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运的是，即使法布里奇奥知道任何一点，他都绝对不会告诉李苍昊。

“你在找什么？”

黑衣骑士坐在石头上，冷冷的看着他。

维克多的脸上却隐约的有了一丝惊慌，他快步走过去，近乎是咬牙切齿的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在这里做我该做的事，或者说，本该由你去做的事。”

“我答应过我不会动李苍昊的。”维克多反而平静了下来，“我说过，我欠他的情，在我离开之后，一直是他的人在照顾列昂纳多……”

“他还活着，不是吗？”黑衣骑士不耐烦的摆摆手，“维克多，有的时候，你真的要改改你那些毛病。”

“我不能……”

“我没有要你去杀他，要去报答他是你自己的打算，法布里奇奥费奇诺不相信你，也不是我的错。”

维克多垂下头，声音细不可闻，“但是，你没有告诉我亚历克山大泽维尔的事情。”

“哦，那个小畜生的确是给我造成了一些麻烦，但是，麻烦会解决的，我亲爱的维克多。”

“我不能回去了，如果回去，李苍昊会知道一切。”

“你如果不回去，结果是一样的。”黑衣骑士淡淡的道，同时，他站起身，“自己决定吧，维克多。”

“……”

……

英军军营。

阿诺德走进李苍昊的卧室，他正躺在那里，脸色苍白的。

“你醒着？”

“我睡不着。”

拖着跛了的腿，阿诺德慢慢的走过去，“你应该睡一会的。”

少年抬起头，看着天花板，“我不是人类。”

“但是你的眼睛和人类看上去一样的悲伤。”阿诺德在他的身边坐下，微微张开嘴，垂下头，“我想去英国。”

“……”

“这块大陆无论如何都不适合我们继续留下去了……我的建议是，你和我一起走。”

“回欧洲去？我从那里来，再回去又有什么意思？”

阿诺德低低的道，“英国人正在败退，几天前，在萨拉托加，他们吃了一场大败仗……也许……”

“不！”李苍昊冷冷的打断了他，“我不会回去！”

“可是……”

“我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放在了这块土地上，没有人能让我离开，欧洲对我来说已经什么都不是了，太多的悲伤……但是，班尼，你应该走。”李苍昊的声音轻缓了许多，“你和我不一样，在欧洲，你还有你的机会。”

“好吧。”阿诺德垂下眼眸，淡淡的笑了笑，“祝你好运。”

阿诺德背叛了自己的人。

各种各样的传言争相而起，很快也传到了英国人这边。

李苍昊脱了衣服坐在床上，伊路珀用湿了的毛巾小心翼翼的擦拭着他的身体。

“我不是瓷娃娃，你不用这么……”

“你看上去比原来瘦了。”

李苍昊轻笑，“我不会变了……不会变瘦，也不会变胖……”

“说谎。”

“我没有。”

“你很伤心。”

“……”

“村子里的老人说，伤心会让人改变。”

“多有哲学的话啊，伊路珀。”

印第安少年垂下头，“你也许……应该吃点什么？”

李苍昊嗤笑，“你是在提供？”

“是。”伊路珀捞起袖子，露出那小细胳膊。

李苍昊垂下眼眸，轻轻的道，“伊路珀……你知道那在意大利语里是什么意思吗？”

“狼。”

“……”

“你逼着我学意大利语，所以……我看过一点书。”

“狼总是要反咬人一口的，所以，我一直以为会咬我一口的不是温斯顿，而是你。”

伊路珀扫了他一眼，“不代表我以后不会。”

李苍昊自嘲的道，“你已经救了我一命，就算你真的要……”

“我恨你，因为你，我的母亲死了，我离开了我的族人……但是，我不能否认的是，你保护了我……但是，总有一天，我会离开这里，回到属于我的地方去。”

男孩将毛巾放回水盆里，拿起衣服，盖在李苍昊的肩膀上。

“印第安人的聚居区？”

“雪山和高树，我属于那里，也许就如你说的那样，一头野狼最好的归宿。”

李苍昊慢慢的躺下，“你可以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我不会阻止你。”

“我知道，但是……我现在不想丢下你一个人。”

李苍昊扭过头去，默不作声的。

“药物开始起作用了，腐烂已经开始消退，要我去给你拿一点消除炎症的药草吗？”

“不必了。”

“你应该吃点东西。”

“我说了，我不饿。”

