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斯(胤禩重生)中+番外——洛寒食
洛寒食  发于:2014年01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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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化行是汉人,甚至不是汉军旗出身,就是地地道道的陕西人。因此胤禩对他,没有太多的顾忌。他是不太可能参与到皇子之间的纷争之中的,胤禩调他来此,就是要问问,这仗如果真的要形成包抄合围,究竟欠缺在哪儿,怎么个补法。

胤禩面前摆着一副粗略的作战地图,拉了王化行的手,亲切地以字相称:“熙如,我奉了皇父之命至此,来办军备上的事儿。我年轻识浅,费帅又忙于军务,这些事儿,还得请你多帮衬才好。”

王化行虽然没有感动得热泪盈眶,但毕竟心里还是有些受用的,对着地图开始滔滔不绝地说起来。胤禩认真地听着,时不时让他略停一会儿,自己记一些要紧的关节。胤禩因为事先做过准备,战备之事处处都有自己的想法,拿出来跟王化行讨论一番,也颇有助益,两人从未时开始,直至第二日天明方歇。二人从大处谈到细节,再由细节谈到战略,谈到噶尔丹可能的各种反应和相应的应对之法,最后所言已不仅限于战备,出征之后的各个关节,几乎都想到了。

王化行回去睡觉,胤禩却没有闲着。在帐篷里窝了一白天外加半个晚上,终于写出一道关于西北战备的详细部署的奏折来,内容涉及筹措粮草、修缮装备、新造火器、士卒训练、斥候探查等诸多方面,对越过大漠作战的所需的各种准备也都详细列好,以备御览。写好后,胤禩勉强睡了两个时辰,一早便拿着折子去找了费扬古。

奏折很长,写了几本,费扬古看了多半个时辰,才将将看完,合上之后,脸上的神情有些不自然,语气里却难掩自己意犹未尽的感觉:“八阿哥这道折子,写得真是详实细致。年轻有为,不可限量啊。”

胤禩只是笑笑,带了些少年人的羞涩,问:“便是想请费帅看看,这折子里头,有什么问题没有。”

费扬古又翻了翻折子,提了几处疑问,胤禩都一一答了,费扬古这才点点头:“八阿哥这便呈上去吧,奴才这儿给您批个六百里加急。”

“多谢费帅了。胤禩还有一事相请,费帅既然看过这折子,觉得没什么大问题,胤禩想请费帅也署上名,不知可否应允?等费帅签过,我还想请王总兵也一并签上名,实不相瞒,此折之中,各个关节,都是王总兵所想,胤禩不过做个刀笔活儿,誊抄了一番。”

费扬古却万万没有想到,胤禩来给他看折子,是打了联名上书的主意的,也没有想到,胤禩竟然这样坦然的承认,这些细到了极致的谋划,都不是他的手笔。费扬古不禁暗叹,这个八阿哥果然不是好相与之辈,联名上了折子,这战备之事,他就不能不管,不能不提供方便,否则到时候皇上追究下来,担责任绝对是他。有裕亲王福全的前车之鉴,费扬古只能期望,八阿哥关键时候不要莽撞冒进,但愿他真能有表现出来的这般才具能力才好。

费扬古签了名,胤禩又让王化行、满丕也一道联了名,胤禩有另写了一道请安的折子,一起发往北京。折子往来需要时候,战备却等不起,王化行并没留在归化,又与胤禩商谈几日,定好诸般细务如何实施,就自回宁夏去,还给驻军在陕西的孙思克也带去了胤禩拟好的战备之法。

既然做了,就要做到最好。胤禩看着自己营帐里那幅大大的地图,用无人能听到的声音,轻轻说了一句:“阿玛,西路有我。”

第四十四章:喜讯

胤禩的奏折刚送到乾清宫,康熙真看得兴起,小太监魏珠进来,添了点儿茶水,却没有退下。康熙略一皱眉,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便问:“何事?”

“回皇上,太医院孙院判上报乾西头所瓜尔佳氏有了两个月身孕,”魏珠回道,“启祥宫良主子那边已经报过了,因为八阿哥不在京中,乾西头所的管事太监张祁年来问,是不是把这喜信儿给八阿哥送过去?”

