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路珀犹豫了几秒，还是推门走了进去，点燃了蜡烛。
“为什么不点灯？”
李苍昊坐在桌子前面，快速的写着什么。
“吸血鬼有夜视能力，我以为我告诉过你了。”
“你也说过你喜欢有光。”
李苍昊转过身，双手交叠在胸前，“你有什么事情吗？伊路珀。”
伊路珀看着他，没有回答，反而是努了努嘴，“在写日记？”
“只是一些笔记罢了。”
伊路珀拿过那本书册的时候，李苍昊并没有阻止他。
“这是什么语言？意大利语？我不会念……”
“拉丁，米凯尔喜欢用这种语言记事。”
“你没有教过我。”
李苍昊淡淡的道，“除了一些古老文献之外，已经没有东西再用这种语言记录了。”
印第安少年挑起眉，“你总是喜欢这样吹毛求疵的干些无聊事吗？学习没有人会去学的语言，做些没有人喜欢做的事，整天和那些臭烘烘的瘟疫病人待在一起……”
“我并不关心那些人的生死，但是，科学会是掌握这个世界的关键，也许不是现在，但一定会在未来。”
李苍昊合上书册。
“人们开始不再关心信任、承诺这种东西，道德会沦丧，那些你会称之为荣誉的东西早已消失。”
“还是有人在乎的，像是……贝尔蒙特先生。”伊路珀的声音里多了一丝小心翼翼，“还有伯纳赛拉先生。”
李苍昊皱起眉，似乎对贝尔蒙特这个姓氏并没有多大反应，“找到维克多了吗？”
“所有的士兵都在外面搜索，如果有他的消息，我想马上就会送到的。”
李苍昊的视线停留在了远处，仿佛有些飘忽，“你觉得……会是法布里奇奥杀了他吗？”
伊路珀惊讶的看着他，“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我不知道，他杀了泽维尔，而且拒绝说出原因。”
“我相信费奇诺先生会做任何事来保护你。”
“我也相信他，但是……我不想这样被保护。”李苍昊漆黑的眼睛里仿佛有了一丝杀意，“他对我隐瞒了一些事，特莱弗也是。”
“我相信他是出于好意。”
“我想要他永远消失，伊路珀。”
“费奇诺先生？”
“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我想要他走，他的存在让我变弱，我不需要他……”李苍昊一字字的道。
“这些死去的人，并不是他的错。”
“去对那些死去的人说吧。”
李苍昊倏然起身，推门走了出去。
法布里奇奥的房间就在不远的地方，他走过去，用力的敲了敲门。
来开门的并不是那个温柔的侍卫，而是一脸疲惫的阿维安。
“My lord，”阿维安礼貌的微微颔首，“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的吗？”
“法布里奇奥呢？我需要跟他谈谈。”
“他不在，先生。”
“好吧，”李苍昊平静的点了点头，“等他回来了，让他来找我。”
他没走几步，阿维安便高声道，“你知道，今天的结果，全部都是你自己造成的，对吧？”
“如果你再说一个字，我会让议会把你放逐，阿维安，你冒犯我的次数已经足够把你关进地牢，永远监禁。”李苍昊转过身，冷冷的道，“而且别以为我不想这么做。”
阿维安微笑道，“你现在听起来很像是血皇的儿子了，但是，法布里奇奥和我都是侍卫队的成员，除了陛下他本人之外，没有人能处罚我们……哦，如果你去吹一吹枕边风也许结果会不一样。”
李苍昊冷冷的扫了他一眼，“你会知道结果的。”
他穿过大厅，径自走向米凯尔的居室。
李苍昊没有敲门。
“我要阿维安离开这里，我不想再看到他。”
等他说完这句话，才发现，血皇陛下并不是孤身一个人，法布里奇奥也在。
李苍昊的喉咙动了一下，却还是硬生生的说完了这句话，“……我要他消失。”
法布里奇奥惊愕的看着他，又看了看血皇。
米凯尔笑了，他点点头，像是觉得这一切都很有趣，“我可以知道原因吗？”
李苍昊的视线停留在法布里奇奥的脸上，然后轻轻的笑了，“……我不喜欢他。”
那笑容残忍而冷酷……即使身为吸血鬼，法布里奇奥还是暗暗心惊。
“好吧，让议会放逐阿维安……嗯，三百年？”男人漫不经心的道。
“陛下！”法布里奇奥的脸色变了，“阿维安一直对您忠心耿耿，他已经跟随您近四百年了！”
