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人秀无声无息地现身在这间屋子里。他轻轻地走到素清的身旁，双目在黑暗中炯炯有神。他显示看了看素清的睡脸，随后便把目光转到他关心的地方——素清的肚子上去。
原先被独山若怀释放出来包裹着胎儿的僵元早已凝结成了两粒‘僵元补神丹’，在那两颗‘补神丹’的后面便是拳头大小的胎型。苗人秀伸出一根手指来轻轻地戳向那胎儿的位置，胎儿抽动了一下，散发出一阵凌厉的气波，那气波在触及到苗人秀的手指时停住了，似乎迟疑了片刻又回归到素清的肚子里。
“看来你认出我是谁了！”面人秀心情大悦，声音中都透露出不一样的轻快来。
果然，那胎儿很有灵性地鼓动几下，再次扩散出一阵阵热乎乎的气息出来，包裹着苗人秀的身子如同向他撒娇一般。
苗人秀很满意自己的血脉能够如此亲近自己。更满意它所散发出来的足够强大的力量。他抬起手来以一根手指的指甲割开自己另外一只手腕的筋脉，热呼呼的血液顺着手腕一直流淌到素清的肚脐之中，那肚脐就如同婴儿张开的小嘴蠕动着将他父辈的血气一滴不剩地吸入自己的体内。
第四十七章：因色生变
苗人秀整整放了有两碗血养足了胎儿。收起手时，胎儿再次散发出一缕气波绕着苗人的身体亲昵地扭动了几下。
素清在睡梦中梦到一个小小的看不清脸面的婴儿，他伸出一只手去想要去摸一摸那婴儿的脸，突然间婴儿的面孔化作了清晰的兽头，吓得他浑身一激灵打从梦中一下张开眼来。
苗人秀没料到素清竟然会在这个时候清醒。他的视线同素清的交汇了，只是由于他的脸被头发遮挡着，素清却没能看到他的眼睛。
素清的瞳孔放大，突然高叫了一声。
苗人秀身形一闪，高大的影子在窗户纸上快速闪过，转瞬消失了。
在院中磨豆子的朱贵一家听到素清的喊叫声同时抬起了头。正对着屋子方向的是朱大娘，朱大娘在抬头的一刹那刚好看到苗人的影子闪过，吓得她心头一惊，手上端的畚箕都掉落在地。
朱贵即刻便冲进了房中，扑到素清的身边。“兄弟！咋得了？”
素清此时完全清醒过来了半坐起身子神色惶恐地四处张望。心中不断地思索着：难道是自己眼花？还是自己做梦了？即便是眼花做梦也不会想到那个人吧！
想起那阴森冷酷万毒蛊王，素清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在他这辈子遇到的所有‘人’中最害怕的便是那叫人不寒而栗的蛊王。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想把关于那个人的记忆从自己脑海中永远删除。
朱贵紧紧地握住素清的手，感觉到素清在轻轻地发抖，生怕他生病的朱贵连忙将素清整个人圈入自己怀中。
慢了一步的朱大爹、朱大娘跑了进来。屋子里昏昏暗暗的只有借着房梁顶上开的小窗透进来的月辉勉强能看到些影子。朱大娘咋咋呼呼地喊着，“出了啥事了？”
素清稍稍镇定了下来，推开了朱贵的胸膛，努力平复心绪说道，“没什么？刚刚做了个噩梦！让二老操心了！”
朱大娘狐疑地压低声音问道，“素清……刚刚你这屋里只有你自己吧？”老婆子心中还是惦记着自己看到的那一幕，她十分确信自己的眼睛没花。
素清奇怪地‘嗯？’了一声。
朱大爹在一旁轻轻地撞了一下朱大娘，“你老糊涂了！瞎说什么呢？”
素清此时才明白过来。“大娘？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您看到什么了？还是您怀疑我？”