康熙听了很高兴,他是崇尚多子多孙,多福多寿之人,皇孙如今虽然有了,却只有两个,都是太子家的,还有一个身体不太康健。胤禩一个人出门在外,办差又是得力的,妾室怀孕需要看顾,康熙便也想得周到,吩咐下去:“一应份例按例着内务府按规矩来,另多派二位嬷嬷看顾,赏银多加一份,乾西头所里没有个正经主子,良嫔可以去看看。”

吩咐完了,又继续心情愉快地去看胤禩写来的奏折,一边在各种安排上批示。看完之后心情大好,拿起胤禩的请安折写道:“朕躬甚安,皇太子、诸阿哥均安,尔一人在外,诸事可顺遂?事虽紧急,亦当徐徐图之。太医院报,尔妾室瓜尔佳氏诊出喜脉,朕大悦。尔在外办差当尽心,不必忧虑。”写完又叫了太子来,给他看了胤禩写来的折子,借着夸胤禩,也夸了太子一番。毕竟在康熙眼里,胤禩是太子一手培养的,“徒弟”差事办得好,“师傅”脸上也有光彩。

良嫔在宫里进了主位多年,却一直安安分分,儿子指婚、娶妾她都没搀和,但如今要有孙子辈了,心里也是紧张的。得了康熙的话,便往乾西头所去了一遭,各处都打点好。良嫔是从辛者库包衣出身,也是从下面人做起的,人长得美,又亲和,没架子,倒让悬着一颗心见婆婆的纳木安下心来。良嫔自己怀着胤禩的时候,份例都少,想吃什么,也都不能说,只觉得亏欠了孩子。此时就愈发地想要在孙子辈身上弥补。纳木位分低,虽然康熙因为胤禩不在宫里,多给了一份赏,良嫔也觉得不够,自己从启祥宫又拿了些东西填补。还对纳木说:“想什么了就跟奴才们说,你如今有了身子,自然不能亏着,额娘那儿有的,便直接拿来。八阿哥出外办差,也是为皇上尽忠尽孝,他若在,也定然好好照顾你的。”

纳木提起八阿哥,也有些羞涩,想起那个满足她内心里对丈夫的所有幻想的男人,她也不禁低了头,说:“等爷回来了,看了孩子,应该也是心里欢喜的吧?”说着,想起那仅有的几日同床共枕的生活,竟不自觉落下泪来。

“自然欢喜,”良嫔淡笑着,拍了拍纳木的手,“好好养身子,把孩子生下来。你是双身子的人了,不能哭。”

乾西头所的喜讯,不可避免地刺激了胤禛。胤禛这段日子正忙着督粮,正是焦头烂额的时候,蓦地从四福晋口中听了这个消息,先是一愣,然后心里生出些不快来:他倒是好,把这督粮的烂摊子往爷身上一扔,自己转头便逍遥快活地娶了美妾,这才几日,竟然连孩子都怀上了!胤禛愣神暗恨,全不觉其中有酸意,脑中想着胤禩和那他见都没见过的女子痴缠的样子,不免又有些心烦意乱。

四福晋看着胤禛愣神的样子,有些茫然,问道:“爷跟八弟关系近些,不知他房里人,妾可要时不时去看顾?毕竟那边还没个正经主子。太子虽然跟八弟关系也好,可太子妃身份在那里,离着又远,也不可能怎么照顾的。”

胤禛有些不高兴,板了脸正色道:“这些事情不用管。你每日去额娘那里,还要理家事,不必多管这些有的没的。”然后自顾自地拉了四福晋进房,心里堵着气,此时却换了心思,道是:竟然让小八在这等事上都占了先,总不能让他生儿子也强我一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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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在宫里倒没掀起什么大风波,反而折子送到了归化,正忙得好几天都没睡过一个囫囵觉的胤禩,见了奏折上朱笔御批,先是一愣,然后伸手揉了揉眼睛,再细看,却还是那些字。胤禩定了定神,总算是确定了,却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重新经历的人生,不是没有改变。比如九弟成了佟佳氏的儿子,佟佳氏也没有死;比如额娘提前进位为嫔,自己也由孝庄皇后抚养;但是,从来没有凭空冒出一个人来。莫不是弘旺或者青葙要提前来了?胤禩的心里有着难以言喻的期待。他对着康熙的朱批看了一遍又一遍,终于相信这是真的,心里却不自觉有了新的忧虑。这个孩子,能平安生下来么,能平安活下去么?

