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瓦落红榴(穿越)——巫羽
巫羽  发于:2014年01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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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我和家人住一起了,开了间豆腐店。”林致远扭捏,他实在不知道怎么介绍老爹和小鱼。

“找到家人了?那是好事。”李辰明随口说说,因为林致远先前说他是金华人,和家人失散,他先前说的好些话都不真实。

林致远没离开,却仍是跟着李辰明,李辰明回头问:“致远,有事吗?”林致远说:“是的,六相公,十郎过得好吗?”

从十郎离开至现在,已有好些日子,再无他的消息。

“前两日,十郎写信与我,说他过得挺好,信里也还提起你来。”林致远形喜于色,“真得?” 李辰明回:“他问我你是留在我家,还是外出,也没再说什么。”林致远着急,“那六相公以后再与他有书信往来,就告诉十郎,我开了家豆腐店,生意很好,日子过得很好。”李辰明回:“你可以写封信,拿来我这里,我一并送去柳家。” 林致远高兴说:“那麻烦六相公了。”

回到家,门口春联早贴好,老爹和小鱼在摆饭菜,准备吃饭,林致远想起许清池给他的那幅画,直奔寝室,小鱼与老爹面面相觑,随后,听到林致远的惨号声:“画呢!我的画呢!”小鱼急忙赶去,踟躇在门外说:“致远哥,你在找画吗?是一张卷起来用绳子绑的画吗?”林致远赶紧抓住小鱼的手,喜出望外说:“是啊,小鱼,你见到它在哪吗?”小鱼为难,看着林致远期待的眼神,好久才说:“我……见它在地上待了好几天,又跟致远哥平日画画的废纸丢在一起,所以我……”

所以小鱼前天除旧大扫除时,就把那幅画连带废纸当垃圾扫了出去,倒在了门后臭水沟里。

这夜,林致远一身发臭——刚去臭水沟里刨回来,坐在自己寝室门槛上流泪至天明。

许清池的真迹啊!他的几千万飞了!

清早,林致远在案前咬笔书写,小鱼捧饭进来,小心翼翼问:“致远哥,吃饭啦。”林致远懊恼揉掉纸张,抬头应道:“哦”。小鱼把饭菜摆放好,红着眼说:“致远哥,那幅画很值钱吧?”林致远正在抽纸打算重新书写,“啊”的一声,听明白小鱼的话,摆手笑说:“没关系,我再去讨一幅,小鱼,你别自责,是我自己没收好,随便乱丢。”小鱼低着头,她忐忑不安一夜,谁想林致远不仅没怪罪她,还安慰她。林致远昨夜伤心得不行,但突然又不伤心了,因为他还可以去倔老头那里讨一幅,以后有的是机会。

林致远在给十郎写信,写信这么老土的事,林致远以前从没做过,不过他知道格式——现代书信的格式。这封信内容如下:“十郎:我是致远,你在家里过得好吗?家人待你好吗?那个人没再找你麻烦吧?我现在开了家豆腐店,生意很好,吃穿不愁,谢谢你的四两金,你是我在这个时代交到的第一个朋友,希望以后还能再见到你。祝你事事顺心,致远。”这封信,林致远写得不满意,现代人的遣词造句,十郎不知道能不能读懂不说,简体字和横写,还带现代标点符号,十郎看到这信,估计会当是道家的鬼画符也说不定。

吃过饭,林致远十文,揣着信前往李宅。

李辰明在院子里,一位小唱穿青衣正伊伊唱着小曲,模样长得像个娘们,还化了装。林致远进去,李辰明示意小唱别唱了,转过头说:“致远,你信写好了?”林致远从怀里掏出信,递上。李辰明接过,看了一眼说:“这字怎么歪歪斜斜。”林致远说:“我又没练过书法,字当然丑了。”李辰明不大置信,把信打开,像看天书般,一脸愕然。“我这样写,十郎能看懂吗?”林致远颓然。李辰明笑了,他说:“十郎看后,估计跟我一样,想问你是不是番邦来的番人。”“我穿越来的,你们这时代的字,跟我写的不一样啦,要不六相公帮我代笔吧。”林致远的话,李辰明有时听不懂,不过想也知道,十郎必然看不懂林致远的亲笔信。

