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景的心再次剧烈一跳，乱得不知道如何开口。理智告诉着他，这绝对是妄念，但意识的深处……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在心底蠢蠢欲动。

莫里斯立刻感觉彼此交缠紧扣的手指有一瞬间冲动的力量，紧紧扣住自己。

他猜到了自己的意思？

莫里斯无法抑制地局促起来，故意将清清淡淡的视线落向遥远处。

韩景偷看了眼莫里斯的肚子，似乎比Eureka度假时更圆润了？不过被外面的托加遮掩着，又没感觉中那么明显？

韩景蹙起眉，不断回忆每夜缠绵的情景，有些怀疑，又不敢确定。正如日日相见的情侣，比起长久不见的外人，反而更不容易察觉对方变胖变瘦的悄然改变。

就在这时，笼罩在圣域的淡淡金光逐渐明亮，仿佛是初晨的太阳从天边跃出云海！

璀璨的金光浸染了两人……韩景不得不眨了眨眼，定下混乱的心绪。

“你一直跪在大殿里，受得住吗？”韩景终于担心起莫里斯长跪的事。

在过去的两周时间，莫里斯每天都必须向Rune跪拜长达六个小时，去感悟Ruen的存在，寻找指引世人的力量，就像曾统治人类的宗教般疯狂。

万一真有……他是怎么忍受过来的！？

韩景定定注视着莫里斯，虽觉荒唐，心口仍然一阵猝痛。

“还好……倒是我不在你身边，你要提高警惕，尽量少言少行。”莫里斯轻描淡写地岔开自己的事，“现在，你能听懂异族的话吗？能明白几成？”

“他们的科技远远超越了人类探索的极限，与柏拉图曾记载的亚特兰蒂斯帝国是离奇的相似！他们用机器植入基础的知识与语言，可惜我的承受力太差，勉强可以异族交流。”韩景随莫里斯走向外面。

“这是必须付出的代价，我能想象你的痛苦……”莫里斯淡淡微笑，很有技巧地围绕着韩景的话题，自然得不留一丝痕迹。

他始终避开自己的事，不想让韩景担忧，依旧是以强者、上级的意识守护着韩景。比如刚刚提及的知识植入，他每天承受的浩瀚信息远远超越韩景，但他一字不提。只有越来越藏不住的身子，让他无法隐瞒，腰围正在以每周的速度变粗，韩景很快就会怀疑。

同时，也肯定瞒不住Freyr他们……

神使的身份坚持不了太久……时间真是迫在眉睫……

莫里斯蹙起眉，望见从远处走来的Freyr，淡紫色的长发似泉水流泻，深邃的紫眸里闪烁着冰冷的光芒。

第47章：消失的历史

韩景已退到莫里斯的身后，低着头，异常的谦卑。

“Freyr大人。”韩景恭敬一礼，将双手交合地放在肩膀，深弯下腰。

Freyr神情冷漠，没有看韩景一眼，只是用一双紫眸冷冷地注视着莫里斯。他看不透莫里斯，对方拥有比自己更浩瀚的信仰之力，比自己还要虔诚？Freyr依旧怀疑，虽然莫里斯掩饰得很好，但Freyr仍忘不了莫里斯初来圣域的情景，他似乎连Rune都未曾听说过！？

“Freyr。”莫里斯修然而立，唇边勾起一抹清冷的浅笑。

Freyr淡笑道：“莫里斯，我正有事找你。你的随仆怎样？好像可以说几句清楚的话了？”

“他一直都很努力。”

“努力？”Freyr唇角一扬，冷冷的视线落向韩景。韩景没有抬头，但觉芒刺在背，能感受到Freyr的冷漠无情。

“已经过去两周了，莫里斯？他仅仅学会了最基本的Nordic语言，连Erra星系的其它语言都还未曾涉及，更别谈其它的星系。这就是你坚持Nathors的结果，如果挑选Lyran以上的种族，根本不会有现在的麻烦。”

