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布里奇奥挑挑眉，没有说什么。

然而，就在特莱弗准备出门的时候，楼下传来了门打开的声音。特莱弗一瞬间就到了楼下，李苍昊刚好走进来。

而他并不是一个人。

“你去哪了？这到底是怎么了？”

李苍昊把背在肩上的青年放下，轻轻喘了口气。

“我们有个小问题。”

他说。

作者有话要说：

伦敦瘟疫：伦敦历史上最后一次瘟疫爆发发生在1664年，期间几次的瘟疫让伦敦损失了近三分之二的人口。瘟疫爆发的原因被认为是鼠疫的细菌感染。

三一学院：三一学院是由英国国王亨利八世于1546年所建，其前身是1324年建立的迈克尔学院（Michaelhouse）以及1317年建立的国王学堂。

P.S.英伦篇章比较短。

第九十三章：先生？

“你说他知道我们是谁？”特莱弗皱了皱眉，低头摸了摸艾萨克的脉搏——虽然这个年轻人已经没有了意识，但是显然他还没死。

“你要我出去处理尸体吗？”法布里奇奥的表情有些微妙，“我已经闻了十几个小时的花香了，正好我们也可以有足够的血来过冬。”

“嘿，没人能在我的房子里杀人，好吗？还有，特莱弗，那具尸体你自己处理掉，我不想要有一点气味留下来，明白吗？”李苍昊不耐烦的吼了一句，他低下头，不轻不重的拍了拍艾萨克的脸，“醒醒，小子。”

“唔……”青年一阵胡乱的手舞足蹈，当他睁大眼睛，看到三个男人正围着他的时候，顿时吓得跳了起来，还撞到了头。

“这个笨手笨脚的小家伙到底是谁？”特莱弗悠然道。

“他叫艾萨克。”

“我以为你说过，你的房子里不养宠物。”

“我没说他是我的宠物。”

李苍昊疑惑的左右看了一圈，“列昂纳多送给我的画你收到哪里去了？我记得原来是挂在那里的。”

“哦，只是……”法布里奇奥平静的道，“我想如果阿比盖尔小姐要住进来的话，我们最好把值钱的东西收起来。”

“或者我们可以搬出去另找地方，”特莱弗悠然道，“既然有人发现了，也许搬家不是个太糟糕的决定。”

“我花了五十年建立好的身份就要这么全毁了？”

“但是你只用了这个身份两年，只要十年的时间大家就会注意到我们不会变老，然后就会引来麻烦……要知道，我们不是非得留在伦敦的。”

“或者我们可以直接杀了这个小子，然后把阿比盖尔小姐送去教会，告诉他们她是女巫，然后我们就都解脱了。”法布里奇奥慢悠悠的道。

“……好吧，让我再说一遍，”李苍昊只觉得自己的头快被弄炸了，“没人要杀掉或者烧死任何人，特莱弗，不管你怎么做，我要你弄明白他是怎么知道的。”

“当然。”

“如果你把我的房子弄脏了……”

“我知道。”

“法布里奇奥，上次我们收到的那个宴会邀请函还在吗？”

“您知道我从来不丢东西的。”

“好极了，你带着阿比盖尔去吧，她喜欢宴会。”

“什么？先生……求求你，我不能……”

“我想要静一静，睡一会。”

李苍昊走进屋内，随便的带上门，一头便栽倒在了软软的大床上。

床很软，但是却让他睡不着。

“可以进来吗？”

特莱弗的声音从一边传来，李苍昊没有睁开眼睛，悠悠然的道，“艾萨克呢？”

“阿比盖尔小姐在看着他，我……”

他在李苍昊说出更多话之前，已经走了进来。

“你确定你没事？”

“别来烦我！滚开！”

特莱弗沉默了，他在床边坐下，一言不发的。

李苍昊却烦躁的坐了起来，他双手支着身体，叹气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特莱弗没有回头。

“我只是……”

“没什么大不了的，一切也许都是我应得的。”

“……”一时间，李苍昊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这些年的时间里，他和特莱弗的奇怪关系甚至连法布里奇奥都觉得不舒服。

他们从不上床，从来没有什么过分的肢体接触，时常在一起的时间就是这样安静的坐着。

“休息一会吧。”特莱弗很快的笑了笑，他站起身，“我走了。”

李苍昊想要叫住他，但是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有的时候，特莱弗脸上的隐忍和沉默令他感到难受，但是他却还是不知道要说什么。

来到英格兰之后，他没有问过特莱弗为什么要杀死伊凡诺，他没有问特莱弗为什么要变成血族。

就好像是潘多拉的盒子，有些东西，也许还是待在盒子里会比较好。

但是，李苍昊却决定不要让自己迟疑下去。

他叫住了特莱弗。

“等等。”

