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海——雨褵
雨褵  发于:2014年01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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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usso喜欢的是玫瑰、白兔、男人和珠宝,老子身上哪一样玩意儿和他勾得上边?」他双手伸直,捉着前方的椅子。「我还真没听过有老板会阻挡财源的……没后悔,你刺吧。」

那男人拿起了针笔。

一针又一针地刺在他的背脊、皮肤,戳痛了、红肿了,他手微微收紧。

这只是第一阶段而已,那师傅正替他进行轮廓割线。

其实他是怕疼的,很怕很怕的那种,记得第一次请求这男人替他刺龙时,他是惧怕的,坐在台上,脚伸直让那男人将颜料刺入他皮肤时,他是颤抖的、是哭了,唯一能做得只能咬着嘴唇不发出声音……

那是Russo死的那一年。

他离开了那男人所展开的羽翼下,被迫独自面对现实。

那年他十二岁。

在中国代表吉祥的龙、在西方代表邪恶的龙。

宛如他对Russo养父、其他人对这头痛的社会败类。

他几乎快忘了Russo养父的长相、声音,站据他对那男人的记忆的,是那晚的鲜血、那晚的破口,那晚几乎让他心碎的僵硬微笑,他忘不了那男人在死前的几十分钟,明明还摸着他的头哄他入睡,在他耳边喃喃说着「我爱你,儿子。」的男人,就这样离他而去。

Russo……那男人明明一直在等他回应,亲口叫他一声爹地。

明明还说过会陪在他身边不会扔下他。

但那男人没等到他的那声爹地,就擅自破坏自己放下的承诺,扔下他走了。

Russo,你这骗子!

「嗯!」针笔刺入股沟附近,他痛得几乎要流下泪,只得紧紧咬着下唇忍痛。

他有时候会搞不清楚自己为何要一直一直刺伤自己,是为了不忘记对Lombardi那男人的恨,还是不想忘记那总是包容自己烂脾气、视他如己出的Russo?

又或是那只是他自己用来逃避Russo死的一种手段?

连他自己都不想弄明白的事情,别人应该也不懂吧。

其实这男人说的对。他在自己身上刺了Russo喜欢的东西,那是变相的悼念。

Russo的尸体最后是给警方处理掉的,而他,什么都没能为他做。

他做的,只是徒劳的悼念,让自己有藉口的逃避而已。

生前,他甚至连那男人想要的、简单的一句爹地都没给他,死后,更没一样能替他做到……Lombardi的死变成他最后一根稻草。

他那自以为的复仇。

针笔离开了他的皮肤,刺青师傅告诉他今天只做割线的动作。

他浑身早冒了汗,背脊热得发烫,他从台子上坐起,尾椎的部分也是疼的。

他穿回衣服,与男人约了下次日期后,离开。

他没再去任何地方,趁着雨丝没大起来赶紧回了狗窝

直到下次的约定时间到了,才又出门。

那师傅是看在Russo的面子上才让他在短时间内完成这样大的纹身图样。

从肩胛骨处一直到尾椎,那匹狼生龙活虎、栩栩如生,不似一般凶恶的狼纹身,他背上的温驯又有带着骨子里的骄傲感,宛如Russo的化身。

也确实是。

那师傅花了整整五天的时间才将他背后的图样完成,途中还不包含他等待预约的空白期。

第四次的上色他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背脊的刺痛令他捉紧台子边缘,下唇都给咬破了,眼泪止不住地狂流……

