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风(生子)下——堂桂花
堂桂花  发于:2014年01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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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

一转眼,在广丰县城里已经呆了有一个月多了。数着车辕上刻下来的正字,勒满抚着些许隆起的肚子,算计着这孩子的天数。

唔,怎么说,也该有两三个月了吧?

就算活不长,至少也是条小生命,陪伴着他渡过最后的岁月,勒满还是很疼他的。只是——这小家伙也太不老实了些,折腾得他命都快去了半条。

呕!小家伙似是意识到父亲对自己的宠溺,似是玩闹一般,突然又可着劲的开始折腾。

再次吐得昏天黑地的勒满无力的瘫软在车上,连一根手指头都懒得动。仰望着苍天,他唯一的念头就是好想吃!

不管是酸酸甜甜的梅子杏子,还是糖醋鱼糖醋排骨,给他口吃的吧!勒满真的,从来没有这么馋过。馋得他简直想放弃眼前的事情,出去找吃的了。

可是不行,因为孩子越来越能折腾,他现在的效率极其低下。至今才收到六百多只瓦罐,还有一百多人在等着他收尸。

勒满觉得自己现在越来越象只猪了,每天清醒的时候,几乎无时无刻的不在想吃各种东西,而不清醒的时候,多半就是已经睡着了。他现在是晚上能睡,白天也能睡,有时坐在车上,走着走着也能睡着。

体内的青木令即便对毒素的需要异常强大,但似乎也抵抗不了孩子的滋扰,只要他想睡,勒满就提不起半分力气。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他能感觉到体内的青木令似乎和孩子之间达成一种微妙的平衡。在他一觉醒来精神最好的时候,也是青木令鼓噪得最为厉害的时候,等收了一具尸体,吸收到毒素了,青木令就会消停下来,让他先歇一会儿,等孩子安静了再上路。

脸色泛绿的掰开一块硬梆梆的干饼,勒满强忍着胃里的不适,勉强自己咽下去。

唉!他现在最后悔的事,就是当初准备干粮的时候没有把将军府里的好吃的多搬一点过来。

江陵那小子虽然在床上特别讨嫌,但别的方面真的对他很好。他喜欢的零嘴和饭菜永远准备得妥妥当当,那些精致的点心汤水,就是从前当族长时也没吃得这么讲究过。

想想从前的美味佳肴,再看看眼前干得硌牙的饼子,被养刁了的胃越发觉得难以忍受,想回去的念头也越发强烈起来。

他只是为了拿一口吃的,就是拿一点吃的就好。那么要不要回去呢?勒满再一次开始纠结了。

……

“大叔,大叔!”耳边,似有人在叫他。

勒满惊喜的睁开双眼,“江陵,你来找我啦!”

“是啊,你怎么一句话也不说,就跑到这里来了?”

熟悉的年轻人怒气冲冲的看着他,但勒满却瞧着不由自主的心花怒放,“我来给族人收尸。”语气里,带着些自己都不明所以的心虚。

“那你也不能不跟我说一声吧?走,跟我回去!”

“不行,我还没收完,不能走。你……你给我带些吃的来吧。给我带一包杏脯,还有蜜饯李子,蜜饯青梅。嗯,我还想要栗子酥、豆沙糕,还有那个合意饼。再带盘糖醋排骨来,我想喝南瓜小米粥……”勒满扳着指头数着,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那你等着,我回去拿给你。”对面的年轻人特别的好说话。

可是一看他要走了,勒满却又急了,“你……你等等……”

“怎么了?”

年轻人一脸无辜,大叔老脸红了一把,声音呐呐,“你,你过来一下。”

年轻人突然又笑得邪恶起来,“你是那里又痒了是不是?”

大叔别扭的低头,只觉脸上烫得发烧。身后有一双手臂环绕上了他的腰,还是那样恶劣的调笑,“就知道你离了我不行,老妖精!”

