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鞋子之死——冬心
冬心  发于:2014年01月15日

关灯
护眼

文案:

“我来告诉你一个谜语。”

“什么?”

杜尔威缓慢眨眼,眼前锐利唇线抿成上翘线条,厚重下唇和中间一点唇珠在阴影中让他想起了红磨坊里满是艳妆却笑得疲累之极的

浮华舞女。

“你知道是谁杀死了知更鸟吗?”

“总是会有一个凶手的,三个爱人,一个父亲,一个母亲。”

这是一个扭曲的黑色电影。

内容标签:强强 西方罗曼 惊悚悬疑

搜索关键字:主角:杜尔威·得耐比,鲁克·莱德福 ┃ 配角:阿尔·柯林斯,戴安娜·爱利弗,乔·鲍特,乔治·齐卡,巴尔吉·奥新尔,潘妮·格里菲斯 ┃ 其它:杜尔威,风岩馆

01.红鞋子红鞋子,谁杀死了知更鸟

“我来告诉你一个谜语。”

“什么?”

杜尔威缓慢眨眼,眼前锐利唇线抿成上翘线条,厚重下唇和中间一点唇珠在阴影中让他想起了红磨坊里满是艳妆却笑得疲累之极的浮华舞女。

“三个爱人,一个父亲,一个母亲,谁杀死了知更鸟?”

杜尔威慢慢移上视线,圆润的鼻子,鼻尖处闪烁着一点油光,惨白肤色,平淡颧骨在脸颊两处柔顺的弯下,衬托出浓厚睫毛膏在棕色瞳孔前缓慢眨动着。

“凶手在游行,想想看‘M’!但是这些都不重要,我亲爱的探长。”

黛紫唇膏微微噘起了一处,断断续续地哼起了格里格的《皮尔金特清晨》。

“爱利弗小姐?”

戴安娜爱利弗的神情中有一种锐利的打量神色,数秒之间,她就在镁光灯中变幻成了荧幕上那个无忧无虑的性感天使,嘴角边堆着无辜笑窝,低下头让脖颈弯出优雅弧度,从睫毛帘幕下斜斜的向上看去,棕色瞳孔里是最放荡的勾引。

“你知道是谁杀死了知更鸟吗?”

杜尔威深思的看着她在镜头前固定的微笑角度,苍白手指慢慢覆上脸颊,她侧过头,让灯光留下的阴影掩盖了她左半边脸上略略融化的化妆品。无数白炽灯的聚焦意味着上百温度,摄影师在向着某个人大喊着向左三十度,左边角落爆发出一阵大笑,在高温下焦脆而简短。

“我知道不是那个被控告为凶手的人。”

“那么你知道是谁吗?”

戴安娜注视着他的视线顽固而紧张,他想她能看到他发出每一个音节时嘴部的每一根线条。

“所有人。所有在心里已经宣布了他的死刑的人。”

戴安娜仰起头,纤长脖子像是中国白瓷在绒布下慢慢拉长,杜尔威可以在纤毫毕现的灯光里看到微弱的淡蓝色声带随着笑声急剧颤动。

“你不应该在这里。”戴安娜温柔颔首,再度用她固定的经典斜度从睫毛下注视着他,“你不应该在这里。”她又说了一次,如果不是看到她厚重唇线在动,杜尔威几乎不知道那是一声叹息还是一个简短的吃吃笑声。

“存在与否是一个哲学问题,我猜我的所在地点是值得怀疑的。”

杜尔威不确定他回答了她的问题,但他的视线已经不自觉的流连在空气中漂浮的白色灰尘上,戴安娜模糊成了背景失焦的一抹艳丽色彩。

“那么你一定要记住,”戴安娜重新从背景处浮现到焦点里,流畅得就像镜头一个聪明的切换,现在她看上去就像白色光圈里的皇后,浓墨重彩的站在一片空白里,“总是会有一个凶手的,三个爱人,一个父亲,一个母亲。”

“谁是受害者?”

