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剧收场 上——眉雨湮湮
眉雨湮湮  发于:2014年01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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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雾弥散开时,陈跃微微眯起眼睛,宁冉烟瘾比他大,平时就抽得不少,做方案构思的时候就更别提了。有时候竟然是刚摁灭一颗,转头又点一颗。总是低着头,左手夹着烟,右手不停地写写画画,表情和动作完全是无意识,连点烟的动作也是。

那样的频繁地抽烟简直是自杀。

陈跃实在看不过去,就让他注意一点,他告诉宁冉,这东西究竟伤肺,咱不能拿它当饭吃,他是认真心疼过他。

“抽了伤肺,不抽伤心。”宁冉就是这样回答的,说话的时候抬手随意顺了顺右边的胸口,表情真的一脸懊恼。

又想起那天宁冉在山上别墅,在别人的地盘跟人干架,打的是谁都不问,去他妈,还真是个不把自己的命当命的人。

宁冉到底是真不要命,还是吃定了他不会把他怎么样?

肖然的手掌换换抚上他的胸口,陈跃握住他的手腕,把他胳膊拉到一边,又烦躁地猛吸一口烟。

肖然没再动,只是一声不吭地往他这边窝的更紧了些,乖巧的像个什么小玩物,宁冉要是露出同样的乖巧必然是遇了什么事,心情抑郁到了极点。

任何一个男人被自己的枕边人依靠都不是不受用,但他就是犯了似的贱地心疼他,还是情愿看着宁冉在他面前像只豹子似的张牙舞爪。

宁冉需要人怜惜吗?从他的收入和社会地位各方面来说,显然是不,这世上现在该有多少比他过的惨连饭都吃不上的人?

但是他就真有把自己搞得乱七八糟再去招人疼的本事,还不是刻意,陈跃从来没见过谁有这种奇怪的气场。

反正他再怎么对他好,宁冉也养不熟,心心念念都是那个有妇之夫,那晚陈跃真是狠了心要让宁冉知道他是谁,不管他们的关系是什么样,一旦上了他的床,宁冉以为他由着性子跟别人乱搞?

他其实应该把他干到连讨饶的声音都发不出,但当时,他是真的,连压宁冉上床都觉得膈应。

但是他没真的想让宁冉被别的男人上,陈跃有几分懊恼,他那天当真是气晕头了,只想着怎么给宁冉点颜色看看,他没想过怎么收拾残局,开始狠心不想再搭理他了,他陈跃想找个人干,什么样的找不到,过了几天,才意识到自己根本就没想过就此放手。

开了手机,看看时间,九点三十三分,平时这个时候,宁冉应该在家,可能在加班,也可能在做其他的事。

他其实是受不得拘束的人,那一身衬衣西裤,总是在进门后的第一时间脱下来,转而换上宽松的T恤和阔腿裤,天凉了还不穿拖鞋,总是光着脚在房间里走,偶尔也抱怨几句秋天来的太快之类的。

他工作的时候其实很有趣,最初是规矩地坐在书桌前,然后是在矮桌前席地而坐,最后是在沙发边上懒懒地屈起腿,忙着忙着,喜欢做出一副登徒子的急色样猛扑过来,抱着陈跃一阵猛啃,“来,陪爷乐乐。”

突然,陈跃用力摁灭烟头一下从床上弹起来,找来衣裤一件件套上身,肖然撑起身子在他身后软软问了声,“哥,你去哪?”

一颗颗扣上衬衣纽扣,但没回头,“回家过年,你什么时候走?”

“除夕当天,就是,明天上午的飞机。”

陈跃手顿了下,动作顷刻便慢下来,他可不只有回家过年吗?

今天都腊月二十九了,宁冉那么记挂他妈,哪还有时间招呼他。

(六十五)

这个外来人口远多过本地人的城市,每逢春节像是城空了一大半,前一天下午,宁冉独自开车去石峰,回来经过市区最繁华的一段路,路边高楼幢幢林立,本来是非常拥堵的路段,这天路上车却异乎寻常的少,平时的人流如潮和眼前的萧索,不知道是谁遗弃了谁。

他也经过瑞城,陈跃家里兄弟三个,浪子大概每年也该有几天不图着风流快活,随即,他自嘲地笑出来,想陈跃干什么,且不说他们现在分手了,就算是正如胶似漆,他又能期待陈跃会陪在他身边?

