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好看。
他坐在门口忍不住想着。
可是,男人跟男人……
温斯顿连忙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正襟危坐,两腿间的伤口却愈发麻痒疼痛起来。
厚厚的布料下面竟然隐隐的渗出血红色,少年叹了口气,两条腿扭得紧了些。
等到太阳下山也没回来,温斯顿饿的头晕眼花,想着回去了也多半没什么好下场,更是有些悲伤。
冷不防地抬起头,不远处,两匹骏马奔驰而来,尘土飞扬。
“Doc!”
李苍昊翻身下马,将缰绳交给身后的特莱弗,很是不悦的看着温斯顿。
“你怎么还没回去?”
“我……”
没吃的,原先的农场多半也回不去了,温斯顿苦着脸,刚要说话,肚子一阵呱呱乱叫。
李苍昊回头看了一眼特莱弗,漫不经心的道,“给他弄点吃的。”
炖肉汤一点都不好吃,还散发着一股子难闻的腥味,可此时对温斯顿来说,真是绝顶的美味。
“别再来这里浪费我的食物了,如果你再给我找麻烦,温斯顿,一枪毙了你还更简单些。”
“Doc。”温斯顿一脸哀怨,“我如果有别的地方去,我早就走了。”
“我没有什么牛羊需要你照顾,温斯顿,滚开,别待在这里碍事。”
“Doc~~”
李苍昊似乎已经看到了温斯顿屁股上摇晃的尾巴。
“我觉得这不错,”沉默着的特莱弗忽然开口了,他微笑着道,“你也需要有人在这里帮忙,对吧?”
“He aren’t the people I need。 Get lost, u useless little turd。”
最后那句话,他是对温斯顿说的。
口中粗言粗语,配上那张秀气绝俗的脸,连特莱弗看着都觉得好笑。
“我会做饭!”温斯顿精神一振,“还会打扫屋子,吃的很少,干活也勤快……而且我也可以跟你学那些药草之类的东西。”
李苍昊鄙夷的看着温斯顿那小细胳膊,“你这么点力气,还不如雇个女人来操划算些。”
“……”
温斯顿呆呆的看着李苍昊的脸,心想,如果真是你,被你操了我也心甘情愿。
但是,他到底是没有脸皮厚到把这话说出口的地步。
“我下周要去波士顿,有人在这里,我会放心些。”
“你之前没跟我提过!”
“只是临时的工作。”
温斯顿睁大眼睛,看着那高大消瘦的男子,他脸上苍白的就好像那些得了肺痨的病人似的,眉眼长的十分英俊,但是,那张惨白的脸,怎么看起来都有几分令人毛骨悚然。
而李苍昊对他的态度,就好像是那种结婚了几十年的老夫老妻似的。
那牧场的女主人,她拽着自己男人的耳朵,咬牙切齿的摸样真是像极了眼前的李苍昊。
想到这里,温斯顿禁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你这婊子养的小畜生,如果要继续站在那里浪费我的食物,看看我是不是会考虑更省事的法子。”
唉,就算是生气了也还是这么好看。
李苍昊已经换上了一身衣服,皮靴后面的马刺悠扬作响,挂在脖子上的领巾是漂亮的深红色。
真是好看。
温斯顿一边将稻草铲开喂马,一面又忍不住多看了李苍昊一眼。
如果有个女人长的像他一样,就算剁了他的手指,他也非要娶回家不可。
太阳方才下山,温斯顿就又饿了,他起来找到了一片干的不成样子的面包,就着威士忌咽下,冷不防小镇尽头火把透明,马队奔腾而至。
“Doc!”温斯顿惊慌失措的大叫起来。
李苍昊早就听到了外面的动静。
他身上就穿了一件衬衫就走出来,夜晚冰凉的空气充斥在他的胸腔内,和白天的温度比起来,让人怪异的不自在。
是Posse(美国移民时代的警卫队)。
警长带着人来到镇上,通常不会是什么好事。
马队医馆门口停下,警长大声道,“大夫在家吗?”
温斯顿还没回答,李苍昊已经推门而出,他很少出现在人的面前,大部分在这块土地上的人只是听说过他的名字。
此刻站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满头长发的亚洲人,身材并不算纤瘦,清秀的脸上,却带着冰一般的严酷。
“什么事我能效劳的?警长,天色已经很晚了。”
马儿嘶鸣了一声,警长桑德森勉强拉住了缰绳,大声道,“几英里外,我们发现了一大堆尸体,你看到什么奇怪的人经过镇上吗?Doc?”
“如果我看见,我会让你知道的。”
桑德森笑了,他翻身下马,“你真的是大夫?”
“有什么事,警长。”李苍昊声音冷淡。
“没什么……”桑德森撇撇嘴,“只是没想到大夫是个中国人,长的还真么……”
他的话嘎然而止,笑容意味深长,身后的一群人也跟着哄笑起来。
“嘿!”温斯顿愤怒的撞向了桑德森,警长措不及防之下,竟然被撞得退后了两步,身后的人也纷纷的掏出了枪,“管管你们那张臭嘴,看看我会不会放一颗子弹进去?!”
