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阳看谈妥了，也没再说多余的话，转身上楼，走到一半，突然想起什么，一脸严肃，对还在客厅的周晓阳说：“那间房看到了吗？”

周晓阳顺着杨阳的手指看向杨阳卧室左边的房门，点点头。

杨阳接着说：“那间房就不用打扫了，没事别进去！不对，不管有事没事都不准进！”

周晓阳看着那个关得死死的房门，不由自主打了个冷战。他想起了《蓝胡子》的故事，那间房里不会都是杨阳以前带回来的男孩的尸体、标本什么的吧。周晓阳暗暗下定决心，就算是露宿街头他也不要进那间房。

杨阳看周晓阳呆在那里，脸色一阵白一阵绿的，有点奇怪，不过是做个清洁，用得着这么大反应，但他还是有点心软了，便开口说：“你不会做饭是吧？本来是想让你学的，不过看你那蠢样肯定做不出什么能吃的东西，做饭就……我来做吧。”

等周晓阳回了神，大脑处理完杨阳的话，反应过来以后可以经常吃到跟那晚一样的美味时，兴奋得想要免费送杨阳一个飞吻，但是杨阳早就没影，已经回房了。

22.

周晓阳的包养生活快一个月了。

周晓阳发现杨阳其实是一个好脾气的人，虽然总是不给他好脸色，白眼一个接一个地甩，但也就这样了。每天还是好菜好饭的伺候着，还提供点菜服务。更重要的是每天收工之后，周晓阳都是搭杨阳的便车回家，杨阳从来没跟他算过油费。

周晓阳坐在副驾上，算算日子，应该给张伯他们寄钱过去了，便让杨阳一会到银行停一下

“你去银行干嘛？取钱？要买什么刷卡不就行了嘛。”杨阳不等周晓阳说话，自己一下子想明白了，接着说，“你是要去取点零钱吧，我这儿有。”说着单手从裤兜里掏出钱夹丢在周晓阳腿上。

几张红色钞票从钱夹里露了个角，周晓阳拿起钱夹把掉出来的钱塞回去，顺便瞟了一眼钱夹里的零钱。我勒个去！这叫零钱？！那么厚一沓，全是红色的毛爷爷。周晓阳晕眩了，紧接着他顿悟了，难怪他看着杨阳时经常产生晕眩感，难怪每次杨阳对他一笑他就觉得杨阳像是周身闪着光一样，随身装备这么厚一沓发光源，能不闪吗？

周晓阳双手拿着钱包，把它递还给杨阳，杨阳正开车，根本不搭理他。他看看杨阳的裤兜，想把钱夹塞回去，可因为杨阳坐着，裤兜的地方被压折着，有点不好操作。周晓阳想了想，恭恭敬敬地把钱包放到杨阳双腿上，刚好是在紧靠小腹的腿间，每个男人最宝贝的地方。周晓阳把钱夹摆正，松开手，又眷恋地抚摸了一下钱夹光滑的漆皮，然后还轻轻拍了两下，才恋恋不舍地把手收回来。

杨阳冷着一张脸，偏偏耳根有点发红，他停下车，语气不善：“到了，下车。”

“啊？”

“啊啥？你傻了吗？不是你说要来银行吗？”

周晓阳这才发现已经到银行了。

杨阳坐在车上视线一直追着周晓阳进了银行，过了一会，周晓阳从银行出来，站在门口打了个电话，持续近十分钟，然后才回到车上，拿着回执单看了看，叠起来塞进裤兜里。

杨阳刻意瞟了一样，是一张汇款单。

他装作不经意地问道：“你欠人钱啊？”

“没啊。”周晓阳对杨阳突然来的这一句丈二摸不着头脑。

“那你是汇款给谁？情人？老婆？儿子女儿？赡养费？”杨阳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越说越激动，一踩刹车，滑到路边停下。

周晓阳傻了一下，有点感动，他想杨阳这是在关心自己吧，怕自己让人把钱骗走了。他轻轻叹息一声，有点感慨，如果能早点认识杨阳这样够义气的朋友，当初他也不会被Tom骗走那么大一笔钱了。一想到被骗走的钱，周晓阳心里那个痛啊，想着想着，眼眶就红了。

