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在美食之下,一世英名啊!
想到这里,他的脑中突然灵机一动,起身向客栈老板借了厨房,钻进去一通忙碌,不一会儿托着一盘鲜笋肉丝放到白庄面前:“尝尝。”
白庄的黑眼珠转呀转,少见的露出迷惑之色。
“我不会用毒。”
“骗人。”
被揭穿谎话的洛云毫无愧色,一翻白眼:“快吃!”
白庄的筷子用得十分流畅漂亮,在修长手指的指挥下,那筷子灵巧地夹起一小块肉丝,放进如朱樱唇里。
嚼了两下,冰雪脸庞开始融化了:先是眼睛慢慢瞪大,接着脸颊飞起红霞,然后眼睛突然湿润了。等喉咙咕哝一声,白庄慢慢伸出手,抓住洛云的胳臂却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有必要哭吗?”
杏仁眼中有泪光闪现,却是满脸欣喜,怎么看怎么奇怪。
“有。”
洛云一脑门冷汗,这个白庄与他所想像的差太远了!看着白庄一边哭一边迅速消灭那般竹笋炒肉丝,他颇有些好奇地道:“你觉得何为最重要?”
“吃。”
“然后呢?”
“懒。”
“……第三呢?”
“练武。”
哦,好歹练武还第三呢。
洛云笑眯眯地道:“那,我给你做好、好吃的,你、你帮我落胎,如、如何?”
“不。”白庄已经吃完了那盘美味,一边满足地叹息着一边以黑黝黝的眼珠瞄向洛云,满是狡猾,“现在,你第一。”
洛云怔了怔,心中有莫名的情绪升起,随后就恼羞成怒起来!
“你以后休想再吃、吃我做的菜!”
白庄却也不恼,只是冲洛云笑,笑得他满头恼火,一怒之下独自回房去了。
结果,夜半腹中绞痛,痛得他差点呼天抢地,只得狠命敲屋墙。白庄过了好一会儿才带着睡意过来,一点儿也不惊讶地抓着他的手,以真气在他身体内运转了几周天后他才缓过劲来。
张林打了一盆热水进来,白庄绞了毛巾替他擦去脸上冷汗后,他才意识到有些不对:“为何突然会疼?”
“每天午夜都疼。”白庄的动作已经十分熟练。
“每天?我以前未曾……”洛云突然住了嘴,抬眼看着白庄平静的脸。
俩人对视了一会儿,白庄慢慢挑起了嘴角,洛云只觉得太阳穴直跳,气得心肝都快要爆了。
这家伙八成以前晚上乘他睡着后来为他调理,今天却故意装作不知,肯定是因为白天的事!
洛云因为常年一个人在外漂泊,想吃好的又舍不得花钱,便偷学了各地大厨一手好菜,虽说君子远疱厨,但他从来不认为自己是君子。他想得一点儿也没错,白庄不是一般的好吃,白天那一般普普通通的鲜笋肉丝就已经牢牢抓住了他的胃,有美味近在眼前,他怎么可能放过?
“以后每天我点菜,你做。”
果然开始提条件了!
洛云恨恨地想着反击之法,最后得出结论:除非他愿意挨疼,不然真找不到斗得过的方法啊!
可是,他恰恰最讨厌的就是疼……
“你打下手!”
“有张林。”
“……”
疲倦一阵阵的上涌,好不容易舒服了的洛云只得没好气地挥挥手,闭上眼睛翻了个身,背对白庄。他能感觉到白庄的手伸进他背后为他擦汗,之后顺着他的后脑一路按摩下去,手劲不大不小,舒服得他不禁低低呻吟了一声。
睡意浓重的洛云完全没有察觉到白庄的手僵了僵,随即便悄悄收了回去。
那一夜,洛云睡得很熟,白庄却完全没睡好。
不得不说,人是有惰性的。一开始洛云还对白庄这断袖之人有些戒备,但一路上俩人相处得十分“发乎仇、止乎礼”,渐渐的他也把对方当成普通人了。这也是他的个性使然,如果换个性子刚烈的来,一开始恐怕就直接拼个鱼死网破了。在他看来,命是最重要的,死了就什么都没了,能活却偏偏寻死,那是最划不来的。
某种程度上来说,洛云这种个性与想法撞在白庄手上,完全是“自寻死路”。
对洛云,白庄完全有自信捏在掌中,可是这一路上,捏着捏着,他那手逐渐柔软了起来。不仅仅是多了个孩子,更是因为他发觉无论哪件事,洛云与他都如此契合。似乎,他一直在寻找的伴侣就在眼前,哪怕这个伴侣一直对他横眉怒眼,时时想着怎么逃脱。
因为在洛云身边是如此舒服,舒服得他很快就不习惯没有洛云的生活了,于是,他开始考虑怎样能够令洛云永远地呆在自己身边。
这是个很复杂的问题。
洛云以前并不介意露宿野外,但现在非常介意。不是由于身体上的变化,而是由于野外不容易烹制食物,通常做不出什么美味来。做不出好吃的,白庄的眼神就令他不自觉地开始担心午夜那销魂蚀骨的疼痛。
他唯一庆幸的是白庄虽然爱好“绝世”美味,可是普通美味也不会介意,这倒省了他不少功夫。让张林抓鱼剖好,再抹上路间买的盐腌会儿,一边烤一边刷油,不一会儿香味便薰得白庄“泪流满面”了。
一个大高手为了美食不停掉泪,洛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道:“别哭了!”
