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斯(胤禩重生)中+番外——洛寒食
洛寒食  发于:2014年01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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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万岁爷不让,你还就真不敢啊?”鄂伦岱低声在胤禩耳边,道:“一口,就一口,八阿哥,您看看着我想请您这顿酒可想了有一个月了,您就给个面子吧。”

“表叔,我可不是您,敢这么明着跟汗阿玛作对。我下马来跟您说几句话,保不齐就报到汗阿玛哪儿等着我回去打板子呢。那日表叔为我求情,胤禩先谢过了,这一个月来,难为您还日日想着邀请我这顿酒,今日我喝些水替了便了。”

“那怎么行,也罢,咱们等凯旋了回来再喝!那时候万岁爷总没个扫兴的借口了。今日八阿哥一个人出城,我就权当送行了,陪你出城十里!”鄂伦岱大力地拍了拍胤禩的肩膀,仿佛有十二分豪气。

“这怎么使得,表叔今日没去上朝,来这里送胤禩,已经是坏了规矩……”

“诶,八阿哥要是再这样啰嗦,也太没意思,我老鄂便是想来送你,就送了,旁人要说闲话,便说去吧。咱们又没做什么亏心的事儿。”

“也对,表叔要送,索性便送得远些。胤禩此去路远,不知何时才是归期,能有个亲人相送,也算是福气。”胤禩说着抱了抱拳,对着后面挥挥手,道一声:“上马!出城。”

鄂伦岱一路几乎送到了三家店才停下,与胤禩并骑而行,胤禩知道鄂伦岱开战之后多半要领火器营,便找了话头说了很多火器的事儿。临了告别时候才说:“表叔,兵部的戴梓戴郎中与胤禩有师生之谊,他对火器之事研究极深,表叔若是有兴趣,把他找来问问就是,做些新式的火枪给您赏玩也是可以的。”

“我早听说你玩儿这洋枪玩儿得精,听说九阿哥十阿哥那儿都好几样呢,九阿哥还用把火枪杀了头熊的。这些都是这个戴梓弄出来的?”

“也不全是,九弟那把是传教士带来的,十弟那儿多半都是小的,戴郎中照着洋枪原样仿制过一些,还有些新式的火炮,威力都大得很。想来这回要是打噶尔丹,都得带上的。”胤禩细心地介绍着。

“这玩意儿有意思,听说上回火器营还立了大功的。啧啧,等出征了,我去跟万岁爷请了旨意,做做这火枪营的统领。对,把你那个戴师傅也带上,上战场给咱大清琢磨点儿新玩意儿出来。”鄂伦岱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胤禩一愣,顿时也笑了,抱拳一礼,道:“表叔若有此意,胤禩这里便有一请。自胤禩开蒙以来,便得戴先生教导,他日若真上了战场,还望表叔能多加照顾。”

“这有什么,不是理所应当的嘛,放心,就算我领不了这个差事,只要戴梓上了战场,我鄂伦岱向八爷保证,定然全须全尾地给你带回来!”鄂伦岱拍了拍胸脯,豪气万丈。

“如此,胤禩多谢。”胤禩点点头,对侍卫们挥挥手里的马鞭,向北方一指,双腿一夹马腹,便往古北口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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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东三所的书房里,胤禛一个人静静坐着,面前一盘棋。香榧木雕龙棋盘,打磨得极好,木色清淡,香味宜人,棋子是上好的羊脂玉和翡翠磨成的,难得羊脂玉莹白温润,翡翠水色通透,棋子大小俱是相同,算是套国宝了。棋还在布局阶段,并未行至中盘,本是最不需考虑得失的时候,胤禛却举棋不定起来。

胤禛没有想到,自己还没来得及给胤禩送行,胤禩便直接自己走了。心里有些话想说,哪怕不说,看看他也好,可终究没有了机会。此时的胤禩还是个孩子,却已经光芒难掩,下次见面,却不知要等到何时了。

胤禛不免有些怅然若失,又一次,落在胤禩后面了。胤禩此番出去,只要不出大问题,这军功就是实打实地到手了。胤禛静下心来细想,只觉得胤禩从进理藩院开始,就是一步一步精心算好的,从自请去个闲得没什么事儿可干的衙门,到他自己搞出来个《理藩院则例》,再到隐藏在编书之下,对蒙古的精心探查,最后借着这个势头,软磨硬泡说动汗阿玛让他去了归化城。胤禩所施为,俱是环环相扣,将皇父、将太子、将理藩院里的官员、将周围的所有人都布在了他的棋局之中。下一步,他要如何落子呢?