猎人转过身，苍白的脸上带着一丝无奈又苦涩的笑意。

“我会打扫好房子再走的。”

“我不是说这个……”少年嗫嚅了一下，“你可以留下。”

特莱弗很快的笑了笑，“没人喜欢我留在这里，对于这一点我很清楚。”

“……”

特莱弗冷冰冰的背影让李苍昊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猎人若即若离的态度让人感到不安，如果他们必须要待在一起一千年，剩下的一千年都要这么度过？

他可以拉住特莱弗的手，但是说什么呢？他一开口就是关于伊凡诺的事。

那个人无论是死了还是活着都挡在他们之间。

他闭着眼睛，试着去清空自己的大脑，却发现什么都不想真的很难。

所以，他走出了卧室。

法布里奇奥已经带着阿比盖尔出去了，他走进地下室，在那间黑暗的小屋内，他看到那个叫做艾萨克的青年正一脸惊恐的四处摸索着。

“嘿，你还好吧？”

对方显然没有意识到有个人就站在他的身边，他大叫一声，连滚带爬的到了墙角，不知所措的抱紧了膝盖。

“你惹上了大麻烦，知道吗？孩子。”

“放我走！你这疯子！该下地狱的……”

李苍昊任由他站在那里破口大骂，一直到他筋疲力尽的缩回墙角。

黑暗总是让人害怕的。

没过一会，艾萨克的喘息便安静了下来，他不安的小声道，“你要杀了我？”

“为什么我要这么做？就算你出去满世界大声嚷嚷也没人会相信你，你也知道这一点，我只是想要知道，到底是谁告诉你这些的。告诉我是谁告诉你关于吸血鬼的事，我就放你走。”

“哼，你觉得我会相信你吗？”

“我可以提醒你一下，现在你似乎没有其他的选择。”

“……”

“我有很长时间可以慢慢的问你那些问题，艾萨克。”

“我在学校的老师，他的笔记里写了关于吸血鬼的事……我还看到了几封你的信……上面说你是个大夫。”

“所以，别的人都不肯治的病，你就让我去，还拿把刀在我面前晃了晃。你看上去不是那么笨，艾萨克。”李苍昊悠悠的一笑，“不过你回去之后我会确保你被你的老师狠狠斥责的。”

“什么！？”艾萨克微微一呆。

“哦，我本来那天应该去看贝诺的，不过，既然他的学生来了，我不介意送你回去。”李苍昊将他拽起来，推出了房间。

暴风雪已经停了。

李苍昊走进厨房，“抱歉我们这里没有什么吃的，只有咖啡，你要来一杯吗？”

艾萨克警惕的看着他，“是真的咖啡吗？”

“我可以给你掺点血，如果你喜欢的话。”

“……”

“放松点，只是咖啡而已。”

“我不明白为什么吸血的怪物喜欢喝咖啡。”

“咖啡可以让我们的身体保持一定的体温，让身体不会太冷……”

艾萨克将信将疑的看了他一眼，然后结果杯子慢慢的喝了一口。

“喝起来像是咖啡？”李苍昊慢悠悠的道。

“你真的是个大夫？你在哪里的医学院……”

李苍昊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你的英语听上去也怪怪的，你从哪里来？”

“罗马。”他不想继续回答这个好奇的学生，毕竟，他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我要你回去，顺便帮我把这封信交给贝诺。”

艾萨克伸手去拿的时候，李苍昊又将信抽了回去。

“告诉他，我不久之后就会登门拜访……如果你打开了这封信，或者我发现贝诺没有知道信上的内容……”

少年尖利的獠牙和血红色的眼睛让艾萨克退后了一步，他的脸上带着惊讶和厌恶，不过，李苍昊觉得他没有被吓得尿裤子还算是不错。

“我会让你后悔今天走进这道门，艾萨克。”他冰凉的手指似是无意的轻轻擦过青年的皮肤，然后站起身，“也许你该走了，我帮你叫了马车。你需要钱吗？”

“我才不要你的钱！”

“……随便你吧。”

李苍昊忽然间觉得有些好笑，这情景让他却感到莫名的熟悉，许多年前，当自己还是一个懵懂的少年时，另一个男人是不是也有这样的感觉。

他依旧是那一张少年的容颜，但是，已经一百年的时间过去了，也许人的身体不会衰老，但是心却总是会慢慢变老的。

他走到楼上，轻轻的推开了特莱弗的房间的门，屋子已经被打扫干净，就好像从来没有人来过一样。

大概所有曾经认识李苍昊这个人类的人，都已经不在了。

天已经亮了。

李苍昊用指尖触了触洒落的阳光，灼烧的痕迹一点点的从指尖蔓延，尖锐的疼痛烧到了他的大脑。

少年本能的抽回了手。

“先生？”

