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现在到底该怎么做？」他已经不清楚继续那样做下去是对是错，原本以为很简单的一件事，原来可以这么难，他不会放弃，只是如果可以给他一点建议的话，心里至少不会那么慌。

「我也不晓得，如果物件不是陛下的话，我还可以给一点点的意见，但你的物件是陛下，这宫里根本没有谁能猜得透陛下的心思，当年的圣者大人说不定可以。」

小宫女不晓得她最后一句话微微的刺痛了夜的心。

他跟修在一起的时间，绝对比兰还要更长久，所以一直以来，他以为自己比谁都还要了解修，但事实上却是，兰能够明白的心思，他却没有办法明白。

「是啊！也许他可以懂。」

但他没有办法去问，虽然他不怨兰那个小家伙，却不代表他有那个气度去询问对方怎么让修爱上自己，那种感觉很不好，真的很不好。

「不过圣者大人不在，不晓得游历到哪里去了，也找不到人可以问，啊！对了，不能问的话用看的如何？我觉得与其在宫里头找答案，不如到宫外去试试，虽然我放假的时间很少，能回家的机会不多，但是在家里的感觉就是那么好，那么温暖，在这一道墙的外头，有着比里面更多的温暖，所以一定会有完全不同的答案给你。」

小宫女看着花园边缘的那一道高墙，她家的方向其实也在同一边，只是有着高墙阻挡，她想要试试看能不能从这里就看到家也没机会。

她在家里的时候，从自己的房间里窗户望出去，可以清楚看到皇宫，在那样的距离看过来，皇宫很美，围墙却只有小小的一条线，好像一个跨步就可以轻易跨过去一样。

但那也只是好像，事实就是皇宫的围墙很高很高，就算她垫起脚尖把手举得再高，也碰不到围墙的边缘，有时候靠近围墙一点，要是正好遇到巡逻的侍卫，马上就会被抓去询问。

在这里，认识的人再多，都没有家里温暖。她喜欢自己的家，不是很大，但是一家五口住在一起刚刚好，两个年纪比她小很多的弟弟房间就在隔壁，常常闹起来就吵得她想要睡都睡不好，对小孩子发脾气也很没必要，最后结果总是她黑着两个眼圈起床帮忙做早餐，可是她就是喜欢那样的环境。

「在宫里，看不到什么真正的爱情，大家都被限制在一个圈圈里，就像这一道围墙一样，围墙里的花园很美，可是哪能比得上外面的世界丰富？在这围墙之外，绝对还有比这里更大的花园，还有更大的湖泊，然后还有连围墙都围不起来的高山。」

到外面去看看吗？

「我之前也常常到外面去看看。」但只是觉得跟宫里比起来，外面的人类各行各色，行为也五花八门，讲话比较没有那么多顾忌，就这样而已。

「心态不一样，以前，你只用召唤兽的一颗心去看待，在你的眼睛，人类大概已经是接近低等生物的一种吧？」她看得出来以前夜看着自己的眼神属于什么，不是真正的觉得他们是低等生物，但有那么一点不屑这绝对是真的。

「但我只是幻化成人类，我还是召唤兽。」

「就别当自己是召唤兽，把自己当成人类，要不然把自己当城市其中的一分子也可以，认真一点听他们说话，仔细一点听他们的故事，用心去感触，人类的确不比其他生物伟大，可是在情感的丰富上，绝对不是其他生物可以比较的，试试？反正现在你也没什么进展，去外面看看，转换一下心情也好，你想想，你是召唤兽，但陛下不是，所以认真去听听人类的声音吧。」

夜犹豫了一下，然后点头，他相信小宫女说的话，虽然小宫女的年纪比他小了许多，但有着一颗玲珑的心。

况且现在除了小宫女之外，也没有人适合给他意见了。

去外面看看，也许，真的可以得到一些他需要的答案，就算得不到，如同小宫女所说的那样，换换心情也是一种方式，现在再去找修的话，他不保证自己不会发脾气，心情说不定还会更差。