晚上Hyacinth也少得出奇,春节是酒吧的淡季,回到家很早就上了床,单身这么多年,他还是不懂得把自己一个人的生活经营得有滋味。

除夕这天他醒的很早,隔着窗听到小区里的鞭炮声,这才真切地体会到春节是真的来了,他坐起来抽了支烟,房间里安静的让人窒息,又躺下用被子蒙住头,除夕本该是合家团圆,既然是形单影只,一下把这天睡过去也没什么不好。

不知道过了多久,听见门铃响了一声,他平时就没什么客人,门铃清脆的声音回荡在耳边,衬着窗外噼噼啪啪的鞭炮声,像是错觉。

而后又响了一声,确定的确是有客人,或许只是物业有什么事上门告知,宁冉从床上起来,赤裸的上半身胡乱套上睡衣,恹恹地走到门口。

手旋动锁柄,门开了,手还搭在门上,看着门外的人,他突然僵立在原地,嘴唇上下翕动,讷讷地唤出声,“Ryan。”

而Ryan只是默默地站在门口,混血的样貌依然如刀砍斧劈般的轮廓深刻,又像希腊雕像一样找不到半点瑕疵,他永远不苟言笑,但是,纵然此时看着宁冉的眼神深邃如潭,淡淡的笑意却浮在唇角,也一直漾到眼底。

片刻才回过神,因为不可置信而怔愣表情一下被笑容取代,宁冉说不清楚他多久没有这样高兴过。

立刻退后一步,把Ryan让进屋,“今天才到的?怎么不先给个电话让我去接你?”

关好门转过身看着Ryan,Ryan也正看着他,唇角的笑意凝住了,他们离着一尺多的距离,Ryan幽深的双眼中有太多的情绪,宁冉一时辨不分明。

随即,Ryan把双臂张开,他的神色如往常一样并没有多大的波动,但眼神温和,宁冉又怔了下,他们之间很少有这样的肢体接触,但很快,还是上前抱住他。

本来以为只会是个经久未见之后平常问候的拥抱,但是,Ryan有力的双臂紧紧环住他的腰一下把他抱起来,双脚离开地面,宁冉连惊呼都没敢出声,Ryan已经把他放下了。

“瘦了,”Ryan的声音,像是低沉的叹息。

这是今天,他对宁冉说的第一句话。

出去吃饭的时候,开的是宁冉的车,但开车的是Ryan。

车行驶在路上,刚好经过农贸市场,上午十一点刚过,路边行人来来往往忙着把刚买的金桔树盆栽搬回家,这是很多本地人过年时候的习惯。

看着窗外,宁冉这才染了几分喜洋洋的年气。

听见Ryan突然开口,“去疗养院看过了?”

“昨天去过了,”宁冉立刻回答。

午饭的酒店竟然是Ryan一早定下的,谁都知道这个时候宴席都是酒店一早定好的菜色搭配,他们要的菜不多,都是宁冉喜欢的菜色,或许真的是成了习惯,关于他的很多细节,就算离开几年,Ryan还是记得。

他不会吃鱼,缝刺必卡,就像以前很多次一样,Ryan并没有多少温言细语,但坐在那,把鱼刺一根根地挑出来,净肉夹到他的碗里。

Ryan是个冷肃的男人,从起初对他的严厉和苛责,到后来他逐渐能体会到温和与无微不至,他其实想问Ryan,为什么每次,你都来的这样是时候?

午饭之后,他们去了一个必须去的地方,车开出到市郊的公墓,宁冉把花束摆在魏老师的墓前,Ryan就站他身边。

恍惚又回到那年,魏老师癌症末期气息奄奄,一次短暂的清醒,他们刚好都在,魏老把他的手交到Ryan手里,费了很大的力气对他们拼凑出一句完整的交代,“我拿小宁当亲孙子看,我一辈子就收了你们这两个学生,要是我不在了,你替我照顾他。”

魏老师是当夜去世的,这一句话,有如临终托孤。

然后,就是Ryan为他,倾注心力的很多年。

手抚过冰冷的石碑,“有些债欠了还来不及还,没想到就永远也没机会了,”宁冉的声音有些发涩。

Ryan在他身后叹一口气,“老师为你做的一切,他自己也觉得满足。”

宁冉站起来,Ryan宽大的手掌搭上他的肩,所以,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不要辜负。