杨阳看到周晓阳红着眼眶瘪着嘴，一下子手足无措了：“那个……你没事吧？我……刚才不是吼你，我就是天生大嗓门，你知道的吧。”说完杨阳自己都不信，干笑了两声，“你要不想说就算了。”

周晓阳眼眶还湿湿的，嘴角却翘了起来，吸吸鼻子跟杨阳讲起自己的家乡，家乡的张伯、蒋婶，讲到自己正在为盖学校而努力。

杨阳发动车子又重新上路路，装得一脸严肃，也不多话，时不时地应一两声，听到周晓阳说要盖学校，笑道：“就你那样还盖学校，你以为学校是买几万个馒头就可以堆起来的吗？”

“什么呀！你少瞧不起我，我告诉你，我本来就快成功了，可惜……”

“可惜怎么？”

“算了，没什么。”

杨阳见周晓阳不想再说，也不敢再追问，阴着一张脸专注地开车。

23.

按原本的设定，陈绍出狱后产生幻觉，对自己的幻象产生欲望。陈绍的本体和幻象是由杨阳一人分饰。

经过这段时间的拍摄，钟导改变主意了。周晓阳在镜头前的表现力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他打算由周晓阳饰演陈绍的幻象，两人直接对戏，效果肯定更好，等到后期处理时只要把出现周晓阳面貌的地方剪掉就行了。

镜头前两个人形成了鲜明对比。杨阳穿着衬衫，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捂得严严实实的。周晓阳却全身赤裸，白嫩的皮肤上有点点通过化妆表现出来的淤青。

周晓阳趴在地上，身体微微地颤抖，双目无神，手无力地伸向前方，想要抓住什么。

杨阳冷着一张脸，盯着周晓阳裸露的身体，看得专注，像是被什么牵引一般，不由自主地走向周晓阳。

周晓阳眼睛有了焦距，看着杨阳的脚，视线慢慢上移，跟杨阳对视，嘴唇微动，却没有声音，手伸向杨阳，带着最后的希望。

杨阳微眯着眼，居高临下，冷冷地看着他，没有动作。

周晓阳眼里最后的一点光芒渐渐暗下去，双眼变得死灰，手像尸体僵硬了一样定在空中。

杨阳犹豫着伸出手，跟周晓阳指尖相碰。周晓阳的手微微抖了一下，却还是冰冷。

杨阳握住周晓阳的手，周晓阳全身猛得抽搐一下，颤抖着抬起头，眼珠僵硬地动了动，似乎又有了灵魂。

杨阳拉着周晓阳的手把他提起来，按到墙上，双手滑动周晓阳的脖子上，慢慢收紧，脸上带着怨恨，那个时候为什么没有人来拯救自己。而现在，眼前这个人却可以得到救赎。

周晓阳仰着头靠在墙上，鼻翼微动，唇色泛白，张大了嘴大口呼气却还是填不满肺部的空虚。

杨阳撞上周晓阳的嘴，用牙齿撕咬，掐住脖子的手越发用力。

周晓阳双目无神地望向远处，濒临死亡，却面泛红潮，仿佛在享受窒息的快感。

“卡！”钟导指指杨阳骂道，“杨阳你怎么搞的？！”

杨阳转过头冷冷地看着钟导。钟导意识到刚才态度有点过了，手握成拳头放在嘴上咳嗽一声：“陈绍这个时候是带着痛苦和怨恨的，面部表情要狰狞一点，苍白一点，杨阳你脸红什么呀？”

杨阳一下子脸更红了，暴躁地扯开领口，抱怨道：“都怪这天气！太热了！”

助理在旁边小声嘀咕：“还热？开空调了好么，才16度。”

杨阳刷得转过头，狠狠地瞪了助理一眼，助理双手把嘴一捂，默默低下了头。

周晓阳披着浴袍，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地，声音挺大：“啥时候开始啊？好冷，我鸡皮疙瘩掉一地了。”

杨阳这下脸不红了，皱着眉恶狠狠地瞪着周晓阳：“催什么催！”

周晓阳退了一步，陪着笑脸：“没催没催，您接着酝酿情绪，慢慢酝酿。哎哟，我说是不是空调坏了，咋这么热呢。”

