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成中学——上班摸鱼
上班摸鱼  发于:2014年01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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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覆盖各种题型的五百道定语从句习题放在王乐乐桌前,萧君才陪了王乐乐整整一天,反复解答每一个知识点。“这是重点中学老师总结的,我当初就是做完这些题,追着老师问清每一个错误后彻底掌握定语从句的,就花了一天时间。”她这么告诉王乐乐,相信他也能做到。

他们昏天黑地地做了一天的题目,讲解了一天,是真正的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到星移斗转,王乐乐的父亲开车送萧君才回家。王乐乐坐在写字台前,看着被涂得很满的五颜六色的练习卷,心里非常地开心。尽管不能保证百分一百的正确率,但他确实明白了所有从句中最难的定语从句的用法了。

萧君才对他很好,王乐乐能感觉出来,但他没有自信到认为萧君才对自己有意思。他们彼此鸿沟横亘,她是名牌大学的天之骄女,他是垃圾中学的中等生,而且她还比他大了三岁。更重要的是,他天生地爱男生。

他们迎来了期末考试。期末考试结束的第二天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星期六,也是阿杰的女儿满月的日子。他叫上了乐队里的人,还有少数一些特别好的朋友,到家附近的公园里野餐。林籁也在受邀之列。

社会化的青年聚集让林籁感到了一点紧张,他们有些是玩底下摇滚的,样貌形态难免偏激奇特。有些看上去则非善类,一个自称靖成中学毕业的紫毛男子拍着林籁的膝盖告诉他,自己是他们洪校长的老熟人:“我以前每个星期都到老洪家吃饭,你要有什么要求,兄弟一句话的事情!”

林籁不喜欢他夸下的海口,也不喜欢这种江湖气。如果不是陆雪岭也来,他会婉拒阿杰的邀请。林籁对小婴儿的兴趣,并不像他表现出的那样热情。他的热情只是给那一个人的。

这次聚会,高小明带来了他的新女友。林籁感觉很微妙,仿佛高小明是特意要借这个场合,将自己的女友公之于众。然而他的女友实在是太特别了。

这是一个非常胖的女孩,目测有一百六七十斤。但与一般刻意遮丑的胖子不同,她又非常地自信于打扮。大冷的天气,她最外面罩的是一件粉黄粉绿的纱裙,一双着肉色丝袜的象腿从裙摆下伸出,双足上是玫瑰红的坡跟鞋。

即使被满脸的肉挤兑着,她依然有一双狭长的眼睛,去掉肉或者会是一双猫眼。她有挺翘的鼻子和红润的嘴唇。如果减肥成功,她或者会是一个大美人,可天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胖!

第23章:情敌

林籁最开始坐在胖姑娘身边的时候,心里是非常嫌恶的。别的地方没有空位,他只能坐在这里。可是没多久,他就感觉到胖姑娘的过人之处。

或许是因为胖,肺活量足,她的笑声连贯而欢畅,有非常大的感染力。有时席间谁说了个笑话,胖姑娘哈哈哈哈地笑出来,就如同情景喜剧里的罐头笑声,能将笑话的好笑程度翻倍,说笑话的人感到得意,听笑话的人仿佛也捡了个大乐。

这是个非常开朗活泼的女孩,她主动和林籁说话,又因为发现恰好与林籁使用同款手机而兴奋异常。她跟林籁讨论手机的性能,林籁就在说话的间隙悄悄看她。女孩子虽然胖,但一身的皮肤如羊脂白玉,全是养尊处优的好肉。刚才林籁还嫌弃她坐在身旁,这时看来,她却有着独特的个人魅力,能吸引到异性也未可知。

胖姑娘没有坐在男友的身边,高小明旁边是陆雪岭。乐队的人带了哪家名牌熟食店的鸭头,大家都拿着啃,有人提醒陆雪岭吃,陆雪岭却嫌鸭头上肉少不愿脏了手。他跟高小明说:“我要吃鸭脸。”有人听不明白,高小明掰开鸭喙把两颊的精肉挑出来,解释说就是这个,然后把肉塞进陆雪岭嘴里。于是有人一边剥鸭头一边打抱不平:“鸭头上总共这点肉,都给你了小明吃什么?”陆雪岭立刻朝那人伸出手:“你有啥不满意的吗?把你的鸭脸也给我!”