朱大娘的老脸也不好意思起来。她是有些怀疑刚刚素清房里有人，谁让他这男媳妇长的太好看了呢？她那儿子恨不得把自己的肉都挖给男媳妇吃了傻里傻气的，她这做娘的再不放机灵些，难道让村里人都戳她一家的脊梁骨么？
朱贵也算是听出些门路了。他气鼓鼓地一拍炕席，“娘！你别乱说话好不？俺兄弟才病好你可别再气着他！”
“我刚刚明明看到有个人影在这屋里，素清一叫那影子‘咻’就不见了。是真的！”朱大娘对自己的眼里十分有信心。
素清的脸色马上变了。不过在黑暗之中谁都没有看见他的反应。他先前还认为是自己眼花或是做梦了，此时听到有另一个人说看到了什么，当下让他原本放松的身体再次紧绷起来。
“你是老眼昏花了！咱们一家子都在院子里头哪个贼人敢进咱屋里？出去干活去！再胡说打断你的腿！”一直默不作声的朱大爹忍受不住训斥了几句。拖着朱大娘离开了这间屋子。
素清的脑子里一直在回荡着朱大娘的那一番话。如果朱大娘的话是真的话，那他方才看到的就不是幻影。他真的看到了万毒蛊王？！
“兄弟！？兄弟你咋打摆子了？兄弟你可别吓唬大哥啊！”朱贵抱着素清激动地摇晃着他的身体。
素清好半响说不出话来。
朱贵见素清一直没反应，他下了炕就想去为素清请大夫去。素清一把拉住了他的手，声音疲惫地说了一句，“别折腾了！我没事！”
“真没事啊？兄弟！你今天是怎么了？一下热一下冷的，你可别生病！要生病都生到俺身上来，俺身体厚实不怕！”朱贵拍着胸口说着。
素清露出了个艰涩的笑容，轻轻地将头靠在了朱贵健壮的胸口上。他还是不要自己吓唬自己了，蛊王怎么会来找他？他当初与蛊王结识不过是因为若怀公子的缘故，他与蛊王何来交集呢？
“兄弟！你是不是怕黑呀？大哥家穷没买那些蜡烛灯油之类的东西，等俺明日找他们说说去西头木场帮工去，多赚些钱就给你买灯油回来！”朱贵摸着素清柔顺的头发一字一句地说着。
素清心中漾起淡淡的暖意。在这里的日子虽然过得清苦，幸亏有个知道疼惜他的‘丈夫’。想他们那些个‘长乐街’出来的公子小倌儿们有几个能过上‘重良’的日子还能遇上个知冷知热的伴侣的？也许他也算因祸得福了吧！被人逼婚遇上了有缘人。
“不用特意买灯油了大哥！我不怕黑！”他怕的只是一个人被孤立在黑暗中，只要有人能在他身旁陪着他，他就有信心能再次等到光明。
“呵呵！没事！天黑了大哥陪着你！”朱贵拍着素清的背一身豪气地说着。
次日一大早，朱贵便背上家伙跟着同伴们结伙往山上去了。他们这次要去木场伐木，去的尽是深山老林，没有一两个月轻易回不来。平日里朱贵是不会去的，因为要照顾家里。不过他自觉有了媳妇有了家，可不能在零零散散地赚几个小钱了。去木场虽然时日久，报酬却比自己砍柴卖要来的高，而且稳定。他想多攒些钱待过年时好给素清扯块布缝制两件换洗衣裳。
去木场的七八个男人一道上路了之后。素清便开始主动打扫起自家的院子。待朱大娘煮好早饭来叫时，他已把屋里屋外拾掇的干干净净了。朱大娘靠在厨房的门槛上看着素清作事的样子，轻叹了一口气，除了下面多了个东西这媳妇可真没话说。她这些日子虽然表面上接受了素清，其实心里在耍小性子呢，觉得自己的儿子被人给抢了，有些故意找碴的念头。也亏得素清是个不使小心眼儿的，家里头过得倒也合顺。今后还是好生将他当媳妇对待吧，毕竟儿子要离家那么久，家里也就他们三个了。
“素清别忙活了，快来吃早饭吧！”朱大娘堆起笑脸来说到。
素清轻轻应了一声放下手上的扫帚，跟着朱大娘一起去厨房帮忙盛饭。饭后刷锅洗碗自然也被素清闷不出声地接手过去。