心里涌起一种难言的苦楚,不知,自己去后,孩子们如何了?弘旺可好?青葙可好?自己得以重活一次,解脱了那昔日苦痛,重回了出生之时,孩子们却还要再那黑暗之中继续度日。又或许,自从自己重生,命运的车轮发生了偏移,那所谓的前世,所谓的雍正年间,已然全都变了。

胤禩在宫中挣扎着过了这许多年,第一次认真考虑起这个问题来。那个他不忍回首的过去,那个他不想迎来的未来,究竟去了哪里?他想了种种解释,却发现自己根本不能证明。胤禩释然地笑笑,合上奏折,闭了双眼,陷入了沉思。

两世的记忆重叠起来,关于汗阿玛,关于额娘,关于弟弟们,关于胤禛……

胤禩不知道为何这个人会这样闯入,但竟然这样不自觉地,就想起了他。想起伪造奏折事发,罚跪那天,胤禛及时安顿好九弟十弟来陪她,想起胤禛一副狼狈的样子趴在死马身上等着他去救,想起老祖宗去了那天胤禛将整个佛堂留给他一个人,想起胤禛捧了几何原本来与他一道研究题目,想起那个幼小的孩子向自己倾诉,佟娘娘有了亲生的孩子,会不会不要他。这一世的记忆里,到处都有他的身影。胤禩对他,自问没有过刻意亲近,也没有过着力疏远,可胤禛,就像是阴魂不散一般,纠缠在他的生活里,甚至比起前世里更加紧密。

胤禩叹了口气,将那张冰冷的脸从思绪之中拨开,又一次期盼起这个早早到来的孩子。胤禩膝下子孙单薄,早年对其他的兄弟一个接一个的阿哥格格是极羡慕的,后来慢慢也就认命了。面向东南,胤禩的神情不自觉地温柔起来,轻轻的说:“孩子,一定要好好的,等着阿玛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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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三十四年十月末,费扬古派出的斥候队从漠西返回,带回了惊人的消息:噶尔丹随族人在巴彦乌兰一代驻扎。

费扬古得到消息的第一件事,便是派人去请胤禩。从胤禩开始办战备之事开始,费扬古渐渐明白了为何圣上要派这个年纪轻轻地皇子来归化,胤禩虑事周到,顾全大局,全无皇子架子,与将领们都是极亲和。起初只是觉得这八阿哥会做人,可看他办起事来,却也是雷厉风行,干净利落。费扬古不自觉地从心底认同,此子不凡,与安亲王家的外孙女结了亲,日后,怕是也能有安亲王曾经的体面。一朝天子一朝臣,安王一家眼见着要衰落,又闻八阿哥与太子交好,费扬古毫不怀疑,这正蓝旗的势力,日后接手的,定然是八阿哥。

胤禩听说了噶尔丹的消息,脸上也带了喜色,却并无年轻人的那种激动,微一沉吟,道:“此时还是由费帅报汗阿玛知道,这不是我主理之事,不好越俎代庖。此十万火急之军情,汗阿玛知晓,也好早定战法,我等心里也有个底,该准备的,也要加紧一些。年后不等开春,便要大战了。”

费扬古点头赞同,写了军报,八百里加急发出去,这才问胤禩:“以八阿哥之见,圣上之意,当是如何?此战是何人为帅,几路出兵?”

胤禩看看地图,笑道:“费帅这是诓我妄测圣意?”

费扬古上前,在巴彦乌兰的地方,放了一杆小小的旗子,也笑道:“八阿哥与奴才相处这些时日,奴才可是刻意诓人之人?惟想听八阿哥高见耳,八阿哥先说,奴才随后便是。”

胤禩拿了地图边上的令旗,轻轻在图上划出一道,从黑龙江绕漠北,越过沙漠,道:“此战之要,在于置噶尔丹于死地。俄罗斯人虽然与我们签订了尼布楚条约,约定在我大清与噶尔丹之战中保持中立,但洋人阴险,不可全信,需防噶尔丹向北逃窜。黑龙江必要出兵,当是由沈阳往克鲁伦河一带迂回。黑龙江将军萨布素是个能人,东北一路,必是由他率领。”