林致远去拿笔纸,研墨,伺候李辰明书写。李辰明书法出类拔萃,洒脱苍劲。林致远不懂书法,只觉得他执毛笔书写的手势极好看,在一旁偷偷模仿。淋淋洒洒几行字写完,小唱凑过去说:“好福气,六相公的字很多人求。”林致远对做女人态的男子,实在有些敬而远之,不大自在地笑了笑。

信封好,林致远扭扭捏捏从袖子里摸出十文说:“邮资。”李辰明哪听得懂什么“邮资”,不过也知道这是给送信仆人的劳务费。

“信,你去送,我告诉你怎么走。”李辰明如此说。

林致远纳闷说:“我亲自送过去,那我人都到了,还写什么信。”李辰明回:“你见不到十郎,把信交给管家,就说是李家三相公的信,你也是三相公的小厮。”

无疑,柳家不收李辰明的信,而待李景一向敬重。

“三相公知道我冒充的话,还不拆了我的骨头。”林致远只敢小声嘀咕,他一直觉得李景可怕。

“不会,以往我亦是用此法传信。管家接信后,你不要离去,留下等待十郎的答复。”

李辰明让小唱去书房里,取来他给十郎的信,一并交给林致远。林致远心里想着:原来是乘机差遣我,难怪这么好心帮我代笔。“给,跑腿费。”李辰明又递过十文钱,林致远没接,反倒也排出十文钱,学李辰明说:“给,跑腿费。”李辰明眉头挑动,作势要揍林致远,林致远闪躲,在一旁傻笑。“没规没矩。”李辰明看着林致远的笑容,并不生气。 “柳家在城西,金水坊那边,你到那里,随便问个人,都会指点你柳家在哪。”又念叨:“你这个番人,去的时候,收敛些,别跟管家仆人提十郎,只能说是三相公叫你来送信,切记。”林致远被人叫“番人”,嚅嗫:“你才番人呢。”他的声音极小,李辰明抬头问:“什么?”林致远回:“六相公这么说,就好像柳家没十郎这个人似的。”李辰明说:“去吧,别误事。”这话就是催促林致远行动,林致远点头说:“好,那我去啦。”

走至金水坊,在牌坊下,随便问过往行人,果然知道柳府怎么走,还说:“你不是当地人吧?连柳探花家都不知道。”林致远只得承认自己孤陋寡闻。

林致远连什么是“探花”都没听说过,还以为十郎的爹或兄长叫这名字。嘴里念着“柳探花”,按路人指点的方向走去。走着走着,便见一处偌大的庭院,十分贵气,门庭严然。林致远整理衣巾,上前对看门的呈词:“李家三相公让小的送信来。”看门的扫视林致远一眼,趾高气昂说:“名帖呢?”林致远听说过“名帖”这种东西,相当于现代的名片,他这等身份自然是没有,对方要的是李景的“名片”。林致远正在想怎么回答时,正好管家送客人出来,见到林致远被拦住,过来询问,林致远仍是那句:“李家三相公让小的送信来。”管家果然知道内情,接过林致远的信,让林致远在门外等着。

好嘛,连进门都不给进,果然是大户人家。

林致远坐在柳家大门外等待,心想应该拿李辰明那十文钱,原来送信也这么麻烦。

管家出来,手里拿着两封信,塞给林致远,一并落林致远手中,还有五文钱——跑腿费。林致远嘴角抽搐,对现在的他而言,这点小钱他根本不放眼里,看来真得被当小厮了。

离开柳府,林致远不禁回头仰望柳家的深门大院,心想这房子就像个牢笼,将十郎囚禁在里边,这样想着,又担心十郎回家后,也许过得不好。

怀里揣着信,林致远小跑回李宅,听仆人说李辰明在后院听曲,林致远想:又在听曲?以李辰明的嗜好,那小唱说不定跟李辰明是连手的。林致远胡乱想着朝院子走去,婢女将他领到院门外就离去,林致远直闯院子找李辰明,等他找到凉亭中的李辰明,却见小唱枕在李辰明膝上,李辰明低头与他说笑。

