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重陷阱(出书版)+番外 BY 榎田尤利
  发于:2014年01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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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说是极为适合度假的地方。

核独自站在看得到海的阳台上。

身穿亚麻衬衫配上长度到膝盖的裤子的休闲打扮,靠在扶手边抽烟。明明太阳已经下山了,但脚底还感觉得到木头地板的温度。不会太烫,甚至让人觉得很舒服。脚趾甲形状修得很漂亮,其中九根被涂上透明指甲油。只有左脚小指是鲜艳的红色,这是睡着的时候被偷涂的。虽然想要擦掉,但因为去光水被藏起来,所以无可奈何。

本来朝横向飘散的烟雾,不知不觉升上空中。

搔弄脖子随风摇曳的头发也静了下来。

望向海面,海浪也趋于平静。风平浪静。

当总是吹抚着的岛风一停,就会陷入仿佛连时间都静止般的错觉。核不怎么喜欢这种停滞的感觉。

核文静的气息,乍看之下会让人联想到「静」。

但其实核的本质是「动」。停滞不前与他的个性不合。想要随时活动、改变。喜欢有变化的事物,且希望自己也持续改变。

来这座岛已过了半个月。

多久没放过这么长的假了呢?虽然是以被迫陪沓泽的形式来到此处,不过也休息太久了。

今天中午,天和正文早一步回东京。

大学开学了,而且办公室的电话应该积了不少留言吧。核也打算一起回去,但被沓泽一句:「你还不能回去。」留了下来。

「再说,我本来是想跟你两个人单独享受假期啊。我可不想连儿童队都一起带来。先让那两个人回去,你留下来陪我。」

数天前的晚餐时间,沓泽这么说。那是在中庭烤肉的时候,两人坐在柚木材质的野餐桌前。

「我也有工作啊。」

「这点我也一样。三天就好了,我想要两个人独处。」

「可是……」

像是要制止核的话般,沓泽边啃牛肋排边向他举起右手。手掌上贴着药布,卷上弹性网纱代替绷带。

「哎,手好痛啊……保护恋人受伤的手好痛。」

装模作样的,核叹了一口气。

「伤口应该已经几乎愈合了吧?」

「还好啦,与其说是手,不如说是心痛……只有三天喔,核,通融一下嘛。」

「我不能放天一个人。」

「谁说他是一个人的?」

沓泽用坚固的牙齿撕咬骨头周围的肉并移动视线。天和正文在不远处做炒面。调理的主要是正文,天则是在监视他不要加奇怪的食材进去。

「小天,加玉米进去的话,应该会很好吃吧?」

穿着红色围裙的正文天真地问。

「这个可以。」

天则是在旁边一副很了不起似的,双手环胸点头。杣弯下高大的身体,从大型保冰盒里拿出食材。

「加起司怎么样?」

「不行。至少现在加进去的话会焦掉吧!」

「啊,这样啊。那不要加起司,加豆腐……」

「炒面为什么要加豆腐啊!杣先生,让那边的豆腐去避难一下!」

杣不发一语地从正文手边一把抢走豆腐,收进保冰盒里。杣吃过正文好几次异想天开的料理,早已理解其危险性。

大概是在想:「如果豆腐不行的话……」这回正文打算加番茄,天从背后扣住他的双手阻止他。基本上正文大概是为了健康着想,可是在炒面里加番茄应该相当可怕吧。

「那两个人感情真好。」

沓泽舔着沾满肉汁和油的手指。核拿着装啤酒的杯子点头说:「嗯。」

「正文给天带来正面影响。」

「正面影响?」

「那孩子很温柔,也知道要宽恕他人。天当然也是个心地善良的孩子,不过他有度量有点狭小的一面啊。」

「而且还有恋兄癖。」

「这我不否认啦……可以也给我一块肋排吗?」

沓泽俐落地用刀叉将自己盘子里的肋排去骨。

护着右手伤口的左手已经可以等同于惯用手般地使用了,沓泽每天都不忘训练,只要没看到那老是在身边闲晃的身影,他就是在不引人注目的地方埋头复健。

沓泽用左手捏起去骨的肉块。

「来,啊一个。」

那只手朝坐在对面的核伸出。

明明只要移到盘子里就好了,但他刻意不这么做。核也很习惯这种程度的胡闹。照他所说地张开嘴,把多汁的肉含入口中。顺便舔了一下沓泽的指尖时,他就显得很开心地笑着说:「好痒啊。」