所以去外面看看好了，去真正的听取人类所说的故事，而不是单纯的听在耳里就好……

第六章

新建的首都跟当年龙城遗址比较起来，外观上幽雅许多，不过稍微保留了一些当年坚固的建筑物，这些建筑物大多用来当军营或是仓库之类的，样式简单，建筑设计工整，非常适合用在这两方面。

其他新盖好的建筑，有着各式各样的风格，按照街道的性质不同，建筑物的外观也不太一样，其中最让人眼睛为之一亮的，反而不是最有钱的那一区，因为有钱人跟新兴贵族为了保护自己，围墙都很高，里面再美外面的人也看不到，这些有钱人居住的区域，常常都是一条街道只有两、三户，望过去除了围墙还是围墙，颜色上会有一点差异的围墙。

一整条只能看到围墙的街，很难去称赞它美丽。

所以首都最美的区域，是一些小康人家居住的地点，这些地方离高级商业活动区很近，因为每一户人家都有足够的钱财，买下来居住的屋子都不会太小，然后也都会请人精心打造一个梦想中的家园，所以整个街道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建筑艺术的长廊一样，一边走可以一边细看这些建筑的美还有匠心独具的创意，走累了高级商业区就在不远的另一端街道上，这些商业区里的建筑也一样充满特色，商店没有人在外面叫卖，大多都有自己专属的顾客群；要不然从美丽的橱窗也可以看见里头吸引人的商品。

高级商业区里还有着餐饮店跟住宿的地方，所以人潮虽然没有一般商业区那么夸张，但客满也是常有的事情。

夜平常比较常来的就是这一区。

比起一般商业区或是一般住户，这里安静一些，环境也很美，这里的人讲话不会大声嚷嚷，他想要休息的时候就在某一户人家的屋顶找最舒服的位置趴着，可以舒服的休息到他满意为止。

所以他听了小宫女的意见，到首都市区里晃晃时，第一个找的就是他最熟悉的区域。

他知道这里哪一家饭馆最热闹，也知道哪里最能够听见一些特别的故事，因此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就来到以前他借过屋顶的一家饭馆里，随便点几样东西，无聊的塞着食物，听周遭的人说话。

比较有趣的是，这是他第一次用人形的方式进来这家饭馆，以前也没有在这里点过餐，或者该说，他从来没有用人形的方式在外面好好走动过，所以他忘了人类的买卖需要一点金钱，一直到他看到一桌的客人离开时，在桌上放了几枚银币，他才想起这件事情，一张脸难得的红了一下，他没想过自己竟然也会有如此大意的时候。

幸好对付这个问题不难，以他的身手，假装移动到服务生旁边请他帮忙拿一根叉子时，就顺手取了餐厅里看起来比较富裕的人口袋一枚金币，不算太多，但用来付钱刚刚好。

被摸走一枚金币的人完全不曾察觉夜的动作，他只是很专心的与伙伴聊天，他的伙伴也没看到夜做了什么，顶多就是有点讶异夜的外貌竟然如此俊美，多看了几眼。

有了可以付钱的金币，夜稍微专心一点听周遭的声音，正巧那一个被他摸走一枚金币的人在讲着一个故事，这个故事吸引了夜的注意力。

听说首都城西有一个宝物，拥有这个宝物的人可以让心里喜欢的人永远牵挂自己，爱着自己，不离不弃。

讲话的人说话语调非常清晰，而且情感丰富，好像他就是这一个故事的目睹者一样，让夜更能够细心去听。

宝物的拥有者是一个面包店的老板，年轻的时候爱上离家里不远一个贵族宅邸里的女孩，女孩长得很美丽，有着一头金色的秀发跟琥珀色的眼睛，面包店的年轻老板最喜欢那一张美丽脸庞上带着一点任性味道的神情，然后也喜欢那翘翘鼻梁上的小雀斑，每一次女孩坐着马车经过他们家的面包店，都会吩咐马夫停下车来，她就会踩着一双酒红色的美丽缎面鞋下来，到面包店里买一包他精心制作的小甜点。