林籁假装什么也没听见,继续和胖姑娘讨论手机。胖姑娘刚被提醒了一个省电量的按钮设置,激动得嗷嗷叫,连声说早点遇到林籁就好了。她这话说得没头没尾,但意思到了,总之这个发现是帮了她大忙。

林籁和胖姑娘越相聊甚欢,他就越介意高小明,越介意高小明,他就越要示威似的和胖姑娘相聊甚欢。偶一抬头向高小明偷望过去,发现对方正冷冷向自己投来一瞥,然后又若无其事移开目光。阿杰的闺女也抱来了,他们那边的人正在讨论正确的抱婴儿的方法,孩子母亲笑嘻嘻地坐在边上,任自家女儿被这帮牛鬼蛇神颠来倒去,一点也不紧张。

聊完手机,胖姑娘和林籁开始聊个人问题。在这堆人中,他们两个可说是唯二的陌生人,互相凑作对也比较正常。胖姑娘告诉林籁,自己是学声乐的,比他们要大四五岁,于是林籁连连夸赞胖姑娘年轻,看起来比他们还小。

因为他们聊得太过愉快,高小明忽然发难了。他打断了周围人有关婴儿的话题,把注意力拉到他自己身上:“那边的,有你这么公然勾搭别人女人的吗?”他这话说得不客气,但半真半假,所有人的目光向林籁和胖姑娘投来,顿时把林籁放置到了一个尴尬的境地。

胖姑娘嗔道:“你瞎说什么,自己不理人家还好意思说这话。”

高小明道:“我哪里我不理你了?你给我到这里来!”他拍了一把陆雪岭:“去,跟她换个位子。”陆雪岭一脸干我何事的表情,他爬起来给了高小明一脚,然后十分莫名地跑到林籁这边,跟林籁吐槽:“有病。”

胖姑娘费劲地挪到高小明边上,又把她的一双玫瑰红坡跟鞋落在这头。林籁帮她把鞋子递了过去,回头悄悄跟陆雪岭嚼舌头:“脚真的好大。”陆雪岭理解地看了他一眼,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自从胖女孩的位子换过去陆雪岭跑过来,林籁就感觉自己被一双无形的目光锁住了。他去看高小明,高小明没有在看他,他不看高小明,可总感觉高小明在看他。这一刻,一种强烈的感觉包围了林籁,就是他头一次怀疑自己会搞不过高小明。

这个男人在想什么?这么在意陆雪岭的话为什么把他赶过来?女朋友是怎么回事,又为什么要特意叫过去,是真的不想让自己勾搭他女人?这样的胖女人放在哪里都是绝对安全的,所以他到底在想什么?

陆雪岭是活泼的,虽然坐在林籁边上,但思路一点也没跟着林籁走,全在和别人嘻嘻哈哈。一顿饭吃了几个钟头,只有临近结束的时候抱着小孩子拍照,林籁和陆雪岭才有了比较深的联系。他们被合照进了一张照片里:陆雪岭手势不对地抱着婴儿,林籁从层层袖口下抠出宝宝的小手帮她比了个软绵绵的“V”字。

散伙之后他们朝公园外面走。太阳一旦快要下山,风明显地就冷下来。一些人散了以后,高小明要和胖妹子出去活动,让陆雪岭跟阿杰夫妻回家,陆雪岭说我才不回去,高小明说你又想野到哪里去,陆雪岭说管你什么事。高小明看了站在边上的林籁一眼,没说话。陆雪岭不要他管,高小明就真不管了。他让胖女孩坐上他的摩托车后座,两人突突突突就开了个没影。

林籁问陆雪岭要去哪里,陆雪岭看了他一眼问他有事吗?林籁说我知道一家不错的烤鱼店,你要不要和我去吃?这话放在平时,林籁或许说不出口,但他今天被高小明横眉竖目太久,内心情感复杂。与高小明抗衡的情绪帮他摆脱了很多顾忌。陆雪岭想了想,说好。

烤鱼店人满为患,特别是饭点。他们一问说叫号排队起码等一小时,就又从店里出来。周末的夜晚华灯初上,商业中心的路段人满为患。林籁生怕陆雪岭又要跑,好在对方并没提起,跟着林籁转了几家街边的店面,都没什么想吃的——一整个下午他们都在吃,这个点确实不饿。

