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你妈的狗屁！”释雷暴怒，“他们怎么会知道铁银？”又像想起什么来，暗自骂道，“妈的！没想到你的生意做的这么远！你刚刚在厕所里把消息放出去的？”

释雷用的疑问句，语气却是肯定的，费奇一时不知道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他还在疑惑之时，外面突然传来杂乱的枪击声，无数的子弹飞到窗户上，打碎了玻璃。

他就地一滚，躲到一台机床后面，冲释雷喊道，“快把铁银交出去，难道你真想死在这里？！”

释雷躲在吕显宝身后，冷冷一笑，“把铁银交出去？嘿嘿……”

“你笑什么？”费奇不解，从机床后面探出头。

他刚一伸出脑袋，就看到窗户外面又飞进来几颗子弹，其中一颗直直往吕显宝的方向飞去，只见吕显宝不闪不躲，突然抬起手似乎是要拦住那颗子弹。

子弹嗖地朝他的手心飞去，费奇清楚的听到金属和金属碰撞的声音后，几乎溅起了不明显的火花，他来不及震惊，突然见到子弹居然被弹了出去，瞬间改了个方向，最后竟然往他的方向飞过来。

电花火石之间，费奇身影一闪，避到吕显宝的侧面，堪堪避过那颗子弹，不敢相信地看着释雷，“你……”

释雷又朝他冷笑了一下，忽然往后一退，同样躲到一架机器后面。费奇看着他，无法相信他竟然指使铁银控制那颗子弹来杀自己。

忽然耳边传来一道劲风，费奇一扭头，脖子上传来冰凉的触感，他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时，发现吕显宝已经站在自己的身边，有一只手正掐着自己的脖子。

费奇看着释雷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苦笑了一下，他心想这次真是玩大发了，小命十有八九就交代在这里了。

不过，他真的没想到，要他命的竟然是杨毅。似乎几年前，杨毅刚来M国的时候，两人第一次在酒吧见面，这个青涩的男孩跟所有人一样被自己的风采迷住眼睛的画面还清晰可见。短短几年而已，青涩早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成熟冷酷。

但是费奇突然有种感觉，在他面前的杨毅，从来都没有露出过自己真正的面目，就像在酒吧疯狂饱含欲望的人其实只是用杨毅这种普通的名字，用来掩盖自己真实身份的间谍释雷。

从杨毅第一次离开酒吧后，一个高瘦的男人突然出现在酒吧，并给了他很多钱，让他打探这年轻人的各路消息时，费奇就知道了这个看似和一般人没什么区别的年轻人其实来历十分不一般。

费奇来不及思索更多，就感觉自己双手被铁银制住然后拖到了窗户边，他能感觉到铁银并不想掐死他，因为他还能畅通无阻的呼吸，只是铁银的力气巨大，贴在他面前的压迫感让他感觉好像身体上压迫着重物。

窗户外边还是时不时有几个子弹飞进来，一律打在吕显宝的身上，激起一通打在重金属的清脆声音过后，划成弧线弹出去。

费奇光看着就觉得这些子弹一定在铁银身上留下了弹迹。

吕显宝看了眼不远处的释雷，见他朝自己点了点头后，计算着窗户外面子弹的飞行速度，突然手上发力，在子弹穿过窗户的一瞬间，把费奇堵在子弹飞过的轨迹上。

子弹就好像和吕显宝事先约定好的一样，直接撞在费奇的心脏上，吕显宝能听到皮肤破裂血流出来的声音。

其实，他在得到释雷的这个命令的时候，比费奇更加疑惑更加震惊。

就像在此刻，他看着费奇倒下去的身体，一点都没有因为少了情敌而感到高兴。在吕显宝的印象中，糟老头是个沉默寡言但热心友爱的和蔼老头，而绝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会对令自己心动的人置之死地。

吕显宝真的很迷茫，他站在窗户边上远远看着释雷，他真的不相信这人会是十二年后那个和蔼的糟老头。

但是他如果不是糟老头的话，那他是谁呢？糟老头现在在哪里呢？

释雷脸色很不好看，特别是看向费奇的尸体的时候，是强忍着某种情绪的。他只匆匆看了眼费奇便对吕显宝说，“过来，不要站在窗户边上。”

