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冷霜明白，所以他什么都不说，只是安静地陪着他，其实这也不过是逃避北辰凌，拒绝去面对他所以才来逍遥谷。

来时没带什么，回去时轩辕冷霜手上却多了青丝剑，安珞凝不禁好奇道：“这把剑你让暗卫拿着的么？剑客的剑是生命，你怎可轻易舍下你的剑。”

“我不是剑客。”

安珞凝很悲切地看着古朴的长剑，心道创出紫宸剑法的轩辕冷霜说自己不是剑客，那这世上还有剑客么？这把青丝剑该有多伤心。

轩辕冷霜瞧出安珞凝的想法，笑道：“我杀人不需要握剑，它于我来说不过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因为是宁烨所赠，所以才留在身边，只是多年的习惯罢了。

安珞凝大概猜出了原因，说道：“那你现在取出来，是准备血洗红鸾阁？”

“有时候这种手握兵器砍人的感觉很不错，可以省去不少内力，外面有不少人想要我的命，昨日无暇说的报信人真正的目的应该是要借红鸾阁将我中毒的消息公布出去，一晚的时间足够引人来了。”

“那你还安安稳稳地躺着？连夜走岂不是更省力？”话一出口，安珞凝便意识到自己又问了很丢脸的问题，眼角一瞥轩辕冷霜，果然他正用十分鄙视的眼光看着自己，身体越来越差，脑子也越发不好使了，这么简单的问题根本不用想答案就出来了。

昨日正是危险关头，别说轩辕冷霜没力气走，就算他想，这里的人会让他们走么？硬来根本是自己找死，还不如趁一夜的时间将伤势压下，到时候要出去易如反掌，毕竟往刀口上撞的傻子没几个。

轩辕冷霜收回揶揄的目光，说道：“走吧，去找北辰凌。”

安珞凝后退一步，躲开轩辕冷霜伸过来的手，“我不想……”

“不想也要想，北辰凌是我欠他的，那一身功夫我会还给他，至于你，你欠的人是我，欠我一条命。”

“我和北辰凌会是你的弱点，你不怕么？”

“呵，这一点不用我担心，受制于人的时候你可以自尽，这样便威胁不到我了。”

“云涵，你这么说是想让我安心吗？”安珞凝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我死，便是北辰凌死，我与你相处这么久，我不信你如他们所说一般无情无心，不然你不会对宁烨至今念念不忘，我相信我在你心里是有痕迹的，北辰凌也一样，云涵，不要自欺欺人。”

“我不舍得又如何？有些东西无法挽回，但那又如何，我在现在这个时间，是没有过去的，没有亲人，没有朋友，至于那不确定的未来我也不期待，所以你和北辰凌即便死了，至多也如宁烨一般，你看，没有宁烨我依然活得很好。”

活得很好……么？

安珞凝突然觉得心疼，这个人很强大，不光是外表，他的心已经不明白何谓疼痛。不识痛滋味，又何来心痛。他曾经以为轩辕冷霜听到宁烨死讯的时候只是强作镇定，强作无所谓，现在看来似乎是真的，心痛已经变成了另一种陌生的感觉，而他却不识。

在宁烨之前一定发生过什么才让他变得如今这般，宁烨那可笑的“背叛”是否只是想让他活得更像一个人呢？

“你的心……疼过么？”像是无意识地，安珞凝呢喃着这句话，愣愣地看着轩辕冷霜，而轩辕冷霜只是微微一怔，随即笑道，“心疼？或许有过，在知道宁烨死讯的时候吧。”

或许有过……

“他们没有说错，无情无心的冥辰宫主，武林神话。”

轩辕冷霜不耐地皱眉，他不喜欢这样的安珞凝，“青丝剑你拿着，走吧。”

一夜热闹过后的红鸾阁，清晨本该一片宁静，但是轩辕冷霜一打开房门，便受到了多道视线的洗礼，即便是身处他背后的安珞凝都感受到了，不可谓不热烈。

“适可而止，不要闹出太大动静。”