戴安娜像是不明白他的问题,扬起下巴,她向镜头飞去一个安静媚眼,修整完美的眉毛被拉出不平衡的落差。

“那很重要吗?凶手才是所有问题的答案。我们总是这样,提出问题,寻找答案,爱我吗?恨我吗?我能获得,我能舍弃?每个人都是自恋者,自我中心的自私鬼,每个问题都是关于我们自己的,每个答案都是我们想要知道的。”

杜尔威沉默了一段时间,仔细思索着他的回答。戴安娜的语言里有一种重量,他不确定他们还在进行着微妙的电影影射闲谈。

“如果我们不为了自己而活,那么‘自己’的含义会变成什么?”

“其他人的偶像崇拜,或许?”戴安娜歪了头,拉起一边嘴角,一半恶意一半淘气,镁光灯疯了一般在她脸上闪烁,杜尔威甚至能看到她的瞳孔缩小了一倍。

“或许。”

杜尔威缓慢点头,眼前这个女人是默片界的女王,爱神,无数导演和评论家眼里缪斯和夜莺。人们崇拜她,物质化她,神化她,直到她已经不再是“她”,一个名字或者一个血肉,而成为了一个完美的象征,仿佛刻在荒芜洞穴墙壁上的裸体神祗,在吟诵和跪拜中慢慢褪去颜色,最终成为红岩土上最自然不过的一抹划痕,在后人眼中被供奉为自然演变的神迹。

“成为演员是最伤心不过的事情。”

戴安娜微微点头,似是在向自己自言自语,而杜尔威不过是她投射出来的一个思维剪影。她的睫毛阴影下是几乎不可见的圆润眼袋,在厚重遮瑕粉下留下一圈淤青的粉蓝。

“成为无数人投射爱慕的焦点,在我看来,并不算是那么糟糕的事情。”

戴安娜看向杜尔威的神情仿佛是一个步向终点的老姑婆低头打量在她干枯掌心里不断扭动手指的顽皮侄子,投向远方的视线穿过了岁月带来的迷雾,流连在昏黄相片里的青葱记忆中。

“他们爱的是谁?屏幕上那一个在完美剧本里陷入爱情的少女,那个在黄色滤纸下有着无暇肤色的悲剧主角,还是那个不管什么时候都能在镜头前露出练习好的完美微笑的女演员?”

她的话语中暗含着一种辛辣的语调,似乎无意中流露出了不应该属于“戴安娜爱利弗”的辛酸,杜尔威在这短暂的几秒内瞟到了某种真实,像是核桃外壳被打碎后展现出的苦涩核心。

“你希望他们爱的是谁?”

戴安娜半张嘴,一声温柔的气息从她嘴里滑落,她的脸上却是小心选择的平淡空白,所有感情都被敛缩进了她的半张唇舌间。

“我想知道……”

突兀爆发的大笑声僵硬地打断了他们假装随意的交谈,阿尔柯林斯在帆布面上摊开双手,双眼藏在黑色太阳镜后,只有宽广镜面反射出白色灯光里扭曲的戴安娜暗示了他的目光终点所在:“我的百合花,如果你中意,休息三十分钟后,我们来拍最后一幕?”

《红鞋子》已经近乎完成,杜尔威可以看到狭小的黑白试映屏上左右颠倒的剧情在轮番播放,这将是传说中戴安娜最后的一部默片,也是无声电影界向有声电影投降的谢幕作。

‘伊利莎白抹去眼上泪珠,从埃里克身边后退,她的双唇在喃喃挪动。’

屏幕上弹出带着缠绕边框的黑白花体字幕。

‘不,不,我的爱,我不能离开我的红鞋子。’

‘伊利莎白低下头,红鞋子柔顺的滑入她的双脚。她站起身,天鹅一般柔韧的身躯在日光中慢慢拉长,一步向前一步向后,她跳着舞转离了埃里克绝望的双掌间。’

屏幕上再度弹出字幕。

‘伊利莎白!我的百合花,回头看我!’

‘伊利莎白踮着脚尖跃向悬崖,埃里克疯狂的在她身后追逐,但他们之间的距离却越发遥远,先是树丛,然后是沼泽,最后是尖锐的崖顶。’

字幕。

‘埃里克,我停不下来,停不下来!’

‘伊利莎白惊恐的双眼在镜头前直直看向所有人,她的厚重双唇在模仿着慌乱的尖叫,埃里克试图抓住她挥舞的双手,但红鞋子载着她的全部重量在最后一次完美的跳跃中抛向了悬崖深处。’

字幕。

‘不!’

