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风(生子)上——堂桂花
堂桂花  发于:2014年01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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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气氤氲中,他的脸颊染上了好看的嫣红,眼眸半闭着,一头长发高高束起,微向后仰,露出纤长的颈与细瘦的锁骨,似是被伺弄着舒服了,完全不设防的向江陵敞开着身体,诱人之极。

江陵顿时血往上冲,才抛出脑海的邪念轰地一下,又千军万马奔腾而来了,几乎就想这么不顾一切的压上去,做一切血气方刚的男人都喜欢做的事情。

可是恰在此时,他分明看到,对面的红眸快速闪了一下,虽然极其短促,但他已经敏锐的捕捉到了那里一闪而过的惶恐与惊惧。

犹如一盆冰水兜头浇下,在水下半昂起头的欲望迅速低垂,江陵的心情却如同这一桶温水般柔软了下来。

面前的人是个男子,还是个曾经英雄盖世的男子,岂可随便雌伏于人下?

不带一丝情欲的拉过他的胳膊继续揉搓着,如此近距离看着他的江陵不觉说了句实话,“当年见到你的时候真是年轻,谁想现在都有鱼尾纹了!”

他原是想说笑一句,也确实看着他眼角那些淡淡的鱼尾纹就想起自家哥哥们了,不是嫌弃他老,只是顺嘴说说而已。再说,男人的皱纹不总说能给人以成熟和安全感么?

可这三个字,却生生激得那双半闭着的红眸里掀起滔天巨浪。以至多年之后,还耿耿于怀。

12.不速之客

年三十的晚上,江陵给了勒满一个巨大的惊喜。

格雅妹妹扶着爷爷努雄,穿着一身新装,忐忑的走进了将军府。自从上回果诺拿她以那种残忍的方式进行试验,还宣告失败之后,听说新来的大将军狠狠的训斥了他,之后珞龙族的日子好过了许多。

虽然要干的活还是一样的多,但起码不会动辄就是一顿鞭子,抽得人皮开肉绽了。所以他们族人私下都很感激格雅,还偷偷在赞这位大将军的好处。

今天是年关,原本是最忙,活也是最多的。但天刚黑下来,大总管就把他们叫过去,不仅打来热水给他们洗了个澡,还给了他们一身新衣服,专程派了辆马车把他们给送到这里来,这是为什么呢?

小姑娘希望能遇到好事,却又害怕是水里的月亮,幻影一场。

因为过年,整个将军府都是喜气洋洋,热热闹闹的。大红灯笼挂满了每一个屋檐,各色各样的窗花更是看得让人眼花缭乱。而大厅里摆得满满当当的酒席更加是香气无比,诱人食欲。

江陵身为将军府的新任主人,当然首先得到府里的团年宴上去亮个相。待酒过三巡,大伙儿都喝开了,他看到青苔冲他悄悄点了点头,知道人已经到了。

找个借口离席,把这祖孙俩带到了勒满的面前,“今儿过年,一家子就在一处吃顿饭吧。”

红眸眨了眨,又眨了眨,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对面的格雅还好,白发苍苍的努雄却是忍不住老泪纵横了。

他没有想到,在自己的有生之年,居然还可以再见亲生儿子一面。而此时此刻的他,已经不再是那个给关在屋子里,人见人厌的臭疯子,而是给收拾得干干净净,表面上与常人无异的正常人一般。

看着那老人一把年纪哭得这么凄凉,连白勇也禁不住眼睛湿湿的。那双红眸却暗自垂下,努力将里面闪闪发亮的东西咽回去。

“都站着干什么,快坐下呀!”江陵首当其冲的坐下,把努雄和勒满一边一个的拉身边坐下。格雅年纪小,就让她挨着爷爷坐着,又让青苔和白勇也过来相陪,这就可以开席了。

既然是年宴,自然是丰富美味的。但努雄数次看着儿子,却泪流满面,半口菜也吃不下去。可勒满却乖乖坐在那儿,如平常一般,白勇夹到他碗里什么,他就乖乖抓起来吃。

因为他不会用筷子,所以每次饭前,白勇都会把他的手洗得非常干净。只是他今天吃得特别老实,没有象平常那样,把手指吮得啧啧有声。

江陵一看老人家这样哭下去可不行,让青苔去给努雄绞了块热帕子递来,“老人家,今儿好不容易坐一块吃顿饭,您老这么哭可怎么行?来,这是你们家乡的酒,咱们今日不醉不归!”

