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西部生活（十八）

对于李苍昊来说，眼下首先是要把法布里奇奥弄去亚特兰大，米凯尔也许并不在乎法布里奇奥是不是在自己的身边，但他绝对不会让李苍昊心满意足的做什么想做的事。

所以，眼下，他也只有一个办法。

阿维安大概是这个世界上现在他最不想要见的那个人，但是，兰德罗伊他信不过，至于阿维安，李苍昊猜测他大概还是愿意为法布里奇奥做点什么的。

也许吧……

他们刚刚来到这块大陆，厨房和储藏室里都有一大堆东西要收拾，李苍昊去的时候，阿维安正扎了头发、捞起袖子、跪在地上擦地板。

似乎侍卫队的人干这个有点大材小用。

李苍昊忍不住想。

“抱歉，陛下说了，如果不把这里收拾好了没人可以休息。”阿维安擦了擦汗，勉强一笑，那张温顺的脸上，倒是看不出什么不快，“有什么我可以为您效劳的吗？”

李苍昊视线飘忽了一下，“米凯尔呢？”

血皇陛下刚刚出门，他当然清楚这一点——否则，他也不会在这里了。

“陛下说要出去逛逛。你如果要来找法布里奇奥的话，他在酒窖里搬酒桶。”

“搬酒桶？”李苍昊下意识的一愣。

“陛下说要这里最好的威士忌……”阿维安支吾着道，“所以让人前些天从英国运到新奥尔良，快马又运到这里来的。”

“……”

想想也知道出一趟门会有多麻烦，那个男人简直就是所有人的噩梦。

“我是来找你的。”李苍昊犹豫了一秒，还是决定直说，“我想要法布里奇奥跟我去亚特兰大，你有什么办法吗？”

阿维安低头的笑笑，“我觉得这个问题你去问队长会比较好。”

“你去说点什么，也许米凯尔会放人。”

“陛下很信任你，难道不应该是你应该说些什么……”

“如果我说了什么，法布里奇奥大概一百年内都别想离开波士顿了。”李苍昊有几分咬牙切齿。

阿维安一时无语。

“怎么了？”

“我只是说，陛下的所作所为，不是我们可以揣度的。”阿维安支支吾吾的道，“我就算想要帮你，也必须要通过队长……他对法布里奇奥管的很紧，我觉得一时半会不会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

“……”

李苍昊忽然觉得搬酒桶的阴谋和兰德罗伊有什么关系。

“看在法布里奇奥的份上，我会试试看，但是，别抱太高的希望。”

“……我知道，谢了。”

“不过，我还是很惊讶你会来找我，”阿维安拍了拍手上的泥土，站起身，“你显然很嫉妒我和法布里奇奥的关系……虽然我们除了朋友关系之外再也没有别的了。”

“我不想谈这个。”李苍昊扭过头去，声音也冷淡了下来。

“别误会了，我觉得这是件好事，毕竟，你如果不是真的在乎他，也不会嫉妒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我只是觉得，或许相处时间多一点，会对你们的关系有所帮助……”

“……”

他真的是没办法喜欢阿维安。

无论是糟糕的酒品，还是见人就分析的坏毛病都让人无法喜欢。

幸好，在地窖的法布里奇奥已经走了出来，他轻轻啄了啄少年的嘴唇，声音温柔，“我听到你的声音……”

“嗯……我明晚要回亚特兰大去，”李苍昊呢喃着低语，“我要你跟我一起走……”

暧昧的吻让两个人之间的空气似乎在升温，法布里奇奥含糊的应了一声，终于受不了的阿维安却是咳嗽了一声。

法布里奇奥歉意的冲他笑了笑，然后松开手。

“我会去的，我保证。”法布里奇奥在他的耳边低低的道，“所以，别再担心了。”

那温柔的声音让少年有些晕晕乎乎的。

但是，法布里奇奥还是马上就松开了手。

真是堪称完美的情人。

虽然也许容貌要比米凯尔差了少许，但是性格上简直就不是一个等级的。

“我白天会去找你。”他低低的道，“陛下他……”

“我知道了。”李苍昊点了点头，他心虚的又看了一眼似笑非笑的阿维安，转身。

如果要罗列优缺点的话，法布里奇奥应该是那个怪胎云集的侍卫队中少数的正常人，所不同，只是远超其他吸血鬼的速度。

李苍昊坐在小酒馆里，从烂醉的酒保手里拿过酒瓶，自己给自己又倒了一杯。

米凯尔在波士顿，马上如鱼得水和总督混在了一起，毕竟，英皇也会给他几分薄面，更不用说小小的总督了。

李苍昊等到天亮，轻盈的脚步声在耳边传来，他睁开眼睛，法布里奇奥正站在那里，脸上带着浅浅的微笑。

“我没想要吵醒你。”