他转过头，发现法布里奇奥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

“那是今天晚上。”

“阿比盖尔呢？”

“我让马车送她出门了。”

“没问她去哪里？”

“说实话，我不觉得我很想知道。”法布里奇奥笑了，“你还好吧，先生。”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不好？”

“我不知道，西泽尔殿下失踪了，陛下也两年不见人影……还有那个吸血鬼猎人。”

李苍昊嗤笑一声，“伊凡诺已经死了很久了。”

“可是到现在为止，你还不知道为什么他会死，而你还跟杀了他的人住在一起。”法布里奇奥轻轻叹了口气，“先生，恕我直言，有的时候你应该放轻松些。”

“谢谢，我知道什么时候应该放松点，或者……无论你要说什么，都不要再说下去了，我没事。”

“先生……”

“你如果有时间的话，去弄明白为什么阿比盖尔会回英格兰，要知道，她出现在这里我真的很不安。”

“我已经把达芬奇的画作和西泽尔殿下给您的珠宝全部收好了，陛下给您的金子也锁在地下室……不过您还有一些马基雅维利先生留给您的手稿。”

“全部收起来。”李苍昊说得很坚决，“每次她一出现我们就会莫名其妙的丢东西。”

法布里奇奥无奈的笑笑，“好的，不过，我坚持您应该出去走走。”

“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今晚的舞会怎么样？”

“我以为你要带阿比盖尔去。”

“我也可以带您去。”

李苍昊叹了口气，“你不能让我一个人待着，是不是啊，法布里奇奥。”

“等陛下说我要回意大利去，或者是您要回去的时候，您就可以想待到什么时候就待到什么时候了。”他微微一笑，颔首，退下。

李苍昊在桌前坐下，上面放着他的人体解剖图，达芬奇在战前寄给了他很多关于医疗方面的研究。法国人入侵意大利之后，他也彻底失去了列昂纳多·达芬奇的消息。

保罗怎么样了？

李苍昊没有回去看过，他收到的最后一封信大约是在三十年前。从梵蒂冈寄出的信笺，从那之后，他便再也没有了保罗的消息。时不时有来自意大利的旅人会来到伦敦的港口，可李苍昊却一次都没有问过。

不重要了。

他将解剖图收进书架，取了一瓶酒，慢慢的抿了一口。

那是苏格兰最好的威士忌。

法布里奇奥并没有就这么买账，没过一会他便拿来了兰德罗伊为他准备好的礼服。

“我非要穿这个吗？”李苍昊一面叹气一面任由法布里奇奥给他换上那繁复而华丽的装束。

“这是队长为您准备的。”

“我知道，但是……”

“您应该去看看女人穿的衣服，比这个要麻烦的多。”

李苍昊无奈的低下头，有点不甘心的扯着胸前黑色的领结。

“你看上去很英俊，先生。”

“谢谢。”

法布里奇奥抿了抿嘴唇，似乎犹豫了一秒，但还是开了口，“要知道，先生，我觉得您应该跟特莱弗·贝尔蒙特谈谈。”

“我是不是听错了？你竟然会站在他那边？”

“我只是想说……他是你的儿子，你创造了他的今天的一切。”

“我们没什么好说的。”李苍昊轻轻的扯下了那条黑色的领结，“我不喜欢这个。”

“我想您也可以不用，这样看上去也很好，很让人有上床的欲望，先生。”法布里奇奥笑的愉快。

“……”李苍昊瞪了他一眼，沉默的拿起了那根领结，放在了法布里奇奥的手心。

士兵一面帮他系好领结，一面慢悠悠的道，“您如果不喜欢这个颜色我可以换别的，我只是觉得黑色适合您。”

“黑色很好。”

“您责怪贝尔蒙特杀死了那个吸血鬼猎人，但是，您却不想问出这句话来。”

“……为什么我要这样做？”

“因为一旦你问出口，特莱弗·贝尔蒙特就会离开，他留在这里，而没有为自己的家族复仇是因为他觉得自己亏欠了你……虽然我不喜欢吸血鬼猎人，但是不得不说，他是一位值得尊重的人。”

李苍昊沉默的扯了扯自己的领结。

“还有一件事，先生，你应该记住……议会不会喜欢特莱弗·贝尔蒙特，尤其是在西泽尔殿下离开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