好吧。努雄拿热帕子狠狠的抹了把脸,颤抖着手端起了酒杯,“大将军,谢谢您今儿能赏我们爷俩这顿饭,我先干了!”

他一仰脖,一大杯酒就灌了下去。因为喝得太急,呛得微咳起来,却不停歇,又斟了满满一杯给自己灌下去。

江陵知道南疆人豪爽,可陪了三大杯之后,他就把努雄的酒杯给收起来了,“老人家,您这么个喝法可不成。现在开始吃饭,吃完了我再陪您喝,喝多少都行!格雅,快给你爷爷挟菜,这汤也不错,炖了整整一天,你们都尝尝。”

自庄净榆回了永安侯府,一家人的关系日渐亲密。只要没有外客,总在一处吃饭。江陵平日劝两个挑食的小侄子吃饭那都是做得极其熟练的,所以很自然就照顾起了努雄和格雅,渐渐的让这气氛就活络起来了。

只不过努雄今晚的酒喝得太急了些,虽然后面吃了不少菜,但毕竟年岁大了,缓不过来,头仍是有些晕。

让青苔把他扶到勒满房中休息,江陵陪着格雅一面说话,一面慢慢的吃东西。

小姑娘也喝了几口甜甜的米酒,小脸蛋嫣红嫣红的,象是夏天盛放的蔷薇,新鲜而娇艳。在饭吃得差不多的时候,她的胆子也大了起来,细声细气的跟他讲南疆的规矩。

“我们的名字按你们汉人的说法是只叫小名,不叫大名的。所以我和我爷爷,还有我爹都不一样。”

“那你的本名叫什么?”

“这个不能告诉你。”小姑娘脸更红了。

其实江陵知道,他们珞龙族除非是夫妻,否则自家的姓氏是不能告诉外人的。却偏还要逗她,“为什么不能告诉我?”

小姑娘飞快的瞟了他一眼,羞涩的低下头,“因为……这个只能告诉要成亲的那个人。”

“那格雅将来长大了想嫁什么人?”江陵还坏笑着逗她。

格雅急了,捂着脸不肯作声。

江陵哈哈大笑,“好了好了,我不问了。一会儿我们去放烟花,好不好?”

小姑娘还不好意思把手拿下来,却是抿着唇儿躲在手指缝后头点了点头。而对面的那双红眸,早已看得痴了。

吃过饭,又给勒满洗干净了手,江陵似是忘了已经安排努雄到他房间里去休息,让白勇把勒满也送过去。等他刚进门,又假装有事,把白勇叫了回来。给他们父子一个独处的机会。

绚丽的烟花在夜空中绽出七彩光焰,美得如同神话故事里仙人施出的魔法,让人目炫神迷。那星星点点的璀璨光芒落在格雅欢乐的眼睛里,却比耀眼的烟火更加美丽。

江陵心中感叹,也只有在她这样的年纪,才会有这种最单纯的喜庆快乐。

而这样的时节,总会让身在外地的游子分外的想念家乡。想念他那个精灵古怪的大侄子,还有财迷心窍的小侄子。

“将军,您是在想家么?”格雅好奇的问。

江陵不答,反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我在想家?”

天真的女孩完全不加掩饰,“爷爷时常发呆的时候,就是和你刚才的表情。我每回问他,他就说他是想家了。”

“那你想家吗?”