最后他甚至懦弱地叫了Russo的名字。

即使如此,那幅图仍完成了。

他现在正坐在台子上任那男人在他背后拍照。

「你知道,Raul这个字的意思吗?」他抬高下巴,用力吸了吸鼻子。

鼻水像快流出来一样。

那男人沉默了数秒,「狼?」

「嗯。」他双手指尖抵着指尖,小幅度的磨擦。「但是他讨厌这个名字。这家伙以前绝对有要你叫他Rosalind吧!他妈的盛开红玫瑰。」

「是啊。」那男人苦笑,和他比了OK的手势。

殷红从台子上站起,拉上裤子,将衣服一件件套回身上。

他将最后一笔钱放在男人桌上。

「谢了,荷师傅。」他看见那男人脸上露出既高兴又复杂的神情,他朝那男人一笑。「这是最后一次了。」

他不会,也可能没机会再刺了吧……

门铃叮叮当当的发出清脆的响声。

方踏进酒吧店里,无意外那对猪狗兄弟立即和他招了手。

「Rory!」Alvin冲过来就是用臂膀夹住他的脖子,另一手用力揉乱他发根逐渐变黑的发。「你这小子死哪里去了,知不知道我们有多担心你啊,臭小子!找奶奶找到被大野狼吃下肚了是不!」

他双手掐着臭狗的手臂,身体不断往后挪,试图挣脱牵制。

他的背脊因为挣扎而隐隐作痛,他挣得越厉害,那该死的狗揉得越用力。

「Fu……Fuck!放手!放手!很痛!Alvin!」他狠狠推开那男人的掌控,踉跄地后退几步。

一双臂膀紧紧抱着他,几乎要他窒息。

「你他妈的知不知道我们也会担心啊!Shit!明明只是一个干他妈的臭屁小鬼!」

他身体一个轻颤,用力抿了破皮的嘴唇……他拍拍Alvin的背。

「哼,老子哪可能这样简单就死了。」他退出那只臭狗的拥抱。「你们没死才让老子惊讶咧……那件事……算了,我去和你那猪兄弟说。」

他无视Alvin在旁边的乱吼乱叫,边闪躲那家伙挥过来的拳头,他走到吧台前坐在Gareth旁边。

「「Bruno和Lombardi在下个星期结婚。」Gareth一劈头就朝他丢出这句话。「Lombardi下午三点要替那女人看婚纱。」

「nozze(婚纱)?」他哼笑。「真他妈的有闲情逸致。」

他和Rome拿了杯温水,润了润唇。

Lombardi那人渣一定准备了一堆保镳随行,这次行踪也是好不容易才靠这对猪狗兄弟才找拿到的。上次婚宴一定让那人渣起了疑心,他之前可用尽了方法也没能靠近那人渣,那场婚宴要是没Vincenzo这干他妈的程咬金他早爆了那人渣的头。

这次不会犹豫了。

不能犹豫了。

这次犹豫必死无疑。他掐了掐自己的手臂肉。

也不能颤抖。

不然,就算他这次逃成了,也杀不了那人渣。

最后一次的机会……

「Rory……」Gareth沉默了好一会,用生硬的声音开口唤他的名。

他抬眼,哼笑。

「你不会想知道我想做什么的,猪哥。」他将水一饮而尽。「阻挡人家恋情可是会被马踢的,哈。」

「干!Rory你他妈的……」Alvin突然抓住他肩膀,将他整个人扳过去,面对那只臭狗。

「羡慕吧!前几个月和老子欢爱的女人现在想和老子私奔,羡慕没?」

「屁啦!那个女人他妈的正咧,最好会看上你这死矮子、臭小鬼!」那男人又勾住他的脖子,用力揉他的发。

「哈哈——怎么不可能,他妈的Lombardi重财重权,看老子他妈没钱途,逼着Angela嫁给他妈的Carlo Bruno,你以为我甘心吗?不带走Angela给那个死老头下马威怎么行?」

「开什么玩笑,干,老子也好想有女人可以私奔,不是和这他妈的死猪头每日每夜混在一起!」

「你们一只猪一只狗,刚刚好,一个锅配一个盖,听过没!」

他边挣扎边大笑,Alvin气得开始搔他的痒,他的头被牵制住,逃也逃不掉,只能用双手拍打那只臭狗,边笑到眼泪都快冒出来了。

突然——

「Alvin!」

Gareth失声大喊!

男人警觉地转过头、他立即抬起头正巧望见玻璃窗外的人影——

Vincenzo!

