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重陷阱(出书版)+番外 BY 榎田尤利
  发于:2014年01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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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现知念大哥吗……』

「对。」

他设下好几道防护网。如果负责调查的人不是杣,不知道还能不能发现知念的影子。代表知念的存在就是这么小心谨慎地被隐藏起来。

不想怀疑他。

但是,之后也接着发生很奇怪的事。本来应该在新宿工作的广田出现在六本木。而且还故意从沓泽面前走过,核说他也看过广田,不过时间有点不一样。换言之,广田明明就没什么事,还在「Club Royale」附近闲晃了一个小时左右。

简直就像是在说:「请发现我吧。」

左座不是老鼠——沓泽如此深信。某个人想要把左座塑造成老鼠,而那个人物才是真正的老鼠。

「我跟知念大哥……讨论过了喔。说我非找到老鼠不可,打算设下陷阱,想用可以信赖的人。他很快就帮我准备好了。」

知念替他安排的,是个叫刀根的男人。

刀根依照沓泽的脚本,非常巧妙的让广田上钩——表面上看起来是如此,但实际上不是。打从一开始,广田就跟刀根一样,都是知念的棋子。只是不知道详情的小混混,为了钱依照吩咐办事、遵从命令说话罢了。

在指定的时间到六本木闲晃、说自己认识左座,谎称自己就是把消息透露给警方的联络人。

报酬庞大,而且不会连累你,虽然应该会暂时被抓到,但我很快就会把你救出来……大概是这样被说服的吧。

实际上,招出左座那件事之后,广田就突然消声匿迹了。

沓泽觉得万分可惜。

信任的大哥——知念设计自己,背叛组织。

「我也像知念大哥所做的一样,设置了陷阱。在左座大哥被软禁,知念大哥放下戒心的时候——只是演一场简单的戏而已,但成功了。」

那间酒吧有新的毒品买卖。

这件事应该只有知念知道才对。

天送弹珠汽水糖过来的时候,如果警察踏进来——那么泄漏情报的就是知念。没有其他人了。

『知念也落入陷阱了吗?』

「对。」

『已经跟会长报告了吗?』

「是。」

左座冷笑哼了一声说:『这下会被除名吧。』

想必会演变成那样吧。虽然不至于被移送法办,但会剥夺大部分财产作为赔偿金并逐出东京。不会连性命都剥夺,不过叛徒的种种会在全国的黑社会广为流传,成为跟死亡没两样的存在。

『那家伙现在在哪?』

「在自己家啊,我等一下要去找他。」

『要挥泪诀别吗?明明就是你把他逼入毁灭的?』

「这么说就不对了喔。」

沓泽斩钉截铁的说。

「知念大哥是——自己让自己毁灭的。」

左座用鼻音哼了一声,连声招呼也没打就挂断电话。

真是个没礼貌的黑道。沓泽把手机丢到助手席,杣就在等红绿灯的时候捡起手机收入怀中。

已接近知念的家了。

知念为什么会背叛组织呢——沓泽连想都想象不到。一方面想知道原因,另一方面也不想知道。

不管有什么原因,都不可以出卖自己的组织。

这虽然是正确的论点,但很可惜,这并不是真理。沓泽知道人类是多么软弱的生物。

不管是正确的论点、仁义、理性,在人类的软弱前都得屈膝、屈服。

如果自己就快要饿死了,应该很多人都会从无辜的别人手中抢夺食物吧?即使别人可能因此死去也一样。

没有比人类的软弱更能让人类行动的东西。

理论虽然奇怪,但这是事实。

当然,知念也有软弱之处。但沓泽不想知道那些。想要持续认为他是个坚强的人,也知道那只是自作主张的幻想。小心翼翼的怀抱着幻想的自己,最后仍应证了软弱的结论。

真是笑死人了。

明明就是黑道还这样。越爱逞强的人就越软弱,这大概是真的吧。

「杣。」

「是。」

「你觉得自己坚强吗?」

探问心腹后,杣深思熟虑了好一阵子,大概过了一分钟左右后才回以「我不知道」这个答案。虽然愚蠢老实,但也觉得这是正确答案。

之后不到十分钟,沓泽就到达知念家。

老旧和风建筑的独栋住家一片寂静。

没有上锁,也没有人回应叫门。杣先进入屋内探看情况。

看出杣回到玄关时的表情难得僵硬,沓泽紧咬住牙关。一边心想:「不会吧。」一边连鞋子也没脱地快步走过嘎吱作响的走廊。

知念的妻子呆然坐倒在这栋房子最宽敞的房间。

穿着白衬衫和西装裤的知念,背对着她吊挂在她视线前方。

挂在梁上的绳子紧紧嵌入知念的脖子,完全放松的身体诉说着他们早已来迟。

核知道知念的讣闻时,已过了一个月。

送件的地点碰巧是诚龙会旗下的酒店,从那里的侍者口中听说。据说对外声称病逝,但实际上是上吊自杀。如果是诚龙会的话,有好几个专属的医生。随意假造死亡证明书这点小事不算什么。

