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摇公子？”燕珑回稳住了心绪回身同柳扶摇打招呼。

柳扶摇一直站在那根堂柱之后，清清雅雅地开了口：“你们三人争了小半辈子了，还要继续争下去？”

燕崇北与燕崇南同时冲柳扶摇冷哼一声，“干卿何事？”

柳扶摇笑了笑，声音冷淡如冰。“你们都想做这孩儿的父亲，个个都不肯罢休。何不干脆听天由命呢？”

“怎么个听天由命的法子？”燕珑回颇感兴趣地问道。

柳扶摇晃了晃身子，转了个方向朝着燕珑回。

“我也是第一次经历男人生子一事，尤为感兴趣。对这个孩子，我可是充满了期待呢。”他静静地说着：“究竟这孩子要选你们哪个做父亲，还得一切听从天命。不过，也许我在其中推动一把，或许会更有趣味些。”

燕家父子听不明柳扶摇的话是何意。那三个相互交换了下视线，各自一脸糊涂的表情。

柳扶摇喃喃自语完毕，才对这三人笑了两笑，“明日我同他再清一次毒素，你们三个一同陪着吧，届时，我自有主意叫你三人通通如意。”

第八十九章

转而到了第二日。

一大早，鄞儿拖着潋滟去用早饭。一入厅堂大门便看到燕家父子三个正坐于桌前吃饭。想来昨夜他们便在这处住下了。

鄞儿的好心情全被这三个人打乱了。他孩子气地重重哼了一声，拉着潋滟扭头便走。一边走一边交待小厮将饭菜端去夭红房内，他们三兄弟一同用餐。

及至到了夭红房内，见到今日夭红的气色很好，鄞儿与潋滟才又笑了开来。

“这扶摇公子果然神人！红哥哥脸上的火凤印痕已然消散了许多了。皮肤也褪了些颜色。”鄞儿拉着夭红上下看了看，回头对着潋滟说。

潋滟连连点头。

夭红还不知自己昨夜已经被柳扶摇清过一次毒。他只觉得今早一醒来便精神百倍，好似浑身的重量都减轻了许多。如今听鄞儿这么一说，他连忙急着要潋滟同他拿镜子。

看着镜中脸色白皙，印记减淡的自己，夭红愣了一愣，随即才放松眉头喜不胜收。他回头望了望鄞儿与潋滟，摸着自己的半边脸，一时激动的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哥哥！便是那位扶摇公子替你清了一些毒素的。只要我们按着他的吩咐去做，你身上的毒早晚都能全部清除，你会健康平安的。”

夭红原本已经放弃了希望了，只想着过几日平静安宁的日子。谁曾想那位柳扶摇真有本事，不由得让夭红重燃了信心。他靠着潋滟的肩头认真地说着：“只要能治好我的身体，再苦再痛我都不怕！”

潋滟摸着夭红半红半黑的头发，“红儿！你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今后果真遇到痛苦之事可不许退缩。”

潋滟已从鄞儿口中得知了救治夭红的唯一方法。他也觉得暂时瞒住夭红为好。因此，他才特意叮嘱夭红。

夭红轻轻笑了笑，有些撒娇地转了转头，“哥哥！你还不知我的性子么？我既然说出口，便是咬碎牙齿往肚里吞也绝不会退却的。”

潋滟怜惜地摸了摸夭红的脸颊，同鄞儿暗暗交换了个视线。

不多时，柳扶摇一袭暗沉的黑色锦袍，披散着齐腰的长发晃悠悠地往这边走来了。

燕家父子三个也规规矩矩地跟在他的后面。

柳扶摇站在门口，等待小厮叫门。

鄞儿一听是扶摇公子前来探望，随即招呼小厮引人进来。

一眼看到燕家人也跟着进入之后，鄞儿压低了声音喝道：“你们来此作甚么？哥哥好容易精神百倍，你们想再气着他么？”

听到夭红精神好，燕家三个眼睛又亮了起来。

“红儿当真好了些？”燕崇南激动了起来，恨不能推开挡着他的鄞儿便往内室冲。

柳扶摇此时开了口：“鄞公子务恼！他们三个是我叫着一同来的。择日不如撞日，今日便开始‘定胎’吧！”