试映屏上闪动的画面骤然停止,齿轮摩擦的噪音中剧情倒回到了开头,重新旋转。

柯林斯发出一声满意的轻哼,杜尔威疑惑抬头:“最后结局是什么?”

每次观看这部默片的试映,杜尔威都会极度紧张的意识到声音的缺席,屏幕上‘伊利莎白’和‘埃里克’的相爱相离常常伴随着摄影棚里的模糊噪音,当她微笑时,有人在背景咒骂,当她哭泣时,有人在背景大笑,当她尖叫时,有人在背景交谈。杜尔威有一种滑稽的感觉,仿佛他的本我和超我已经分裂成了两个个体,其中一个在不断的向他悄声呢喃,你确定你不是在电影中吗?看,你在看着这个电影,其他人在看着你——

“最后?最后埃里克在悬崖底下找到奄奄一息的伊利莎白,脱下了她心爱的红鞋子,向她保证,他们会永远在一起。”

杜尔威缓慢的向柯林斯眨了眨眼。

“在一起了吗?”

“什么?”

“他们最后在一起了吗?”

“这很重要吗?”柯林斯的双眼仍然掩藏在太阳镜下,所有杜尔威能看到的就是自己的反射面上困惑的表情和迷茫的双眼,柯林斯的语调中有一种不经意的嘲讽,仿佛在说“你不过是个外界人”,但在几秒后的重新考虑后,他转开头,咕哝着解释道:“一个好的电影永远不会留下一个明确的答案。”

答案,杜尔威想,他刚刚才跟戴安娜有了一段非常奇怪的对话,也是跟问题与答案有关,或许这是某个电影界里默认的潜规则,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问题和答案,而一个好的电影就意味着让所有人都问问题却没有统一的答案。

一只冰冷的手滑向他的手肘,杜尔威能透过萎顿的风衣感觉得到熟悉的触感,罗马香烟的味道,书香,还有上好格子呢衬衣的摩擦声。不让人察觉的往后微微一退,杜尔威抬头,向鲁克微微一笑。

******

当第一个有声短片终于跌跌撞撞的闯入电影市场沉默的观影席前时,整个影视评论界都溢满了过度夸张的赞美和谴责,就像浴缸里浮出边缘的水沫一样凝固在了崩溃线上,格里戈里争论到声音只会让影片的真实性和可靠性下降到一个岌岌可危的地步,影片的剪辑跳跃将会因为声音而带来全新意义,那么自然主义电影将何处何从?而普多夫金则冷静的说声音将能在与视觉影片非同步的情况下建立起自己多层的意义,就像传统蒙太奇在镜头切换时带来全新涵义一样,那么,难道让电影所想要表达的主题变得更加富足和复杂不是最终极的目标吗?

但不管学术界再怎么口诛笔伐,吐沫横飞,大批大批的默片演员因为无法成功的在麦克风前发出美妙夜莺声而被裁退是无法否认的事实,而那些曾经骄傲的坐在电影院钢琴前为静默屏幕配上不合适背景音乐的音乐家们也面临着失业的威胁,最终人们只能挥泪目送着往日影视帝国的远去,深呼吸的支持住自己面对新的未来。

半年前,阿尔柯林斯向所有记者说,《红鞋子》将会是他最后的一部默片。《红鞋子》将会是无声电影界里最后的一部默片。

当他说这一句话的时候,戴安娜爱利弗就站在他身后,面无表情的看着远方,仿佛忘掉了无数闪烁的闪光灯和记者们疯狂挥舞的笔尖。

那么默片界的女王,爱利弗小姐将来有什么打算?

几乎每个记者都在脑海里重复了一遍这个问题,而只有三个人胆敢把这个问题问出来。戴安娜看着发问的《名利场》主打记者,神情飘渺,低下头,从睫毛阴影下斜斜的往上看。

“我曾经是,现在是,将来也永远会是一个女演员。”

笔尖墨水凝固在灰白纸张上,《名利场》记者不死心的高举左手,急躁中墨水笔在草纸上割出黑漆漆的划痕:“但是根据我的可靠消息来源,你的声音据称并不符合目前的录音要求,你打算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呢?”