桌椅碰碰撞撞的声音,玻璃杯被撞倒在吧台上,Gareth喊完同时立即躲进吧台后方,殷红和Alvin同一时间退离对方,一个直接翻过吧台躲道下方、一个碰碰撞撞躲Gareth旁边,三人全缩在阴暗处,靠着厚实的吧台做遮蔽。

Rome被他们吓得在手中擦拭的杯子都掉到地上,碎在殷红脚边。

开什么玩笑!

为什么那个变态会在这里、在店的对面——!

「干!为什么他会在这里!」Alvin的干字叫到快破音了。

Gareth四肢并用,爬到吧台边缘,悄悄探出头,Alvin见状爬到Gareth后方,探出头,他则将全身重量压在两人身上,从两个头颅的缝隙中看玻璃窗外的景况。

那个男人应该是没发现他们,那家伙穿着一看就知道值不少钱的双排扣大衣,甚至围了围巾,白皮肤的粗大手掌桌着一只黑皮箱。

他认得那个,但是不太确定是不是。

是藏在书桌下的那个黑皮箱吗?

那变态准备要杀人吗?

杀谁?和他相同目标的那人渣吗?还是其他人?

是摆在茶几上那叠字母的有钱人吗?

殷红乌溜的眼直瞧那男人,头伸的比其他两个人还长,几乎要摔出吧台了。

Vincenzo的表情仍是他熟悉的那样,微弯的嘴角、带水的蓝眼,举手投足仍是那样优雅。他难以相信那只皮箱是装着狙击枪的。

但是那只皮箱实在太像他那天看见的那只箱子……

Fuck!那变态要杀人要奸尸干他屁事阿!

「那家伙走了。Dicarlo家的少爷没事到这里干什么?」

他们将头缩回吧台内,三个背靠着吧台,坐在地上曲着腿。

「谁知道,他妈的发神经梦游走错路。」他挠了挠后脑,顺口接了话。

他也不是第一次看那神经病跑来这种只有下层阶级才会来的地方了。

防狼喷雾剂用在那家伙身上刚刚好,呵。

虽然最后他被那男人五花大绑丢回床上干到哭了。

「Rory……」Gareth一唤声,他转头看像那两个嘴张大到苍蝇飞进去都能直奔食道。

「你……」

「你们……」他同样惊讶地看着两人。

「为什么你会认识那家伙!?」

「你为什么会认识那混蛋——!」

「为什么你们会认识那变态——!」

现场顿时一阵沉默。

第十章(下)

风声飒飒地吹,寒风令他缩了缩肩颈。

雨水啪答啪答地掉在水泥地,数个深色小圆点如数个弹孔。

他从怀里拿出一把枪,拇指磨了磨枪柄,他拉开保险。

转角处停了俩辆高级轿车。

殷红小心翼翼的不让戒备在男人及女人身边的保镳发现自己。

雨水打在他头上,顺着发流道额头、眼角、脸颊、嘴唇……

他抹了抹脸,冷得有些颤抖。

运气差透了。

新偷的外套就这样淋湿、变得笨重,他立即脱了扔到角落,只剩里头单薄的外套及背心,他越发觉得冷。

雨越下越大。

他抖得越发厉害,女人先从车上出来,由保镳替她撑伞、接着是那人渣,他的视线被水打糊了,他抹了抹颜面,将浸水的鞋袜退去。

冰冷的水泥地让他缩了缩脚指。

记得他当初见到那男人时脸上的皱纹没有这样多,眼角也还未下垂,头发也没这样稀疏、发也未白。

那人渣已经老了,再宴会时灯光炫烂的照耀以及人潮的遮挡,他没看清这男人,没想到不过短短七年的时间,这男人已经老到他几乎难以和记忆中的Lombardi重叠。

原本结实的腹部如今微突,变成圆滑的啤酒肚。

也是,这男人四舍五入也五十岁了,老了。

他用指腹磨擦板机,冷笑,转身,爬上围墙、攀上树枝,由上而下俯视严密戒备的人肉墙。

要是Russo再见到这样的男人,绝对后悔曾和这男人有一腿的。

不。

他早后悔了。

后悔了。

殷红将刘海拨向后方,左瞄右瞄,他跳下树,无声息地着地在湿滑的水泥地上,他朝那群人的反方向跑去,绕过一个转角,背脊贴在冰冷的围墙上。

背脊的伤口未好,今天早上才脱了层皮,有些发痒。他庆幸自己没在刚完成纹身就立马到酒吧找那动物农庄的三个成员,不然Alvin那一个拥抱绝对会痛到他再咬破嘴唇。

他用转角的死角挡住自己比西方人要娇小的身体,眼睛直盯着对接的转角处。

两个前锋保镳经过、转向前方,中间的保镳……左右边保镳转身……那人渣的身影从人肉墙的空隙中出现!