“四百年，足够长了，或许他也应该去休息一下，我听说北方的荒原很适合吸血鬼居住，没有人也没有阳光，你觉得呢？”米凯尔在躺椅上舒服的坐下，像是在说笑，“苍昊？”
“他为您工作了四百年，或许四百年的放逐更适合一些。”李苍昊平静的道。
米凯尔扑哧一声笑了。
而法布里奇奥却已经是胆战心惊。
“陛下！请您再考虑一下，阿维安是个优秀的大夫，我们需要他……”
“我也是个大夫，法布里奇奥，”那黑发少年笑的甚至有几分温柔，“你觉得我的医书不如阿维安吗？”
“当然不是这样的……”法布里奇奥的手心隐隐出汗。
“如果这是决定，我会欣然接受。”卧室的门被人轻轻推开，那容貌绝俗的年轻男子微笑的站在那里，他礼貌的颔首，“陛下说得对，也许我是应该休息一阵子。”
“阿维安！？不行！这一切都跟你没有关系！”法布里奇奥一把抓住李苍昊的手，一字字道，“如果你恨我，就冲我来！是我杀了泽维尔，也是我让特莱弗死在了撒冷，阿维安和这件事情一点关系都没有！”
“你在说什么，法布里奇奥？”李苍昊淡淡的一笑，“我并不怪你，要放逐阿维安，只是，他对我非常无礼，所以，我希望他吸取一点教训。”
少年漆黑的眼睛里闪烁着残忍的快意，他看着阿维安，微笑道，“四百年对吸血鬼来说并不是那么长的时间，对吧？”
……
“我说了，这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不好。”阿维安一面慢悠悠的收拾行李，一面道，“我应该记得他到底是谁的，连兰德罗伊都知道要对他让上三分……我却一次又一次的去触及他的底线。”
“你是为了保护我。”
“四百年……”阿维安自嘲的一笑，“我让你去休眠的时候，对他说的就是这句话。他是在报复我，而不是你，他觉得是我毁了你们两个之间的感情。”
法布里奇奥的脸色苍白，“我不能……一定有什么办法的，我去跟陛下说，让我代替你去！”
“如果我是你，我就暂时别说话，你越是为我辩白，他就越是恨我。”阿维安不在意的一笑，“别担心，四百年对于我们来说，的确算不上太长。”
“可是，那是北方的荒原，什么都没有，除了冰天雪地的寒冷之外……”
“我也喜欢安静，可能会找个地方先睡上三百年。”
法布里奇奥苦笑，“也许，等维克多伯纳赛拉回来，我就会去跟你做伴了。”
“他不会让你被放逐的。”阿维安淡淡的笑了笑。
“你觉得他对我还有感情？”
阿维安撇撇嘴，“从一开始，我就不觉得他对你有任何的感情，只是，他现在因为特莱弗贝尔蒙特的死而恨你，所以……他会把你留在身边，看着你痛苦……如果让你跑到他看不到的地方去，那还有什么乐趣呢？”
“……你这么说是想让我好受一点？”
阿维安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些，他轻轻叹息，“我只是想要告诉你等着你的是什么，法布里奇奥，我的朋友，如果我是你，我会选择离开。”
法布里奇奥垂下头，轻轻的的道，“我不能离开他。”
“那么，你就要承受等待着你的痛苦，也许比四百年要长得多。”
“我知道，但是……我爱他。”法布里奇奥平静的道，“我已经准备接受任何的结果。”
“但是他不爱你，我的朋友，他也许永远都不会。”
第一百三十八章：西部生活（三十三）
法布里奇奥追着阿维安出去的时候，李苍昊并没有离开，他只是垂下眼眸，安静的看着自己的足尖。
“尽管我不觉得你会误会，我还是想要说一声，阿维安和法布里奇奥……我很确定他们两个之间什么都没有。”
李苍昊轻轻一笑，“您觉得我在嫉妒，陛下？”
米凯尔撇撇嘴，“我只是希望你么有那么蠢，如果他们两个有点什么，第一个就是瞒不过兰德尔……你知道，他一定很乐意在第一时间告诉你。还有你很少叫我陛下……所以，听起来让我有点……性趣。”
李苍昊的脸色瞬间有些苍白。
“变的也太快了，小宝贝，”米凯尔的手轻轻摩挲着他的侧脸，“想要装的厉害点，就多维持一段时间。”
男人低下头，在他的耳边嘘声道，“你在害怕我……”
“……”
“如果让你好受点的话，我想说，我觉得你做的是对的。”米凯尔笑着将他抱了起来，两个人一起陷入了柔软的大床上，“给他们武器……好主意，但是帮他们打这场仗？我只能说你愚蠢到了极点。”
“因为他们是人类？”
“不，因为你是吸血鬼，人类，不过是我们的食物罢了……如果有一天，绵羊统治了世界，你觉得它会跟人类和平共处吗？”
