通过自己的食道向下,最后从鼻腔回转出来。很深沉、爽气、温柔的感觉,小时候学不会的,现在一下子就体验到了。林籁像一个老烟枪一样地把烟气从鼻子里喷出来,觉得自己学得挺像。

球赛是很无聊的,整个上半场双方都没有好的突破,但周围的球迷会随每一次进攻嘶吼、鼓掌,热情程度让林籁错觉身在欧洲豪门俱乐部赛场。前面的哥哥们全程站在凳子上,于是林籁和陆雪岭也只好爬到凳子上。这种观球环境,对于非铁杆球迷来说实在不能算太友好,但好在陆雪岭没有向林籁提抗议。

中场休息的时候,林籁说要出去买饮料,陆雪岭说他的手机没信号,也要出去。等他们回来,准备再进这排座椅返回原位时,两个穿球衣制服的妹子截住了他们。

“请问你可不可以和我合个影?”说话的妹子童花头,皮肤略黑长得憨憨的,呵呵一笑一口白牙齿。

陆雪岭和林籁停步同时看向她。陆雪岭说:“你确定你没认错人?”

妹子羞涩了:“不不,因为我觉得你特别好看……”

林籁厥倒……

出乎林籁的预料,对于这样一个简单的请求,陆雪岭婉拒了妹子。回到座位上林籁立刻问道:“你干嘛拒绝她啊?”这个问题似乎对陆雪岭来说很奇怪,他反问林籁:“我为什么要和不认识的人拍照?”林籁哑然。

后来,林籁的网友跑来找他,说太忙了照顾不周,请林籁他们一起到看台前排去。林籁和陆雪岭就下去。

前排和后排的气氛又不一样,打鼓挥旗,如同置身一片红色的海洋。伤停补时阶段,本城球队朝正对林籁他们看台的球门攻入一球,全场雄性顿时一起咆哮,整个球场如同地震。

散场的时候几乎人人都有笑容,林籁网友邀请他们一起去酒吧庆祝。林籁问陆雪岭去吗,陆雪岭说去啊我都没去过,林籁心想算了大不了今晚不睡觉了。因为明天是星期一,他们要上课。

他们一行人浩浩荡荡进了马路,林籁跟着人群走,忽然接到他母亲的夺命CALL。犹豫一下接起来,林籁的母亲勒令他立刻回家,还说如果不回,就过来找他。林籁不方便和母亲在电话中一问一答,这样被旁人听来仿佛他尚未断奶,但支支吾吾又唬弄不过母亲。最后他只好答应他妈立刻回家。

挂了电话他对他的网友说要回去了,网友沉浸在兴奋中,没有情绪来表现遗憾,很高兴地和他再见,让他路上小心。陆雪岭天生能混人群,才半场球的功夫已经和一些人称兄道弟,所以也很不够义气地表示不回林籁一起回去。

林籁独自出来,在街口站了十来分钟,终于抢到一辆回家的出租车。

第28章:离家

林籁回到家的时候,家里只有他妈一人,他爸又夜班。他妈正穿着睡衣坐在沙发上,终于等到儿子回来,她不发一言,起身进屋睡觉去了。

林籁进厕所洗手,犹豫要不要洗澡。后来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道,想到体育场里浑浊的空气,决定还是洗一洗。在洗之前,他看见了窗台上他父亲随手放的烟盒。

打开它,发现里面的香烟已经受潮。

在无人知晓的空间里,林籁摸了一支烟出来,用廉价的塑料打火机点燃了,开始对着镜子找感觉。

抽烟,是能抽出情调的。可像他爹那样当成日常活动来进行的,情调全无。

林籁微微抬起下巴,用一种傲慢的姿态审视镜中的自己。那个神情桀骜不驯的介于青年和少年之间的男孩也正望着他。林籁脱掉了上衣,并且伸手揉乱了自己的头发。他开始扮演一个心机深沉的混混,而且是上世纪九十年代港片古惑仔那种风格。赤脚、赤膊、牛仔裤,再来一个青萦萦的纹身或一把银晃晃的砍刀就更美了。