如此过了几日，独自相处的三人竟也渐渐过出了些意思。素清虽不多话，却尽心照顾着朱家二老。从早到晚煮饭、打扫、洗衣、种地样样做的麻利，从不曾有一句的怨言和一丝的不耐烦。连晚间也会烧好热水给在田间劳作一日的二老烫脚，把个‘媳妇’该尽的职责面面做到了。
一开始朱家二老还不适应他如此服侍的。但见素清做的很是诚心，似乎把先前朱大娘逼他的事都遗忘脑后了，朱家二老才坦然接受起来。因为享了这等清福，村子里每家每户都在赞叹朱家二老好福气，把个朱大娘喜得得意忘形，每每在外人面前夸自家媳妇厚道。
朱家二老每日日出便出门到山脚下的田地里耕作，以往都是早上出门便带好干粮晌午不回家的。打从素清掌厨开始，便自发地去田里替二老送午饭。虽不过是一菜一饭，却远比之前带的干红薯要好得多。且素清的手艺不错，每每到了吃饭的时候便有其他人家凑上前来跟着闻香的，很是长了朱家二老的颜面。
这不今日又到了晌午，一同耕作的其他人都丢下锄头聚集到树荫下围着朱大爹、朱大娘坐了下来。有那性急的扯开嗓门喊道：“我说大跌！你家男媳妇今天咋还不来呢？俺还等着你们一起开饭呢！昨天他炒的那个豆角那叫一个香啊！俺去年进城花了三文钱吃过一盘炒了腊肉的都不带这么香的。”
朱大爹脸上明明露着笑容，嘴上却客气地回了一句，“不能比不能比！”哪个跟哪个不能比却没听他透出口风来。
“俺们家大虎子要是能找到像你家媳妇那样的，俺们老俩口就谢天谢地咯！”又有另一位扎着头巾的妇人双手合十嘴上叨咕着。
朱大娘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花。“俺们大贵心地好，所以老天爷才让他捡了这么一个好媳妇回来！你们也叫家里的娃山上转悠去，指不定也能捡回一两个来呢？”
正说着就见素清慌里慌张地从山路那边露出身影来。他手上提着个挎篮，篮上蒙着蓝土布，脚上穿一双普通的草鞋，一边跑一边回头往后张望着，似乎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追赶他。
第四十八章：牺牲？献身！
“来了！来了——”看到素清的身影，原本在树荫下歇息乘凉的村民们高声呼喊着。不过一会儿，站起来张望的人就接着叫道，“朱大爹！朱大娘！你家媳妇被坏人追着呢！”
一听这话怎么得了。所有的村民都捡起农具站了起来朝小路上望过去。果然看到素清慌不择路地跳下崎岖的土路踩在农田上奋力地往他们这边跑。而在他身后不远处，紧紧追着两条高大肥壮的猎狗，牵着猎狗的却是几名家仆装扮的人。那些人一边跟在猎狗后头小跑一边嘴上‘哈哈’调笑着，显然是把追逐素清看作一场十分愉悦的游戏。
村里人朴实，见自己村上的人被坏人调戏，而且被调戏的还是他们村公认的‘好媳妇’。个个都满腔怒火，吆喝着一拥而上，朝着素清跑来的方向围了过去。
朱大爹自然跑在前面，招呼着素清到村民身后躲着去。素清看到了自己熟悉的人心下没那么焦急了，脚步也稳定许多，连赶几步跑到人群后头。
朱大娘一把拉住了他的手。“咋的了这是？那些是什么人怎么追着你跑啊？”
素清拍了拍自己乱跳的心，咽了几下口水之后才算是喘过气来。“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人，从村口大路走过来就一直跟着我！还放狗吓我！”
朱大娘气不过骂了句，“哪里来的泼皮？”挺身挤上前去预给素清讨一个公道。
牵着猎狗大摇大摆走过来的那几个家仆眼见一群村民围了过来一点也不惊慌。松开猎狗身上的绳索纵狗咬人。
村民们眼见猎狗扑了上来连忙四散开来躲避。朱大爹首当其冲地面对其中一条凶猛的猎狗。他不紧不慢地一挥锄头，只听那扑到半空的猎狗发出凄厉惨叫，半边脖子被锄头刨了开来跌在地上身子不停地弹动。