说着,又将旗子的尖端指向归化,又圈了陕西一带,道:“费帅在此驻军日久,就是等这一日,陕西孙思克将军的绿营此次也必要参战,辎重供给俱从陕西运出,我以为汗阿玛的意思,这两路并未一路,都由费帅带领,由阴山之南绕行,穿过戈壁,再从翁金河向东,断了敌人后路。这一路,毋庸置疑,当是将军挂帅了。”

最后,胤禩郑重地将旗子拿起,从北京一路向西,穿过沙漠,直指巴彦乌兰,道:“北京的八旗军,是我大清主力,这三路军合围的时机,稍纵即逝,当有可临机决断之人坐镇中军。胤禩以为,汗阿玛此次,定然是要亲征的。”

费扬古看看这三条路线,神情先是有些激动,不多时,却渐渐阴沉下来,有些沉郁地说:“若圣上所定战法,当真如八阿哥所料,此战,难啊!”

第四十五章:阅兵

看着费扬古有些担忧地神情,胤禩也只是淡淡一笑,问道:“胤禩也知道,这样打不易。费帅不妨直言,到底有何难处?”

“三军合围噶尔丹,确实是大气魄,可想来容易,做起来,却难得很。草原地广,噶尔丹人少,灵活机动,在这广袤之地,不动声色地围住噶尔丹这老奸巨猾的狐狸,谈何容易?”因为康熙还没正式定下战法,这三路合围,只是胤禩所说,费扬古便毫无芥蒂地说了此法之中的漏洞:“横穿大漠我军能否为之暂且不论,打过仗便知道,合围是个精细活,联络最是要紧。联系一旦中断,便相当于各自为战,彼此无涉,则极难一战全灭噶尔丹人马,更不要说杀了噶尔丹了。”

“费帅所言甚是。漠西无我大清驿站,横穿沙漠作战,三军联系,的确是大问题。”胤禩点点头,又对着地图沉思良久,才问:“以费帅所见,这仗怎么打最好?”

“诱敌。”费扬古一捻胡须,笑道:“奴才和噶尔丹打了这些年,他的心思也能猜到一些。他东来驻扎在巴彦乌兰,一来想等开春去打喀尔喀一部,二来是等我大清的小股人马去打他。他们人少、路熟,跑得快,我军追不上,要撤退的时候,他再咬着尾巴吃上一口,如此多打几番,空耗我大清国力。打得多了,圣上也不可能真的被个噶尔丹搬空了国库,也许也就算了。噶尔丹便能腾出手来,将喀尔喀吞并。”

费扬古说道这里,胤禩已经明白。却皱了眉,轻轻摇摇头,道:“费帅,这主意好是好,只是不保险,我们设伏之处万一被噶尔丹发觉,提前逃走,这场战争就前功尽弃了。我知费帅了解噶尔丹,费帅既然如此说,噶尔丹想来有八九成是要上钩的。只是,汗阿玛不会同意。”

费扬古想了想也笑了:“奴才不过有个七成把握。八阿哥说得对,圣上要的十成的胜算。”

“咱们如今再如何猜测也是无用。若汗阿玛真像我想的那样三路合围,费帅还得想个办法,如何能使这三军顺利通信,完成合围啊。”

费扬古叹了口气,却还是说:“若真如此,便只能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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噶尔丹驻扎在巴彦乌兰的消息传回北京,康熙龙颜大悦,立刻决定,再次亲征,将噶尔丹一举歼灭。准噶尔的亲贵巴颜乌朗因为曾经是噶尔丹仇人的手下,在准噶尔收到排挤,在噶尔丹东进之时,率自己的部众逃脱,一路赶到了北京投诚。顺便带来了极好的消息:噶尔丹手下,此时只有八千骑兵,加上族人、妇女和孩子,也不过三万。

康熙的计划,全被胤禩“料”中了。康熙决定以雷霆万钧之势,十倍敌人之兵,越过大漠,分东、中、西三路,将噶尔丹合围在巴彦乌兰地方,以一场前所未有的大胜,将噶尔丹一战成擒。

国家是一台精密的仪器,此时,每一个部件,都开始为战争服务。八旗之中涌起一种激昂的热情。好久没有经历过战事,人人都憋着一股子立功心切的劲儿,就不知道何时才能打仗。满族是马背上得了天下,爵位都是靠实打实的军功拼下来的,没有战争,就没有功劳,没有前程。八旗的年轻子弟们,眼里燃烧起来的期盼,任谁都能看得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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