林籁将下唇覆在上唇上,朝自己脸上袅袅喷出一口白烟。

第二天,林籁家中爆发了能量惊人的战争。这天放学,林籁拿回了全班唯一一张满分卷,他想自己成绩滑坡这段时间,总算是对母亲有了交代。

谁知他还没进家门,就听见里面砰砰乓乓砸东西的声音。他冲进屋一看,满地狼藉,他父亲的衣柜被打开,衣服里外散了一地。他父母正在沙发的一角厮打,男人力大,他妈被他爹按在了沙发上。

见儿子进来,林籁母亲高声的唾骂变成了招呼帮忙,于是林籁三步两步冲上去,想要解救母亲。脚下一滑踩上某物差点摔跤,林籁站稳后顾不得看是什么,直朝爹妈扑去。

一把拉开比自己矮小的中年男人,林籁骂道:“你疯了!你怎么能打我妈!”

林籁爹喘气道,手点着妻子如同羊癫疯:“你问问她谁先动手的!”

林籁他妈气不过,一脚踢在他爹腿上,把自家男人蹬了个踉跄。林籁看不下去了。

眼角余光瞥到地上刚刚绊了他一脚的红红的东西,竟是他父母的结婚证书。林籁捡起来一看,居然已经被撕坏了。

一股血气顿时冲上林籁的头脑。他父母打打闹闹这么多年,很少提离婚。或许是知道这俩字一出口,本已脆弱的婚姻关系就立刻要到头。

但这天还是来了。

林籁的母亲很坚定:“离!肯定离!”他爹叉着腰,遥遥点着满屋收拾行李的老婆:“离!不离我不是男人,不离我给你当儿子!”

“够了!”林籁的吼声盖过了一切,“你们不能太平两天吗!”他从包里掏出了100分的数学卷子,扔在父母床上,“我用这张卷子,换你们一天太平行吗!我要求高吗?”

他以为他可以控场,他以为自己还是这个家的中心,他以为父母会给他这个面子。

他母亲正巧路过床,瞥了眼床上的卷子,没说话。

可是不到五分钟,他爹妈又重启了高分贝的掐架,林籁失望之极,当着他们的面将考卷撕得粉碎,也没能停止他们互相的人身攻击。

于是他二话没说,拉开房门就冲了出去。

世界清静了。

下午四五点的居民住宅区,来往行人依然是稀落的。人少,显得路更宽,高楼林立,绿化青葱。

林籁在楼前踱着步,已经是饭点了,他却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

家是肯定不回的,一想到父母那堆破事,林籁就烦得糟心。不回家,他便无处可去。

林籁徘徊了能有一刻钟,最后他想,先去找王乐乐吧。

王乐乐不在家。

王乐乐的妹妹王山山给林籁开了门,她一眼就喜欢上这个俊俏的大哥哥。她眨眨眼睛,对林籁说:“你就是林籁吧?王乐乐还没回来呢,他晚上在我姑家吃饭……”

她妈妈从里面问她:“山山,和谁说话?”

王山山回喊道:“王乐乐同学!”

林籁很尴尬:“哦,谢谢你,那不打扰了。”

王山山显然感觉到了遗憾:“要不你进来坐坐,你找他有事吗?”

林籁空着双手,临时编不出一个像样的理由来:“不,没事。”然后他在王山山好奇的目光中转身离开,按下电梯按钮。

他用兜里仅剩的一点钞票,到小区门口的店铺吃了一碗拉面。然后进超市,又买了一瓶纯果汁。

拧开盖子边走边喝,他有意避开自己的楼房,在王乐乐家那座楼下的花坛边沿坐下了。他想若不是自己周一穿着校服,一定看起来也很像新生代民工。

七点多的时候王乐乐坐他爹的车子回来了,从停车位过来他一眼就看见暮色中一个花坛边的人影,非常眼熟。王乐乐走近一段距离:“林籁,你干嘛坐这儿?”

林籁刚刚用他空的果汁瓶子调戏了许多蚂蚁,这时就把瓶子投进了一边的垃圾箱。他站了起来:“家里出了点事……不方便回去。”

王乐乐试探地看着他:“你爸妈又吵了?”