女孩选中的小甜点，总是他最用心制作的口味，好像女孩曾经偷偷看他制作过程一样，连看都不需要仔细看，就可以从各式各样的点心里找到他最费工夫制作的那一种。

看着女孩带着点心坐回马车里，他心里不禁想着为什么她会特地下车来他这样一个小小的面包店里买点心，虽然他对自己制作的甜点很有信心，可是他听说贵族家里都有自己的厨师，他们一定有办法获得更好的材料去制作更多种类的点心才对。

随着女孩时常来购买，他心里的疑问也就越来越多，终于有一天他忍不住开口跟女孩说话，一开始结结巴巴的介绍自己的名字，后来结结巴巴的跟女孩说这些甜点的制作方式，然后一次一次的，虽然女孩总是回话不多，可却也总是默默的听他说完每一次他想说的话。

再后来，是两年后，面包店里的甜点，有一份是特别帮女孩制作的，然后贵族宅邸里偶尔会出现争吵，因为贵族家的宝贝女儿，竟然想要嫁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

中间发生了很多故事，女孩流了很多眼泪，年轻的面包店师傅更是努力的经营自己的店面，努力的想要让女孩开心，当四周的人们知道这个故事时，女孩终于如愿嫁给了面包店的年轻师傅。

典礼上没有太多花俏华贵的装饰，婚礼中最昂贵的，也就女孩身上那一件母亲特地留给她的婚纱。不过宾客们一点都不介意婚礼的布置是不是不够华贵，参加这一次婚礼的宾客，他们只记得满脸幸福洋溢的两个新人，跟婚礼上好吃得不得了的点心。

曾经有人说，这样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终究有一天女孩一定会后悔。

可是当岁月一年一年的过去，没有人听过女孩说过后悔，他们只看见一个本来身材窈窕的女人，因为丈夫的点心太好吃，所以身材一天比一天福气，两人吵架时总会被邻居听到女孩说都怪对方，把自己给养得这么胖。

但胖胖的女孩是那样可爱，一张脸总是笑得红嘟嘟的，还帮面包店老板生了一个同样脸红嘟嘟的男孩。

他们在一起吵吵闹闹、快快乐乐过了大半辈子的人生，幸福的模样让人怀疑当年的男孩对女孩下了什么药。

有人忍不住问女孩，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她可以爱一个穷小子这么多年的时间，她想了半天，最后笑着说，因为他有秘密宝物，因为这个秘密宝物，让她想要不爱他，想要放弃他都难。

这些话慢慢的就变成传说，大家都喜欢说已经变成老先生的面包店店长有一样可以让人深爱自己的宝物。

夜平常没事的时候，不是窝在城堡某一个不引人注意的地方睡觉，要不然就是一整天的时间在首都城堡的每一处晃荡。他以前听过这一个故事，本来不当一回事，他不觉得天底下真的有什么宝物可以控制人心，让一个人爱上自己，但是现在，修对自己一直处于一种完全无法前进的状态，让他就算不相信，也忍不住好奇，立刻丢了金币付完这一餐他根本没吃几口的餐点，连一枚金币用来付这次餐点会不会太多了一点都不在乎，反正钱不是他的。

到了面包店，才发现自己好像十几年前有经过这个地方，面包店的店长是一个安静总是带着沉稳笑容的白发老先生，老板娘胖乎乎的但一张脸看不到一点皱纹，只有白发可以感觉到年纪已经很大，没有皱纹的圆圆脸蛋笑容洋溢，脸颊还有个色泽很美的苹果晕红。

虽然只大概看了几眼，但印象很深刻，因为当老太太笑呵呵的站在店外将面包发给外头跑来跑去的孩子们时，老先生一直静静的在面包店里隔着窗户看着，一双已经有点灰的蓝眼，总是注视着老太太，他喜欢老先生的眼睛，那种美丽，已经超乎外表。