“你居然会为他们求情。”

安珞凝摇摇头，“我是为你的君怜姑娘担心，这边闹得太大，难保不会有人狗急跳墙，抓了她来威胁你。”

你总能找到理由，明知道我不会信。

轩辕冷霜在心里默念道，其实安珞凝的意思他懂，这里的人真正和他有仇，下了决心要取他命的人没几个，多是来凑热闹占便宜的，但如果他大开杀戒，难保不会再次激起公愤，成为武林公敌。

兔子被逼急了都会咬人，即使他不怕这些人，他也要为冥辰宫众考虑，若有一日他有不测，那么整个冥辰宫将成为众矢之的。

“云涵，其实……”安珞凝动了动嘴唇，还是决定将事情压下，这件事他知不知道都已经没有差别，既然他的下属和慕枫都没有说，那便是他们也觉得他没有得知的必要，徒增烦恼罢了。

“什么？”

“没什么，我们直接走吧，按理说是无人会拦着的。”

“呵，总要杀几个，猴子们看了才不敢乱来，就是不知道这一回谁倒霉做别人枪手。”轩辕冷霜说话时，人已经走下了楼梯，他每走一步，底下的人便紧张一分，不过须臾，整个红鸾阁都被笼罩在紧张的氛围下。

听到抽刀声的时候，安珞凝忽的停住脚步，苦笑着摇摇头，第一个人终于送上门了，只是……

对方提着刀还没冲到轩辕冷霜身前，已经被安珞凝送去见了阎王。

“嗯？”轩辕冷霜眉毛微挑，微笑着看着安珞凝。

“青丝不愧为名剑，断头取命犹如吹毛断发。”安珞凝右手一震，剑身上的血液被溅落在地，“有谁还想上来试试么？”

众人一阵惊愕，不是说无意公子安珞凝和轩辕冷霜是不共戴天的仇敌么，怎么现在看来像是在为他保驾护航，而且他不是中了寒碧草武功尽费么。

短暂的沉默过后，终于有人站出来质问道：“安珞凝，你竟然倒戈去帮这个魔头。”

“倒戈？”安珞凝嘲讽地看着发问人，“我从未说过我与你们是同道中人，何来倒戈，况且……”

“况且他已经是我的人，你们还有什么想问的么？”轩辕冷霜揽过安珞凝的腰将其搂在怀里，“若是没有，我们先走了。”

方才一剑已让安珞凝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轩辕冷霜搂着他，手贴着后腰灌入一道真气，低声道：“让你出风头。”

“这般公诸于众，倒是省了我设法让任逍遥知道我已倒戈的事情，再过不久，他的脑袋可要热了。”安珞凝嗤嗤笑着，惬意地依偎在轩辕冷霜怀里。

这种亲昵的举动更加让众人确定安珞凝的确已经投向轩辕冷霜那边，但今日……轩辕冷霜身中刹那芳华，功力不复，是取他性命的良机，若是属实，绝不可错过。

一白发老者提剑出列，义正言辞道：“轩辕宫主，当年你血洗江南十六派，我派几位先人惨死你手，今日老夫势必要取你性命！”

“哼，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了，你若真有心，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会儿出来不就是想捡一个便宜么。”安珞凝犯了个白眼，满是不屑，“何不大方点说出来，拐十八个弯你累不累啊。”

一句话气得老者当场就想把安珞凝砍了，但碍于轩辕冷霜在场，不敢鲁莽动手。

闻风而来的这些人都不确定轩辕冷霜究竟有没有中毒，看他如今的样子，一点都不像是中毒，但素闻他极其善于掩饰，此时也不敢妄下论断。

没有人不爱自己的性命，他们都在观望，都在等待，期望能有一只出头鸟。以至于当轩辕冷霜揽着安珞凝走向门口的时候，没有一个人站出来。

直到他们上了马车，这才有人大声道：“我们不能被假像骗了，轩辕冷霜一定在虚张声势，既然是百花山庄的人说他中了刹那芳华，十之八九是真的，我们连尝试都没有就这么放他离开么？”