“……好吧。”伊路珀咧开嘴，露出牙齿笑了，“我饿了，你想要吃点烤肉吗？”

大盘大盘的烤肉被端进来，伊路珀大口的吃着，一面问道，“看我吃着是不是有点胃口了？”

“你没有洗手。”李苍昊平静的道。

“我饿了，你要吃吗？”

“这些食物对我没有任何用处。”

“我知道，但是看着别人吃东西，自己也会有胃口吧？”伊路珀放下盘子，低低的道，“温斯顿告诉我的……”

李苍昊沉默几秒，坐起身，向他伸出手，“给我。”

“你说你不吃这种食物……”伊路珀马上意识到了问题，他捞起袖子，将胳膊伸了过去。

吸血鬼尖利的獠牙刺穿了皮肉，这是伊路珀第一次被吸血，奇怪的不适应感在他的大脑内蔓延，但是，李苍昊却也并没有像他想象的那样咬着他的胳膊不放。

只是几十秒的时间，李苍昊已经送了口，他擦了擦嘴角的残血，倒在床上。

伊路珀用手帕扎紧了伤口，他看到血色慢慢的回到了李苍昊的脸上，那蜜色的皮肤又恢复了本来的样子。

“我想过要把温斯顿变成吸血鬼的……”李苍昊淡淡的道。

“但是……”

“但是，我知道他不想要这样……他喜欢牧场的风，喜欢骑着马感受阳光。”

“别说了。”伊路珀抓紧他的手，“我们回波士顿好吗？回波士顿去……”

李苍昊转过头，静静的看着他，许久，点了点头，“好的，我们回家。”

伊路珀从阿诺德那里弄到了两匹马，栓好了缰绳，打点了一切。

“我们趁着夜路赶回去，回波士顿我们会安全。”

“我不知道……”

“谢谢你，阿诺德将军，但是，我想在波士顿，我可以处理好一切……”

阿诺德叹气，“伊路珀，你是个好孩子，但是你是个……”

“印第安人？不是白人？”

“我只是说，也许，我让人送你们过去。”

伊路珀冷笑，“不必了，将军，我知道我是什么。”

“……”

“你不应该这么做的，本尼迪克特 阿诺德除了表示自己的担心之外，没有别的意思，而且，你知道他说的是对的。”

伊路珀转过身，惊讶的看着站在自己身后的人。

“费奇诺先生？”

法布里奇奥向阿诺德点了点头，“他在哪里？”

“伯纳赛拉先生呢？他应该带来援军的？”伊路珀不解的看着他，“为什么你……”

“我回去跟他解释，他在哪里？”

“你想要告诉我什么？法布里奇奥。”李苍昊已经收拾好了东西，他从屋子里走出来，平静的将行李绑在马背上，“维克多呢？”

“我不知道，他……他是……我不相信他。”

“为什么？”李苍昊的声音平静。

“因为……”法布里奇奥又是一时语塞，他不能告诉李苍昊为什么，亚历克山大泽维尔已经死了，即使他说了，眼前的人也不会相信他。

“特莱弗……”李苍昊微微垂下头，低声道，“特莱弗死了。”

“我知道。”法布里奇奥很快的点了点头，他吸了吸鼻子，“我……”

“我想回波士顿去。”

“当然。”法布里奇奥连忙答应，“你想要什么时候走……”

“现在。”冷漠的少年转过头，淡淡的道，“伊路珀，把我的东西都拿好了吗？”

印第安男孩点点头，“嗯。”

“那么我们走吧。”

李苍昊平静的拉住缰绳，跨上马背。

马儿嘶鸣着，那畜生转悠了一圈，踱着步子，“我要跟陛下谈谈，或许你可以先回去告诉他。”

“当、当然了。”

“很好。”李苍昊点点头，他夹了夹马腹，也不理睬伊路珀或者是法布里奇奥，径自奔驰着上了尘土飞扬的小路。

……

李苍昊并没有真的骑马回去，他把马留在了沿途的小镇上——毕竟，吸血鬼的速度要比四条腿的马快的多了。

法布里奇奥的速度很快，但是，在眼下，他恐怕根本没有心情紧赶慢赶的回波士顿去。

而自己，总是能知道在哪里找到米凯尔。

波士顿最豪华的聚会上，各种名流正在谈笑着这场战争，血皇陛下也坐在其中，抽着最名贵的烟草和最好的威士忌。

“要我说的话，如果不是这地方有黄金，我才不愿意来呢，在伦敦的生活要像样的多。”