沉重的气氛显然不适合节日,片刻,他按住Ryan的手,笑了下,“我知道了,师兄。”

他鲜少这样称呼Ryan,语气还带着几丝戏谑,Ryan终于露出一丝难得的笑,搭在他肩膀上的手紧紧握了下,“走吧。”

回城的路上,宁冉仰躺在副驾座上,Ryan坐进车里,并没急着开车,他脱下外套搭在宁冉身上,“你脸色不好,睡一会。”

下意识地看着倒后镜,宁冉看见自己眼下并没有乌青,虽然为那混蛋不值得,但这一阵,他每天都睡的不算好。

车发动的时候,他闭上眼睛,其实并没有睡意,为什么无论他怎么装作没事,Ryan总是会知道。

原路返回,车里再没人说一句话,车再次路过那个农贸市场已经是下午,和早晨出来的时候的热闹截然相反,路上很安静,没有售出的金桔树被小贩们随意丢弃在路边,沿着墙角一地的残枝败叶,满眼萧瑟。

严家除夕夜的团圆饭不只是家宴,Ryan没出声,宁冉也没问他,返程的航班究竟是几点。

车开在小区里停下,Ryan下车,他也跟着下来,路边停着另一辆黑色的汽车,司机看到Ryan立刻下车拉开车门,宁冉站在一边,Ryan对司机摆一下手,转头看着他,“我送你上去。”

宁冉没推辞,电梯狭窄的空间迫的他几乎喘不过气,能感觉到背上冷汗涔涔往外透,他把背脊挺的笔直,但是Ryan一下搀住他,目光深沉地看着他的眼睛,“以后总会好的。”

勉力对Ryan笑了下,“我知道,我还是决定听你的,这毛病,等有空了一定去好好治。”

很快到了第十五层,他走出去,Ryan留在电梯里。

眼看着门慢慢合上,宁冉挤出他所能给予的最灿烂的笑,他挥挥手,“再见,Ryan,再见。”

一道门隔开两个人,电梯上方的数字跳动的越来越小,寂静的楼道里再次剩下宁冉孤单单的一个。

有些人的出现,好像,最终,就是为了告别。

(六十六)

除夕之夜竟然是大醉酩酊,最后宁冉醉倒在床上,应该是时间已经将近零点,今年春节市区鞭炮终于开禁,窗外烟花缤纷五彩,隔着窗噼啪的鞭炮声喧闹不停。

只开着床头灯,最后也伸手关掉,今天晚上怕是也只有醉一场才能睡得好。

电话响起来的时候,头晕晕沉沉,下意识地手伸到床头摸来手机,但屏幕灯分明没亮,过了片刻,才转身揭起座机的话筒。

电话放到耳边,他模糊地发出一声声音,立刻,那边像是带着极大的意外问道,“你真的在家?一个人?”

含糊地嗯一声,这声音熟悉的揪心,宁冉随之一个挺身坐起来,操的,这不是陈跃吗?干嘛让这混蛋知道今晚上他只能一个人在家?

“你等着,我这就过来,”没等他说话,陈跃急不可待地说完这句,并且丝毫没容他反对地挂断电话。

听着嘟嘟的忙音,宁冉怔怔地愣了回神才确认,连着半个月的音讯全无,陈跃是真的要来了。

立刻把话筒稳稳放回去,几乎是床上弹起来,下地的时候腿一软,他身体向前蹿着踉跄几步手扶着墙壁才没摔倒,冲到厨房拿来一个垃圾袋,床头地上还倒着一个空空的白酒瓶,烟灰缸里堆满了烟蒂,地上还散落着烟灰,让他的苦闷无所遁形的狼藉不堪。

垃圾一点不留地都收进塑料袋,地上也打扫干净,又出门把垃圾袋干脆扔到安全梯间的垃圾桶里,回到屋里窗子打开,一直到洗完澡出来,东北风呼呼往里灌,房间里烟酒混杂的颓靡气味应该全部消散,他才把窗关好。

最后,摇摇晃晃地走到客厅沙发坐下,宁冉其实意识依然模糊,浑身虚软,他像是凭着本能一口气做完了这些。

本能,他也说不清到底是什么样的本能,只是知道自己实在耻于让陈跃看见他的落寞。

等着的时候,连外边的鞭炮声都停了,夜半的寂静,而他就等在那,陈跃说要来的时候,连房间的空气像是都不再凝滞,宁冉仰靠在沙发背上,抬起手遮住眼睛,他现在多像是等着临幸。