勒满被他这三字念得浑身似抽了筋骨一般,软软的瘫在他的怀里,本能的欲望几乎压倒一切,再也顾不得害臊,仰脖与之交颈厮磨,低低请求,“那你,你还不快进来?”

“急什么?”熟悉的双手在他身上各个敏感处游走。胸前的茱萸,腰间的痒痒肉,还有胯下的分身,一一都被照顾得无微不至。

勒满闭上眼,却也能听到自己从胸腔中发出的暗哑吟哦,淫荡之极。但他管不了那么多。他想要,他真的好想要!

终于,那炽热的硬挺再一次放进了他的身体,几乎是急不可耐的,勒满自己就扭动腰身迎合起来。

可没两下,身后的年轻人却突然停下来,两手交叉搭在他隆起的肚子上,神情古怪,“这是什么?”

勒满羞到了极点,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告诉他实话。

“什么?”江陵一把将他推开,正色训斥,“你这人也太淫荡了,有了孩子怎么还想要?万一伤着他怎么办?”

“不……别走!”勒满大急,伸手去抓他的衣摆,想跟他解释这是没关系的。

可是江陵不听,非但不听,还特别生气,“你有了孩子也不告诉我,现在还来哄我做这种事情,我再不要理你了!”

眼看他头也不回的走掉,勒满心头急得无法可想,拼命去追,“江陵!江陵!”

……

“大叔,大叔我在这里!”一个比方才更加清晰的声音蓦地在耳畔响起,勒满心头电光火石的一闪,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熟悉而焦急的面容,一身青绿色的衣服,还散发着古怪的药材味。脸上还蒙着块同样颜色的面巾,方才跟他说话时,一把拉了下来,露出大半张脸,显得很是憔悴。

勒满脑子一阵糊涂,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一把抓住江陵的衣襟,心中的话不觉脱口而出,“你别走!我们不会伤到孩子的,真的,你相信我!”

“孩子?”江陵古怪的看着他,这样疑惑的表情却犹如一瓢冷水般,泼醒了勒满。

这是真的?那方才是假的?

滋滋!

突然,抓住江陵的衣襟的双手冒出阵阵青烟,那衣料很快就如被火烧般烂掉一块。旁边有个童稚的声音急急在喊,“爹,快放手,你会伤着将军叔叔的!”

勒满如遭雷击,瞬间放了手,倒退着爬了几步,脑袋不小心磕在车板上,撞得生疼。可就是这一疼,让他彻底清醒过来了。

原来方才的场景只是自己的南柯春梦,而现在才是真真切切的现实。

江陵是真的找来了。他不仅找来了,还带来了格雅,他的女儿。

52.

江陵瞠目结舌的细看眼前的大叔,才发现只这么些时不见,他原本白皙如玉的肌肤上已经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青气,连如红宝石般妖异的红眸也开始转为浅浅的碧色。如一泓春水,温柔里却透着分外的危险。

勒满黯然摸了摸自己脸,又迫使自己退得离那个温暖的怀抱更远一些,垂下眼帘,低低的说,“你们不要靠近,我体内的青木令已经吸收了不少的毒素,这天下间还没有一种药物可以克制得住。”

“阿爹,”格雅含着两汪泪水,在眼圈里团团打转,“爷爷去神洞给你想方法了,你要撑住啊!”

“什么?”勒满愕然抬头,“你爷爷去了神洞?他现在没有青木令,怎么能进去那种地方?格雅你快回去,去拦着他!”

