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骄阳安慰着严峰说：严老师，过一段时间他们还会再建起来的。

严峰似笑非笑的看看魏骄阳，问道：谁跟你说的？

魏骄阳眨眨眼，说：戚向北，就是第三城建的那个老总。

严峰低低头笑了没说话。

魏骄阳心里突然没底，说道：他亲口说的。

严峰不急不躁，微笑着说：等等看。

魏骄阳一时无话，沉思着，说：肯定会的，敢骗我。

严峰转过身看着魏骄阳，似乎在打量魏骄阳。魏骄阳被他看得有些纳闷，笑着问道：您看我干嘛？

严峰笑着说：没什么，你让我突然想起个人来。

魏骄阳问道：谁？

严峰没答，就是看着远处渐渐消失的高旺楼，一会儿，说：你和他很像，勇敢，单纯而且善良。

魏骄阳看看严峰，说不什么来。严峰似乎渗进到往事里，笑着说：这几天我经常想，如果那时，我也能勇敢些，和你们一样，现在也许是另外一番情况吧。说完苦笑的摇摇头。

魏骄阳听不懂严峰的话，犹豫的说：不能重来吗？

严峰哈哈笑起来，出口气，说：很多事是不能重来的。说到这里，严峰拍拍魏骄阳的肩膀，说：回家吧。我们一起等等消息。是啊，他敢骗你。呵呵。

李铁成不想见苏白。可苏白真来到他面前的时候，他还得应付。苏白还是嬉笑着打趣：哎，你就这么怕我。我又不赖你什么。

李铁成没做声笑笑。苏白逗他说：哎，我就想问问你，你想我吗？

李铁成无聊撇下嘴，勉强打起精神笑着说：不敢，再说上次也没伺候好你。

苏白被白了一场，脸上有些泛红，很快平复下来，压着不满，说：上次你也走的太快忘了跟你说了，我身上的香水味可是很独特的，全天城可能只我一个人用。苏白满意的看着李铁成紧张起来，轻松的靠回到椅子上，欣赏着李铁成笑不出来的脸，人啊，有什么都好，就是别有短处。犯什么都好，就是别犯桃花。

李铁成慢慢喝着水，不想再纠缠下去，直接问道：你找我什么事儿？

苏白递给他一个文件，说：给你看个项目书。

李铁成并不接，只凉凉看着苏白。

苏白无聊的扔到桌子上，说：算是递个人情吧。

李铁成端坐着，问道：谁的？

苏白笑了，一口喝完杯子里的水，站起身来，说：谁的都行。说完摆摆手走了。

李铁成望着苏白的背景，看了看桌子上的项目书，转身走。没走几步，又折回来抄起项目书离开。

苏白没走，只是看着李铁成拿走项目书才笑着离开大厅。

15

晚上，李铁成在灯下看着戚向北关于新村改造计划的项目书，心情很不平静。虽然只能看到一部分，但李铁成已经感到巨大的压力，他一直认为卫星村的想法是独一无二的，当戚向北的新村改造放在眼前，他才意识到自己的想法不过是人家计划的一部分。

一直以来，李铁成对戚向北印象都不好，这也是他拒绝苏白的原因之一。戚向北是书法世家出身，家里兄弟只有他一个人从商，靠着和市~政极深的渊源，衬着天城城建赚足了拆迁款，明里暗里做得几个房产项目都是靠政策靠人脉靠挤兑同行，这样的人能好哪儿去。更让李铁成不能接受的是，几次场面上见到，他只是客气的招呼，眼睛都只看手不看人，很简单因为很深的出身层次的概念，明明是他派苏白一次次游说，可面儿上却不露半点痕迹，这样的心思能正到哪儿去。李铁成心里明白，魏胜戚向北他们是一路人，但毕竟魏胜有魏骄阳，他在这里就算不能实现卫星村的项目，也会过的平安顺利。可戚向北，跟着他只有卖命，此人的做事风格怕是卖命都卖不过他，苏白就是最好的例证。

想到此，李铁成顺手把文件丢到桌在上，沉默的坐着，看着桌边儿出神。听见厅里面人声嘈杂，忙起身去看。是魏骄阳带着狗儿他们回来了。七叔累了，打了照面去里面躺着了。狗儿他们坐在厅里说起看病的事情。这几天开药治疗各项检查花了不少，因为李铁成说过钱的事情魏骄阳不要管，所以魏骄阳只能看着也不好说什么。修国修平让狗儿帮着算还剩下的钱有多少。三个人都为难的一眼眼瞟李铁成。魏骄阳看不过，就躲开到厨房做饭。李铁成看他们都等着自己开口却装糊涂，只字未提。