吕显宝本能地拒绝走向释雷，但是身体永远更服从释雷的命令。他煎熬地抗拒移动步子，手抓在窗户边沿，几乎把窗户的金属条硬生生拽下来。

释雷见吕显宝在这种时刻明显比平时反应慢，不由有些恼怒，“还在磨蹭什么！快点过来！”

吕显宝还是拽着窗户不愿意挪步，他一边抑制迈出去的脚一边看着释雷，问，“你是杨毅吗？”

如果不是后面带了个‘吗’字，释雷根本不知道这句话原来是句疑问句。不过，他很好奇为什么铁银会突然问出这句话，而且这台机器似乎对自己为什么叫杨毅十分的执着。

“我是杨毅，不过你只用知道我是释雷就可以了。杨毅只不过是我正常的生活里使用的名字。”

释雷头一次好脾气地为一台机器解释了这么多，他的语气几乎是很耐性的。

听到释雷的回答，吕显宝心里不由自主松下一口气，他其实不知道如果面前这人不是自己认为的那个人，他要怎么在这场无穷无尽的梦里熬下去。但松了一口气之后，另一个问题就冒了出来，“为什么费奇要死？”

释雷不耐烦地皱了下眉，好像好脾气都在刚才解释的过程中用光了，但是他强忍着要发怒地心情，顿了顿才说，“这些我以后再跟你解释，你先过来，听话。”

语气里透着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温柔，就好像哄一个不听话的小孩回家一样。

吕显宝有点愣，随即发现，释雷这时候有点像糟老头了，糟老头就是这样，总是时不时莫名爆出来极度温柔的态度宠着他。

他立即放开手，大步走向释雷，步子迈得心甘情愿。他想，如果释雷就是糟老头杨毅，那么释雷这样对待费奇一定有自己的理由，他只用选择无条件相信和服从，也只能服从。

他才一到释雷身边，释雷一把握住他的手腕说，“趁着天黑，我们要快点离开这里，你把之前杀掉那个人的装备拆下来，快点！”

吕显宝不解，不过也没有多问，右手握住左手手腕，用力一拧，整个左手从手腕处掰了下来，然后右手伸到手腕断开处摸了摸，抽出一根大约二十厘米长的黑色金属管，递给释雷。

“这就是发射伽玛射线的设备？”

“是。”

释雷拿着金属管，往费奇尸体边上一抛，转身拉着吕显宝就走，吕显宝却没动，看着他说，“还有。”

“还有什么？”

“这只是左手里的，右手还有一只。”

释雷摇了摇头，一边拉着吕显宝往工厂后面逃一边解释，“只是障眼法，一只就够了。”

第三十二章：死后（十六）

工厂外面的警察们不知道何时没了声响，取而代之的是一顿乱七八糟的扫射。当他们认为扫射得差不多时，他们的队长才带着一干人冲进工厂。

释雷和吕显宝东躲西藏地逃避着他们的搜寻，最后释雷在一处锅炉房里找到工厂排冷却水的管道，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一把提起盖子，纵身一跳。

等吕显宝也跳下来后，释雷又小心翼翼盖好盖子，然后两人顺着这些管道往外慢慢爬。

这些管道绕了很多弯弯道道，加上很窄，释雷爬得气喘吁吁，吕显宝则是贴着管道壁前行，时不时传出刮擦管壁的尖锐噪声。

爬了几个小时后，终于爬到了尽头，释雷大大松下一口气。他坐在管口下面，头顶上就是管道的大铁盖子，微微歇了一会儿后他用耳朵贴在盖子上，细细听着外面的动静，过了好一会儿确定没人守在外面后，才小心翼翼用手顶了顶管盖，但意外地是，管盖纹丝不动。

