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斯(胤禩重生)中+番外——洛寒食
洛寒食  发于:2014年01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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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七,厄鲁特的大队人马倚着夕阳,由昭莫多之西而来,进入了清军的视线。前队是大队的骑兵,上万匹各种毛色的战马,安静地在骑兵的控制之下缓缓行进。约莫一顿饭的功夫,远远地能看到后队的骆驼拉着的大车,车上拉着搭建蒙古包的毡子和柳木,毡子摞成了小山的形状,顶上常常坐着几个孩子。

胤禩在站在山顶上拿着千里眼向远处看着,队伍中间,有一个女人被众人簇拥着,带了复杂的头饰,骑在高大的双峰骆驼上,遥遥望过去,虽然看不清面孔,但那种风姿,实在是胤禩生平仅见。胤禩将千里眼递给费扬古,道:“费帅看看,中路那个女人,可是阿奴?”

“阿奴?噶尔丹的妻子”胤禛问。

胤禩点点头,沉默不语。

费扬古很快找到了胤禩所说的那个女子,她骑在骆驼上,英姿飒爽,不让须眉,却在无意之中带出一种绰约的风情。胤禩猜是阿奴,一来是因为这女子实在不凡,二来他知道历史上阿奴就是死于此战的。费扬古并没凭空猜测,而是很谨慎地答道,“该是个蒙古贵妇,若是真如八阿哥所料,噶尔丹应该也在此处。”

“也不见得,”这次倒是胤禛先开了口,“素闻噶尔丹之妻在厄鲁特威信极高,指挥作战不输战将,噶尔丹此时危急,妻子在此,他本人反而可能在拖诺山。”

“不,噶尔丹逃了。”胤禩肯定地说。

“何以见得?”费扬古问。

“拖诺山虽然是险地,易守难攻,可大军围困,纵然死战,也绝无活路,噶尔丹绝不会在拖诺山。而这里的大队,带着辎重妇孺,兵士虽多,却不强悍,疲敝之师,一路逃至此处,如何能保噶尔丹平安?噶尔丹一定是跑了。”

“小八总是爱往坏处想。”胤禛带了些责备的语气,“何必如此悲观。也许噶尔丹就在此处呢。”

“也对,但愿是我想多了。无论如何,总要防着噶尔丹脱逃。倒是敌军已至,如何应战,费帅心里何有成算?”

“放进来打,”费扬古一笑,令到:“中路马鞍丘大营由四阿哥和八阿哥坐镇,宁夏总兵王化行率领本部骑兵一千三百人伏于山左,凉州总兵董大成率领本部骑兵八百人伏于山右,待厄鲁特军全部进入密林,便发起总攻。都统彭春并侍郎满丕带察哈尔骑兵,出左翼,从河岸中心依柳林插入,强攻敌军左胁。京师、左卫、西安之满洲兵潜行至西侧,从后方袭击敌辎重,封锁西路出口,全歼来敌。”

“得令!”众将领整齐划一地答道,甚至连胤禩都抱拳施礼。声音虽然不大,却满满都是豪情。费扬古并未再如平日一般对胤禩的礼推辞不受,而是上前回了一礼,话却是对胤禛、胤禩两人说的:“此番在昭莫多设伏,全赖二位阿哥之计,此战得胜,二位当居首功。”

胤禛冷着脸,眼神虽然是兴奋和热切的,可神情分明有些倨傲。胤禩轻轻地拉了拉胤禛的胳膊,这才道:“费帅说得哪里话,四哥与我都不是打仗的行家,我更是初涉战事,多蒙费帅指点,这才蒙中了。误打误撞而已,若胜了,功劳自然是将士们的。”

胤禛不会说客套话,只冷漠地点点头。费扬古却习惯了,并不很在意。

******

厄鲁特人几乎在对伏兵毫无知觉的情况下,进入了昭莫多林海。但阿奴毕竟是经验老到久经战阵,刚进入林子就觉得有些异常,立刻下令全军停止行进。此时厄鲁特大军前队的骑兵也只进去五千人,长长的辎重队伍还坠在后面。

是啊,想得太轻巧了。放进来打固然能一举歼敌,可将近三万人埋伏在密林各处,就算踪迹可以掩盖,可杀气,却是怎么也藏不住的。

厄鲁特人在探明前路安全之后,阿奴还是没有下全军前进的指令。女人的直觉,一向是极准的。阿奴相信自己的直觉。厄鲁特人踟蹰着,却还是没有退出昭莫多,停了有半个时辰,厄鲁特人的队伍才开始缓缓向东,全军向昭莫多的树林深处行进。