鄞儿吓得伸出手指在嘴边比划一下，再次压低声音问道：“定要这么急么？哥哥的身子……”

柳扶摇歪着头颅看了看鄞儿：“我在此待的时日不会多，还有其他事需要忙活。等着确定了‘定胎’之后，我便会离去，足月之后会再次返回替他最后清毒。还是快些的好，拖着也没有其它更好的办法。”

鄞儿听柳扶摇说得这般直接。当即在脑海中思索了一番，咬了咬嘴唇，狠狠地点了下头。

“那他们三个，到底要选哪一个？”鄞儿望着燕家人，忍不住白了他们一眼。

真是万分不甘心啊！可是的确没别的办法。

柳扶摇高深莫测地摇了摇头，“此乃命数中的‘死结’。这个孩儿的出生同红公子一般算不得六道轮回的产物，没有命途可探寻，他的父亲到底是谁，还得他自己来选择。”

鄞儿睁大了眼睛，小心地吞了口口水，“您……您是说，他们仨……”

“鄞公子果真聪慧无比，我还没说出口呢，你便已经明了我的意图了。”柳扶摇轻轻柔柔地点了点头，“你想的没错！我要他们同时行房。方便红公子体内的‘凤魂’做出选择。”

鄞儿尴尬地低下了头。并不是他聪慧，他对这种风月之事自小见闻的多了，加上身边跟着六七个‘跟屁虫’，偶尔也听他们胡言乱语过这种事，他又怎会不知？

“红哥哥会杀了我的！”鄞儿最终脱口而出这句话。但他心里早已做出了决定。为了红哥哥的性命，怎么也得要试他一试了！

既然已经达成共识。鄞儿也不再阻挡姓燕的三个进门。他预料着夭红见到这三个时，肯定又要情绪波动一回，哪知他带着人进入内室之后，便发觉夭红靠着潋滟沉沉睡了过去。

潋滟头一刻还在同夭红说话，见着鄞儿进来，怀里的夭红就睡熟了过去。他也看到了柳扶摇以及柳扶摇旁边的燕家人。

潋滟疑惑地看向鄞儿。鄞儿冲他点点头，表示稍后会解释于他听。

柳扶摇看着鄞儿好半晌。鄞儿一下意识到这是在催促他们离去呢。于是他醒悟过来，上前将夭红安放在床上，同时拖着潋滟便往门外走去。

他二人一踏出厢房门口，身后的房门便被一阵风带动着阖了起来。

潋滟站在门口，手还伸出老远牵挂着夭红。

鄞儿长叹一口气。他已经可以预知夭红在醒来之后会是何种激烈反应了。他甚至产生了一种这般做对夭红到底公不公平的念头。毕竟这是夭红自己的人生道路，该如何抉择似乎也轮不到他人插手。

但他随即又想开了来。红哥哥是还念生的，他的心愿至今都没完成，又如何甘愿这般被折磨致死？红哥哥是个直脾气倔性子，他们兄弟可不能跟着犯糊涂。无论如何，先这样做了再说，若他日红哥哥不肯谅解他，他也认了！

房内没有不相干的人后，柳扶摇上前靠近夭红，他轻轻地从袖口里伸出手来，指甲微微弹了一弹，一股绿色的粉末状物质在夭红的鼻子前消散开来

燕珑回一眼看见了那绿色的烟气，他上前一步：“你做了甚么？”

燕崇北和燕崇南也跟上前来逼近柳扶摇。柳扶摇抬手轻轻一挥，只见刚才那种绿色的烟气又一阵飘散了出来，燕家父子三个同时吸入了那种绿烟。

燕珑回大骇：“你下毒？”他连忙想点上自己身上的几处大穴。

柳扶摇轻轻摇了摇头，“不过是些助性的药！你们四个注定了纠缠几生几世，我就做个人情给你们吧！”