胤禛斟酌良久,一手挂角【1】,羊脂玉的棋子落在棋盘之上,响声动人。胤禛抿紧了嘴唇,心道:“八弟,一个人布局,未免太过寂寞,四哥便陪你下这一局。不知接下来,八弟所谋为何事呢?莫不成,真能将这办粮的事,交到我的手里?”

胤禛又一个人对着棋盘看了一会儿,一手执黑,一手持白,双手对弈几步,便扔了棋局,坐在书桌上,写起陈条来。答应了胤禩明春之前筹到全军五个月之粮,五个月,一百五十天,一个并不太大的数字,明面上看着容易,实际上却不知含着多少辛苦。

胤禛并不太通晓军政,初应下此事时,他连一个军士一日需要多少粮食都不知,更不知若起兵伐噶尔丹,京城有多少可派之兵,随军携带多少粮食,后续运送损耗多少,胤禛也只是有个朦胧的想法,具体要多少,根本没有概念。他虽然年幼时随过一次军,但那时年纪比胤禩此时还小,每日里只知道骑马行军,却没怎么学习这些细处之事。

好在胤禛有个好岳父。步军统领乌拉那拉·费扬古掌管京城戍卫,打过朝鲜、察哈尔的,是老资格了。本来胤禛与岳家相见也不易,正巧新婚之中,胤禛和福晋一道回门,顺便请教了一些。胤禛精通算学,脑中一过这些数字,再看看户部的账册,便知道自己被胤禩坑了。国库里,钱,并不缺,粮,却少得很。如若起兵,京城驻军与侍卫、銮仪卫等共计约四万人,一应军用俱在京城筹备,光粮食,就要两万多石将近三万石,这个数目,可不是几个月之间能轻易筹措上来的。

思考,犹豫,抉择,胤禛几乎在沉思里度过了这一个月,却始终没有找胤禩推脱他答应下来的事。既然应了,无论如何都要做到,再说,这粮食又不是给他胤禩筹的,而是给给大清,给八旗将士们筹的,这重担,似乎于公于私,胤禛都要接下来,胤禩有了他的机会他的舞台,这京城军备,便是他胤禛的舞台。

胤禛所料不差,胤禩走了没几日,康熙便单独召见了他。先是从户部细务问起,再问到军政,问到对噶尔丹一战的想法,胤禛便直说了长时间以来,自己心中所想:“臣以为,噶尔丹本部距北京六千余里,劳师远征,所费过巨。噶尔丹虽狂妄,然其地方荒芜,攻占实于国无利。若真倾力伐噶尔丹,乃是以举国之力,换一片苦寒荒漠。但噶尔丹不能不打,是以,这一战,首在时机。便如二十七年,噶尔丹倾兵东来,与我大清会战与乌兰布通,当前之势,便只能等噶尔丹再来,如他不来,便是诱、骗,也要让他东来。”

康熙满意地点点头,接着又问:“以你认为,若真开战,何为首要?”

胤禛想也未想,便答了两个字:“粮草。”

康熙见胤禛答得迅速,虽然与他所想有些出入,却不免起了些兴趣,问道:“为何?”

“臣以为此战首要,必是要除噶尔丹,在准噶尔另立依附我大清的新主,将漠西与漠南、漠北一样收归我大清版图。噶尔丹人少,但骑兵多,草原作战,奔袭迅速,若大军直击噶尔丹,其向大漠以西逃窜,我军粮草不足,路途不熟,便难以追击,势必又一次放虎归山。”胤禛答道。

“那你说说,嗯,噶尔丹如果到了大漠边上,”康熙指了指挂在墙上的地图,伸手划了个圈,落在了巴彦乌兰,“比如这里,以你估计,要筹措多少粮食,才够一场胜仗?”

胤禛低头沉吟少顷,才试探着问:“臣斗胆,敢问汗阿玛,要派多少兵?”