米凯尔嘀咕着解开了他的衣襟，缓慢的落下一吻。
“等到有一天，你继承我位子的时候，或许可以试试看别的……那个时候你有一群老吸血鬼对你惟命是从，即使搞砸了也不会是什么大问题。”
李苍昊沉默了几秒钟，“我以为那个时候，我会有更大的责任……”
“责任这种东西……不过是一种推诿罢了，实际上，即使身为王，你要照顾的，也只有你自己一个人。”米凯尔单手撑着脑袋，漫不经心的一笑，低头暧昧的开始啃咬少年的嘴唇，“以后你会明白的。”
“我以后也会明白你把我变成吸血鬼的原因吗？”
血皇停下了动作，他看到少年那漆黑的眼睛，昔日的愤怒、羞恼、悲伤全部沉淀，剩下的只有一汪波澜不惊的死水。
李苍昊看着他，淡淡的道，“你显然并不在乎我的死活，你也有足够的玩伴了，我似乎还没好看到让你费上这么大麻烦的地步。”
“我当然……当然不在乎了，”米凯尔咳嗽了一声，“不过，你也确实有点不一样的地方。”
“什么？”
“嗯……你胆子不小，敢这么跟我说话的人真的不多。”
李苍昊笑了，他推开米凯尔站起身。
“请恕我告退，陛下。”
米凯尔倒是丧气的坐在床边，很是崩溃的嚷嚷道，“行了，我很关心你好吧？是我让特莱弗跟着你的，因为我怕有人会伤害你……你对我来说是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东西，满意了吧？”
少年冷漠的回过头，脸上带着全然不信的嗤笑。
“当然了，陛下。”
“……”
看到李苍昊走出去，血皇陛下翻身倒在床上，觉得自己一整天都衰透了。
……
李苍昊一面系着自己的衣领，一面走着，看到迎面走来的法布里奇奥时，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怎么了？和你的好朋友在抱头痛哭？”
法布里奇奥沉默着，一言不发。
“或许你应该一起去才对，你杀了我的人，不给我任何的解释……这样的刑法要怎么判呢？”李苍昊声音森冷。
“你想要对我怎么做，我不在乎……”法布里奇奥转身，平静的道，“即使你要杀了我，我也不会有任何的怨言，我只是请求你，不要再把这件事情责怪在其他人的头上。”
“多么伟大的自我牺牲啊，相信你的朋友会感激你的。”
法布里奇奥低下头，笑的惨淡，“无论你相不相信，我对你的感情都是真的，如果我做过任何可能伤害到你的事情，我都只是想要保护你……我想要陪着你，即使等待着我的是你的憎恨和痛苦的死亡也是一样。”
又是这样。
那愚蠢的自我牺牲和悲伤的表情。
每一次，都让李苍昊有种想要把他就这么撕碎的想法。
该死！
那双黑色的眼睛逐渐变得深沉而冷漠，他盯着法布里奇奥的脸，一字字道，“你想要证明自己吗？好吧，我给你一个机会。”
“……”
起居室内的壁炉是法布里奇奥选择的花样，非常精致的雕刻，最华贵的设计。
但是，里面的火焰还是一样的。
少年的头发扎在头顶，他漫不经心的看着那熊熊燃烧的火焰，“把你的手伸进去，法布里奇奥。”
侍卫的脸色有些苍白，但他还是坚定的走了过去。
火焰很快吞噬了他的手，大片的焦灼带来难忍的剧痛。
那灼热，像是一点点的钻进他的毛孔，将皮肉撕扯成碎片。
李苍昊漫不经心的看着，似乎对法布里奇奥脸上的痛苦表情有些不耐烦。
终于，无法忍受的侍卫将手抽了回来，脸色苍白的缩到了墙角，痛苦的喘息着。
伤口自然也马上就愈合了。
李苍昊则是从壁炉中拿出了被火焰烧的滚烫的火钳。
“你的速度很快，我想这归功于你的两条腿，法布里奇奥，可惜，你连我交给你的一点事情都做不好。”
少年忽然挥起滚烫的铁钳，狠狠的向着法布里奇奥的双腿砸了过去。
一声惨叫在房间内爆发，法布里奇奥发颤的捂住自己的腿——他的骨头几乎被砸碎，难以置信的看着李苍昊。
李苍昊面无表情的将铁钳扔在了一边，然后飞起一脚踢在了法布里奇奥的腹部。
那个温柔的男子重重的摔在墙上，瞬间，他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已经移动了位置。
“觉得怎么样？法布里奇奥？”
李苍昊一把将他拽了起来，粗暴的啃上了他的嘴唇，毫无感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