林致远刚想躲避,李辰明竟已看到他起身,小唱羞得双颊绯红跑开。

“十郎回信了。”林致远走过去,把十郎的回信递上。李辰明神色不变,稳稳接过,拆信读阅。他坐在凉亭长椅上,衣领半开,看得见里边穿的白色中衣,再加上本该是腰间系的玉带钩与丝绦,竟被丢在一旁,林致远脸红,胡思乱想。

“先读读回你的信。”李辰明一本正经,但当他抬头看林致远,见林致远涨红脸,戏弄说:“致远,把我的玉带勾递来。”林致远站着不动,拿眼瞪李辰明说:“我又不是你的仆人,自己动手。”李辰明将信在林致远面前摊开,似乎在说:还想不想让我给你读信。林致远深觉自己的软肋被人掐住,他看到李辰明手上的纸,密密麻麻都是天书——不说那是繁体竖写无标点,还是文言文,更重要的是十郎写的是草书。林致远抓起玉带勾,递给李辰明,李辰明缓缓系上,整了下衣领,这才开始读信,念了一遍,林致远如听天书,一脸白痴相,文言文他不懂什么意思。李辰明用大白话简略陈述说:“十郎让你读书识字,并说你擅长丹青,不要浪费天赋。”李辰明将信纸合上,疑惑说:“你并无绘画天赋,十郎为何有这般说辞?”林致远不是第一次被李辰明看扁,他也懒得理会,只问他关心的:“还有呢,十郎还说什么吗?”李辰明回:“也没什么,说他现在万虑俱寂,也就是再无杂念折磨他,心已平静。”林致远猛点头,嘴里念叨:“他过得好就行,他家那宅子就跟个鸟笼一样,我看着很不舒服。”李辰明听到这样的话从林致远口中说出,心里吃惊,确实,柳家在李辰明看来,也是个鸟笼子。

林致远收回十郎的信,转身就打算离开,李辰明突然在一旁说:“去取我作画的那套劳什子。”林致远回头,以为在喊他,正不悦想回:“自己去,我又不是你家仆人。”时,才意识到这是要叫他作画。

作画工具取来,将宣纸在石桌上铺开,把镇尺压住纸角,林致远持笔将院子里的东西看了又看,最终目光落在李辰明身上,并做了个:你给我过去,去那边坐着当模特儿的表情。这个眼神如此复杂,李辰明不予理会。“六相公,我帮你画张肖像画,你坐那里。”

李辰明本就是想测试林致远,因此,也不介意这样的要求。他洒脱往红漆的长椅上一坐,他身穿湖蓝道袍,腰系绛红色丝绦,勾丝绦的是件白玉带勾,细腻、精美。这家伙四肢匀称修长,自有一份优雅。林致远摒去杂念,继续端详李辰明,只见他侧头的坐姿,正是入好的好构图,急忙捕抓李辰明的特点,李辰明很适合穿蓝色道袍,宽大的白色护领衬托他完美的脸庞,英气的眉宇,硬挺的鼻子,黑亮带着狡黠的眼睛,轮廓线优美、微微扬起的嘴角,长得确实不赖。他头上没戴巾帽,浓密的头发扎了个发髻,别着一支竹节青玉簪子,头戴的黑色东坡巾搁在右手旁,巾脚垂悬,而主人悠闲,旁若无人坐着,惬意自在,不羁张扬。

林致远的素描功底好,色感也强,他以前作画,画的是油画,到这个时代后,他已经学会用国画颜料作画,国画与油画的表现形式自然不同,因此林致远也自觉做了风格改变。

送信到李宅,已经是黄昏,作画至一半,天色早黑了,林致远还想画下去,无奈院子蚊虫多,而且灯光不足。林致远把画收起,对站在身边的李辰明说:“我带回家画,画好再拿来。”

李辰明看得正在兴头,林致远的做画手法,他以前不曾见过,很是新奇,挽留林致远,“天色不早,留下吃个饭。”林致远这才想起肚子真得好饿,刚画得入迷,没发觉。

林致远还没傻傻地觉得能跟李辰明及其家人同桌,他将东西收拾回李辰明书房,书僮在一旁服侍他,书僮端来的伙食不差,林致远胡乱吃几口,想继续上色,又苦恼烛火昏暗,干脆就将笔搁上,起身打量李辰明的书房。