“忍不住。”
“……”
洛云一边啃着鱼一边奇怪地道:“你这毛病就没、没人发现?”
“外人前师父不准。”
他一挑眉毛:“我面前可以?”
白庄理所当然地道:“你不是外人。”
洛云一怔,就把鱼刺咬进牙龈里了,哼哼唧唧地把鱼刺挑出来,倒被白庄笑了:“练武之人,怕疼。”
他一瞪眼:“我是肉做的,又不是、是铁!”随即又想起什么来,向着白庄伸过手去,“剑来我看看。”
那柄剑名为阴阳,因白庄一战成名,剑身通体呈现一种奇妙的半透明色,在快速挥动时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影子。如果说这是想在比斗中讨巧的话,偏偏剑柄又做成了黑色,十分显眼。
白庄也没含糊,直接就把剑解下来递给了洛云,真是没把他当外人。
洛云轻轻抚摸着细密坚实的剑鞘,待摸上那在黑夜中几乎看不见的剑柄时,他心里不禁有些激动。微一用力,剑身轻颤,利刃出鞘,反射着星光微弱的光芒。
“剑不在剑,在人。”
瞄了眼一脸漠然的白庄,洛云把自己的佩剑摸出来扔过去,站起身道:“过两招,不用真气。”
白庄也只是一笑,什么也没说,接过剑站起来。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白庄只是握着剑站在那儿,压迫感便排山倒海而来。看得出对方未有保留,洛云心底不由好受了一些,毕竟这些日子可把他憋坏了,如果此刻对方弄得一付像丈夫对待爱妻般小心保护,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火恐怕就要蹦出来了。
剑不在剑,在人。
05.清者不清
这点洛云当然知道,但是他也有自己的小心思,轻松地举剑去攻,见对方横剑来挡,他微微一笑,突然变刺为劈,只听当啷一声,白庄用的剑直接被一劈两断!
自己的剑,自己最清楚,那就是柄做样子的剑,和名剑比起来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正当他暗中得意时,白庄却丝毫不乱,去势不减,剑断处顺着阴阳剑身擦过,不仅借力打力拨歪了他的剑势,更反过来往下一压,另只手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便带着他往前栽去。
洛云这一栽,便一头栽进了白庄怀里。
两人一般高,体格也没差上许多,洛云只觉得像是撞了堵墙,条件反射地便想运起真气相抗,虽是很快反应过来,但那针扎般的疼痛还是瞬间从腹中扩散开来。
他闷哼一声,便感觉洛云握着他的手上传来了温暖真气,很快平息了他体内乱窜的伤痛。
悻悻地把剑还给白庄,洛云道:“我使不好剑。”
白庄也好奇起来:“那为何叫你孤独剑?”
这个问题问得实在太妙了,洛云决定打死也不回答。幸好白庄也没有再追问,只是把断剑拼好,又装了回去。
洛云坐在篝火旁边歇了会儿,想着这段时间的经历,突然问道:“为何我总是这、这么疼?普通女子怀、怀胎不是这般的、的吧?”
白庄瞄了眼过来,一声不吭。
洛云觉得十分可疑:“这孩子长于何处?”
“肠?”
“肠!?”洛云一瞪眼,“难道不会被吸、吸收吗?”
“肠外面。”
“肠外面……”咀嚼着这三个字,洛云有非常不好的预感,“怎么长出去?”
叹了口气,白庄沉思片刻,道:“这孩子存于腹中,寄于肠上,须剖腹取出。雌果的最大作用是调和双阳之力以及保护你肠破而不死,所以才需真气护持。”
洛云脸色铁青,在忽明忽暗的火光下显得像鬼一般:“你是说,我、我现在的肠、肠子正在破、破掉?”
“过些时日就能结束了。”
洛云一步步走向白庄,慢慢伸出手去掐上白庄的脖子,满脸狰狞地道:“我好想杀人……”
白庄颇有些心虚,忍着痛赔笑道:“非我本意啊,我是想自己吃的。”
“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这大概是洛云有生以来说得最流畅的一句话了。
“我也不记得了。”白庄也是满脸迷惑,“不应该。”
“你不是武功、功盖世吗?为何会被暗、暗算?”
“你不也一样?”
“我不同?”
“哪里不同?”
“哪里都不同!”
“师、师父……”一个微弱的声音响起,张林觉得再不开口的话,这俩人恐怕是要打起来了,“我看到了。”
俩人一起迅速回头,在两张严厉面孔的注视下,张林开始发汗胆怯,却仍旧撑着胆子说道:“那天晚上洛少侠先来的,要了间上房,进房后就再没有出来。您是和一些少侠一起来的,在大堂坐着吃饭,吃完后其他人走了,您要了间上房,因为是我带的路,所以我记得很清楚,您的房间就在洛少侠旁边。”
白庄回忆了下,问:“晚间有可异状?”