李铁成到厨房来看魏骄阳做饭，知道他心里想什么，他跟他说不清楚，也懒得说。两人都无话，只默默地干着手里面的活。吃饭的时候，修国修平在屋里和七叔商量了很久才出来。大家都沉默的吃饭，七叔突然说：铁成，这几天打扰你了，明天我们就走。李铁成看看七叔，低着头的修国修平，一脸不满的狗儿，等一会儿，说：您病才看到一半，还是看完吧。七叔重重放下碗，狠声说：这是什么破地方，到处都死命要钱，病看好了连回去的路费都没了，还看什么看。七叔一发火，大家都静了。李铁成抬眼看见魏骄阳盯着自己看，立刻闪开眼，继续平静的吃着饭。七叔看李铁成不为所动，叹口气，端起碗默默喝粥。桌子上除了细细簌簌的碗筷声音，一点儿人声也没有。

突然，李铁成听见魏骄阳平静的声音：七叔，你还缺多少？

李铁成猛然抬起头来，狠盯着魏骄阳。魏骄阳像是没看见一样。

狗儿他们也没想到魏骄阳会发话，都很惊讶的看着他。

七叔抬头看着魏骄阳，有些局促，说：这不行，非亲非故的。

魏骄阳无所谓的笑笑，说：你就告诉我缺多少，我给你补上。

这句话说完，屋里更静了。

李铁成脑门的血管瞬间爆了，砰一声撂下碗，强压着火，对魏骄阳说：你跟我来。

两人直接进屋，李铁成关上门，劈头盖脸问过去：我没跟你说吗？

魏骄阳脸红红的，抿紧嘴，盯着他没说话。

李铁成就烦魏骄阳这种表情，警告道：这事儿，你少管。

魏骄阳似乎并不在意李铁成的警告，争道：你缺这几个钱吗？

李铁成被问直发毛，插着腰，说：我说我缺钱，我说我不帮忙了吗？

魏骄阳的声音开始高起来，说：你说你帮了吗？

李铁成一时间跟他解释不清，脸白一阵青一阵，咬牙说：我说你少管，你就少管。

魏骄阳本来只是说说，这么一激反而来的情绪，顶回去：我就管。我又不留钱买房买地。

李铁成气得浑身发抖，直接吼道：轮得着你管吗？你~妈你当你是谁？

这话说重了，李铁成看着魏骄阳的脸瞬间白了，僵在哪里。

魏骄阳的身子晃一下，转身就走。

李铁成听见门重重的一撞，心一慌，跌坐在床上，用手狠狠摸一把脸，红着眼不知所措。

戚向北和市~局考察组的几个领导吃饭，喝得有点儿高。今天散地有点儿早，他不想这么早回家，不是碰见苏白，就是自己一个人，没什么意思。想起要买一跟根万宝龙的笔送人，就一个人跑到购物中心逛。买了东西酒也醒了好多，想找个高点看看对面的高旺楼拆完的情况，往上走着，想起那天魏骄阳开着SUV冲进来面对着铲车的样子，边笑边往高处走。远远看到一个瘦高的身影，远处灯光昏昏暗暗照出个轮廓，略低着头，风吹过来发丝随着轻轻飘动，看不清表情，就这么个凋零的影子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不是他又能是谁呢？

戚向北一阵激动，想上前却停住。立刻转身朝最近的李宁专卖跑过去，拎一件外套，拍了钱，边快步走过去，边一把揪掉标签。走到魏骄阳身边，缓了步子，轻轻把外套搭在魏骄阳身上，魏骄阳单手扶着栏杆正低着头看着下面发呆，没发现戚向北过来，外套搭在肩膀上猛的一惊，瞪着眼看向戚向北，瞬间又黯淡下去。

戚向北知道他和李铁成关系，猜他们是出了什么问题，才会这样。故作关怀的面向魏骄阳问道：天凉了，怎么一个人呆着。

魏骄阳抬头看戚向北，就这么看着，好像不认识他一样。看的戚向北有些不自在，笑了笑，说：你没事儿吧。

魏骄阳表情有些凄凉，还是低着头，似乎并不想说什么。

戚向北并不擅长安慰人，要是这种情况，应该带着苏白来，让他先把魏骄阳安慰好，自己再上。

戚向北靠着栏杆，抽根烟，看着购物中心专卖店的灯光，玩笑般碰碰魏骄阳，问道：你老乡呢？

不问还好，一问魏骄阳竟倒抽了口冷气，吓了戚向北一跳，不敢多说什么。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魏骄阳突然问戚向北：你冷吗？