陈跃一时高兴,他就要把自己从头到脚折腾一次,他到底是何苦。

离电话挂断约摸四十分钟,门铃终于响了,一声比一声急促,然后门被拍得大肆作响。

宁冉站起来,一步三摇地走过去,门锁刚打开,门被一下撞开,还没看清门外的人,他被陈跃一把扯进怀里,几乎是同时,陈跃的嘴唇迫不及待地封住他的。

鼻中充盈着熟悉的烟草气味,陈跃的脸颊是从寒夜带进的冰凉,但他的嘴唇灼热,近乎啃咬的动作有力而直接昭示着占有的渴望,身体贴合在一起,隔着几层布料他都能感觉到陈跃硬了。

原来真是急着找人上床,而除了他,这一晚让陈跃找谁去,心中的哀凉更甚,像是自暴自弃似的,他越发用力地回吻陈跃,手伸到两人的小腹之间隔着裤子握住陈跃坚挺的性器。

但是很快,手腕被陈跃猛地钳住,陈跃放开他的嘴唇,大口地喘息,像是长时间的焦渴后突然豪饮甘泉似的满足。

半个多月,三百多个小时的分别,宁冉这才认真看清这个让他夜不成寐的男人,陈跃好像瘦了些,眼睛却依然很亮,漆黑的双眼里情欲几乎隐藏不住。

但陈跃的表情并不是将要得偿所愿的愉悦,他认真看着宁冉的眼睛,眉峰微微蹙起,“你喝酒了?就自己?”

宁冉低笑一声,“晚上去Vicky那吃饭,大家都高兴,多喝了几杯。”他不知道他喝醉了还能谎话张口就来。

洗澡后只穿着一件套头毛衫,没等陈跃说话,拉着衣襟一下从头顶脱下来,衣服扔到一边地上,他看着陈跃的眼睛,说话时的酒意依然明显,“做吧。”

手指抚上陈跃的胸膛,凑到他耳边,“你想先洗个澡?”

陈跃依然没动,宁冉在他耳边吹一口气,“你信不信,意大利吊灯,我可以从头做到尾。”

陈跃转头看着他的眼睛,目光更加幽深,眼底的情欲几乎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让人寒噤的冷冽。

握住他手腕的手收得更紧,陈跃冷冷笑下,“不管今晚上来的是谁,你都可以这样招待?”

宁冉低头呵地笑了声,退后一步,抬起头的时候另一只手突然朝着陈跃的脸颊猛地挥过去,反手的动作难免迟缓,还没触到陈跃的脸颊手腕被一把握得不能动弹,宁冉开始剧烈的挣扎。

陈跃压制他的力道也没有半点含糊,纵然手脚虚软,宁冉几乎拿出了拼命的力气,去他大爷的,他应该说是的,他应该让这混蛋认为自己和别人有什么不同吗?

但是酒精在身体里涌动,混沌的酒意中理智终于再难控制高涨的怒火,他对着陈跃不顾一切地嘶吼出声,“老子就算不把你当个东西,还把自己当个人看,跟你搞上后,老子跟谁上过?”

最后双手被陈跃压到墙壁上动弹不得,陈跃暗沉凌厉的眼神中倏忽有一丝光芒闪过,“你再说一次。”

毫不鄙视地看着陈跃的眼睛,宁冉的声音更加激动,“得意个鸟,老子只是把自己当人看,别以为是在跟你守节!”

最后竟带着一丝哭音,“只有你会作践我,我本来什么都不是,魏老师和Ryan花了多大的功夫调教才让老子有今天,我好不容易让自己活得像个人了,还要被你糟践,凭什么?”

话音刚落,陈跃突然低头吻住他的嘴唇,这是一个极具占有性的强吻,宁冉双手都挣不开丝毫,膝盖被陈跃腿死死抵住,陈跃一手按住他的两只手腕,一手钳住他的下巴,舌头伸进他嘴里放肆地翻搅。

虽然宁冉仍在他身下不甘屈服地挣扎,但陈跃觉得自己的渴求像是从未有过的强烈,除夕之夜喧闹后的沉寂,真是想念难以克制,说不清楚理由,他把电话打到宁冉这,本来以为宁冉会跟家里人一起守岁,没想到电话竟然接通了,宁冉是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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