“你是谁?”桑德森皱起眉,拽着温斯顿,将那小个子一把推倒在地。
温斯顿力气不大,脚下自然没有站稳,一下子摔倒在地,弄得满身尘土、狼狈不堪。
李苍昊却依旧站在原地,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桑德森冷哼一声,“不管你是谁了,我要跟你谈谈,现在请你跟我们走吧。”
李苍昊却笑了。
清秀的脸上一抹阴冷的笑容顿时显得有些意外的残忍,他握了握警长的手,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时间,桑德森惨叫着倒在了地上。
他的手指软软的垂着,竟像是一瞬间被人全部拧断了。
Posse的众人连忙去扶警长,虽然见他没有什么异状,但却像是失心疯似的不住惨叫,竟像是痛到了极致。
“快走!快走!”
虽然疼痛万分,警长却没有失去神智,他大喊着让众人扶他上马,片刻的时间里,他们已经走得干干净净。
温斯顿惊愕的看着李苍昊,他依旧站在那里,脸上神色淡漠。
“你这饭桶,尽给我惹事。”李苍昊没有看他,“明天一天别想吃饭了。”
温斯顿脸上的表情顿时耷拉下来,支支吾吾的,心想这警长来找你跟我有什么关系。
李苍昊却像是破有心事,他低头沉吟片刻,看了一眼眼前的金毛小子。
“过来。”
金毛小子屁颠屁颠的去了,却一路跟着走进卧室,他这才有些不安起来。
李苍昊从柜子里取了一个小瓶子,然后不耐烦的道,“裤子脱下来。”
温斯顿脸上一热,装傻道,“啊?”
“脱下来。”
李苍昊说的很直接,也很准确。
温斯顿面色绯红的解开裤子,那动作慢的让李苍昊颇为不耐烦中间也催促了好几次,他索性闭上眼睛,正要扯下来却被大夫抓住了手腕。
“轻点,你几天不处理,伤口都快化脓了。”
伤口溃烂的厉害,早已和皮肤和布黏在了一起,渗着的鲜血也结了痂,看上去分外吓人。
“腿张开点。”李苍昊声音冷淡,而温斯顿早已满脸通红,他支支吾吾的“嗯”了一声,李苍昊纤细的手指缓慢擦过带着刺痛的皮肤,竟勾起一阵莫名的快感。
温斯顿脸微微发红,喘息也慢慢的响了起来,在微凉的空气中,那原本柔软的海绵体正在坚定的充血、胀大。
他只有十六岁,只是,在那个时代,十六岁就已经是个很彻底的男人了。
牧场的男人们在没结婚之前,几乎碰不到什么女人,他们没钱去酒馆里找妓女,年轻的时候,更少有好人家的女儿会想要嫁给一个这样的穷光蛋。
他不由自主的握住了李苍昊的肩膀,声音隐隐的有些发颤。
李苍昊只是看了他一眼,将装了什么药膏的小瓶子摔进了他的怀里。
“发完情自己擦去。”他没好气的道。
温斯顿没说话,他微微张开嘴,喘息着挪了挪位置,手却不由自主的握住了前面。
“要是半滴弄在我床上,看我不把你给阉了。”
李苍昊骂骂咧咧的走出门去,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了一声近乎啜泣的呻吟。
——还真够快的。
他想。
特莱弗在后院修理坏掉的篱笆,之前发生的事,他倒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只是专心自己的工作,直到李苍昊走出来。
“怎么了?”
他看着李苍昊的视线,永远都是温和的。
少年摇了摇头,手却不由自主的抓住了特莱弗的衣角。
“你要我留下来?”特莱弗轻轻的道。
李苍昊知道,只要自己开口,特莱弗哪里都不会去。
但是……这又算是什么呢?
他可以拿父亲的身份压他,说到底,特莱弗本来也应该听凭他的调遣。
可是,当特莱弗还是人类的时候,自己便已经拒绝了他……而现在,中间的种种却又让彼此始终无法越过这一步。
特莱弗始终都在他的身边,但是,他们的距离竟好像越来越远。
李苍昊抬头看着一片漆黑的天空,想要说“你是否恨我”,说出口的,却是全然不同的话。
“暴风雨就要来了。”
……
整整三个月的旱季之后,终于下了一场大雨,小镇上牧场的牛羊却也在山上被雷电劈死不少,一时间满街都是愁眉苦脸的醉汉。
不过,既然下了雨,相信庄稼也就长出来了。
趁着雨季,镇上的人又买了些牛羊回来,将之一起赶到山上去。
温斯顿两天没见到李苍昊,第三天,大夫回来的时候,竟然还牵着一匹马。
“见鬼,这畜生一定有阿拉伯血统!”温斯顿惊喜万分,左右环视那匹刚刚被驯服的野马,“大夫,你怎么找到的?”