另外一条猎狗张开大嘴冲着朱大爹不停咆哮，却畏惧大爹手上的锄头不敢上前。那几名家仆模样的人大约没料到会遇到这些山野村民的抵抗，还损失了自家主人的一只爱犬，当即也把他们给吓唬住了。其中一名家仆赶上前来用铁索锁住了另一只猎狗。“把那老头抓起来！”他指着朱大爹大声喊道。
剩下的家仆一拥而上将朱大爹的锄头夺下来，用原本栓狗的铁索去捆朱大爹。朱大娘上前推开两人挡在了朱大爹的面前，口中嚷嚷道，“你们要干啥？——”
“老婆子滚开！这老头打死了咱们家主人的狗，自然要拖去听候咱家住人的发落！”家仆甲回答道。
“打死了狗怎么啦？你家狗还咬人呢？”有村民看不过去插嘴道。
“怎么啦？我告诉你们土包子！我们这狗可是打从西域运过来的，身价不凡！一天吃的肉都抵你们半辈子吃的了！打死了它你卖了自己全家大小都赔不起！”家仆乙凶狠地冲所有人叫嚣着。
“哪里有这么贵的狗？骗人的不？而且你们到俺们村里来撒啥子野？”
“撒野？哼哼……这里的土地几乎全部都在咱家主人的手上，清水镇朱家听说过不？说咱们撒野……还不知道撒野的是谁呢？”家仆乙完全一副狐假虎威的表情。
原本还围着这群人的村民们听到对方报出来的名号，脚步往后倒退了两下。这可不能怪他们，这‘朱家村’原本就是‘清水镇朱家’当家做主的。别说人家是他们村好几代的‘村公长’，光是他们祖祖辈辈住的房子都有大半都是盖在人家的土地。这可是这帮村民们万万得罪不起的。
朱大爹、朱大娘的脸色也很不好。他们怎么会料到这些人是‘清水镇朱家’的人呢？朱家两代前就移居到镇上去了，除了偶尔有下人回来打扫宗祠祭祀祖宗从没见过这么大阵仗的。
朱大爹有些害怕地四下张望着，嘴上还在勉强争辩，“就算是公长家的也不能放狗咬人不是？俺也不是有心的，大，大不了赔你一条狗就是了！”
朱家家仆们哄然大笑。他们方才已经说过这狗的稀奇，听了半天竟然有人没听进耳朵里的。
素清此时推开众人走上前来，扶住了朱大爹，“各位大哥！大爹不过是自卫而已。我相信你家主人家大业大，定是明理之人。咱们不如去见了他把话说清楚，看该怎么赔偿咱们赔就是了。”
“哟！还是小公子说话中听！怎么着？这老头是你爹啊？”家仆甲腆着脸笑嘻嘻地说着。
素清淡淡地瞄着那些家仆，有礼却疏远地摇了摇头。
“这、这是俺家媳妇！俺儿子结的‘契弟’！”朱大娘探出半个身子说了一声。
那几个家仆的眼睛都瞪大了。半晌才有一人嬉皮笑脸地拍手道，“原来是个兔相公！哈哈哈！”
“朱三儿说的就是这个人吧！？”家仆乙此时插了句嘴。
“长得漂亮，嫁了男人的应该就是他了！走走走！抓去见主人去！”一干家仆挤上来要对素清动手动脚。
朱大爹、朱大娘奋力地推开他们将素清护在了自己身后。对他们来说，素清虽是个男儿身却是他们朱家的媳妇，他们家的人怎能容许外人对他动手动脚？
“老不死的！”那几个家仆你一拳我一脚将朱家二老砸翻在地。村民们畏惧对方权势不敢上前相帮，素清眼见着那些人打得停不下手了，眼睛在地上一扫，瞟到朱大爹的锄头。他冲了过去捡起锄头挥舞着赶开那群人，自己挡在了朱家二老的身前。
“你们要干什么？拼命是不是？冲我来，欺负两个老人家算什么男人——”素清扯着嗓子一脸坚决地冲那些人喊道。
“都退下！——”打从不远处传来了一个男人轻浮的声音。只见八名家仆抬着顶敞亮的竹轿踩着村民们的耕地晃悠悠地摇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