燕珑回感觉自己果真浑身燥热了起来，在一回头看了看那两兄弟，也是同他一样。虽然不知这柳扶摇到底是打得什么主意。唯今之际只有顺从本能了……

柳扶摇闪出门外不久，便听到里面断断续续传出杂乱的喘息声。他淡淡一笑：凤魂化胎已成定局，接下来便是等待了。

第九十章

约摸等待了一个半时辰之后，姓燕的三父子才自夭红的房间内出来。

鄞儿在厅堂上坐着等待，一见这三个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样，他就厌烦。

他真是有些后悔了。甚至开始怀疑柳扶摇是不是在暗中帮着这燕家人。不然怎会提出这么一个‘方法’来？

从未听说什么“胎儿自己选父的”就算是红哥哥体内是‘凤魂’，也不必同这三个一齐‘行房’的吧？

鄞儿心中有所疑虑，却又不能擅自去询问柳扶摇。毕竟柳扶摇是能救夭红之人，他怕得罪了此人，救夭红之事便会徒生波澜。

燕珑回见这堂上如此多人一起看着他们父子，便是他再如何放得开，也觉得面皮上有些发烫了。

柳扶摇望着窗外的树荫，突然开了口，“十个月后我会再来助他取出孩儿。从今日开始，你们三个必须每日用自己的血来养着红公子。”

“要用心尖之血么？”燕崇北问。

“此时不必用到心头血，只用每日放一碗对着温补药品与他服用即可。他不若女人那般可从平常食物中吸取营养，因是你一族的血脉，还需你们的血来滋养方得长大。”

燕崇南有些难以启齿地开了口：“……这，如何知晓……孩儿、孩儿的父亲是谁？”

他这话一问出口，其他人均竖起耳朵来小心聆听着柳扶摇的回答。

“待孩子出生，你们便知了！”柳扶摇一句话便将这三个的好奇心给吊得老高。

柳扶摇说完，便向在座的各位微微颔首示意，“我的任务已完成，他体内的毒在‘凤魂化作胎’的那刻起便不会在蔓延，且也会恢复常人形态。待‘瓜熟蒂落’后，一个时辰内他的毒素会再一次激发，且一发不可收拾。那时，方是救治他的最完备时期。我会赶在胎儿出生前再来的！各位后会有期！”

他说着便迤逦往大门外走去。

莫一白、鄞儿等人跟在他身后想要送他一程，哪知就迟了一步，踏出大门门槛之后竟然见不到柳扶摇的半分影子了。他就像是来时那般神秘，一眨眼便消失了踪影。

鄞儿看了看莫一白，“他、他不见了。”

便是再高深的武功也无法达到这般境地。

莫一白也莫名地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是如何一回事。

夭红次日方幽幽醒来。他醒来时只觉得自己像是瞬间‘脱胎换骨’了一般，不仅精气十足，且身轻体健，比他未曾中毒之前还要健康轻松。

但他马上在自己身上发现了一些不对的地方。譬如身上那些红红的斑点，以及两股之间肿痛的感觉。

他意识到自己昏迷的时候，有人对他动了手脚。他连忙从床上把脚挪到地上，试图站立起来。

此时潋滟端着汤药正推门进了来。他转过屏风时正巧瞧见夭红想下床，他连忙上前几步将药放在一旁，上前搀住了夭红。

“红儿！你怎么下床了？”潋滟扶着夭红便将他按在了床上，不许他移动身躯。

夭红看了看潋滟，“哥哥！我睡着的时候怎么了？有谁碰了我？”

潋滟有些为难地低下了头，不知该如何开口。

“哥哥？”夭红看出了潋滟的犹豫，他晃了晃潋滟的手。

“红儿！这事本不该瞒着你，只是怕说出来了你不肯配合。这是唯一能救你的法子，只是……”

“只是如何？哥哥你快说啊！”夭红催促道。

潋滟舔了舔舌尖，左右转动了下视线。

“哥哥！”夭红的语气有些急促了。

潋滟无法，只得将当日柳扶摇告知他们的事原原本本地同夭红说了。

夭红大惊失色。他不由自主地按上自己的肚子，“那，那同我行房的是、是谁？”