“没有人看病,没有人买药,我们迟早都得饿死。”李苍昊没好气的将缰绳塞进温斯顿的手中。
雨季动物往往会迁徙,在闪电打雷中马群也容易分散,不过,李苍昊此举也是碰了不少运气。
“大夫,你不应该在这么糟糕的天气出去,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事,那些凶残的印第安人不喜欢我们到深山里去。”
“没有药材,这里如果有人受了伤,三天就会死于血液中毒。”
“这里的人经历过更糟糕的,与其花钱买药,还不如多养些牛羊……没了这些东西,整个小镇都会饿死。”
“所以你给我记清楚了,你吃的到底是谁的食物。”
温斯顿不怎么好意思的笑了笑,低头,继续分拣李苍昊采摘回来的药草。
李苍昊将切碎的烟叶用纸卷成一卷,放在嘴边,火柴在靴子上一划。
火焰嗤的就燃起来了,他点燃卷烟,舒适的吐出一口气。
“你从哪里来,大夫。”温斯顿随口问道。
“伦敦。”
“哈?什么样的人会放弃伦敦的生活来这鬼地方。”
李苍昊瞄了他一眼,“像是给你吃饭养你的老板?”
温斯顿嘀咕道,“我可是要多存些钱,存够了,我就可以离开这鬼地方……我待在这里的时间比上帝还要长,挨饿、受冻……每天不知道下一餐什么时候才能吃上,天知道这种日子还要持续多久。”
“在伦敦的人,说这里是个新世界。”
温斯顿怔怔的看着地板,许久,皱起眉,喃喃道,“操他妈的新世界……这鬼地方和地狱没什么差别。”
第一百零八章:西部生活(三)
“Yeeha!”
骑在马上的人在路边飞驰而过,李苍昊终于忍无可忍的吼出了声,“你能不能安静点?”
温斯顿毫无怯意的笑着,抓住缰绳,道,“不如我们赛马怎么样?看谁先到码头?”
“你三岁吗?”
“我的骑术可是一等一的。”说完,金发少年一夹马腹,箭一般的掠了出去。
“他这么不小心,可是会摔断脖子的。”
“哦,那就太好了。”李苍昊咬牙切齿道,“都是你,现在我还要喂给额外的一个人。”
特莱弗微笑道,“我倒是挺喜欢这个少年的,和他在一起,你的性格想必也会开朗很多。”
“你是想说,我是他的阴暗面?”
“我没这么说。”
“你是这么想的,对吧?”
这个话题似乎达不到什么好结果,所以特莱弗决定暂时闭嘴,一路的尘土飞扬让李苍昊拉起了放在脖子下面的领巾,说话也含糊了许多。
他怎么都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跟着去波士顿。
“你知道,我们这么慢吞吞的赶路,在天亮之前是绝对到不了码头的。”特莱弗说着说着,忽然加快了速度,李苍昊呜呜嗯嗯的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也跟了上去。
到达詹姆斯城时,天已经隐约的亮了。
李苍昊用几根卷烟换了一间房间外加一瓶威士忌(在弗吉尼亚殖民地,曾经用烟草作为货币),这个时候,几个夜里没接到客人的“working girl”,现在也早盯上了他们。
这里的酒,用李苍昊的话来说喝起来比马尿的味道好不了多少。
酒保慢吞吞的擦着酒杯,看着李苍昊皱起眉的摸样,当下冷冷的道,“抱歉了,英国佬在什么东西上都加税,这年头连糊口的钱都赚不到,自然也没什么好酒。”
李苍昊无意识的瞄了一眼特莱弗,这位如假包换的“英国佬”正低着头,颇为享受的喝着那杯黑松沙士(一种无酒精饮料)。
温斯顿则是用下巴磕着吧台,小猫似的舔着酒杯里的酒水。
酒保见这三个人显然没什么兴趣听他的牢骚,当下拿了快布,慢吞吞的到后面去擦酒杯了。
“这里的人工作努力,到头来钱还是全归英国人,没人会受得了这样的日子。”特莱弗淡淡的道。
“这里的人大半来自英国。”
“但还是有人出生在这块土地。”
李苍昊瞄了一眼已经醉意朦胧的温斯顿,那小猫似的大男孩已经把嘴完全的塞进了杯口内,彻底的没了声音。
“我不觉得这里的人能做什么。”李苍昊嘴角有些抽搐。
“我们有金子、白银、烟草……无论他们收多高的税,都没什么好担心的。”
“是啊,因为这里简直像是天堂一样。”李苍昊嘟哝着将酒瓶揣进怀里,“我要去睡了。”
这一夜注定无梦。
天明的时候,他从酒吧里听说,街上有人被动物袭击了,吸干了血,就这么扔在了街角。
当然这也只是茶余饭后的话题罢了,没人会去在乎这到底是传闻还是真相。
倒是另一件事,让李苍昊有些介怀。
詹姆斯城内,下午的时候,一个男人骑着马冲进来,刚一进城就摔在了地上。
路人替他套住了马,然而,那满身是血的男子却是抽搐着倒在地上,人事不知。
他的一小块头皮,被人用什么工具生生的剥了下来,露出白森森的头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