“你觉得热？”杨阳怀疑地看着周晓阳。

“对呀，可真热！”周晓阳夸张地伸出手在脑门前猛扇。

“热也别想脱衣服，没开拍时再热都给我裹着！”

周晓阳无奈了，他冷得都快流鼻涕了，怎么可能还想脱？！

“钟导，这天气太热了，刚才情绪有点不好，要不我们歇歇？”杨阳不等钟导回话转身吩咐助理出去买冻粥回来请大家吃。

周围一片欢呼，杨阳温和地笑了笑算是回应，然后眯起眼看向周晓阳。周晓阳对上杨阳的视线，赶紧端正了身体，做出感激涕零的样子，杨阳这才满意地收回视线。

周晓阳收了表情冷得哆嗦了两下，每天晚上吃饭晚饭都得像这样对杨阳感激一番，要不他准得一晚上马着脸，对自己冷嘲热讽。周晓阳觉得这活比单纯被包养难多了，不过也是锻炼演技的一样方式，也不知道杨阳是不是故意在训练他。周晓阳看着被人群围在中间的杨阳，不由自主露出了笑容，杨阳是真关心自己，虽然现在自己冷得不行，一点也不想吃什么冻粥。

24.

虽然还在拍摄中，宣传也要配合着进行。

一段杨阳和周晓阳对戏的花絮刻意流出了去，男色时代，两个美男带来的反响还不错。

这天片场安排记者采访，这当然没周晓阳一小透明什么事。记者一般是围着导演和男女主角转，但这次没女主，所以都主攻杨阳。

“钟导，这部电影没有男女主对手戏，请问您觉得能表现出影片的冲突和节奏吗？”

“杨阳这次单人独挑票房压力大吗？”

“杨阳你觉得这次票房能突破你自己以前创下的记录吗？”

突然，来了一个犀利的，“据说这部戏是以同性爱为主题的，请问你们有信心突破广电的防御，在国内上映吗？还是说这次走海外市场。”

“同性爱”这是个敏感话题，大家都静了一下，等剧组的回应。

杨阳露出恰到好处的笑容：“同性爱？是指两个男人的爱情吗？”杨阳像个大男孩般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但是主演只有我一个啊……”然后耸了耸肩，表示一个人是没法“同性爱”的。

……

送走记者，主创人员一起回到办公室，商讨接下来的宣传攻势。

这些事杨阳一向不发言，只旁听。

杨阳跟平常一样，坐在靠窗的位子，单手撑着下巴，好像很认真地样子，但大家都知道他一向是在走神。但没想到他这次居然开口了：“做慈善吧。”

大家想想，觉得可行，配合着宣传，也是一种博人眼球的方式。

杨阳又说：“捐所希望小学吧。”

大家也觉得没问题，慈善的具体内容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名。

工作人员开始翻通讯薄准备联系，像他们这样一般都跟一些乡镇慈善机构有联系，塞点钱，到时候高调宣传说捐了多少都行，大家互相配合，反正都没吃亏。

杨阳向自己的助理勾勾手指，助理赶紧把一份地图递到杨阳手上，杨阳把地图推到桌子中间。大家看了看，地图上用红笔圈着一个什么小乡村上。

“学校就捐这儿吧”

“这……”这种小地方剧组还真没什么关系，媒体大肆报道，事后大家都盯着这小山沟，学校有没有盖起来一目了然。

杨阳也明白剧组的难处：“这笔费用我来出吧。”

工作人员假意推脱：“这怎么好……”

“就这么定了。”杨阳敲敲桌子打断别人的话。

大家看杨阳这态度，便没再反对，这事算是定下来了。

＊＊＊＊＊＊

这天早上，闹钟还没响，周晓阳就醒了。这是被杨阳调教出来的，要说以前，只要没工作周晓阳肯定得睡到下午，一是休息，二来饭钱也省了。自从住进杨阳这儿可不行了，没工作的天也最多只让睡到九点，再晚早餐午餐就挤一块儿了，对胃不好。

周晓阳看看钟，八点五十。他随手关掉还没来得及工作的闹铃，踩着拖鞋拖着脚啪嗒啪嗒晃下楼。杨阳带着围裙，正在厨房煎蛋。围裙是粉色的，胸前一个大白兔，其他地方分散着小草莓点缀。要说这围裙还是他们一块去超市购物满三百赠送的，当时杨阳是死活不要这个，自己怎么可能带这种围裙！他在超市挑了一个藏蓝色没花纹的。

周晓阳是难得一次强烈反对杨阳，就不让他买！明明有赠送干嘛不要，非自己花钱啊，虽然花的是杨阳的钱。周晓阳当时就较真跟杨阳对上了。看现在的结果很明显最后是周晓阳赢了。

周晓阳眯着眼进卫生间打理个人卫生，出来之后人还是迷迷糊糊的，往沙发上一躺，就等杨阳的早餐。

25.