释雷一边手上加大力气，一边用肩膀去顶这管盖，使出了全身的力气，也没让这盖子露出半条缝。

他重新坐下来，伸手细细摸起这盖子，终于在摸到盖子边缘处发现了猫腻。沿着盖子和管壁的连接处有坑坑洼洼的触感，而且没有细缝。显然是被焊死了。

“呸！”释雷吐了口唾沫，他早该料到这里已经被封了，那群警察没理由会放着这么一个大漏洞不管。

吕显宝见释雷停下来，也趴着在他身后停下，半抬着上半身看着他不解。

释雷发现他在看着自己，眉头一皱道，“被封死了。”

吕显宝听后点点头，看着释雷满脸脏兮兮黏着灰尘，实在与他一向的风流倜傥不相符，说道，“我们快出去。”

释雷以为他没听懂，摇了摇头解释，“封死了的意思就是出不去，我们要原路返回。”

吕显宝学着他的样子也摇了摇头，“我来试试。”说着就往前探出大半个身子，手摸上盖子。

管道里本来就窄，释雷一个人躬着身体坐下已经很勉强，吕显宝此时还往前探着身体，于是就几乎变成两人面对面贴在一起，释雷看着突然在自己面前放大的脸，这张脸的构成全部都是按照他最欣赏的来制作的，虽然拼在一起看着怪异，但是现在这张脸近在咫尺，每一个部位都是放大的，看着完美又让人垂涎欲滴。

没等他想的更远，吕显宝突然伸手一捞，把释雷的脑袋紧紧按在自己的怀里，释雷猝不及防，额头“梆”的一声狠狠磕在吕显宝的肩膀上，立即红了一大片。

释雷抬起头，刚要开口怒骂，眼角处突然传来强烈的白光，原来是吕显宝正在用射线切割管盖。眼睛在昏昏暗暗的环境下呆久了突然被强光刺激，释雷猛地闭上眼睛，顿时只觉得自己的眼睛都快要瞎了，眼泪直流。

吕显宝也发现了这情况，立即收回摸在盖子上的手，然后双手往割出来的裂缝处伸去，就着裂缝用力一掰，伴随着咯吱咯吱金属被撕开的声音，一个铁盖就这么被他硬生生的从中间拗出一个洞来。

这个洞更好能容一个人通过，释雷眼睛受了刺激，睁开来除了一片雪白什么都看不到，只能闭着眼睛让眼睛好好休息休息。

吕显宝拖着他的身体，一点一点往外面送，等他完全爬到外面，自己再跟着从洞里爬出来。

等他们完全爬出来时，天边已经发白。管道的尽头是一条不大不小的河，河水并不干净，透着营养过剩的绿色。

河边有个果园，这个季节正开着花，蜜蜂嗡嗡嗡地在果园里飞来飞去。

吕显宝扛着释雷，在果园里找了个棚子，看上去是看守果园的人呆的地方。吕显宝顾不得反客为主，只是觉得这里相对安全而且干净，可以让释雷先休息一会儿。

过了好久释雷的眼睛才好一点，他本来火气很大，对吕显宝突然自主的动作很生气，机器人应该服从命令，就算是智能机器也不能在这么危险的时刻自作主张，这是他最表面的生气理由，其实再稍微深层次一点，释雷越来越觉得自己身边这位根本不是机器，而是一个能力卓越的正常人。这种感觉糟糕透顶，所以他心里压着火。

但是他一睁眼看到吕显宝那张波澜不惊的脸就又莫名挫败了，他跟一台机器较个什么劲！叹了口气重新闭上眼睛，过了好久才开口道，“我们肯定不能乘飞机回去了，只能靠偷渡。今天晚上我们去找找这里的地头蛇，花点钱就能解决。一定不能暴露我们的身份，也不要节外生枝，我们还要靠这群人回去。”

吕显宝坐在他身边，没有做任何回答，只是看着他灰头土脸的样子，突然开口道，“眼睛怎么样？”

释雷扭头看着他的脸，看了好一会，才回道，“没事。”

两人找到专门靠送人偷渡挣钱的老大并且登上偷渡的船时，已经是一个礼拜后，Y国一半媒体都在播着夸奖穆罕的部队抓到了M国的间谍并且虏获一项高科技武器的新闻，并大加褒奖，而另一半的媒体则在斥责穆罕的武装力量过于残忍，竟然直接乱枪射死间谍。