「好吃吗?」

「嗯。」

「喂,核,三天。只要给我三天就好了。你弟还有正文在吧?」

咀嚼肉块咽下的核回答:「嗯,如果只有三天的话。」

沓泽的确是为了保护核才害手受伤,所以在此让步也没关系。天如果跟正文在一起的话,应该也不会寂寞吧。

经过这样的对话,天和正文就回东京了。

甚至连杣都先行离开。因为莫名觉得杣应该会跟着沓泽,所以有点意外。核和沓泽真的变成两个人独处了。

「核?好了喔。」

室内传来声音,核回过头。

沓泽手拿扁盘站着。身穿绿色衬衫配白色棉质长裤,还穿上正文留下来的红色围裙,打扮莫名有点像义大利国旗。

核从阳台回到室内,看了看沓泽手上盘子里盛的东西。

「义式白鱼薄切片?喔~你居然会做菜,真意外呢。」

「杣留了可以轻松烹调的食谱。毕竟是第一次做嘛,我不知道做得好不好。」

「不过看起来很好吃啊,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公主就坐着吧。我现在来开夏布利白酒(Chablis)。」

沓泽拉开餐厅的椅子,于是核乖乖坐了下来。桌上除了义式薄切片外,还摆着法国面包、沙拉和乳酪。面包是将冷冻产品加热后烤过的市售品,不过相当好吃。在这座没有面包店的岛上是珍贵的宝物。

沓泽用熟练的动作开酒,倒入两个酒杯。

在六人座的桌子前,他们不是面对面,而是隔着桌角坐。这样坐离比较近。将酒杯轻轻相碰,核让冰凉的夏布利滑入喉咙。

沓泽做的义式薄切片虽然肉片有点厚,但味道无可挑剔。大概是开车送天他们去港边的时候,买了新鲜的鱼回来吧。

「味道很不错喔,你还真是个殷勤的人呢。」

「对喜欢的对象才是啊。」

「准备花和衣服、帮人涂指甲油、上菜……甚至让人佩服。你一直都是这样的吗?」

虽然是随口提出的问题,不过仔细一想,这是第一次问这种问题。

明明认识后过了相当长的时间,但核并没有多了解沓泽这个人。只知道他是个帅哥、色狼而且是黑道。除此之外就是只要调查一下,任谁都能知道的表面情报程度——就连性癖也不是只有核知道。只要是过去曾跟沓泽同床共枕过的人,大家都知道。

沓泽停下正在分配沙拉的手,视线游移,对核的问题考虑了一阵子,先简短地否认说:「不是。」

「这么说来,不是。我至今没做过这种事呢。虽然有送过女人花和礼服,不过挑选的人不是我。」

「那是谁挑的?杣先生?」

「你觉得杣会挑女人的衣服吗?是交给店家。如果是衣服的话,只要先交代尺寸和喜好就没问题了。」

原来如此,核点点头,拿起他喜欢的乳酪。

「但是,你的衣服都是我挑的喔,花也每次都是我选的。」

「为什么?」

「因为很有趣。」

沓泽立刻回答。

「挑选让你穿的西装,然后再脱下来实在很有趣。像这样让你吃东西很好玩,修整指甲也很有意思。甚至想以后干脆去考美容师执照,连你的头发都由我负责……这么说来,刚见面的时候相当长呢。」

指尖就快要碰到头发,核轻轻转头闪避。

「核?」

「现在在吃饭啊。」

明明本来打算委婉地拒绝,但声音里隐约带刺。

怎么会这样?核心里萌生一股连自己都无法克制的烦躁感。沓泽恐怕是敏感地察觉到这点了吧,他坦然收起手继续吃饭。

「我现在也记得很清楚。你躺在按摩浴池里,就像做完爱之后迷糊打盹的人鱼一样诱人。」

「是噢?我已经忘了。」

其实明明就记得,但他冷冷回答。

「是三年前的事。」

「喔~这么久了啊。以我来说维持得真久。」

但是,将来会怎么样?