“没错，这太他娘的憋气了，老子非砍他一刀试试！”大汉拎着一把钢刀冲出了红鸾阁。

有了第一个人领头，那后面的事情也就不那么难了，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大堂中的人已走了七七八八。飞姐站在三楼，冷冰冰地看着底下的人一个个出了大门，冷笑。

无暇与君怜站在她身后，垂眉敛目，十分恭谨。

“君怜，这回轩辕冷霜真的死了，你可是要记上一大功。”

“飞姐谬赞了，这本是分内之事。”

“这有什么，若不是我冒险进去查探，也不能确定他的确中了毒。”无暇很不爽地睨了君怜一眼，看对方一副淡漠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

“无暇，若不是君怜引他去百花山庄，他也不可能中毒。”飞姐说到这里，叹了口气，“只可惜了庄主最爱的那座阁子，毒明明下在林子里，他如何能在毒发之前穿过林子，还这么凑巧地到了那里。”

“君怜以为，轩辕冷霜若死，庄主也不会怪罪我们。”

飞姐点点头，说道：“君怜，你是怎么将他引去百花山庄的，轩辕冷霜这般人物可不容易。”

君怜释然一笑，“是男人总有弱点，只要一个男人觉得对不起谁，不论多久，他再见那人时总会不自觉地心生愧疚和怜惜，我长得这么像谢瑶环，在他心里总归有点影响力，我不过告诉他玲珑冰魄可能在百花山庄罢了。”

无暇有些不信，“就没有怀疑？”

“自然不会，床上的男人最容易套话，也最容易骗。”君怜这么说的时候，眼神望向打开的门，脸上虽然还是淡定的笑容，但手指却紧握成拳，指甲在掌心抠出血来也恍然未觉。

她没有按任逍遥吩咐的说，她不想他去冒险，虽然因此会受到责罚，但却不会有大碍，任逍遥也明白要把轩辕冷霜引去百花山庄不容易。但是最后他还是去了，自己没本事解毒，只能在心里希望他平安。

飞姐点点头，“我去谷口布置人手。”

“飞姐，能不能……”无暇咬着唇，小声道，“能不能放安珞凝一条生路，我……”

“傻丫头，那个人现在已经投向了轩辕冷霜，不会喜欢你的。”飞姐拍了拍无暇的肩膀，说道，“即便我留了他的命又如何，他中了寒碧草，已经没有几天了，活着也是受罪，到时候刀剑无眼，我又如何保证。”

“可是……”

“不如我与无暇姐姐一同过去，只在不远处观望着，趁他不备之时将其掳走。”君怜说道，“即便安公子时日无多，无暇姐姐也可陪他走完最后一程。”

无暇狐疑地看着君怜，她是不相信她会突然这么好。

“唉，随你们吧，不过切记，不可擅自胡来，否则伤了你们我可是会心疼的。”

“多谢飞姐。”君怜抬头，依然是一副淡漠的样子，无暇瞥了一眼，冷哼着下了楼。

“不能快点离开么？”安珞凝伏在轩辕冷霜胸口低声说道，那些人紧追不舍，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但当他们终于杀上来的时候，一场恶战再所难免。

“急着走么？”轩辕冷霜摇摇头，“我不明白为什么你突然这么心软。”

“不是心软。”安珞凝垂下眼，低语道，“除了不想你成为武林公敌，我也担心刹那芳华，虽然不知道你现在究竟如何，但是我不敢冒险，云涵，既然安全出了红鸾阁，我们尽快走吧。”

“路途奔波，你受不了的，除非在这里让他们知难而退。”

“不会的。”安珞凝按住轩辕冷霜的手，笑道，“他们能知道你中了毒，北辰凌没理由不知道，他快到了。”

“他不会来的。”那个人再也不是一个人了，几千条人命的担子，他不会轻易放下，于公于私，他都不该来。

“但是他一定会派人来，云涵，息事宁人吧，随心所欲只是一张大网，最终只会作茧自缚。”