Freyr至今对韩景的卑贱深感不悦。

莫里斯眸光一寒，声音依旧冷澈如水，但几乎没有什么音调起伏。

“这是我的选择，Freyr。希望你不要再提及早已决定的事。”

“我明白了……”Freyr微微一愣，虽然被莫里斯的强硬激出恼愠，他竟然帮这个卑贱的Nathors说话！？可Freyr面不动容，反而望向韩景，淡淡道：“你叫韩景？”

“是。”韩景暗蹙眉头，同样察觉莫里斯的回答冷硬了些。自己不再乎屈辱，他完全不必如此。

“把头抬起来。”

“是，Freyr大人。”韩景心头一紧，望着俊美的容颜，脸上流露出极致的谦卑。Freyr拥有不逊于莫里斯的容颜，但那双紫色的重瞳眼眸令韩景心生寒意。

Freyr冷冷打量一番，眼神傲慢，没有韩景预想的盘问。他似乎不想与身份卑贱的Nathors谈论太多，寥寥几句后，便探出右手。黑色的袖袍垂落而下，手指白净修长，上面没有佩戴任何饰物。但见一抹流水般的金光萦绕在他的指尖，烟波流动，给人以变化万端、不可方物之感。

韩景的眼里闪过一道惊愕，看见Freyr走向身旁的星际之门。他没有任何凭借，就像曾经的莫里斯，感应起了这扇简化版的星际之门！

湛蓝的光芒似海水沸腾……莫里斯修然而立，蓝宝石的眼里冷静得没有一丝情绪的涟漪。

“去吧，韩景。”Freyr抽回了右手，长袍及地，身姿优雅。

“谢……Freyr大人。”

“大人，我走了。”

韩景隐藏着内心的波动，向Freyr与莫里斯依次行礼，然后转身走进了这扇熟悉的星际之门，消失在沸腾的蓝光中。

Freyr竟可以自我感应！不需要金色的饰物，某种未知的科技装置！？

从另一端的星际之门瞬间走出，韩景仍心有震撼，难道信仰之力真的存在，就像血液一样流动在自己的身体里！？

他不禁抬头，仰望着高远的上方，那一座金光四溢，悬浮在天空中的圣域。

悬浮在空中的建筑，是人类想象中的未来幻境，此刻……却无比清晰地出现在自己的视野里，甚至不再震撼，自己与莫里斯就住在天上，这座至高无上的圣域里！

韩景唏嘘不已，太多的事，太多的经历，这个等级森严的高级文明，在不经意间一次次颠覆自己的认知，人类的理论。

或许……信仰之力会是类似于人类的精神力，如同无形的思维，不知从何而来，却从古自今一直存在，像空气一般毫不起眼？

即使是公元2300年，科技发达的当今人类，仍无法窥探灵魂的根源，其中的秘密……？

或许……这个远远超越人类文明的遥远星系，会有清晰的答案？就像是这神秘的信仰之力？

韩景幽幽想着，走在机械运作的金属通道，四周绿树青草，花香芬芳，一条条被自动清洗的金属道路弯曲在植被间，远处，能看见折射出银灰光泽的星际之门。

再也没有鄙夷的目光……韩景走在熟悉的道路，不时向路过的异族微微回礼，仿佛真置身在一个文明优雅的高等社会。

韩景内心警惕，永远不会忘记自己最初的遭遇。

“韩景！？”Ary出现在另一条金属道路，挥着手，笑容灿烂，苍绿色的头发随风浮动。他是Lyran族，与Seevis一样有双苍绿色的重瞳眼眸。

若非神仆的身份，Ary怕是看都不会看上自己一眼？更不用说现在的同学身份？

“Ary。”韩景笑着回应，是的，自己算是入学？刚通过初级，正进行中级的外星教育？

“你的伤好多了，没当初那么吓人。”Ary走了过来，目光凝注在韩景的脸上，笑着打趣，“如果莫里斯大人愿意，你可以请求他帮你治伤？”