小姑娘诚实的摇了摇头,“我都不记得了。不过——”她犹豫了一下,欲言又止。

“你有什么话,就直说,不用怕。哪怕说错了,我也不怪你。”

格雅勇敢的开口了,“将军,您能让我们回家么?我不是说现在的家,而是我们珞龙族原本的家。虽然我不记得家是怎么样的,但我知道,要是爷爷和大家能够回去,他们一定都会非常高兴的,也会非常感谢您的。”

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姑娘,江陵微笑着摸摸她的头,“那你就对着老天许下新年愿望吧,只要你够诚心,说不定就真的能实现。”

“那我一定会很诚心很诚心的!”小姑娘真的两手合十,对着苍天,许下她的心愿。

偏过头加了些仔细,在热闹烟火的声歇里,江陵还是听到了些许极力压抑的呜咽。

天交子时,新年旧岁交替之际,勒满和努雄已先后出来,陪大伙儿一起守岁拜年。

指着勒满,平静下来的努雄让格雅给她爹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拜了年。

勒满似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坐在那儿动也没动。只是忽地偏过头来,冲着江陵笑了一笑。

一瞬间,江陵似是又看见漫天的红霞在他身后金光闪闪,只是这片红霞里,似还藏着一种别样的诱惑。象是要引得夸父追日般,引得他止不住的想去拨开那漫天的云霞,好把他看得更加清楚。

大年初一。

果诺和南疆各部落族长来给将军府拜年之时,又把格雅和努雄悄悄带了回去。

而当天晚上,一个不速之客进入了江陵的房间。

13.同窗旧友

“我原想大年夜前赶到,陪你守岁吃年夜饭的,可是北边过来的路上下了好几场大雪,着实耽搁了不少时候,怎么也来不及了,你不会生气吧?”

风尘仆仆的男子带着些忐忑憨憨笑着,两道粗黑的浓眉下面,依旧还是那样不加作伪的宠溺眼神,看得江陵又是生气,又是无奈。虽然在得到家书时,就听庄净榆提及此事,但真实的再度面对此人,还是让江陵无比苦恼。

陆人杰,小时在雏凤书院的同窗。只因一些因缘际会,便锲而不舍的穷追猛打了这么些年,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可无论江陵如何明示暗示,皆不为所动。还号称要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真不知他哪来的这份自信。

如果这样的事情发生在别人身上,江陵或许还会感动于他的痴情,但一旦发生在自己身上,那就让人很是郁闷了。

但无论如何,在新年的头一天,对于千里迢迢,风雪兼程来探望自己的友人,就是再如何不喜,他也拉不下脸来指责。

幽幽的在心底叹了口气,江陵还得尽到地主之谊,“吃饭没?我让人打水先给你洗洗吧?”

“好。”一点点的温情,就让陆人杰笑得连眼睛都看不见了。真是容易满足的家伙,怎么偏偏对自己这么执着呢?江陵真是不明白。

虽然他是长得秀气了些,小时候的性情也过于腼腆了些,但他骨子里却彻头彻尾的遗传了尉迟家的雄性基因,怎么可能被一个男人压在身下?都相识了这么多年,这个家伙怎么就看不明白?真是白长这么大个子了!

陆人杰看不明白这样的现实,或者说他根本就不愿意去面对这样的现实,却只因为江陵的一句话,就屁颠屁颠的跟白勇去客房洗沐休息了。

不过出门的时候,他还猛然想起一事,兴奋的取出官文交给江陵,“我此次来已经谋到了此处千总一职,可以名正言顺和你共事了!”

江陵勉强接下,却更想抚额。

陆人杰原本是正五品的宫中御前三等侍卫,而今出仕的千总一职,却是从六品。连降三级不说,跟江陵现在所任的从一品镇南大将军更是没法比。

而他谋的这千总一职,说白了就是个负责将南疆粮食土产运上京城的搬运工小头目,真不知道陆伯父知道儿子如此胡来,会是何种心情,而他又怎能只因和自己厮守在此,就如此高兴?

罢了罢了,既来之,则安之。等到合适时机,再把他打发回京城算了。

勒满是在第二天早上的饭桌上见到多出一个人的,虽然不住在一个院子里,但陆人杰却是一起床就很自觉的过来报到了。

同窗数载,他很清楚江陵的生活习惯,知道他每天早起后一定会练练拳脚。而抛开那些乱七八糟的情情爱爱,他们陆家刀法确实也有其独到之处,否则不可能年纪轻轻就在御前谋到差使。

都是男人,江陵并不介意和他过过招,相互磨砺,增进修为。可是等到交手完毕,他给自己体贴的递来汗巾,江陵就一定要拒绝了。

“谢谢,我回房洗把脸就来吃饭。白勇,你也给陆公子打盆水来洗脸。”