就算能维持四、五年,那之后又会怎么样呢?恋爱没有什么永远。会永远持续下去的感觉是错觉,人们都是一边在内心深处知道这点,一边转移目光。

所以——才想要离开。

核失败了。看到从沓泽手上流下的血时,决心就松动了。

「我帮你拿沙拉吧。」

「不用,我自己可以拿。」

「让我拿嘛。你不喜欢被宠吗?」

「不喜欢吗?」这个问题听起来像是「害怕吗?」即使知道这当然是自己听错,但说着:「不是。」的声音仍变僵硬。

「没有,不管多受宠,我都不会变……这么说的人是你。」

「嗯,我记得。」

「只是我不想被当成宠物就是了。」

「这话可不能听过就算了呢,我有把你当宠物过吗?」

「没有啊,目前为止。」

用了简直像是在说「总有一天会那样吧」的口气。

核在心里咋舌。这种语带讽刺的口气很不成熟、很难看。明明自己也这么想,但舌头却擅自行动。今晚实在没有平时的闲情逸致。

沓泽停止用餐,静静看着核。核的视线从沓泽身上移开,就这么默默继续吃饭。喉咙格外干渴,第一杯夏布利很快就喝完了。

「……心情不好是因为你弟不在的关系吗?」

沓泽边在核的酒杯里倒酒边问。核没有幼稚到在这种时候主张:「我又没有心情不好。」

「不,不是这个原因……不好意思,我可能有点累。」

「休假中累什么啊?」

「一定是放假放累了啊,因为持续工作比较合我的性子。」

「真是工作狂啊,会变得跟杣一样喔。」

「像杣先生那样的生活方式,我不讨厌呢。」

正在撕法国面包的沓泽摇了摇头说:「如果你是杣的话,我就伤脑筋了。」

「一直待在一起是很好,但要是有人开枪的时候,你就会挡在我前面。那样我可受不了。」

「这说法就像如果是杣先生的话,死掉也没关系。」

「杣没那么容易死。他为此接受过训练。」

「你是说我很容易死吗?」

「比杣容易啊……不过,人类不管是谁总有一天都会死。人生没有想象中长。所以我才会想要尽可能跟你共度时光。」

核没有回答。嘴里之所以会有点涩涩的,是因为咬碎放在义式白鱼薄切片上面的红胡椒吗?