战事一触即发。

胤禩站在马鞍丘上搭建好的隐蔽工事中,用千里眼观察着战场的一切。他内心深处,其实无比渴望能如胤褆一样,不管不顾地骑着马身先士卒,可胤禩并不想给费扬古添麻烦,更何况,他身边还有个唠唠叨叨没完没了的胤禛。

康熙三十五年五月初五酉正三刻,大清的龙旗在周末多之南竖立起来,大纛所指,全军出击。潜伏了两天的清军,憋了一个多月的闷气,终于在此刻全面爆发出来。费扬古一声令下,无数火炮发出巨大的轰隆声,同时射向了林子之中的敌军。

炮火所及,很快烧起了一片火海,厄鲁特的骑兵被被炸得四散开来,无数马受惊,横冲直撞。清军在炮火的掩护之下从四面冲杀过去,厄鲁特骑兵没有火枪,只有大刀长矛,他们经历过最初的慌乱之后,很快恢复了镇定,一个个大声喊杀,提刀冲向清军的骑兵。

阿奴很快在其他将领的帮助下,组织骑兵攻势。骑兵很快冒着炮火结成了阵势,往清军大纛所在,马鞍丘冲去。后队的骆驼结成驼阵,趁着清军炮火装填冷却的间隙,形成了一道屏障,挡住了左翼冲击而来的察哈尔骑兵。阿奴坐在最高大的骆驼上,神情坚毅而果敢,她用清亮的嗓音高声指挥着。厄鲁特人也仿佛被她的镇定影响,在她的呼喝之下渐渐结成了战阵。骑兵夹紧马腹,勒紧缰绳,失控的马匹也渐渐因为骑手出色的骑术而安静下来。

炮管冷却需要时间,厄鲁特人很好地利用了这个时间差,以驼阵抵挡左翼清军的冲击,骑兵迅速组织攻势,穿过树木丛生的林海,一路向马鞍丘冲去。

厄鲁特人的冲锋是猛烈的,毫不惧死,勇往直前。在山林间原本很难体现骑兵的优势,可是厄鲁特骑兵骑术太精良,竟能在林木之中穿梭如旷野。

胤禩看看一旁负手而立的胤禛,将千里眼递过去,问道:“四哥要不要看看?”

“不必了,战场胜负,意在全局。我们已经胜了。”胤禛倒是极有信心,道:“八弟看到什么?”

“厄鲁特人不是精锐,但还是勇猛异常。我们八旗的将士,早已不复当年之勇了。”胤禩颇有些担心地说。

“何必涨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如今汗阿玛也力求保我八旗尚武之风,演兵之时,也是强悍非常的。”

“此战该是胜了,但不会胜得轻松。就算是除了噶尔丹,厄鲁特还在,策妄阿拉布坦还在,还有西藏、回纥、俄罗斯,大清四野,并不安定。日后用兵之处,也必然少不了。就算是宇内皆安,无一支强军,也绝难安枕。”

胤禛看着眼前这居安思危,畅论天下的胤禩,心里生出无限感慨。无怪众人皆称八阿哥贤能,众皇子之中,能当得起这个贤字的,的确唯有胤禩而已。

第五十九章:大捷

昭莫多之战,本应该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屠杀。清军提前两天到达了此地设伏,以逸待劳,以众凌寡,以有备攻无备,以枪炮对驼马,步步领先,处处占优。然而,厄鲁特军的抵抗,超乎想象的激烈,激烈到让清军始料未及。

夜色之中,厄鲁特骑兵连火把都不点,一路冲杀,见到清军便砍,便杀,像是发了疯着了魔,全然不顾自己性命,只余下一腔的好勇斗狠。天上挂着一轮新月,如同蒙古勇士的弯刀,尖利锋锐,划破黑夜的幕布,穿透繁星的喧嚣。月是红色的,所有的人也都杀红了眼。黑暗之中,西北风裹挟着浓郁的血腥气,震撼着每一个疯狂的战士。

一个厄鲁特骑兵冲到清军的阵地之前,山势太陡,他就下马而行。挥舞着大刀,好似疯狂地乱砍着向前冲去,十刀之中倒有九刀是落空的,他却好像一点儿也不累,唰唰唰地将北风斩破。他口中的喊声已经谙哑,嘴依然还是长得大大的,漫天的喊杀声之中,他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却依然喊着,那震天的杀声给了他无穷勇气,让他不畏前方准备放箭的清军,让他不畏身上几道深及至骨的刀伤带来的剧痛,让他不畏那几乎近在咫尺的死亡。