“是。陆公子,这边请。”白勇忍着笑,把陆人杰往饭厅里请。

这位陆公子肖想自家三爷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阖府皆知。起初所有的人都在点拨这位实心眼的公子,让他早点断了念头。尤其是家中的两位小少爷,更是恶作剧不断,要他知难而退。

可这位公子爷倒好,全当成对自己的考验,一概笑纳。时间一长,府中上下人等反倒被他这不撞南墙不回头的驴脾气折服,只是静观其变,看这位公子爷到底什么时候能够堪破情爱,大彻大悟。

因相交多年,陆人杰和尉迟府上之人大半相熟,见了白勇就抱怨,“原来是你这猴崽子跟来了,却怎么也不提前给我个信儿?害我迟了那些时才知道你们走了。”

白勇嘿嘿干笑,心想我家主子躲你还来不及,哪敢把消息告诉你?嘴上却客气道,“当时走得匆忙,连我们自家的二位小少爷都没去送行,哪里还有工夫来通知您?”

陆人杰听着心中舒服,“我说也是,小江怎么可能走这么远也不知会一声?必是有缘故的。想来还是我多心了,还以为又做错了什么,惹他生气了。”

他接过热帕子洗了把脸,一转身恰好与勒满瞧个对眼。

眼前的男子身着南疆节日盛装,暗枣红的锦衣上绣着明艳的图案,黑色的腰带紧束着瘦削的腰身,长发披散于肩头,在额上用一根褐色的软牛皮发绳随意束缚,衬得那过分苍白的脸上有一种惊艳的美。

陆人杰大吃一惊,“这是何人?”

“这位就是珞龙族的族长,不过现在神智已经有些模糊,你不要吓着他。”江陵换了件一会儿要出去见客的正装出来,越发显得英姿不凡。

陆人杰的目光顿时被他吸引过去,在他身边坐下,恍然道,“原来他就是那位丰神玉朗冠京华的勒满,难怪有这样一副好皮囊。真是可惜,可惜了。”

听旁人如此议论自己,那双红眸却连眨都没多眨一下,低头吃放在自己面前的食物。

却听江陵道,“既不过是个皮囊,又何来好坏之分?只可惜好端端的一个人,曾经也是英雄盖世,居然落到这步田地,委实令人叹息。”

“还是小江看得透彻。”陆人杰丝毫不隐瞒心中的赞叹之意,再看一眼勒满的脸,微皱了眉道,“只是我也曾听说,这勒满浑身是毒,小江你怎么把他放在身边了?不如放到我那儿去,我保证帮你把人看好,如何?”

只怕他是怕人家太美,把自己比下去了吧?陆人杰的这一点小心思,连白勇也看出来了。在心中闷笑连连,只是不好说。

红眸微闪,见江陵摇头不肯,“多谢陆兄美意,只是他刚适应了我这儿的环境,贸然再换地方,只怕又要犯病,就让他留下吧。对了,这年关过后,京城仍是冰天雪地,瓜果稀缺,正是要南疆进贡鲜瓜新果的时候,一会儿我带你去认识各部官员,等到节后你上了任,可别把差使办砸了。”

他轻轻巧巧的把话题就转向了正事,陆人杰就是再不放心这位勒美人,也只得打点起精神,和江陵谈起了公务。

趁人不备,红眸瞟瞟陆人杰,再瞄瞄江陵,然后若有所思的垂下,不知在想些什么。

接下来的几天,陆人杰自然是跟着江陵,寸步不离,同进同出,只差没睡在一张床上了。白勇他们自是看惯的,见怪不怪。就是本地一应大小官员,也想着陆人杰初来,又是将军同窗,在年节之中就算是往来得密切些,亦属平常,并没有人多心。

唯有南安郡王果诺,在见到这么一位鞍前马后跟着江陵东奔西走的新千总时,有些疑惑的挑了挑眉。

江陵心里清楚,就凭陆人杰不加掩饰的热乎劲儿,迟早给人看出端倪来。

不过多年相处,他却是能够信任陆人杰的。若有些别有用心的人想利用他对自己的心意做些什么,那正好可以寻个借口打发他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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