张林瞬间脸红了,惹得洛云一脸狐疑:“怎么?”
“有猫叫声从房中传来。”
洛云和白庄于情欲都不是初哥,微一思索便明白过来,不约而同地面无表情起来。
张林跟了这些日子,早把俩人摸了个一清二楚,以前那些印象中的大侠形像早就崩塌了,此时一见这俩人面无表情了,便知道八成是尴尬了,聪明地岔开话题道:“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了,徒儿没功夫,大声打斗并没有听见,有没有人去过那就不知道了。”
白庄点了点头,洛云眉有忧虑,俩人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疑惑。
这事太古怪了。
如果这是个阴谋的话,是谁弄这么个无聊的阴谋来?
要害洛云的话,凭着那毫无知觉的夜晚,直接一剑不是来得痛快。要害白庄的话,让他把药自个儿吃了,岂不是即便捷又不着痕迹?
怎么也想不通啊!
白庄奉行的就是想不通就不想,看了眼眉头紧锁的洛云,难得地开口安慰:“饿。”
“吃死你!”洛云火了。
“你不饿?”
不提还好,一提洛云也觉得腹中空空,无奈地翻着行李,还真摸出块在前一个住宿地儿自制的肉馅饼,瞄了眼白庄,慢悠悠地塞进了嘴里。看着白庄盯着他手里的饼咽口水的样子,心里爽翻了天。
乐极生悲就是指的这种情况。
洛云嘴里的肉馅还没咽下去,就觉得眼前一黑,一片巨大的阴影已经扑了过来。
难道白庄要为了一块肉馅烧饼杀人!?
他脑中刚划过这个念头,整个人就已经被白庄压在了身下,同时一股细微的破空声从头顶上方窜了过去。不能提气防身的他耳力大失,自然是没听见这箭声。
俩人都没有喝叫的兴趣,洛云脚一踢,篝火边的水罐立刻倒下浇灭了火,周围陷入一片黑暗。张林没有叫喊,十分沉静,这令白庄甚为满意。
三人都保持沉默一动不动,洛云提起一只手,在白庄胸前写着字:几人?
白庄比了四个手指。
杀?
白庄又摇了摇头,片刻后,他缓缓地直起身,吐出口气:“走了。”
一击不中即远扬。
“刺客。”洛云把嘴里的肉馅咽下,“高手。”
“找你的。”
洛云苦思冥想了片刻,道:“想不出。”
“记不起来?”
“太多了,不知道是谁。”
“……”
难得白庄也有无语的时候,他低头看着皱着眉头的洛云,猛然意识到洛云正躺在他的身下。刚才扑来时没有多想,此时一见,这姿势实在太过撩拨人,令他顿时血气下涌,欲望上升。
最重要的是,洛云此时还无知无觉,正在排查着追杀他的可能是谁。他本来就坐在铺位上,被推倒后躺得也很舒服,白庄跪在他身子两边并没有压着他,根本没意识到这个姿势如何暧昧。
洛云是幸运的,因为他很快就意识到了不妥。
白庄的呼吸逐渐粗重起来,慢慢俯下身,一只手拨过洛云的脑袋,借着昏暗跳动的火光看着手下这张明朗的年轻脸庞。
这样的气氛,再意识不到什么就是傻子!
洛云不敢动,他很清楚情欲上升时身下有一具扭动的躯体是何等诱惑,只得僵着身体,任由白庄的大手在他脸上抚摩流连。
那手和他一样粗糙,满是老茧,手指却比他更灵巧,因为鞭子柔软,靠的多是腕力,剑则是靠指力。手指抚过他的唇时,居然像是灵蛇般拨开嘴唇,往他口中钻去。
洛云正准备一口咬断那手指时,一声怯怯的呼唤传来:“师父……”
这声低唤惊醒白庄,他身躯一震,眼中恢复了清明,迅速离开了洛云身上。
这一夜,洛云腹饱暖和,睡得十分舒适,白庄肚饿又逢情欲骚扰,早上起来时脸青唇白,被他结结实实嘲笑了一通。
路途平坦,天气逐渐暖和,一路南下,逐春而去,倒也有几分趣味。除了听到越来越多的“流言”令洛云备感压力外,其他倒也不是不能接受,更重要的是,一路上所有费用都由白庄支付,他乐得逍遥自在。
很快,余杭城那巍峨的城楼便遥遥相望了。
入城时,守门的士兵一见白庄便满脸堆笑,大开方便之门,只是向遮得严严实实的马车多看了几眼,心中猜测着这是不是那位“又美又高手又能生的卫夫人”。
余杭是武眷门的根基所在,自然流言传得最为凶猛。传闻中洛云已经成了“生得如同天仙般”,举手间“败了白庄的师父”,三年给白庄“生了三个儿子”的人了。
白庄显然也有些受不了这些消息,进了城就躲进了马车,与洛云俩人大眼瞪小眼中。
“悔了吧?”洛云冷笑。
“悔了。”知道洛云指的是什么,白庄老实回答,“师父误我。”
“有补救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