“凝儿，你是在对我说教？”

“怎么会，我只是看淡了，你什么都有了，也不想争什么名利地位，何不退隐江湖，或者我们搬到京城去，你可以时时见到北辰凌，有他撑腰，没人敢动我们。”

“退隐江湖……”轩辕冷霜嗤嗤地笑起来，挑衅地看着安珞凝，“无意公子怎么会相信这个大笑话，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就有恩怨，人就是江湖，要怎么退？”

“一步江湖……无尽期……可我还是希望，你能好好的……不要再卷入那些恩恩怨怨，解决完任逍遥的事情，我们可以去很多地方，看很多风景，走……”

“我只能答应你，暂时不杀他们。”

“嗳？”

“但若纠缠不休，便怪不得我了。”

“如果我们跑得快，他们追不上不就好了？”

“你啊……”

轩辕冷霜无奈地摇摇头，两手抱紧安珞凝的腰掠出了马车。

虽然用轻功赶路累了点，但不甩开后面那伙人便不得安宁，况且安珞凝的毒已经经不起拖了。

轩辕冷霜抱着安珞凝到达谷口的时候，正巧碰上两帮人马在拼杀，确切地说是一伙人围攻两个人，轩辕冷霜认出那是北辰凌的暗卫，那另一方不论是谁的人，总之是敌人就对了。

轩辕冷霜在百花山庄吃了亏，本就心里有气，而刚才被一群无名小卒追着跑，气更是不打一处来，此时正好有人肉桩子让他发泄一番，何乐而不为。

眨眼之间，四个人已经倒地身亡。正在浴血拼杀的两人先是一愣，很快反应过来，快速朝轩辕冷霜靠近。

“不想死的，给我滚。”

几人拿着刀剑面面相觑，不敢轻举妄动，只是将轩辕冷霜几人围起来。

隐在一旁的飞姐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低声咒骂道：“他怎么来的这么快！”

君怜心中大喜，但依然表现出愁眉深锁的模样，“飞姐，他看起来完全不像中毒，会不会消息有误。”

“不应该啊，他既然进了那林子，不可能安然无恙，况且以无暇当时的形容，的确是中毒的症状。”

“飞姐，如今形势不利，不如先行撤退。”君怜的建议立刻引来了无暇的不满，“他或许是在虚张声势，不如我们再等等，等那些尾随的江湖人赶到，届时再抽身而退，静待时机坐收渔利。”

飞姐点点头，然而君怜心里又是另一番打算了，她虽然不懂武功，但是凭刚才轩辕冷霜落入战圈一瞬间杀了四个人来看，他并无大碍，至少要脱出重围不是问题，再者，那些紧随而来的江湖人不见得会出手帮忙，只有飞姐懂鹬蚌相争的道理么？退一万步讲，只要是有点见识的都能看出要在短时间内杀了轩辕冷霜是不可能的，他们是吃得撑了不要命才来蹚浑水么？

无暇这一句话，平白害死了不少人。

轩辕冷霜会这么干站着让人包围么，只有面对比自己功力高强的人的时候才选择伺机而动。

掌心向地，内力凝聚成一个浅蓝色的半透明体，轩辕冷霜慢慢举起手掌，眼睛轻缓地扫过众人。

“碎风手……”安珞凝咽了口口水，轩辕冷霜竟然会选择这一招来解决争端。

天凌十二手各有不同，却又同出一源，传闻中的碎风手并不夺人性命，也不废人武功，听起来似乎很仁慈，没有杀伤力，但是武功既然是被创造出来，那其价值定然不会只是凑足十二这个数字而已。碎风手不夺人性命，只是说它本身是不针对人体打出的，它攻击的对象是身边的一切死物，飞沙走石，花草树木，以内力将它们碎裂之后打向对手，可以说这时候对手所要面对的是几百几千把刀剑，一个不小心必然是粉身碎骨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