——丧礼好像也办得很朴素呢。

爱讲话且似乎对核有意思的侍者说道。

——上头有吩咐说组里的人不可以出席……因为知念大哥是个很会照顾人的人,所以我也很想去上香的说。怎么会这样呢。

那是因为知念是叛徒老鼠啊——核在心中低喃。知道这个事实的人好像只有少数几个人而已。

调查知念的住家后,发现那里早已挂上房屋仲介的牌子。

隔壁邻居说,成了寡妇的夫人好像自己一个人回乡下了。据说他们没有小孩,不过核早就知道事实并非如此。

很快就查到知念坟墓所在的寺庙。

因为已经过了四十九天,所以骨灰应该已经纳入灵骨塔了吧。在月历进入农历十二月的时候,核独自前往那间寺庙。他没跟天说知念死去的消息。如果知道自己参与过的工作有人死掉,看似粗线条实则纤细的天会受伤。打算过一段时间之后,再找机会跟他说明。

那并不是间多大的寺庙。

核把机车停在境内,走向墓地。

冷风从骑士外套的领口钻入。现在是遍布红色云彩的日落时分。进入夜晚后,应该还会一口气变冷吧。

跟知念的关系并没有好到会深深为他的死哀悼。

但是,他说核调的调酒「好喝」。

还记得那张亲切的笑容。一想到他已经不在这世上,感觉也有点不可思议。如果沓泽没有布下未雨绸缪的计划,知念应该就不会死。

不——若考虑到他背叛组织,应该迟早会迎接这种结局吧。

事情已经过去了。事到如今再想也没有意义。

墓前有人早到了一步。

发现那个背影的时候,核不惊讶。也许隐约有预感也说不定。

这一个月来,曾数度想起这个男人。想着根本不在眼前的男人,对核来说是很稀奇的事。

沓泽孤身一人。

难得没有带杣。还是他躲在核看不到的某处,目不转睛的盯着这边呢?

高大的男人呆然伫立在深红色的天空下。

没有献花也没有捻香,只一味呆站着。凝视简朴的墓碑,双手就着么无力的垂下。

风吹乱沓泽的西装下摆和服贴的头发。

核刻意发出脚步声接近沓泽。明明不可能没听到踩过碎石地的声音,但即使如此,沓泽仍没有回头。

乌鸦在某处鸣叫了一声。

「……你不会觉得是自己杀了他的吧?」

丢出去的话没有得到回应。

「如果你这么想的话,那我等于也帮助你杀人了。这样我很困扰,所以拜托你别这样。」

「——我没那样想啦。」

沓泽没有回头,就这么回答。

他的语调听不出跟平常有什么不一样。核发现在确定那是一如往常目中无人的声音后,自己松了一口气。

内心一阵讶异,这样简直就像在担心沓泽不是吗?最近数年来,自己有担心过弟弟以外的人吗?

「大哥应该知道才对。知道总有一天会无法挽回。」

沓泽边沐浴在夕阳下,边用莫名有些悠哉的口气接着说道。

「即使如此也不能停手……这个人有个儿子嘛。」

沓泽稍稍转过肩膀,回头看这么回应的核。动作正好是逆光,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消息真灵通,他儿子的事,就连我们组的干部也几乎没人知道喔。」

「因为我是势单力薄的年轻小伙子嘛,只有情报可以当武器。」

虽说是儿子,但不同姓。

那是知念年轻时交往过的女性所生的儿子,知念本身好像是最近几年才知道那孩子留着自己的血。

「不过,我也没知道多少啊。也不晓得这次的事件跟他儿子有没有关系。」

他儿子好像非常优秀,从事和黑道相距甚远的工作。

对自己的父亲一无所知。不过,也有报告指出,他最近在职场上被卷入绝无法乐观看待的大麻烦。

然后,他工作的地点是——警政署。

知道这个事实的瞬间。核心中产生一种酸楚的感觉。

「是啊,我也不知道。」

沓泽这么说,但他应该至少掌握了比核更清楚的情报才对。搞不好还知道知念只能成为老鼠的来龙去脉也说不定。

但是,他应该不会对任何人说吧?