格雅无语,勒满心中一沈,看来已经拦不住了。心头不由自责万分,都是因为自己这不孝子,才连累了一双老父母,连晚年也不得善终。

“格雅,你到后面回避一下,我有几句话,想单独跟你阿爹说。”江陵一直看着勒满,声音里却有着不容违拗的威严。

小姑娘犹豫了一下,她好不容易看见父亲,她也很想和父亲多说几句,但勒满却看着她点了点头,“你先回去吧。”

格雅很听话的离开了,骑着一匹小马慢慢往后走,让眼泪悄悄落在自己的衣襟上。

虽然,她知道父亲是不想伤害自己,但她也看得出来,父亲的眼睛里,更多容纳的是将军叔叔。

也许大人总有话对大人说吧,格雅这么安慰着自己,却还是觉得很伤心。失去了爷爷,再没有人会那么全心全意的看着她了。

“格雅,你出来啦!”走了大约百十来尺,一个大男孩就欣喜的冲了过来,却在看到她的眼泪时怔住了,“你怎么哭了?有人欺负你?告诉我,我去替你报仇!”

“没有!”小姑娘哽咽着否认,心情说不出是悲是喜。

这个傻蛋,明明叫他不要跟来的,他还是非要跟过来。是因为尤金叔叔说过,要他将来娶自己,所以才这么寸步不离么?可花铃阿姨分明告诉她,一男一女要在一起,是得相互喜欢才行。如果不喜欢,就是再好也没用的。

小孩子的心思总是单纯而直接,格雅心里不痛快,嘴上不觉就嚷嚷了出来,“你干嘛老跟着我?我不喜欢你,将来长大了也不要嫁给你!”

尤金的儿子叫阿海,十五岁的男孩心性虽然粗糙,但却比小几岁的女孩多了些对情爱的懵懂认知,被格雅这样拒绝,心里自然是不好受的。

可他不会说好听的话哄女孩子开心,只能挠着短短的头发,一脸尴尬又挫败的跟在她身后。

许久,格雅才发现原来他还跟在自己身边,又是愕然又是气恼的扬起手里的小马鞭甩过去,“你怎么还在这儿?我叫你走啊!”

阿海躲也不躲的给她抽了个正着,就算格雅用的力道不大,却也把他赤裸的胳膊上抽出一条红痕。

“你这傻子,怎么不知道躲开?”格雅真没打算伤他的,现在打了他,反而比受伤的那个人,心情更加难过。

“呃……我不疼的。”阿海一脸忠厚,呐呐的解释,“要是你想消气,再抽几下也可以。”似是怕她不信,他还特别申明,“我阿爹阿妈都经常抽我,比你力气大多了!”

“你……”格雅气得无语,满腔郁闷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垂眸沉默了半晌,小姑娘突然问他,“你是不是愿意娶我?”

男孩脸红了,迟疑了一下才点了点头。

“是因为你爹的缘故么?”

男孩立即摇了摇头。

“那你为什么想娶我?”

男孩又抓了抓头,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你……你发脾气的样子很象我娘。”

其实,还有一句话,他不好意思说出来。眼前这个女孩其实……其实是他见过的女孩之中,最漂亮的一个!

女孩小嘴撅得老高,斜斜的瞪了他半晌,才闷闷的问,“那你是不是一辈子只喜欢我一个?心里永远只有我?”

男孩毫不犹豫的点头。他爹说过,成亲就应该是这样。他爹还说,为了两族的安宁和睦,将来最好的选择,就是让他娶她。

可如果女孩问他,他要不要说实话呢?男孩有点纠结。

好在女孩没有追问,只抬头望着天空悠悠的白云,“那你对着南疆的天地神灵起个誓。”

男孩诧异的抬眼瞧了她一眼,却认认真真的照着她的话做了。

格雅转过脸来,望着他凶巴巴的吼了一句,“那你记好了,你要是敢不听话,我天天拿鞭子抽你!”

阿海的肩膀本能瑟缩了一下,见女孩打马走了,急忙跟在她的身后。心中却在疑惑,为什么她要自己立一个那样的誓言?

直到过了很久很久,当他好不容易明白过来的时候,毫不意外的又吃了格雅的一顿鞭子。不过那一次,却吃得他心花怒放。

女儿走远了,天地间又只剩下勒满和江陵两个人。

大叔不知道该用怎样的心情,怎样的表情来面对这个年轻人,于是,他的眼神闪烁,于是,他的手无意识的总是拔弄着身边的一只白瓷坛。

江陵冷冷的看着他的小动作,“紧张?怕了?”