莫里斯可以帮自己治伤！？

韩景惊诧，眉目间的微妙变化被Ary敏锐察觉。

Ary抿起唇：“神使是Rune认定的使者，行走世间，拥有Rune赐予的无上力量。不仅可以治愈我们的疾病，传说最尊贵的神使大人，拥有白骨生肌，将人复活的能力。怎么？你好像没听说这个？”

复活的能力！？简直不可思议！？

韩景深吸一口气，掩饰着无法描述的心情：“我知道神使拥有强大的力量，可以随意地开启我们面前的星际之门，还拥有治愈伤病的奇迹。”

“但我不敢想象Rune的伟大，他果然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竟然可以复活我们的生命！？”韩景指着近处的星际之门，脸上流露出无比的虔诚。

“这不是很显而易见的事？”Ary将双手交合地放在肩膀，向Rune虔诚一番，方道：“Rune创造了我们的生命，掌握着宇宙的真理，自然拥有起死回生的力量。”

“是，万能神圣的Rune。”韩景热情地附和，内心却在想：倘若Rune真的存在，创造出无数的高级文明，繁荣的Ido世界，那么……他们与亚特兰蒂斯又有什么区别？难道，Rune会是劫后余生的亚特兰蒂斯种族？亚特兰蒂斯能创造无数的种族，形态各异，或许他们真探索到宇宙的更高层次！？人类无法想象的宇宙奥秘！？领悟到生命的永生！？若是这样，起死回生倒也理所当然，就好像人类制造的机器人，能流水线地生产，也可以将它毁灭后重新修复。

“你在想什么？韩景？”Ary划破了片刻的寂静。

“没什么，只是在看他们。新的生命。”韩景拉回心绪，指向不远处，有一对异族正缓缓走过。两人举止亲密，容貌出色，第一眼看去给人以男性的直觉，但有一人身子很沉，是女人怀孕的体态。韩景最初见时，甚是吃惊。后来慢慢打探，他才知道Nordic星没有男人与女人，竟是传说中的双性体质。无论是Nathors的Rian，或是高高在上的Freyr，甚至那条悲惨的美人鱼，出众的容貌间都有一股趋于自然，分不出性别的中性美。

“你喜欢孩子？”Ary笑望着两人。

“是……”话语微顿，韩景想到了莫里斯，心底的妄念不禁蠢蠢欲动。

‘做梦都想拥有一个……与自己心爱的人……’韩景默默想着，清黑的眸里流露出很温柔的光芒。

“孕育新的生命是我们对Rune最虔诚的感恩。我们的星系太过庞大，虽然有一分部的繁荣，但仍有无数荒凉的地方。Rune鼓励我们不断繁衍生命，去开发每一个荒凉的星球，成为信仰Rune的理想家园。”

Ary有意与韩景拉近关系，见韩景喜欢孩子，便一路谈论起相关的话题。

韩景谨言慎行，尽量附和着点头。两人穿越了两扇简化版的星际之门，此时，正走在一座椭圆形的苍天之城。

苍天之城，是韩景对这座撼天建筑的直观感受。它高过万丈，能看见360°的落地窗外萦绕着一抹抹淡紫色的云雾。视野的尽头，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海洋”，上面仿佛漂浮着一片片花瓣形状的岛屿。每一个岛屿都拥有一座从深“海”下拔地而起，高耸入天的外星建筑，椭圆形，折射出银灰色的金属光泽。

韩景探测不出它的庞大，仅仅沿着弧形的窗边走了近万米，仍然没有看见道路的尽头。脚下很稳，没有行走在人类的摩天大楼时，那种若有若无，轻微晃动的错觉。

“若是有事，可以在次元空间随时找我。”Ary拍拍韩景的肩膀，他还记得第一次遇见韩景时，韩景略带茫然的模样。若不是因为他的神仆打扮，自己想必根本不屑搭理？

“谢谢你，Ary。”韩景笑得谨慎，走进了金属的房间，一道毫不意外的光柱瞬间落下。

“&!^&*……韩景，Nathors，&*……”

“&!^Nordic……中级&!^……”