戚向北想他是看只有一件外套，笑着摇摇头，转个身和魏骄阳并排站在栏杆处看着远处。

过了不知多久，戚向北呆烦了，魏骄阳一直一动不动的呆着，连表情都没变过，完全没有想诉苦或者交流的意思。可好容易碰上了又不舍得走。

两人正呆着，听见后面有人轻声叫：冬冬。

戚向北没明白过来，却看到魏骄阳浑身一震，再抬起头来整张脸都明艳异常，魏骄阳控制自己不回头直着脖子看着前方。那人没再说话，就等着，等着魏骄阳转过身来，朝他招招手。魏骄阳看着来人低低头最后还是走过去。

李铁成先给魏胜打了个电话问了些工作上的事儿，看反应魏骄阳没回家，一想应该是来这里了。看见魏骄阳果然在这里心里松了口气。

戚向北站在阴影处看的明白，是李铁成。魏骄阳往前走两步，想起什么又折回去，把外套递给戚向北，说了声谢谢。转身跟着李铁成快步离开。

戚向北拿着外套站在那里，一阵冷风吹过有些失落，下意识打苏白电话，简单说：晚上来我这儿吧。

两人在车后排坐着，李铁成看看异常沉默的魏骄阳有些内疚，伸手握住魏骄阳，轻声问：冷吗？

魏骄阳没动，转过头来，暗处黑黑的瞳仁深不见底，幽幽问道：我是外人吗？

李铁成被问得心里一紧，眼睛有点儿热，把魏骄阳搂过来，让他躺在自己怀了，摇摇头，压抑着说：不是。

李铁成的脸碰到魏骄阳时发现有些湿润，抬头把灯打开，尽管魏骄阳很快侧过脸去，还是能看到眼角处的泪痕。李铁成怔住了，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深深抱住他，想了想，说道：我把七叔看病的钱补齐了。从他们来我就没想过不管他们，但是怎么管得有个限度，也许你觉得我这样说太无情了，可是我们能力有限，知道吗？

魏骄阳似乎没听李铁成说什么，只侧着脸闭着眼睛靠在李铁成怀里，李铁成叹口气，轻轻吻他，说：我妈去世后，你说我还剩下什么，不就只有你吗？

魏骄阳转头看着李铁成，一个没忍住，笑了。

李铁成拿他没办法，心却柔柔的，无限温情的看着魏骄阳，手轻轻探到魏骄阳衣服里缓缓地揉弄抚摸着，看着魏骄阳的脸慢慢生出一片红晕，心里一阵翻腾。抬手把灯关了，翻身把魏骄阳压倒身下，魏骄阳推他，李铁成喘着粗气，低声说：公司的车就是好，贴膜舍得花钱，黑黑的里面干什么外面都看不见。魏骄阳用手抵着李铁成的手来回扯摆他的衣服，边低声笑着：流氓。

这两个贱人只要不红脸就立刻要干脸红的事儿。

16

天气冷起来，七叔的腿基本上好了。一行人准备离开。李铁成给他们买了车票。

临行前，狗儿他们在厅里整理行李。李铁成来到七叔床前，递过一个信封。七叔很诧异，推诿着不肯要，李铁成坚持塞到七叔怀里，笑着说：七叔，您拿着吧。虽然不多但也够用一阵子。前些天我不能当那么多人给你，只想等着就我们两个人再说。七叔想起那天的事情，好像一行人都催在李铁成掏钱一样，有些不好意思，由衷叹口气说：铁成，你这小兄弟是个好人，刚见面我还猜疑他。李铁成笑了笑，没说话，突然想起小时候七叔在村口给他和狗儿掰玉米的样子，心里突然一酸，说：七叔，以后你要是需要什么让修国修平来找我。七叔笑着摇摇手。

车站上，李铁成帮他们把行李整理好，修国修平很感谢李铁成，但和魏骄阳更熟，三个人凑一起不知道商量着什么，修国还很慎重的写了个小纸条揣怀里，魏骄阳不放心眼睛跟着小纸条不忘叮嘱着别弄丢了，修国没抬眼点着头嗯着。狗儿好奇凑过去，被魏骄阳一把推开，不服气的撇撇嘴。