林籁把头一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王乐乐同情地看着他。

王乐乐问那你饭还没吃,林籁说吃过了,王乐乐说要不你上我家坐一会儿吧,林籁说不方便,王乐乐说有什么不方便的,林籁说我刚才看见你妹妹了,她说你不在家。王乐乐点点头,说你还是跟我回家吧,这天等下更暗了你还坐在这里吗?

林籁答非所问,说现在天挺好的,不冷不热。

林籁坚持不肯上楼,王乐乐就跑去楼上问他爹要了车钥匙,把林籁叫到了自家车上。他爬进车子将后座上的杂物都扔到椅背后头:“总比你坐在外面好吧?”

林籁真感动了,觉得王乐乐没有必要对自己这么好。

王乐乐还挺高兴的,他趴在驾驶座的椅子上对林籁说:“我觉得有车还是挺好的,你想现在的房价多一平好几万吧?你买个车就等于占了公家四平方土地,车子白送的!”

他的奇论让林籁笑了一下。

王乐乐又说:“你家怎么不买车呢?”

林籁说有他父亲的出租车。说完林籁突然想到,他上幼儿园小学的时候,那时候根本没什么人家有私家车,他父亲那会儿开着工作车接送他上学、放学,让他在一众同龄人中特别能昂首挺胸。

不过已经多少年了,他再也没有坐过他父亲的车。

林籁改口道:“其实我家也用不上,我爸开他的车,我妈不会开车。”

王乐乐一拍脑袋:“哦对,你爸开出租,我给忘了。”

他们在车里闲扯了一刻钟,然后王乐乐把下巴靠在椅背上问:“你真不回家啊!”

林籁神色立刻黯淡下来,他晃了晃自己的手机,自嘲道:“你看他们有来找过我吗?自私至极!”

王乐乐说:“不要这么说你爸妈,他们现在有自己要解决的事,顾不到你。”

林籁冷笑道:“所以我就老老实实安安静静待在旁边,等他们把婚离了?”

王乐乐没法对别人的家庭情况下评论,反身在驾驶座上滑了下去。背对林籁他问:“那你今天作业怎么办?”

林籁觉得一切了无生趣:“谁管作业。”然后他意识到了什么,问王乐乐你是不是要上去了?他一边问,一边动手要开车门,王乐乐连忙阻止他:“你在车里待着好了,你什么时候回家什么时候把车钥匙给我。”

然后王乐乐教了林籁车灯和窗户的开关,又告诉他如何锁车。王乐乐要走的时候,林籁半开玩笑半认真说:“你对我这么放心啊!”

王乐乐也笑:“你别把我车开树上去就行了!”

目送王乐乐进了楼道,林籁收回视线,开始认真打量车厢内部。半开的车窗外风声浅浅的呼啸,明黄色的灯光照亮了这片小小的区域。一个做成八角灯笼型的紫檀木吊饰挂在车窗前平安符的位置,或许是王乐乐父亲的品味。地上有一双高跟女鞋,可能属于王乐乐的继母。一只长毛小熊方才被王乐乐从后座扔到了后窗,它应该属于王乐乐的妹妹。然后在车窗一角,林籁发现了一小张圣斗士星矢的粘纸。

星矢正张牙舞爪地摆发招姿势。粘纸有些年份了,色彩有些脱落减淡,一个边角卷起,不知是王乐乐多大的时候贴上去的。

他终于找到了王乐乐的痕迹,不知不觉就笑起来。

第29章:去海边

林籁跟陆雪岭逃了学。

事情的起因,是胡菊芬再次对陆雪岭的脑袋发生兴趣,认为他的头发又长了,必须再剪短。平心而论,这次胡老太确实有吹毛求疵之嫌,因为陆雪岭的头发虽然看上去并不是很“男生头”,但绝对比班里一些疏于打理的鸡窝发型要短很多。

陆雪岭对胡老太的态度不是很好,所以胡老太很愤怒,边骂边伸手在人家头上抓了一把,并且扬言要对方再剃一个光头。于是陆雪岭非常生气地说现在去是吧?然后他站起来就跑了。胡老太还没反应过来。

林籁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突然勇气无限主动凑热闹:我去看着他!然后在胡老太的默认下也跑了。