“哈哈哈,好!”康熙抚掌大笑,“不错,知道要问带多少人。朕意,京师出兵,三万五千人,你看,要备多少粮食。”

胤禛想也没想,开口便是一本帐,按一日一餐记,一人一天用粮多少,辎重营耗粮多少,能有多少军粮随军带去,之后补给运送来回耗粮多少,补给运送去程逐日叠加,回城按时减少,最后还多留了一成粮食一笔一笔,加加减减,算得极是清楚。

康熙听了也是微笑不语,只问:“你这是以五个月为准的,这五个月之期,从何而来?”

“是臣自己估计的。汗阿玛所指之地,距京城两千里上下,臣昔年随汗阿玛行军,大军出动,快则一日行五六十里,慢则一日行三十里,路途愈远,行军愈长,愈可能路遇雨雪天气,且长途跋涉,一月之后,行程必要拖慢,臣以为,从北京至此地,去时行军便要两个月。大军到后,要会战,要阻击,总要有个二十天上下,回程又要两月,加起来,也就快五个月了。若是再添变数,恐怕五个月之粮,都是不够的。”胤禛不紧不慢地答着,他自从答应了胤禩之请,每日里思索,方觉胤禩这五个月之数,不是随便说说,真是经过精心计算的,没有这么多粮食,要是真到了漠西,恐怕真会有去无回。心里如此想,此时说出来,便显得更加顺利成章。

康熙对着地图沉思一会儿,才道:“皇太子鉴你总理督办粮草事宜,朕以为你年纪尚轻,仍需历练,今日一看,确有我爱新觉罗之风范。尔在户部日久,钱粮一事也算精熟。朕要你这五个月之粮,在明春便调齐,如何施为,你回去拟个陈条上来。若无大错,尔可与马齐,共办此事。”

胤禛打了袖子利落地跪了,道了一声:“嗻。”

******

注:

【1】开局、中盘、挂角都是围棋术语。开局和中盘很好理解,就不做解释了,挂角我粘贴一段百度百科。在围棋实战中,有很多时候是没有机会自己来监视地把角空守牢的。对局的一方占据角之后,另一方往往抢先在原占角棋子附近相应位置上下一子,防止角部完全被对方守住,这叫做挂角。

——第一卷·清宫重生·完——

第二卷:漠西征战

第四十三章:归化

胤禩是一路疾行赶到归化城的。比他早出京一个月的满丕,也只比他早了半月到达。到了归化,第一件事,便是去见主帅右卫将军费扬古。这个费扬古虽然跟胤禛的岳父同名,却并非同一个人。费扬古姓董鄂,是顺治皇帝孝献端敬皇后的弟弟,顺治二年生人,时年五十二岁,正是一个将领最好的时候。胤禩前世里并没见过费扬古,这位为大清立下汗马功劳的将领,一直征战在外,五十七岁便病逝了。那时候胤禩还刚封了贝勒不久,在京城宗室、大臣之间游走,费扬古的离世,对于前世的他来说,甚至不是一件要紧的事儿。这一回,怎么也要好好看看,这大清国的抚远大将军,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胤禩风尘仆仆地赶到军营,事先并没派人通知费扬古来迎接。到了营外,才亮明了身份,看守的兵士不敢擅专,派人进去请示,请胤禩在营寨门口稍候。不多时,一个身穿正白旗衣甲的将军,大步流星地迎了出来。哨兵告诉胤禩,那就是费扬古将军。他身形并不算高大,也不是太魁梧,人是黑瘦的,但眼睛却很有神。他看上去五十来岁,比实际年龄略大些,可能常年在外风吹日晒的缘故,然而步伐却是坚定的,带着年轻人都没有的朝气。

费扬古见了胤禩,正要拜下,胤禩连忙上前扶住,道:“将军不必如此,胤禩是皇父发往将军麾下效力的,是将军下属,岂可受将军之礼?”

费扬古的浸染风霜的脸上,带了一抹笑意:“既如此,八阿哥请,营里说话。”

费扬古对于胤禩来归化的事儿,心里其实是老大不愿意的。听说这个皇子还是自请来的,更是有些不快。胤禩年纪小,只随驾打过几次猎,连战场是什么样子都没见过的稚子,就算是皇室阿哥,到了战场上也只有添乱的份。不止来添乱,只怕还是来分功劳的。心里先带了偏见,费扬古对胤禩也就并不太热络,明面上的事情虽然都做到了,安排了吃住、安排了亲卫兵士、派了个副将给胤禩听用,熟悉营中事宜,但并未拨给胤禩负责战备的人手。费扬古只是自去忙自己的事儿,好像胤禩不在营里一样,根本没想过胤禩真能负责起什么事儿来。既然胤禩撂下了话,他不是来指手画脚的,费扬古便索性当了真,所有的事情都不找胤禩商议,也省了自己的麻烦。