“没关系，我也没睡着。”李苍昊坐起身，含糊的道，“你才完成工作吗？”

“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整理仓库，陛下不会介意晚些天的。”

法布里奇奥的手指轻轻摩挲着他的嘴唇，淡紫色的眼睛里，带着浓浓的眷恋。

即使在睡梦之中，他仿佛也可以看到那个让自己魂牵梦绕的人。

这也许对自己的主人是一种背叛，但是法布里奇奥却不在乎，他不是兰德罗伊，他并没有欠下血皇什么非还不可的债，他可以陪在李苍昊身边，一直到永远。

“我弄了辆马车，你如果要跟我一起去的话，我们可以在明天夜里出发。”

“我还不能走……”

“我只是要你陪我去亚特兰大，不是要你陪我去私奔。”

“并不是因为陛下的原因，我要留在这里，等到下一船的人靠岸。”

李苍昊下意识的愣了愣，“下一船？”

法布里奇奥的脸上流露出一抹诧异，“队长没有跟你说？”

“……”

“陛下要在这里建立血族的联盟，议会也认为这块土地会是一个不错的繁殖地……”

“繁殖？”李苍昊冷笑，“我不记得吸血鬼还能繁衍下一代。”

“并不是说……”

“你直接说，要过来咬不少人的脖子得了，这样至少还简单易懂些。”李苍昊冷声道，“我在这里已经有了足够多的士兵，我不需要更多的麻烦。”

“麻烦？”

“欧洲的那群吸血鬼除了麻烦之外还剩下什么？一群无用的懒鬼……自以为是、就像是米凯尔一样的贵族。”李苍昊一脸不快，“我是用自己的双手在这块土地上建造所有的一切，而他们除了抱怨和享乐之外，还会做什么？”

“吸血鬼生存了上千年，总有存在下去的理由。”法布里奇奥轻轻的吻了吻李苍昊的额头，喃喃道，“你也是议会的成员之一，或许你可以做点什么。”

“……”似乎跟法布里奇奥说这个也是白说，这名侍卫对血族的未来怎么样一点兴趣都没有。

“开战之后，我们会有更多的食物，这里就变成天然的猎食场，也没什么不好的。”

米凯尔要自己离开美洲，却是带来了更多的红着眼睛的杀人魔。

似乎血皇陛下只是想要在混乱之中得到更多的血液，至于这块土地上的人类会有怎么样的命运，他不在乎也不关心。

“……”

对于李苍昊的沉默，法布里奇奥停了下来，他疑惑的看着少年，“怎么了？”

“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们不能参加这场战争。”

“我已经说过了……”

“是啊，吸血鬼的老规矩，但是这块土地上有着各种各样的人，如果他们都能团结起来……”

“我们不是人类，”法布里奇奥失笑，“对于人类来说，我们是这个世界上最残忍的掠食者，他们不会变成绵羊乖乖的在我们身边待着……”

“我们并不需要杀死他们。”

“血族几千年来避世是有原因的，苍昊，我们很强大，但是却并不是无敌的，曾经有几百年的时间，我们四处躲藏，避开吸血鬼猎人、牧师……因为我们的低调，知道我们存在的人死去之后，人类便不会再对我们加以设防，我们才能生存下去。”

“别来给我说教。”李苍昊不耐烦的推开了他，冷声道，“难道我们要一直这么躲下去？几千年，几万年？”

“我只是说……”

“别……只是说，我来这里已经很久了，人们和过去不一样，他们乐于接受新的东西，他们愿意和其他人合作，如果我们给这场战争提供助力，我们会得到在欧洲无法得到的东西。”

法布里奇奥叹了口气，他一向对这些事不怎么关心，只是伸手轻轻环住了李苍昊的腰，含糊的应着声，一面胡乱的亲吻着少年的颈项。

李苍昊这次却没有买账，更是一脸不爽的推开了他。

“苍昊？”

“我要回亚特兰大去，随你怎么办吧。”他忿忿的嘟哝着。

“你……要现在走？”法布里奇奥的嘴唇动了动，脸上像是有些失望。

第一百二十四章：西部生活（十九）

李苍昊不喜欢法布里奇奥脸上带着点犹豫的摸样，似乎他想要说点什么，每次却都硬生生的忍住。

他们之间，什么时候变成了他的一味忍让，而面对自己那份任性（有时候李苍昊自己也觉得很过分），法布里奇奥始终都保持着沉默。

他什么都不会说。

他也什么都不想说，他们的那份关系就像是一层薄薄的冰，时刻都要小心谨慎，否则就会万劫不复。

他希望法布里奇奥对自己坏些。

毕竟，自己早不是什么瓷娃娃了。

李苍昊拿起外套，披上斗篷，兜帽落下，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

“等一下……”法布里奇奥轻轻唤了他的名字，伸手摘下他的兜帽。

“怎么了？”