他俩跑了,全班同学望穿秋水,等着再看一次光头。结果那俩就没回来。

在闹市区的林荫道上两个人漫无目的地走,林籁觉得爽得难以言喻,把心底的负罪感都压下去。和一堆人挤在一间教室里,每个钟点该干什么被人为框定,狭隘得整个世界只有这么大。而在这个时间走出校门,看到蓝天绿树阳光大厦,才觉得天地那么广阔,高考什么的都是渣渣。

陆雪岭告诉他,只有一班的人才不逃课。其他班特别是四班往下,没有哪间教室哪天是齐人的。

他们漫无目标地晃了很久,然后陆雪岭开始翻手机,翻着翻着他问林籁:“要不要去外地,吃海鲜?”林籁突然高兴了,感觉打开了一个新世界,他说好啊,怎么去,就我们两个吗?陆雪岭说我先打个电话。

然后他也很兴奋地告诉林籁搞定了,让林籁先陪他回去拿钱。回去的路上,陆雪岭告诉林籁是自己认识的一个大姐组团去当地旅游,他们如果去投奔的话应该可以蹭吃蹭住。林籁厚着脸皮问他们怎么认识的,陆雪岭说打工的地方认识的,有两年了。林籁笑着说是女老板吗,心里挺不得劲的。陆雪岭没理他。

阿杰没在家,他老婆抱着小孩看见林籁就眉开眼笑:“呀,你好久没来了。”

陆雪岭去卧室拿钱,林籁就看见不大的客厅里放了一套崭新的架子鼓,拿专门的防尘罩罩着,乍一眼还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阿杰老婆先示意林籁别说话,然后指了指陆雪岭进的房间,放轻了声音告密:“他帮小明买的,”然后她比了两个手势,先两根手指,再四根手指,“两万四,钱多得烧的。”

她轻轻地摆摆手:“别说是我说的。”

林籁站在原地,脸上没表情,但脑子上像被人敲了一记闷棍,或者被自己的自作多情狠狠扇了个火辣的大巴掌,简直让他回不过神。

跟着陆雪岭下楼的时候,林籁整个人的感觉还是木的,有点打击过度灵魂出窍的感觉。他甚至还没有开始思考自己那几百块的包与这套上万的鼓的差别,那只会让他更痛苦。或者,是阿杰的妻子骗他,可是,骗他做什么呢?

他们要去的是一个临海的地级市。林籁问陆雪岭乘火车还是汽车,陆雪岭说打车。林籁心里像被拧了一下,他说那得多少钱,陆雪岭诡秘地笑了笑,说有人报。

来的是辆大公司的出租车,林籁钻进去,听陆雪岭跟司机报了目的地。司机显然是吃了一惊,那是位看上去很健谈的大叔,唠唠叨叨说个不停,然后说他要给家人打个电话报告一下。

司机大叔能说,所以他们只要听就好了。等车子上了高速,工作日的下午高速上车辆不多,银灰大道反射着阳光,白得亮眼。司机大哥渐渐也不说了。

罕见地一路无话。

林籁忽然感觉到了可笑,认为陆雪岭是用脸刷卡。他想长得好就是占便宜,到哪里都有人宠着。

他就没想他自己也跟着占光。

他们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了,林籁一下车,仰头就面对了一座矗立的大厦。五星级的度假酒楼,在小城市昏黄灰暗的街道里异常刺目。

大堂金碧辉煌,有一种暴发户的味道。陆雪岭打了电话,那位被陆雪岭叫张姐的女人就下来了。是个珠光宝气的女人,平常会被称赞“看不出年纪”的那种,但显然过了三十了。她帮他们领了房卡和餐券,陆雪岭就让她先回去,他们房间看看。年轻人短途旅行没什么行李,房间很大,从大窗外面能看见幽蓝的天空与黑色的海。渔船进港,有的帆并不收。天上一轮圆月,不知是又到了那个农历月份的正中。

餐厅是自助式的,各种海鲜随便吃。林籁小时候经常蹭母亲单位的旅游,住的酒店也好,但没有过海鲜自助的。林籁不爱海鲜,唯独对三文鱼情有独钟,拿了一大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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