“喂！那谁！起来！出去帮我买本《娱周刊》。”

“啥？”

“《娱周刊》”

周晓阳坐起来，抓抓头发，有点奇怪，杨阳从来不看这些娱乐杂志的。不过谁让杨阳是他衣食父母，人家现在还在厨房帮他弄早餐呢，都下令让买了，他能不执行吗。

周晓阳慢吞吞地换了衣服，晃出去买《娱周刊》。

小区门口就有报刊亭，不算远。周晓阳拿着《娱周刊》回来时，杨阳还在厨房忙碌。

周晓阳迷糊着眼坐进沙发，把杂志随手丢在茶几上，拿起杨阳帮他温好的牛奶，靠在沙发里双手捧着杯子眯着眼小口小口喝着，这是杨阳给他定的规矩，早上起来都要先喝点，暖胃。

杨阳在厨房，听到周晓阳回来的开门声，然后没别的动静了。

他知道这期《娱周刊》会报道帮周晓阳家乡盖希望小学的事，他原想周晓阳看到了准会被感动得不行，说不定还会直接冲过来跪在他脚边对他顶礼膜拜，感谢他的恩赐，现在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杨阳侧着身子朝客厅一看，周晓阳捧着牛奶困在沙发里脑袋一啄一啄的，都快睡着了，至于那本杂志，连塑封都没拆，被孤零零地丢在茶几上。

“周晓阳！把杂志拿过来，读给我听。”

“你自己不会看啊？”周晓阳还迷糊着，眼都没抬。

“我不正忙着吗？！”杨阳是扯开嗓门在吼。

周晓阳清醒了，人家杨阳在给自己弄早餐呢，自己却在这里闲着，要说自己现在对着杨阳是有点懒散过头了。周晓阳放下杯子，拍拍脸，拿起杂志一边拆塑封一边走进厨房。

杨阳正专注手下那一堆丰盛的早餐半成品。

周晓阳在杨阳身边站定，清了清嗓子，把杂志拿到眼前，嘴一张，扑哧一声笑出了声。

杨阳皱起眉，疑惑地看了周晓阳一眼。

周晓阳笑得喘不过气，撑着腰把杂志举到杨阳眼前，封面上头版头条几个大字——杨阳新作：演绎一个人的同性爱。

杨阳一下子脸都绿了，他还真不知道这期杂志上会有这个新闻。

“我就奇怪你怎么突然要买《娱周刊》，我说你就是为了看这个？”

“谁要看这个了？！跳过，念别的新闻。”

周晓阳止了笑，翻开杂志，前面几页都是杨阳新作的报道。周晓阳扫了几眼准备往下翻，突然被一则报道吸引住了视线，报道里出现了家乡的名字，周晓阳眼眶红了，低着头，声音轻轻的：“这是真的么？”

“什么蒸的煮的？你傻啦？”杨阳知道周晓阳看到新闻了，他挺想邀功的，可又拉不下脸，只能胡乱回一句。

“你才傻了！你一户口本都傻了！你一小区都傻了！”拍黄片也好，下海卖也好，周晓阳也就把它们当一份可以赚钱的工作，没什么特别的。可是一个人闯进大都市，这些年为了那几个钱摸爬滚打，好的坏的都咬牙自己担着，也就是想着有一天村里能有所学校，村子能多一点希望。突然之间压在心里这么多年的念想成现实了，一直以来的咬牙劲儿一下子就松了，眼泪根本不受自己控制，直往外冒。杨阳一说话，周晓阳像是找到了情绪宣泄口，话没过脑就吼了出来，就像小孩总爱跟最亲近的人发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