这一刻,只有《旁观者》的摄影师对着戴安娜按下了快门,随后,他的这张照片卖出了五百镑的高价。

在终于收到照片的那一天,《名利场》的主编紧紧攒着底片,屏住呼吸对着主打记者说,这张照片一定要命名为‘无声电影的末日’,主打记者咽下干涩唾沫,默默点头。

“……像我说的,我是一个女演员,我将不会停止作为一个女演员。”

或许是她声音里的脆弱和紧绷软下了记者们的心肠,或许是她吞咽口水时的哀鸣被麦克风放大了十倍,或许是柯林斯粗鲁的把她推到讲台后方,总之当柯林斯把麦克风强硬的抓到手里,继续宣布他的下一个歌舞剧安排时,没有记者再对站在背景里的戴安娜发问。

******

当杜尔威摊开手中报纸的头条时,他并没有意识到他发出了一声窒息一般的低呼。爱丽丝抬起头,轻声吠叫着把头凑到他的大腿上,干涩鼻尖微微拱着,杜尔威心不在焉的把一只手放到她脑袋上安抚的拍打着。

鲁克弯下腰,在他太阳穴上落下一吻,姿势优雅的坐到壁炉前与他相反软手扶椅上,无声的挑起询问眉毛。

寂静中只有木材燃烧的劈啪声在他耳边回响,杜尔威把埋入报纸里的鼻尖抬起,对上鲁克凝视视线,下意识的做了一个扭曲的愁苦脸色:“戴安娜爱利弗的最后一部电影。”

鲁克理解的微微点头,尽管杜尔威第一次对他说起他对戴安娜没有逻辑的迷恋时,他的反应是面无表情的嘲笑,但杜尔威知道鲁克是那个给他送来投影仪和戴安娜电影毛片的神秘圣诞老人。

当时他们才刚刚同居半年多,房东诺丽太太还没有意识到他们并不只是单纯的朋友关系,钢铁工厂开张不足一个月,而他们也还没有因为他的职业而陷入冷战。

窗外飘着鹅毛大雪,他在熊熊燃烧的壁炉前打开礼物,盯着它看了很久,才哽咽着压下喉咙里的硬块,转身牵起僵硬站在一旁的鲁克双手,抬头在他唇边落下感激的轻吻。

“过来,打开你的礼物。”

鲁克的表情似乎很困惑,但他没有抗议,摊开手掌近乎虔诚的接过他的蓝色礼物,默默拆开。

里面是他挑选了很久才找到珐琅小人,一个男孩一个女孩,牵着手相视而笑,噘着嘴亲向对方脸颊,圆乎乎的面颊上是相似的两团红晕。

某一次鲁克夜半惊醒,杜尔威把冰冷的左手放到他紧缩的胸膛上,等着鲁克心跳慢慢平稳时,他说他记起在他还小的时候,母亲曾经送了两个珐琅小人给他和雪赫拉。他很喜欢,但表面上却碍着男孩子所顽固坚持的男子气概不愿意多作表示,直到最后摔坏了他才意识到他有多依恋这个小小玩具所带来的回忆。

鲁克并没有告诉他那两个小人是怎么摔坏的,但杜尔威可以想象得到。在圣诞夜前,他花了好几个星期走遍了所有他能找到的古玩店,终于在一家不起眼的角落摊贩里看到了这一对小人。

与鲁克原来有的那一个应该不会相去太远,他想。

房间里的空气温暖而干涩,鲁克垂眼看着手中礼物很久,半晌才慢慢抬头,把杜尔威紧紧搂到怀里。

就在那夜几天后,他们有了第一次冷战。

******

“还剩下五分钟!”

杜尔威收回打量巨型丑陋器械的视线,附和的点头。鲁克在和柯林斯密切的讨论着下一部歌舞剧的投资资金,这并不是什么有趣的话题,杜尔威不自觉的放任自己的思绪游荡到摄影棚每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黑白试映屏还在旋转着,有两个男人聚集在屏幕前紧张的互相辩论着。

‘伊利莎白看着埃里克,神情温柔而好奇,埃克里低头吻上她的手背,牵着她的手滑入舞池。’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