书房摆设颇为风雅,藏书也是极多,可惜林致远读不懂,墙上挂的大量字画,林致远一样也看不懂。

林致远在李宅过夜,因李辰明有“前科”,他怕李辰明突然对他有“性趣”,不肯在书房睡。李辰明只得让书僮带他去下人的房间睡,和书僮睡一间。

书僮名叫青华,样貌秀美,只有十四五岁。林致远每次见到这位文静的书僮,就觉得他可能遭过李辰明的毒手。深夜,两人躺在床上,林致远故意说:“今日我在院子里,见六相公与那小唱抱一起,不知道在做什么。” 青华波澜不起回:“六相公戏弄他吧。”林致远说:“我怎么觉得肯定没干好事,六相公的嗜好,难道你不知道。”青华一阵沉默,好会才说:“那小唱与我一般大,六相公做不出那种事,再大些的就难说。”青华又说:“我……我以为致远哥也是呢,原来致远哥不知晓。”青华这话,说得林致远脸红,林致远急忙争辩:“我哪里像了。你觉得我哪里像了!”林致远的意思是他哪里像被男人压在身下的人,青华没弄明白他说的“像”是指什么意思,而是误解了,“致远哥不说,我还没留意,眉眼是有些像那个人。”林致远迷糊:“哪个人?”青华迟疑,不知道该不该说。“哪个人啊,别神神秘秘的,我又没处说。”青华压低声音:“柳正卿。”林致远吃惊大叫:“你说什么!”青华急忙捂住林致远的嘴说:“要命啊,小声点。”

第二日,天一亮,林致远就又回李辰明书房继续作画。摊开画稿,嘴角带笑,眼角带桃花的李辰明呈现在眼前,林致远懊恼哦从笔架上取下支大号毛笔,往这厮春风满面上戳啊戳,毛笔本是洗干净凉干过,笔毛又柔软,自然毁不去这笑意盈盈的脸。林致远备感失败的垂下头叹息,而后将毛笔挂回原处,他又把画仔细端详,像似下什么决心似的,他拿来镇纸,将画纸压平,又寻来布绳,将袖子扎起,他从笔架上取下描笔,沾好颜料,细细的在李辰明的脸上,用笔勾勒出五官。

绘画是个细心活,作画时不仅忘记时间流逝,也忘我,那是处于一个特殊的状态,只要把画纸摊开,握上笔,林致远很容易就进入状态。

渐渐,画中的李辰明浮现,他侧身而坐,湖蓝色的道袍湛湛一片,红色的丝绦点装点艳丽,映衬着李辰明搁放于丝绦上自若松弛的手,白色的带勾如凝脂,白色的护领衬起他略仰起的下巴,那张脸,五官匀称,神态轻慢,玩世不恭。几株翠竹掩在一旁,光线自然地扫过李辰明的脸,他的嘴角勾起,笑容是如此耀眼。

林致远从没见过长得如此好看的男子,也许是因为李辰明穿着古人的衣服,儒雅中带着洒脱,也许是因为“情人眼里出西施。”呸,我在想着什么。自从昨夜青华说了那些话,林致远的心绪受到波动。

画好,林致远在画纸一角,涂了个花押:致远。大功告成!他起身扫视这画作,满意微笑。

这是他有史以来最满意的一张画作,深深觉得他离大画家梦又靠近了一步。

就在林致远对着画美滋滋之时,李辰明进来,仔细端详画作,时而沉思,时而赞许似的点头,林致远在一旁面露期待。李辰明终于抬头看向林致远,问:“你画学自何人?”林致远不得要理回:“我小时候就喜欢画画,也上过培训班,可惜文化科成绩不好,没考上满意的美术学院。” 李辰明听得一头雾水,换着问:“教你做画的人是谁?”林致远回:“我没有专门拜师,就是买些美术书看,然后临摹。”这话,李辰明终于听懂一些,也就是说林致远靠的是临摹。“也难怪,你的手法颇类近年兴起的写真(肖像画)画风,传神逼真,如人立于在眼前。”这回换林致远一头雾水,也难怪林致远不解,在他认知里,古人画画都偏重神态,对形要求不高,或说也只有工笔才要求逼真,原来肖像画也有这个要求啊。不过也对,既然是肖像画,肯定追求栩栩如生,可见写实的画风,在古代也不罕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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