潋滟更加窘迫了。他的手都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夭红的眼前忽然闪现出一些朦胧的影象。他晃了晃眼神，最终扒住了潋滟的胳膊，“哥哥！不会……不会吧！”

潋滟忙握住了夭红的手，“都是为了救你！这也是那位扶摇公子的意思。这是最好的法子了。”

夭红颤抖着身子慢慢地捂住了自己的脑袋。他有些意识越来越清晰了。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跟燕家那三个同时发生关系。

“哥哥！哥哥为何不阻止这一切的发生？我宁愿死了都不想跟他们有任何联系。而且我也不要做那能生孩子的怪物！”夭红苦着一张脸说道。

潋滟叹息了一声，“你不是说为了能活下去，什么苦难都可以受么？你若真的死了，你叫我如何自处？红儿，你不可以这般自私。你的生命不单单是你自家的，早已和我们这些兄弟们联系在一处了。”

夭红撇撇嘴，委屈地将头埋在了潋滟的怀中。“哥哥……你别这样说。我能受苦，可是，可是这般违背天性人伦的事为何要发生在我的身上？”

他想起了自己那崎岖的身世，又想着自己为了活命竟然要亲身孕育一个胎儿，而且还是自己最反感的人的骨肉。这一切有违常理规律的事都发生在他一个小小少年身上。让他又该如何面对又坦然面对呢？

潋滟一下一下摸着夭红的头发，“既来之则安之！红儿，你已经将一生所要经历的折磨一次受够，待你好后你便能安稳顺心地过接下来的日子了。为了自己，也为了我们这些兄弟，你定要坚持住。不会有比这更难熬的灾难了。”

夭红渐渐地平复了心情。如今他在潋滟面前便是一只无比温驯的小动物，便是有再大的委屈和痛苦也能在潋滟身边慢慢地消融。他听着潋滟口中的话，心里顿时安定了许多。

“红儿！你经历了这次便是得到重生了。既然重生，那便将以往的痛苦全部忘却，重新开始新生活吧！过往的仇恨、埋怨、愤怒……我们将他全部淡忘掉……”潋滟抱着夭红的肩膀轻轻地晃悠。

夭红自潋滟怀中抬起了面容。他觉得潋滟的周身温暖如春，荡漾着一股暖意融融的和风。连带着让他的心也变得干脆清朗起来。

“忘掉仇恨？……”夭红喃喃地自问。

“对！重生吧！红儿！”潋滟雪亮的眼眸直勾勾地盯住了夭红。

重生！——夭红想起了记忆中自己想象过无数次的悠然自由，不由得脸上笑得痴痴的了。他只有十六岁，十六岁还是个刚懂事的少年阶段。无论经历了什么，他内心深处还是挣扎着想要求取生存。他想活下去——他还有大好的年华要去度过，他要活下去！

第九十一章

自那日潋滟唤起夭红重生的念头之后。夭红整个人的气息开始慢慢转变了，变得温和清冽，浑身的火气都消散了许多。

五日之后夭红身上的那些凤羽突然慢慢脱落，他半黑半红的头发也褪成了乌黑油亮。

众人见他的毒素已然在慢慢‘蛰伏’，心中均明了柳扶摇的法子已然成了第一步。

夭红还未曾多想，他见自己一日比一日化作常人，早不知开心到何处。他根本没去想自己发生了这些变化是因为甚么缘由。他心中其实只把那日潋滟所说的话听了个半信半疑，毕竟他一男儿能逆天怀胎这事着实让人感觉不靠谱儿。

燕家父子三个躲在花园的假山子后头悄悄地注视着夭红。夭红正坐在藤椅之上，在一片丁香园中静静地晒着太阳。

燕崇北见夭红脸色正常了，一派的闲适悠然。忍不住想靠过去好好抱一抱他。

燕珑回拉住了燕崇北的胳膊，对着他暗自摇了摇头。

燕崇北的脸色发白，很是难看。皆因这几日他不要命地坚持用自己的血去滋养夭红的身体。就在方才他才放过一次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