无聊的哄堂大笑让血皇陛下微微勾了勾嘴角。

事实上，如果不是这群蠢货手里还拿着英皇给的采矿权，他根本懒得理会。

“如果不介意的话，轻允许我失陪一分钟，先生们。”

米凯尔礼貌的笑了笑，站起身，走出了这间豪华的俱乐部。

有钱人。

他嘟哝了一句，将嘴里咬着的卷烟点燃。

“这么说，你也喜欢在这个俱乐部里喝酒？”

一个人影从屋顶上轻轻掠下，看到那张脸的时候，血皇陛下一丝惊讶的意思都没有。

冷漠的少年站在那里，就像一座完美的雕塑。

冰冷，没有一丝情感。

“苍昊？你……怎么了？”米凯尔疑惑的看着他。

“你是对的。”

“我当然是对的，”米凯尔失笑，“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在说什么……”

李苍昊抬起眼眸，正视着眼前的人，“我想搬回来跟你一起住……陛下。”

米凯尔看着他，意味深长的，“我没有拒绝的理由。”

男人转身，似乎已经准备回去的时候，又停下了，“哦，对了，还有一件事……我不准备回欧洲了，所以，你可以在这块大陆上待到你不想待为止。”

第一百三十七章：西部生活（三十二）

法布里奇奥心烦意乱的赶回波士顿，这中间他甚至没有时间和李苍昊好好的谈谈。

可是，就算要谈，他们应该谈什么呢？

那些尘封在过去的秘密，就连法布里奇奥也不能完全确定自己所看到、听到的。

他很老了，几乎和血皇一样年长，他认识的那些人、见过的那些事，很多人都难以想象。

所以，法布里奇奥有了一个其他血族没有的本事，他从来不去探究那些秘密，从来不去好奇。

作为一个年长的吸血鬼，这可能算不上什么好习惯，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就算你可以刻意的去忽视一些事情，但是，有些事，你永远不可能假装没有发生过。

很少有人去研究吸血鬼的历史，实际上，这些历史要比人类的历史血腥的多，残忍的多，真实的多。

毕竟，经历过这些事的人，很多都还活着。

“My lord。”法布里奇奥走进去的时候侍从正围着米凯尔，为他更衣。

“啊，费奇诺，怎么样，听说你去了撒冷，那里怎么样？”

“My Lord，我们必须谈谈。”

“必须？”米凯尔摆摆手遣退了侍从，笑道，“你可从来没有跟我用过这个词，法布里奇奥。”

“……请原谅我的失礼。”

血皇微笑，“说吧，竟然让一向不说话的你都这样紧张，什么事？”

“……关于，第二亲王的事。”

米凯尔的脸色瞬间变了，他冷冷的看着法布里奇奥，“这次谈话到此为止。”

“为什么？陛下！我是想说……他也许还活着！”

“还活着？因为我们没有找到尸体？”血皇冷笑，“你应该知道，我们死了会变成灰尘。”

“但亲王不会，八位亲王，没有一个是死了找不到尸体的，因为他们的身体不可能被毁坏。”

“所以，只有一种方法能杀死一个亲王，谈话结束了。”

“恕我直言，陛下，那是一个传说，唯一被杀死的只有第二亲王一个人……”

“不！法布里奇奥，”米凯尔烦躁的打断了他，“他并不是唯一死去的那个。”

“陛下？”

“我的父亲……”米凯尔拔出瓶盖，倒了一杯酒，声音仿佛有些奇怪，“他死于这样的配方，所以我知道。”

法布里奇奥微微张开嘴，话到嘴边却又改了口，“陛下，你真的……不想告诉他关于第二亲王的事吗？”

“为什么？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他没有必要知道。”

“但是您却在担心，担心他会变成第二个……”

血皇笑了，“这是让你感到困惑的事情吗？法布里奇奥，你担心他会变成第二个埃菲尼塔斯？”

“陛下，你看到过第二亲王做的那些事……”

“哦，我可以向你保证，你的担心是多余的，那孩子和弗利亚不一样。”

对于法布里奇奥疑惑的视线，血皇只是微微一笑，“弗利亚最后会那么痛苦，因为他在乎我……而苍昊，我想他没有这种问题。”

……

楼下卧室的烛火，一直都没有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