只觉白光耀眼，韩景被瞬移到另一个空间，机械的分析声还在耳边继续。他刚学完最基本的Nordic语言，或则可以说是被强行植入，但他还听不懂快速的外星语言，只能捕捉到机械声中的关键字词。而Ary与自己交谈时，明显是放缓了语速，吐词非常清晰。

这个高级文明的教育方式与人类完全不同，不再是老师与学生的交流，而是人与机械的冰冷互通。若非在现实中认识Ary，韩景至今还在探索这个超科技化的学习程序，犹如黑客帝国的次元空间。

四周的光线逐渐湛蓝，韩景深吸一口气，迎来一层层流水波动的蓝光扫描，从头与脚的两端急速窜涌，汇聚，最后整个人都被似水泡般的蓝光笼罩。

韩景顿觉脑子一钝，眼睛被外力强行睁大，一道金色的光束迎面射进右眼，剧烈的头痛令鼻尖流出鲜血！

韩景已不能察觉，他的意识被强行植入的信息冲散，似龙卷风中的一粒尘埃，渺小得不能自主。成千上万的外星文字，密如繁星的外星图影，就像慢镜头里的海啸，那一滴滴似从枪口射出的海水强劲打来，永无息止！韩景不堪忍受，痛得大叫，直觉剧痛的大脑随时都会爆炸！

但他的恐惧永远不会发生……冰冷的机械毫不理会韩景的痛苦，继续将庞大如海的文字与信息强行植入韩景的意识里！一日又一日重复，就像锋利的刀刻印在脑海里，血肉模糊，总会有彻底烙印的时候。

韩景就是在这样的折磨中，以短暂的两周时间完成了人类需要耗时五六年的漫长学习过程。

“Shit！”韩景的思维，在次元空间里凝聚出现实的虚体。他脸色煞白，捂着剧痛的额头，忍不住爆了粗口。

他已置身在信息的海洋，就像是无穷无尽的经纬交织的世界，没有来路，没有尽头。遥远的星系，高级的文明，所有的信息如同360°旋转的镜子，倒映着一个个，无数个真实的虚拟世界，尘封在每一个银灰色的网格下，方框的背后。

韩景只要探出手，用手指轻轻碰触，指尖下的方框就会开启，瞬间万物变化，沧海桑田，犹如神迹。他将经历这一个方框内承载的信息，如真实的历史般亲身经历。

就好像是短暂的亚特兰蒂斯幻境……？

这是一个高效率的记忆知识与信息的过程，但太多太极速的经历，时常会让韩景感到恍惚，将不同的记忆碎片重合在一起。

尤其全是宗教的信息，记载着Rune的伟大，异族的信仰历史……韩景甚感枯燥，从一个信息世界中抽离。

就没其它的信息？单纯的文化？不涉及宗教的艺术？或则是有关科技的知识？

对，科技！这个高级文明的科技自己从未接触过？是因为自己还在最初的学习阶段，无法涉及？

为什么总会有宗教的渗透？自己开启的每一个方框，至少也有上百个，竟然全部是Rune教化世人的典故，就像圣经的故事般一页一页记载在次元空间。

韩景觉得很痛苦，对于无神主义的他，要逼迫自己记忆一段段长长的宗教语录，简直是难以忍受的事。

星度プ8692年，万能神圣的Rune创造了Lyran种族，主星Nordic……

星度ブ1294年，Nordic星V-XI繁荣，供奉Rune的圣域……

星度ブ9087年，Nordic星A-XC繁荣，晋升Erra星系……

……

韩景揉着额头，回忆着今天被强行植入的知识，无一不是有关宗教的历史。有些关键字词，他仍不清楚其中的含义，但反复出现的“星度”，这个词却让韩景分外敏感。他一直在想，似乎在哪里听见过？直到刚才，他忽然想起，自己曾在亚特兰蒂斯的全息中听见过！那个银发金眸的亚特兰蒂斯人曾经说过，他们不断在条件适合的星球上播下生命的种子，改造环境，以实验为目的，让其进化发展。经过六个星度的时光，上千个星系中都结出文明的果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