知念死了。

什么也没说的死了。因为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任何事。

「总之,大哥死了。是要以死来向老大……我们的会长道歉。因为他是传统的黑道嘛……要说很像大哥的作风也的确很像。」

「哈,黑道真无聊。」

核愤愤说道。

夹在组织和私情之间,最后自己只能寻死——真愚蠢。

没有想过被他抛下的人吗?如果自己的亲人……比方说天成了黑道,做出一样的事情,核应该会气得不得了吧。

不原谅这样死去的弟弟。应该会对着墓碑边哭边骂吧。

「的确。」

沓泽边低头望着墓碑边说。

「无聊。黑道的生存方式很无聊啊……喂,大哥,你也在墓碑下深深这么觉得吧?」

冰冷的花岗岩没有回答,也不可能回答。

沓泽一边低笑一边说:「唉~真的很无聊。」然后重重叹了一口气,从口袋里拿出烟,叼起一根。

「你也要抽吗?」

这次将整个身体转向核这么说。

「嗯,请给我一根。」

如此回答后,他就前进了几步,靠过来将自己叼着的那根移到核唇边。用打火机为核的烟点火,之后自己也叼起新的烟。

但是,打火机已经收起来了。

他轻轻搂过表情讶异的核的腰。

「给我火吧,核。」

「在这种地方太不庄重了喔。」

「你还真敢说,明明就一点也不那么想。」

核随着闷笑声回答:「还好啦。」

将香烟的前端凑在一起,把红色的小小火焰传给对方。沓泽巧妙地接过,深深吸了一口气让火光安定下来。

香烟前端之所以看起来格外明亮,是因为墓地在不知不觉间几乎日落了。本来覆盖天空的暗红色,变得只微微飘荡在西方地平线附近。

沓泽抽着烟,但没有放开核的腰。

不觉得这是暧昧的动作。只是现在想要触碰某个人罢了——会这么觉得,是因为核本身陷入有点感伤的情绪吗?

两人份的烟雾渐渐被冬天的风卷走。

这个男人……沓泽的心情如何呢?他是带着什心情,站在知念的墓前呢?

果然是悲伤吗?

还是苦于难以化为言语的空虚感呢?

「……你为什么……」

会成为黑道呢……本来想这么问,但核闭上嘴巴。

为什么需要问?

沓泽的身世什么的,跟核没有关系。

的确觉得很奇怪。认识的时间还很短,即使如此,也知道沓泽不是个笨蛋,不,说明白点,他是个能称得上是聪明的男人。他具有就算从事一般工作也足以成功的才能。

「怎么?」

沓泽询问就这么停止说话的核。

「不,没什么。」

「如果是爱的告白就别客气了。」

「你的玩笑有时候会让人想要踹你小腿骨一脚呢。」

近距离瞪了沓泽一眼后,他就轻轻一笑吐出烟雾。没有忘记小心不要让烟喷到核脸上。

真不可思议。

自己想要了解这个男人。同时,也有另一个自己低喃着,那份好奇心既无用又危险。无用这点是可以理解,但危险是为什么呢?是什么意思呢?核的思绪在此中断。一道高墙阻挡在眼前,只得绕路前进。

「——肉。」

「嗄?」

在烟差不多要抽完的时候,沓泽低声说道,核不由得反问。

「我想吃肉呢。想吃又大又厚的牛排。」

「突然的在说些什么啊?」

「不是啦,总觉得闻到你的味道,肚子就突然饿起来了啊。核,要不要去吃牛排?我知道一家不错的店。」

被探头这么一问,即使是核也一阵呆然。

「……扫墓的当中,突然就提牛排吗?」

「因为我还活着嘛。我会饿,也会做爱。吃完血淋淋的牛排之后,想跟你尽情做爱。」

「求爱的方式一点气氛都没有。」

「抱歉,因为没想到能见到你,所以没有准备花……既然如此,就从隔壁的墓借用一下菊花……呜……」

核用力捏住沓泽的胯下,斥道:「会遭天谴喔。」不过,握住这种地方的自己也许更会遭天谴。

「放手啦……会勃起吧。」

核轻轻从打算抱住自己的怀中溜走,退开数步。

「要先吃牛排吧?」

「你要跟我约会吗?」

「那是我弟最爱吃的东西。」

「喂、喂。」沓泽摆出苦瓜脸。

「我想约会,不想要那个嚣张的弟弟。」

「我也想让天吃牛排。吃完饭他就会回去了喔。」

「真的吗?」

「嗯。」

「你会好好留下来,在我身上扭动屁股,爽得哎哎叫吗?」

面对说出感觉马上就会遭天谴的话的沓泽,核默默走上前去,把嘴唇凑到他耳边。

「我知道啦,我会好好留下来,跨坐在你身上……」

把沓泽刚才说过的相同内容,改用更淫靡的说法低喃。沓泽的身体轻轻一颤,用低沉的声音说:「不妙。」

「你这样很不妙喔,想在这种地方让我升天吗?」

「就某种意义上来说,的确是适合升天的地方就是了。」

「喂,要是被和尚听到,会被敲木鱼的棒子打喔。」

「那个叫『槌』啦,木鱼槌……所以呢,牛排店在哪里?我是骑机车来的,所以在店门口碰面吧。」

「嗯,也好……杣,知道地址吗?」

「是。」

杣倏然站在惊讶地回过头的核面前。比出现幽灵还震惊。他什么时候在的?要怎么在这种碎石地上隐藏脚步声呢——

「杣先生……你真的有脚吗?」

大概是不知道核这个问题的意思吧,杣微微偏过头,在从内侧口袋拿出的小便条纸上写下牛排馆的地址。他似乎是把地址背下来了。由于沓泽是个美食家,所以身为左右手的杣,就算不愿意也得成为活动美食地图吧。

「一小时后可以吗?」

「嗯。」

「要准时来喔……不,拜托你来。」

「我会遵守约定的。」

「……嗯,也对。」

「不过,如果你担心的话……」

把便条纸收进口袋,核将手放在沓泽的肩膀上。

凑上脸,用手扶住帅气的脸颊印下一吻。

除了在床上沉醉忘我的时候外,这是核第一次主动吻人。印下轻轻相触、像轻啄般温和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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