胤禩没去驿馆,就在军营帅帐边上也搭了个帐篷住了进去。他是生活随性的人,一应用度虽然也是用好的,却并不太挑拣,也能放得下身份,去请教军中的各种事宜。到了几天,都是一副学习的态度,并没掀起什么大风浪来。每日里去费扬古的营帐里走上一遭,问问将军安好,自顾自地汇报一番自己在营里各处学到的东西、看到的不足,一副向长辈报备的后进学子模样,倒让费扬古有些疑惑了。

胤禩对着康熙软磨硬泡地跪了一天,然后委委屈屈在书房等了一个月,最后千里奔驰,来到归化,自然不是来学军务的。胤禩想要的,是一场完胜。大清需要的,也是一场完胜。前世里此次对噶尔丹之战,只是歼灭了噶尔丹的主力,虽然伤了他的筋骨,却并没有斩草除根。胤禩知道,很快,他们就会在巴彦乌兰发现噶尔丹驻扎的踪迹,康熙便会拟好三路军秘密行进,将噶尔丹包抄,一举歼灭的计划。

胤禩凭着自己多年来的对当年那一战的思考,只觉得,康熙这个战法,也的确是当时能想出的最好的办法了,只是,粮草不够,兵士素质不够,对天气、地势和敌人的探查都不够细致,整个军队的系统指挥并不能及时到位,使得最后包抄的战法并没有实现,而只有西路军和噶尔丹打了个遭遇战。胤禩从一开始,便打着主意,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康熙还没遇上噶尔丹,便因为粮草不够、等不到因为风雪而耽误行程的西路军,最后灰溜溜的回京去。他理解康熙那时的感受,当时的他,日日在军帐之中陪着阿玛,那种发自心底的沮丧,胤禩也不想老爷子再经历一次了。况且,这样的劳师远征,有一次,也就够了,因为噶尔丹未死而几次三番的折腾,无论怎么说,也都是于国无益的事儿。如果说,康熙设计是一次不切实际的幻想,胤禩便要用尽一切办法,将这幻想变为现实。

但仅仅靠他一个人,是不够的。精力不够,经验也不够。精力不够,所以,他将备粮之事,托给了胤禛。胤禛纵然有千般不好,但对他的能力,胤禩却是不怀疑的,胤禛素来擅长庶务,又不讲情面,办粮这样得罪人的事儿,也就只有他才能做得。经验不够,所以,他在等一个人,宁夏总兵王化行。

王化行,就是殷化行,胤禩前世是知道他的。武科举进士出身,打过三藩,打过台湾,在对阵噶尔丹之战中立了大功,后来做了广州提督,才恢复了本来的殷姓。可惜广州闹了匪患,殷化行引咎休致,不久就病逝了。胤禩知道,他是个搞战备的人才。西路军当时路遇风雪,行军受阻,只有殷化行的人马带了雨具,他带的粮草、火器也比别人多些,却并不累赘,是早就做好的深入草原追击噶尔丹的准备的。是以战后记功,化行所部为最。

胤禩从京中出发之前,便私下里找了胤褆,求他将王化行调到归化来帮他两个月。这本不是什么太大的事儿,报到康熙那儿,只说是胤褆推荐的人,到弟弟那儿去帮忙的,康熙也没有不给面子,自然就是准了的。王化行动作也快,因为是临时调任,也不用带家属,一个人拎了个包袱背了几本书,便从宁夏一路赶过来了。

王化行年纪比费扬古还要大上两岁,如今却还只是总兵。这是满族亲贵的年代,费扬古是鄂硕的儿子,正经的上三旗贵族,当然不用像王化行这样熬资历。因而费扬古面上看着虽然和气,却有一种不易亲近的威严。他是军中的老大,谁的话都不用听,就是胤禩来了也是极为给他面子的,自然便有一种气势。王化行看着却不老,武举出身,身形魁梧,看着臂间便有三四百斤的力气,人却没什么侵略性,温温和和,一副好说话的样子。王化行也不是生来便是如此,年轻时也颇有些气性的,只是经过岁月沉淀,更内敛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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