我没有!嘴巴张了张,但这样的话实在没底气开口,勒满忿忿于自己的没用,倏地坐了起来,努力想绷着脸,看起来有威严一些。

深吸了口气,正打算打口,却给江陵再一次打断了,“你刚才梦到什么了?”

大叔的脸腾地一下子红了,想好的话消失得无影无踪。

江陵再接再厉,“做梦都会喊我的名字,你就这么想我吗?”

大叔尴尬的别过脸去。

江陵盯着他,犹如盯着猎物的兽,不放过他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说!孩子是怎么回事?”

大叔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痕,但他仍是极力想掩盖,言不由衷的嘟囔,“我……我不记得说过什么胡话。”

江陵上前一步,蓦地快如闪电般出手,擒住大叔的下巴。

勒满大骇,“快放手,会伤到你……”尾音消失在那不一样的触觉里。江陵手上清凉柔滑,是戴了手套的。

“这么关心我?”江陵终于捕捉到了大叔的视线,顿时狠狠绞缠住,不放他逃离。一双手却顺着大叔的衣领探进他的身体里,挑眉冷笑,“你若是不肯说,我就自己看了。”

53.

“不要!”勒满惊慌的想要推拒,却想起自己身上剧毒,又缩回手去。

江陵就抓住这一点,益发不客气的解开他的腰带,视线却被他微微凸起的小腹所吸引,“这里……有孩子了?”

他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隔着那层薄薄的冰蚕手套,依然可以清晰的感受到那片微凸小腹上的温度与脉动。

一个鲜活的,真实的小生命正在他的手掌下散发着属于自己存在的证明,或许他还太小,或许他还无法与他的父亲进行有效的沟通,但他毕竟已经存在了,这是谁也无法否认的事实。

勒满的心,被江陵此刻无比虔诚而又温柔的表情给狠狠灼伤了,迅速塌软下来,几乎要化成一滩春泥,湿漉漉的提不起劲。

勉强抬了抬手,将衣襟掩上,狠心咬了咬唇,用那痛楚换回一些即将崩溃的理智,“你……你走吧。”

语出的同时,伴随着心底一声低叹,诉说着那份难言的不舍与违心的冷硬。

“不!”江陵蓦地惊醒,顿时浑身的斗志都被激发了出来,如保护小兽的父兽般,摁着勒满的双肩,把他扑倒在车上,从牙缝里一字一字迸出话来,“你休想,从我身边逃走!孩子,更不允许!他是我的,你,也是我的!”

勒满震惊的看着他,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你这又是发的什么疯?我不是逃走,我只是……”

“我不管你有什么可是!”江陵抿着唇,显然非常生气,“你告诉我,现在有什么办法能把那条该死的虫子从你体内弄出来?”

没有。勒满被他的怒火吓着了,一个劲儿的摇头,“真的没有。我不骗你,如果可以活的话,我为什么要去死?”

“那可很难说!”江陵冷冷的睨着他,显然不信,“瞧瞧你那表情,应该是出事的那年开始,你就想死了吧?有了孩子也不告诉我,带着他来一起寻死,这就是你做的事,对么?”

“不!”这一点勒满坚决予以否认,“我也不知道有孩子了,是到了这儿,才感觉出不对劲的。”

“那你明明知道自己可以怀孕,为什么要骗我说没有?就算知道这孩子的存在,你就不来收尸了么?”江陵一针见血的戳穿他的伪装。

勒满噎得说不出话来,是啊,既便是知道这孩子的存在,他又怎能无动于衷,放弃族人们的尸首?

半晌,他才能无力的辩解,“青木令早就种在我的体内了,无论如何,这孩子都不可能保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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