原来有着那样一对眼睛的老先生，就是传说中宝物的拥有者。

可惜他这一次来，发现面包店是关着的，而且已经关了有好一阵子的时间，面包店的窗户没有当年窗明几净的感觉，上面有着一层很久没有整理过的灰尘。

于是夜在角落悄悄的变成人形，踏着漫不经心的脚步走到面包店前，随手抓住一个经过的路人询问面包店为什么没有开。

「啊！小哥！你一定很久没有过来了吧！面包店歇业的这件事情这附近的人都知道，因为面包店的老板娘去年年尾的时候去世了，这也难怪，虽然老板娘看起来身体很好的样子，毕竟不是学武或是学魔法的人，普通人大概就能活到一百多岁的岁数，老板娘去世之后，老板就把店给关了，我就住在这条街的尾巴，常常经过这里，也很久没有看到老板，要不是偶尔听说他会到对面的杂货铺购买一点生活用品的话，大家都怀疑他是不是就这样跟老板娘一起走了，你也知道的，他们两个的感情有多好。」

夜放开路人，这才想到当年自己看到他们时，年纪的确都已经很大了，平常跟修他们这些练习过魔法擅长武术的人在一起，同样没有什么时间感，也很难感觉到时间流逝，仿佛大家一直就会这样持续下去，没有人去想过年老的问题，当实力到达修那样的程度，只要不要发生重大意外，上千年的年岁基本上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但一般人却不是如此。

转身回到一边的巷子，一下子变回原形，想了一下后将自己的体积缩小许多，变得像是一只刚出生没几个月的小猫一样大小，轻巧的跃上墙头，然后一下子就找到面包店的屋顶，奔跑过去，进入面包店的后院。

用人形的方式跑到人家家里太显眼，就算他的身形很灵巧也一样，尤其现在的时间还早，一个穿着一身黑衣的人进入别人家里，还不是从大门进去，眼尖一点的人就马上会警示。

从后面的院子往屋子里看，几乎门窗都是紧闭的，但其中阁楼的一扇窗子似乎没有关好，露出了一点点的缝隙，依照他现在的身材体形，那一点点的缝隙他很容易就能进入。

钻进屋子里头，屋子里散发着一股霉味，不是食物发霉的味道，而是一种木头衣服之类的东西放很久的味道。

顺着阁楼的楼梯往下，他一下子就听到有人在楼下活动的声音，顺着声音往前，一下子就看见了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是面包店的老板，面包店的老板身材一直都是高高瘦瘦的，但虽然做面包一天到晚都要弯腰，每一次看见他在面包店柜台时，却总是站得直挺，仿佛没有什么可以压倒他一样。

如今，记忆中笔直的背脊却弯曲了，一个人脚步蹒跚的拿了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的食物往卧室里走，灰蓝色的眼睛很无神，瘦瘦的身体窝在老旧的沙发里，机械一般的咬着手中的食物吞下，看起来好像连咀嚼都没有。

整个屋子的布置看起来其实很温馨，都不是什么特别昂贵的家具，可是却非常的有品味，应该是当年老板娘亲手布置的，这些家具里的一些小细节，可以看出不少女性化的特质在。

他以为老板娘去世之后，说不定房子里会变得乱七八糟，没想到除了有一股霉味之外，整个环境都维持得相当干净，有一种这个家其实女主人一直都在的感觉。

老先生用完了餐，就这样坐在沙发里发呆，夜自己本来就不是什么特别好动的个性，常常待在同一个地方完全动都不动一整天也没关系，所以老先生发呆，他就这样静静的窝在屋梁上看他发呆，也不晓得时间过去了多久，老先生才动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有点困难的从沙发上起身，走到一边的衣柜前面打开衣柜。

衣柜不是很大，但装两个人的衣物应该刚刚好，当衣柜打开，里面的衣物是满满的，大部分可以看见被过去女主人的衣物给占领，小部分则是老先生自己的衣服。

其中有一套衣服特别显眼，因为老先生的衣服大多都很朴素，只有一套却是看着就觉得典雅华丽的礼服。

这套礼服似乎就是老先生的目标，他枯瘦的大手从衣柜里取出这一套衣物，灰蓝色的眼睛多了一点点的光芒，然后将这一套衣服挂在手腕上，走到床边蹲下，伸手一拉，原来床底下还有一个比较薄一点的大柜子，里面只有装一件衣服，一件看起来像是新娘礼服一样的衣服。

新娘礼服看起来样式已经有点陈旧，可是保存得相当完整干净，看得出来主人一直很小心的在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