马上要开车，七叔他们都上去了，李铁成拉住狗儿，快速往他怀里塞了个信封。狗儿没明白拿着信封奇怪地看着李铁成，问道：什么？

李铁成拍着他说：这次来都没好好照顾你，给咱妈的。

狗儿明白了一把甩给李铁成，拒绝道：不要。

李铁成连忙推回去，说：别这样，说是给咱妈的，又不是给你的。

狗儿坚决不要，肯定地说：我是陪着七叔来看病的，不是来要你钱的。我自己的妈自己能照顾。说完留下傻在那里的李铁成要走，想起什么，笑的有些伤感，回头道别：铁成，你出息了，我开始有点儿不好受，现在没啥了，挺高兴的。谢谢你那小兄弟，这么实在的一个人。再说两人眼圈儿都有点儿红红的，狗儿点点头一窜上车。

回来的路上，李铁成的心情很不平静，原以为自己对家乡对乡亲对往事都已经没有感觉了，可当火车开动的那一刻，五味瓶全部倒出来，不知如何才能处理胸中翻腾的情绪。魏骄阳倒是乐呵呵的。李铁成很好奇，问道：终于清静了，你高兴了？魏骄阳摇摇头，还是哼着小曲儿眯着眼自己乐呵着。李铁成懒得理他，自顾开车梳理着有些纷扰的情绪。

叫了个小时工把家里里外外的打扫一遍，该洗的该收的，整整忙了一个下午，到了傍晚才收拾齐。李铁成看见又井然有序的家说不出的舒服，他受不了乱，魏骄阳比他耐乱，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两人洗了澡舒舒服服躺在床上说话，李铁成想起上午魏骄阳和修国修平他们商量着什么，好奇问：上午你们干什么呢？

魏骄阳望着天花板出神，嗯？了一声似乎没听明白李铁成的问话。

李铁成把他摁在怀里挠，恨声说：再装！

魏骄阳躲不得，笑的有些气短。

李铁成恼他装傻，一股邪火上来，顺手一抡把魏骄阳翻过来稍用力按住他的背，半开玩笑的说：招不招？

魏骄阳被一翻有些晕，一时又动不了，只笑着摇摇头，刚要抬起头来，却感到李铁成已经压上来，一阵紧迫感不由得皱一下眉抽了口气哼了一声。李铁成的肌肉很坚硬紧张起来像石头压在自己背部，想喘口气只能微微抬起腰，又觉得这样自己有点儿贱，忍不住笑了。李铁成惩罚的一用力，魏骄阳立刻求饶不敢再笑了。

魏骄阳去洗澡，李铁成坐在床边喝水，想起来刚才问魏骄阳的事儿他还是没说。正想着魏骄阳擦着头发出来，笑着说：别说，他们走了安静的有点儿不适应。

李铁成笑笑，伸伸手拉住魏骄阳扣到自己怀里，轻轻揉着他的脖子，眼睛看着他，过一会儿手悄悄扣住魏骄阳的腰看着是爱抚其实是压制，轻声问：你还没跟我说你和修国他们商量什么呢。

魏骄阳闭着眼听到李铁成又问，想往后侧侧，结果被李铁成一手扣住，腰上酥酥痒痒的感觉说不上舒服还是难受立刻不敢动了，勉强睁开眼，说：让他们帮我寄些种子。说完头侧到一边也不敢动也不看李铁成。

李铁成看着魏骄阳的眼神有些飘知道他没说真话，手一使劲儿魏骄阳啊一声，一把扶住李铁成的手，笑着说：我说，你不能告诉我爸。李铁成没动，还是制着魏骄阳：你说。魏骄阳想想，犹豫的说：我想去支教。

李铁成愣住了。

李铁成能不告诉魏胜吗？魏骄阳不能走，就算是半年也不能走。现在是他卫星村筹资的关键时刻，他要是走了，魏胜肯定对这个计划退出800里去。李铁成和魏骄阳大晚上先吵一架，而后有了理由第二天就告诉了魏胜。

魏胜没听明白，问的有点儿结巴：什，什么？支什么？

李铁成耐心的解释：他要去支教，就是去乡下教书。

魏胜还处在恍惚中，哦了一声，继续整理着手里的东西，半天没出声。整理完了，手里又找了些活儿干，头也不抬，冷冷哼了一声，说：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