宁夏绿营的一个骑兵纵马冲过,长刀游蛇一般绕过了那兵士挥舞个不停的大刀,刀刃从那毫无保护的脖子上划过,如同春日里绿草柔嫩的茎子,倏忽折断,再不能接续。飞向天空的头颅打了几个转儿挂在了百年青松的枝杈上,晃了几下,又滚落下来。那厄鲁特兵的胳膊扔挥舞了几次,才软绵绵地倒下,那嘴始终张得大大的,再也没有合上。

那绿营地骑兵一个晃神,从暗处飞出一杆枪,毫无征兆地刺向了绿营骑兵的胸口,枪尖没入,肺瞬间穿了。绿营骑兵身子一歪从马上跌落下来,血汩汩地流着,染红了一地的砂砾。

类似情景,在战场的每一个角落,周而复始。每一刻都有人战死,有人负伤,有人从悬崖坠落,有人葬身马蹄和炮火。黑夜之中,千里眼的视线并不好,胤禩却固执地看着那些飘动地火把,每一个火苗熄灭,胤禩都心揪一下。

戌正初刻,清军的大炮几乎已经发热到了无法使用的地步,强有力的炮火覆盖一失,厄鲁特的攻击就显得更加猛烈了。戌正三刻,厄鲁特军攻上了马鞍丘的半山腰。费扬古依然镇定的坐在帅帐里,镇定地安慰着胤禛和胤禩:“两位阿哥不必心忧,厄鲁特人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胤禛却仿佛没有听见。他一身正红旗的战甲,披着大红的披风,兜鍪上一颗如血一般鲜红的宝石,整个人就如同一团火。胤禛向费扬古一抱拳,道:“大将军,我与弟弟出去作战。”说完,拉起胤禩,就往帐外走。胤禩有些惊讶,他没有想到,平时连围猎都不愿去的四哥,竟然此时能下定决心上战场去杀人。胤禩给了费扬古一个放心的眼神,毫不犹豫地跟着胤禛一道出去了。

费扬古想要阻止,毕竟两个阿哥是天潢贵胄,就算伤到一点儿,日后他都可能被康熙问罪的。但胤禩那个眼神,却让久经战阵的老将军放下心来。费扬古知道,此时皇子们现身在战场,对战局绝对是大有益处的。长时间的相处让费扬古知道,这两个皇子,绝不是来添乱的,虽然他们没有军事指挥的天赋,却有着最睿智的头脑和最犀利的眼光。最后费扬古只是让都统伊勒慎跟着,保护好二位阿哥。

出了帅帐,胤禛问道:“八弟,你怕不怕?”

胤禩笑道:“笑话,我爱新觉罗家的男儿,岂有怕上战场的!”

“好!今日四哥高兴得很,能和八弟并肩作战,此生之幸也。”胤禛说着,伸出一只手来。他的眸子很亮,映着火光。薄唇轻抿着,却无平日里看得分明的凉薄,反而带了几分少见的豪气。

胤禩看着也分明有些被感染,拍上胤禛的手掌,和他的手紧紧交握在一起。

“等大胜了,咱们喝酒庆祝。”胤禛使劲地攥了攥胤禩的手。

“一言为定!”

胤禛和胤禩都随身带了十几人的御前侍卫亲卫队伍,胤禛还带了正红旗的骑兵,几百人从山上骑马冲下来,带着一种一往无前的气势。胤禩在军中极有威望,他年轻、谦逊、没有架子,又时常去巡营,几乎所有的兵士都认得他。胤禛、胤禩的身影方现身在前线,大军之中,立刻就起了一阵骚动,那个小皇子来跟他们并肩作战了!

胤禩和胤禛多练骑射,两人被亲卫围在中间,两囊箭支几乎例无虚发,很快都射空了。皇子们的英勇感染了略显疲敝的将官和士兵,从二人出现的地方开始,向战场的外围迅速地扩散着,如同入水之石,激起层层涟漪。

胤禩和胤禛的亲卫都是上三旗里选出来的精英,他们是为了荣誉而战的,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迅猛非常。这一队人,虽然人不多,却挡者披靡,生生将敌军的攻势压住,带着巨大的能量,把厄鲁特的战阵扯出一个大口子。