他左脚一跨,左手与肩垂直,枪口指向那人渣——!

锵——!

他双脚间的围墙多了黑圆痕迹,他腿腹被某样东西擦出血来!

狙击手!

他还未反应过来——

碰!

鲜血从他眼前爆开。

※ ※※

血在水泥地上爆开成了绚丽的玫瑰图样,接着随着雨水渐渐成了岩浆般的红河。

尸体以背对着他,身边安静得如墓园似的。

那人死在阴暗的角落。身上的血水在雨水冲刷下变淡,身体比一般尸体更快冰冷、僵硬。

Vincenzo稍稍将眼睛抽离瞄准镜上,眨了眨湛蓝的眼珠子。

雨水将他的发弄湿,紧贴着额头,发尾差点戳刺到眼睛。

他将头发拨向后,感觉像梳了油头。

「Addio。」他轻笑。

计划中的一部分。

反正公司都给他暗中收买、人员也给他挖角了大部分,甚至在最后那人将公司所有权透过其他人交给了他。已经没用处了。

那人留着只怕他多费口舌让其他人警戒,他不留。

他站在高处,只要站起来几乎能见海了。

嗯……说起来,这应该是他第一次找到那只猫的街附近吧。

和商圈有些近。

他将左眼眯起,右眼再次靠上镜头。

说起来,Lombardi在这附近吧。

听那晚哭成泪人儿的小天使说下午会和Lombardi家那老头去领婚纱。

女人总是在穿上婚纱显得美丽动人,由其是在结婚当天。

希望那女人穿起来后别露出死人脸,呵。

保镳?

一个、两个……有九个呢,挺多的。

刚到不久吧,才刚下车……小猫咪?

他离开镜头,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睛。

怎么会?

那只猫……

Vincenzo再次将眼睛对向镜头。

没错。是殷红。

爬上树、跳下来、往反方向逃……

偷了东西吗?

他露出微笑。

而后,他的笑容逐渐退去。

那只猫拿了宴会上那把枪!

Vincenzo没多想,真的,他连思考都没思考,手已经做了反应。

他朝围墙开枪,两枪。

间隔不到五秒。

第一枪,打在男人两腿间,击中围墙,他看见殷红顿住动作,腿往后稍挪。

他计算错误了。

第二枪直接贯穿男人的脚踝!

血液在镜头下爆开!

他扔下枪枝,在冰凉的雨水冲刷下,他尽觉得自己背脊发热,他冲下大楼,在雨中狂奔,靠着在镜头下看见的路线奔向街道,雨水冲淡了男人的血液,他停在殷红方才站的位置上。

Lombardi没发现殷红。

进入了婚纱店。

那,那只猫呢?

好像除了雨水冲刷的声音外,他耳朵里只剩下心脏疯狂跳动的噗通声,他像疯了一样在街道上狂奔,转过一个弯两个弯,在附近像绕圈圈一样,他只找到男人的湿得笨重的外套和一双鞋袜。

他亲眼看见殷红脱下的三样玩意儿。

他穿着狂滴水、笨重的外套和围巾在街道上打转。

最后,他在离他射伤男人附近的小巷弄发现冷得发抖的猫咪。

「殷红。」他不知道自己语气有没有随着寒冷而发抖,粗重的呼吸声和大与的倾泻声激呼将他的呼唤给冲刷掉。

「殷红!」他像发了神经,不如以往优雅、不似平常面带笑容的自己。

他笑不出来,连勾起的动作都做不到。

他踏着水声半蹲在男人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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