林籁于是提议去看电影,陆雪岭有可以打折的银行卡,所以他去买票林籁去买爆米花。进场的时候他们找到座位坐下来,林籁说自己很久没进电影院了,陆雪岭说自己也是。

他们看的是一部当下很热的魔幻国产大片,选择的原因无非是排片霸道,时间合适。林籁很明显地感觉到陆雪岭情绪不高,于是他自己也没啥兴致。男女明星演戏,演来演去都是他们自己,名字都跟贴在脸上似的。终于到了感情摊牌的时刻,明明深爱女主角的男主角痛苦地说:“你走吧!”女主角连发排比句,质疑这不公平的命运,成名已久的女明星从眼角挤出一滴眼泪。

这拙劣的剧本和演出让林籁看不下去了。他把头转向陆雪岭:“好傻的电影。”

陆雪岭点头:“凑合吧。”

林籁问:“今天不和我出来的话你想去哪里?”黑暗的电影院里,他的问题来得水到渠成,流畅得让他自己也惊讶。

陆雪岭说打牌。林籁一开始没有听明白,后来他突然想起来一些传言:“赌钱的吗?”

陆雪岭看了他一眼,否认:“当然没有。”

不知是陆雪岭的断然否认,还是随后的沉默不再多语,让林籁的一颗心渐渐沉了下去。

电影散场的时候他们从商场里出来。陆雪岭说我送你回家,林籁很意外,但是陆雪岭说,你以前不是送过我一次么,这次我送你。

他在路边叫了车,绕了个挺大的圈把林籁送回家,一路无话。送到之后陆雪岭摇摇手掌和林籁说再见,然后让司机掉头原路出去。

林籁没回家,因为家中依然没有人。他双手插着裤兜,一个人在冬天的夜里踱步。走到小区里的绿地花园,不怕冷的大妈们合着录音机的音乐在排练舞蹈,选的配乐是一个男人唱的“传奇”。谁的翻唱,林籁没听出来,总之也不太好听。

期末考试的成绩下来了,林籁班级第七,年级十四,胡老太冰冷的目光从眼睛镜片的侧面流向他,是连个正眼都不给他了。林籁母亲的方式更加直接,当林籁按常规要家长在成绩单上签字时,他妈把成绩单扔到他脸上。

林籁不为所动,又把成绩单拿去给他父亲签字。他父亲为了充分表现父爱的温柔,笑眯眯地就给儿子签了字,方便他交差。

第24章:雪夜

这个假期的开始,林籁非常的低落。因为感觉什么都没有意义。

他这种年纪的少男少女总是有这样的毛病,心上所爱的人的一句好话,一个微笑,都能让他们的世界瞬间地春暖花开、阳光无限。反之如果爱情没有结果,那看什么都仿佛没劲,日照太短、饭菜太咸都可以成为他们挑剔生活的理由,连父母都变得面目可憎起来。

考试成绩下滑,下学期的班长还有没有做,林籁不知道。想必胡老太会言出必行,届时又是个难堪的大麻烦。但俗话说船到桥头自然直,林籁还不愿去想下学期的事。

林籁在家无所事事,日日夜夜地想陆雪岭,不是想念,单纯地思考。他对陆雪岭的单纯的爱恋已经被一种复杂的疑虑取代,他有多喜欢陆雪岭,就有多忌惮高小明这个阴晴不定的敌人。

他们是心照不宣的情敌,尽管彼此间并无过多的交往,甚至话也没说上几句,但这便是人在爱情上的天赋了,一个眼神就是一道无形的剑气,一个示威就能结下血海深仇。

但是对方什么路数,他始终摸不清。他想陆雪岭是冰雪聪明的,该什么都知道,可是只是知道,却什么都不说。他未必是在看自己的笑话,但也没把自己当成亲近的人。林籁在这种认知里沉默地抓心挠肝,不愿承认落了下风。

春节前他给阿杰打去电话,说想看望宝宝,阿杰立刻表示欢迎。挂下电话林籁很失落,他是明显地醉翁之意不在酒,可让他在电话里开口直捣黄龙,他还拉不下脸。

到了阿杰家,他的失落转化为极度的失望。阿杰不在家,但是已经安排好了一切,阿杰的妻子抱着孩子招待林籁,给林籁展示自己可爱的女儿。

林籁把买的一大袋尿布作为登门礼献上,又状似热情地抱过软绵绵的小婴儿,一颗心却渐渐沉下去。无论是高小明还是陆雪岭都不在。阿杰的妻子告诉他,高小明和女友一放寒假就出去旅游了,陆雪岭则和亲戚去西班牙过春节。