子时,中路的援军由显亲王丹臻、都统成德率领,前来驰援。西路军直到开战,才给中路送去消息,几个时辰的功夫,正蓝旗的骑兵,一人三马,一路疾驰,迅速赶到了昭莫多。

援军来不及休整,便从厄鲁特大队之后掩杀过去。原本在伤病和青壮妇女的的奋战之下勉励支撑的辎重营,迅速地崩溃了。正蓝旗的援军带来了火器营,鸟枪火铳连番侵袭之下,辎重营很快起了大火。这大火,成为了压垮厄鲁特军的最后一根稻草。

中路的援军不断地赶到,正蓝旗之后,是镶红旗、正红旗,一路憋着劲儿的满蒙勇士们为战场注入了新的活力。厄鲁特人的抵抗逐渐趋于无力,阿奴还在骆驼上指挥着,她的声音已经没有了初时的清亮,却依然冷静而镇定。她在组织所有人尽量地骑马冲出去,从右翼清军人少的地方突出去。

然而,她终究还是没有逃走。

战役一直持续到黎明时分。清军杀敌三千余,俘虏一万一千,缴获牛羊辎重无计,俘虏噶尔丹妻子阿奴。阿奴欲死,却被清军牢牢地看住,连自尽的机会都没有。

昭莫多大捷传到中路的时候,胤褆对拖诺山的作战也取得了辉煌的战果。拖诺山守将巴哈什哈,因为中了胤褆的毒箭,抵抗无益,终于在支撑了近十日之后再也坚持不下去。作为被放弃的棋子,巴哈什哈也有颇多怨气,为了自己的性命,只得率众投降了康熙。

******

五月初五夜里,乾西头所的偏院中,瓜尔佳·纳木正在艰难地生产之中。良嫔卫氏十分担忧地在隔壁的屋子里坐着,随身的侍女一直劝着:“主子您再急也没用,您放宽心,自有佛祖庇佑的。”

纳木的喊声有些声嘶力竭,她年纪不大,又是第一胎,身体还未长好,就做了产妇。本就不是适宜生产的年纪,自然有种种危险。良嫔担心孩子的身体不好,从私库之中拿了不少好东西,真是从孩子未出生就开始疼上了。良嫔一直没能将胤禩放在身边自己养,总觉得心里对胤禩有亏欠。胤禩还没有大婚,这个孩子无论是阿哥还是格格,多半都是要良嫔教养的。胤禩就是庶子,良嫔此时也管不了什么嫡庶,只是高兴自己要抱上孙子了,自然欢喜无限,将这个未出世的孩子疼到了骨子里。

但纳木不是顺产,撑了几个时辰,中间还吃了几口奶饽饽,力气也耗尽了。众人劝着良嫔回启祥宫,但良嫔就是执意要守着。闹闹腾腾了一晚上,瓜尔佳·纳木终于在五月初六辰时产下一子。孩子很健康,分量也足,一出生就是毛发浓密,红红皱皱,却能依稀看出和胤禩相似的眉眼。

孩子刚生下来不久,纳木便大出血,太医没能救回来。那可怜的姑娘,连孩子都没抱过,便去了。

宫廷是残酷的。几乎没有人为这个小姑娘的去世感到悲伤,所有人几乎都将注意力集中在这个新诞生的婴儿身上。孩子没了母亲,皇贵妃佟佳氏便做主让良嫔把孩子抱回了自己宫里。太子正在给五阿哥、七阿哥安排婚期,此时有了这档子事儿,胤禩的婚事也要尽早办了。小阿哥总要有个额娘的。

消息传到前方,康熙龙颜大悦,这个孩子诞生在昭莫多大捷当日,不能不说是一种吉兆。康熙一高兴,便想起皇孙们都还没有起名字。皇子们的名字都是汉文名字,胤字辈带个示旁的,皇孙们定下弘字辈,名儿里头带个日字旁。康熙大笔一挥,就给三个皇孙全起了名字。想了想,又觉得太子家的大阿哥身子太弱,一直没起名就是因为怕不好养活,便让人将皇长孙的名字先收起来,等身子好些再说。只毓庆宫的二阿哥和乾西头所的大阿哥得了名字,一个叫做弘皙,一个叫做弘昶。

第六十章:酒醉

弘昶的出世,是胤禩重生以来,最大的惊喜。胤禩从没想过,自己会在如此早的时候就有了儿子。康熙亲自赐名为昶,只一个庶子,却得如此好名,让胤禩都有些羡慕了。昶,永日之意,如果能养得活,弘昶恐怕就是胤禩的长子。胤禩想着与菀宁子嗣艰难,若此生亦无嫡子,长子日后就要做世子的,能得汗阿玛眷顾,也算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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