这些都与释雷和吕显宝没什么关系了，他们坐在船舱底部，小心翼翼躲过一路上各种盘查，辗转再回到M国时已经是一个月后的事了。

汤玛斯早就在M国首都最奢华的酒店里定了包厢替他接尘，释雷领着吕显宝匆匆去赴宴。

他当然不认为汤玛斯真的单纯的替他接风洗尘，多半是为了费奇的事。

两人一起走进酒店包厢里，偌大辉煌的房间里，豪华的沙发床上只坐了汤玛斯一个人，看见他们一起走进来，微微扬起头朝释雷点了点，示意他在对面坐下。

释雷坐定，吕显宝站在他身后，汤玛斯抬眼看了眼吕显宝，端起两杯酒，一杯酒交给释雷，举起剩下一杯酒和他碰了碰，接着抿了一小口，然后放下酒杯看着释雷。

释雷并没有喝，只是晃着酒杯里暗红色的酒，若有所思的样子。

汤玛斯突然开口，“你完成的很漂亮。贵国真该因为有你这样的人才而感到骄傲。”

释雷耸耸肩，无所谓道，“您过奖了，应该多亏了贵国的机器人，关键时刻很好用。”

“呵呵，可是看上去，释雷先生的样子很像口是心非？莫非我们的铁银做了什么事让释雷先生很不满意？”

“不不不，满意的很，要不是铁银关键时刻出故障，我的朋友也不会死。”

“你的朋友是？”

“费奇。”

“哦，”汤玛斯故作恍然大悟状，又问道，“不知道铁银犯了什么错让释雷先生失去了好友？”

“他没控制好力气，误杀了一个人，导致我们被敌人盯上，”释雷说道这里，立即作出伤心欲绝的样子，“费奇……他为了我们能顺利逃出去，故意独自把敌人引到别的地方，就是为了给我们留一条生路。结果他……”释雷声音哽咽，几乎说不下去。

吕显宝在边上听得牙齿酸倒了一大片，他现在终于明白，他的杨毅实在太会演戏了，也许之前在费奇面前的样子也是全部装出来的。吕显宝忽然知道，为什么他从来不把糟老头和怪物联系到一起去，因为凭着释雷影帝级别的演技，估计只有他自己才会知道哪个才是真正的自己。

“释雷先生节哀。”汤玛斯扶了扶眼镜，脸上除了一些皱纹看不出什么表情，他再次端起酒杯抿了口又道，“不知道释雷先生能不能原谅铁银这次犯的错？”

“局长怎么看？”释雷放下酒杯，悲戚戚地看着汤玛斯。

汤玛斯也放下酒杯，双手交叉在一起放到膝盖上，“您知道，如果合作就此终止，对我们双方都没有任何好处。所以我希望释雷先生能再给铁银一次机会，如果这次他再犯错，我可以当着您的面销毁他，并且全数退还贵国所有投资到这项研究里面的资金。”

释雷咧了咧嘴角，说，“局长，您说得太见外了！不过既然您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好再反驳什么。空口无凭，我们再重新订一份合同吧。”

汤玛斯脸色变了变，“这个不急，我会让秘书拟好再派人亲自送到您府上。”

“这样最好，”释雷端起酒喝下一大口，咂巴咂巴嘴感叹，“真是好酒。局长，这么好的酒，给我这么个粗人喝，真是浪费。费奇倒是很会品酒，唉，可惜了……”他长叹一声，假装感慨道，“如果我早点把他介绍给局长您，你们一定能成为酒场上的知己。”

“释雷先生真会说笑，”汤玛斯细细呷了口酒，酒在口腔里一个来回后，才慢慢咽下去，让酒香充斥着整个口腔，“我不会品酒。”

相比汤玛斯的温文尔雅来说，释雷刚才那样子像极了牛饮。

“释雷先生，不瞒您说，这次找你过来，还有一件事需要您的帮忙。”

“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