法布里奇奥眨了眨眼睛，然后纵情吻了上去。

坚定的吻让李苍昊马上搂住了他的脖子，原本的温柔一瞬间变了味，两个人纠缠着的吻很快让他们一起摔在了地板上。

“我跟你一起走。”法布里奇奥吻着他的嘴唇，呢喃着道。

“你跟我去亚特兰大？”

“嗯，你去哪里我都会跟着你……”

李苍昊轻轻一笑，忽然间，他抓住了法布里奇奥的双臂，将他狠狠的按在了墙上。

整个房子似乎也随之晃了晃。

“亚特兰大是我的地方……那里没有那么多的英国人，也没有那么多的麻烦事……你可以放松点。”李苍昊伸手探向了法布里奇奥的下身。

“别忘了，我们还在波士顿。”法布里奇奥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抓住了李苍昊的手腕，小声道，“而且……”

“你真会扫兴。”李苍昊在他的耳垂上轻轻咬了一口。

波士顿的确不宜久留，这里的英国士兵比一个月前至少多了一倍，殖民地的人时不时带来的麻烦。

李苍昊打开马车的门，彬彬有礼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法布里奇奥失笑，抬脚跨入了车内，少年也跟着坐了进去，他关上封起的车门，然后敲了敲车壁。

马儿嘶鸣了一声，随着车轱辘的转动声，马车缓缓的驶了出去。

一七七四年就在这样风雨前夕的平静中过去，转眼间，又到了圣诞节。

24/12/1774. Atlanta， Georgia.

平安夜。

英国人的倾销导致亚特兰大的运输业大受影响，东印度公司在整个北美享受着各种优厚的待遇，相反，当地人却必须缴纳多种印花税。我的士兵在波士顿驻扎已经超过十一个月，再此期间，我禁止他们中任何的一个与英军发生冲突。也许，在潜意识中，我还是希望这种和平能够保持下去。能保持多久，就算多久……

李苍昊沉默的合上日记本，因为医生的工作，他学会了无时不刻记笔记的习惯，几大箱子的日记大部分被留在了意大利，来到北美大陆之后写好的，也都在小镇被烧毁时遗失了。

大概没有什么人有好好过圣诞节的心思，毕竟，这个圣诞节，大部分人可能连鸡肉都端不上桌，更不要说漂亮的银质烛台或者是美味的饭菜了。

法布里奇奥是一名虔诚的天主教徒——事实上，大部分出生在欧洲的吸血鬼都是，每个周末他都会定时去教堂，受他的影响，李苍昊也开始时不时的去和神父聊聊。

虽然是一名东方人，但是，早年受神父保罗的影响，他也并不算是什么都不懂。

李苍昊一直以来都收着保罗写给他的信，大部分是说起罗马的变化，以及教会带给欧洲的改变。继任教皇之后，保罗的身体也愈发不好，但是他却依旧坚持给李苍昊写信，最后的那几封，字迹歪斜，根本很难辨认。

李苍昊依旧记得那最后的几句话。

——无论在哪里，我都会铭记我们之间的友谊并为你祈祷。愿上帝保佑你。我的朋友。

署名的地方，还有罗马教廷的封印。

李苍昊一生都没有过太多的朋友，这个称呼听上去多少有些陌生。

他将日记和信笺一起收好，转身走出房间。

法布里奇奥已经在那里等着了，他穿了那身漂亮的黑色礼服，看上去英气十足。

“你看上去英俊极了。”李苍昊笑着咬了咬他的嘴唇，低声喃喃道。

法布里奇奥脸上微微透出一丝红晕，他咳嗽了一声，“我们该走了。”

“迟到一会，上帝也不会介意的。”

虽然口中这么说，李苍昊还是仔细的为法布里奇奥理了理衣襟。

不久之前从新奥尔良返回的泽维尔正站在门口，他已经准备好了马车，当他看到法布里奇奥的时候，眉头似乎皱了皱。

李苍昊并没有在意这名年轻士兵在想些什么，只是径自上了马车，而法布里奇奥却站住了。

他从泽维尔的手里接过了手杖，颔首道，“谢谢你。”

泽维尔声音微微有些僵硬。

“没什么大不了的，先生。”

法布里奇奥眯起眼睛，含笑道，“我都忘记了，你叫什么？”

“泽维尔，先生。”

“只是泽维尔？”

“亚力克山大·泽维尔，先生。”

“你是西班牙人？”法布里奇奥疑惑的看着他，“我们见过吗？”

“我想没有，先生。”

法布里奇奥点点头，他拍了拍泽维尔的肩膀，“他向我提起过你，说你是一名很优秀的士兵。”

“那是先生谬赞了。”

“哈哈，你应该知道，你的长官从来不会夸人的。”

泽维尔紧紧的抿着嘴唇，他似乎在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而车上的李苍昊却已经不耐烦的催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