陆雪岭出国了,可他什么都不知道。这学期他最后一次见陆雪岭就是聚餐那晚陆雪岭送他回家,陆雪岭一路沉默,带着倦意挥手和他说再见,成为他记忆里最后的定格。之后的试卷分析和返校,陆雪岭都没来,成绩单也是别人帮忙带回去的。

今年的春节,瑞雪兆丰年。而林籁的家里一片冷寂。他母亲怀疑他父亲又一次出轨,并且宣称从手机短信里找到了证据。一直都是些捕风捉影的事,林籁感觉到厌倦,但他母亲却认了真。女人到了中年,有时更加脆弱,因为红颜易碎,韶华不经老。

他母亲离家出走了,林籁和父亲两人过除夕。白天父亲坚持要出车,林籁很不开心,但仍然自己在家洗鱼洗菜,刷锅涮碗地做了一顿简单的年夜饭。他父亲傍晚回来,吃完饭倒头就睡。林籁自己开电视看春节联欢晚会,电视里越歌舞升平,他就越感觉凄凉。临近零点,楼下突然有鞭炮炸响,林籁才惊觉今年自家没有买鞭炮。

除夕除夕,没有鞭炮,怎么除夕。

于是林籁穿上羽绒外套带上帽子和手套,拿了钱包下楼。大年三十的深夜百街谢市,只有24小时便利店的白光永远透亮。轮到这晚值班的收银员孤零零地站在收银柜后面,和风雪里闯进店中的少年打了个照面。

林籁买了一串大地红,一个打火机,付了钱又匆匆地往外走。

鞭炮炸响的时候林籁让到一边,下意识地抬头往对面楼上望了一眼,那些住户紧闭门窗阻挡风雪,柔亮的灯光从薄厚不同的窗帘里偷出来。

林籁突然记起来了,去年的此时,他也曾有这一望,当时月朗星稀,王乐乐正站在自家阳台上。那时他们也是在冷战,可是俯仰注视间,他们一笑泯恩仇。

第25章:习题与寒假

林籁想起上一个暑假,他几乎天天都是和王乐乐混在一起,原本说好要补习功课,结果两个月很快就被荒废了。那个夏天,记忆仿佛是淡蓝淡绿色的,炎热都被抽离,剩下的阳光是氤氲温暖的,还有泳池的凉、雪糕的冰和无休无止不要钱的空调。

几个月没有联系了,完全不知道他的近况如何。这天林籁把一条短信反复编辑了半个小时,给王乐乐发了过去。他想叫王乐乐去游泳。家附近的体育大学有温水游泳池,一整个冬天都被束缚在厚重冬衣里的年轻躯体继续自由地舒展和运动。

王乐乐的短信来得很快:“我要做作业。”

林籁顿时就无语了,感觉自己反复斟酌短信用词的情谊被辜负得很彻底,简直对牛弹琴。面对五个字的短信,他也不知该说啥好了。

就在他发愣的当口,王乐乐打来了电话。

电话虽然打来,但王乐乐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两人尴尬地、词不达意地互相表述了很久,终于把各自的逻辑理顺了。

林籁描述了温水游泳池的诱惑力,王乐乐则表示自己好多作业做不完。林籁说你怎么会那么多作业,王乐乐一言难尽,说要不我们一起做作业吧。

这是一个邀请,林籁立刻欣然同意。但直到他坐在王乐乐的对面,才知道王乐乐是真的要“和他一起做作业。”

和上一个暑假的情况完全不同,王乐乐一杯可乐一本词典一本练习书一支笔,很严肃地要答题目。

林籁花了半个多小时消化这个事实,最后翻出自己的作业本,和王乐乐相对无语地写起来。写了没几分钟,王乐乐突然说:“我们来比赛吧!”

林籁顿笔抬起头:“比什么?”

王乐乐说:“做题速度!”

什么?林籁以为自己听错了,自从他们第一天做同桌起,他做题的速度一直碾压王乐乐,有时候可以完成双倍杀甚至三倍杀,王乐乐要和他比做题速度……

林籁说:“拿什么做赌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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