「当然,你也有你的人生。我不会叫你嫁到我家的,放心吧。」

「哈,那真是多谢啊。」

「因为我是宽宏大量的人啊,来,吃沙拉吧。」

拿起的盘子上,被放入大量的蔬菜。

鲜红色的小番茄在莴苣上轻轻弹跳,然后滚了下来。当番茄从桌子上滚落的瞬间,沓泽用手掌接住,一口把红色的果实吃掉。

虽然觉得以礼仪上来说不怎么恰当,但核不讨厌沓泽这种个性。觉得有种跟天很类似,宛如少年般的可爱气质。当然,只是想一想,并不会说出口。

「我是打算体谅你不能静静待着的个性,以前也说过,你可以照你喜欢的方式生活。不过,偶尔要回到我身边。嗯,你是水手我是海港。」

「你那句话很像古老的演歌耶?」

「演歌也不错啊,我永远都会等你喔。」

「……用说的倒简单。」

低喃出口后,觉得不妙。

话只要留在心里就好了,但今晚却莫名容易说溜嘴。沓泽望着核咧嘴一笑,问他:「你怀疑我吗?」

「你对爱的猜忌心格外的强呢。」

「那是什么意思。我只是知道人类容易厌倦的事实罢了啊。」

「即使你厌倦我,我也不会厌倦你。」

「有什么根据?」

「就跟询问神存在的根据是件蠢事一样,问爱存在的根据也很蠢喔。」

「请不要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模糊焦点。」

「我觉得这是很帅的台词耶。」

不知不觉间,夏布利的瓶子空了。

桌上的料理也吃得一干二净。沓泽暂时起身,把盘子收进厨房。核故意不帮忙,径自抽着烟。过了不久后,他就拿了新的酒和整串还带着枝的葡萄干回来。这次的酒是粉红酒。

「核,如果我说我对你的过去有兴趣,你会生气吗?」

核一边看着玫瑰色的酒注入杯中的模样,一边回答:「不会啊。」

「不过我没办法提供多有趣的话题就是了。」

「我知道父母离婚之后,你跟爸爸在国外住了很长一段时间。学校一直都在美国念吗?」

「对……这个葡萄干很好吃呢。」

「可以全部吃光喔——初恋是什么时候?」

「嗄?」

一反问,表情认真的沓泽就重复说:「初恋。」

「呃……幼稚园同班的……」

「不用追溯到那么远。我换个方式问好了,初吻是什么时候?」

核边在口中玩弄葡萄干粒,边把手靠在桌上撑住脸颊。原来如此,看来沓泽想知道的核的过去,是指恋爱经验的样子。

「两岁的时候,对象是天。」

「喂。」

「开玩笑的啦。十三岁的时候,对象是大我二十岁的姑丈……附带一提,三个月后就跟他上床了。」

沓泽的眼皮陡然一颤,表情虽然没变,但可以知道他有点惊讶。

「这要我来说的话,是犯罪吧。」

「是我自愿的,因为我对他很着迷啊。」

「即使十三岁的你自愿,上床也不太妙吧……等一下……你是十三岁,对方大你二十岁吧?那年龄不就跟现在的我没差多少吗?」

「对。我话先说在前面,不是婚外情。虽然他是我爸的姐姐的伴侣,但是姑姑已经过世了。」

「那种大叔哪里好啊。」

「全部。他是法国人,不过身材高大,是金发的帅哥,头脑也很聪明——我的法文是他教的。不过……」

「不过?」

核一面凝望玻璃酒杯,一面接着说:「他是骗子。」

那已经是近十年前的往事了,但至今仍记得他的一字一句。

——核,我可爱的日本娃娃。

姑丈这么叫核。

——我不会放手的,你是我的东西。有所觉悟了吗?你永远都会待在我身边喔……

那些用英文,有时是用法文低喃的甜言蜜语。

第一次接吻、第一次做爱,第一次恋爱。

核眼里只容得下他一人。一直相信等核成年之后,就要两个人一起去南法的约定。虽然很小,但他有座可以酿出好酒的葡萄园。把你的弟弟也叫来那边,一起愉快的生活吧……一直都把那些话当真。

「我十五岁的时候,姑丈就再婚了。」

非常爽快的,和性感的美女结为连理。

他也笑着把她介绍给核,甚至还在耳边低声这么说:「别担心,你总有一天也会了解女性的美好喔……」

「我终于知道自己被玩弄了,非常震惊呢。不过,我还是小孩子嘛……也没有可以商量恋爱问题的对象。」

「这样啊。那个混账法国佬就是凶手吗?」

听到意想不到的话,他抬起目光看着沓泽。

「凶手?」

「让你得了恋爱恐惧症的凶手啊。」

「你说谁有恋爱恐惧症?请不要在别人身上冠奇怪的病。」

核拿着酒杯起身。有一点醉了,全身发烫。想要吹吹风,于是移动到位于敞开着的窗户附近的藤制躺椅上。

沓泽也拿着自己的酒杯,盘坐在核脚边的地上。

「虽然我是这么说,不过在姑丈之后都是很愉快的恋爱啊。多亏待在美国,我能跟各国的男人交往……不过已经不记得有多少人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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