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博一拍大腿，文雯的短节目分数出来了，53+，相当不错，虽然从分数看，还是没上33，但也没出什么问题，这是最让人高兴的。

有高兴的，就有失意的，中国女单成年组名气最大的一姐唐娜和赵秋筱两位老将都失常了，现场观众很失望，后面又没有什么大牌选手，于是开始纷纷离场，赛事工作人员好不尴尬，连带冰童们也有些无精打采。

一天的比赛结束后，安贞慧领了补助，正端着盘子在餐厅吃自助餐，突然手机响了，掏口袋的时候又把汤撒了，拿出来一看是易明晶的电话。

一按下接听键，就听见易明晶兴奋得有些结巴的声音：“阿慧……比赛完了么？一起出来吃饭吧！我们在……”

“我正在吃饭呢，要不下次吧！”

“啊？我都点了菜了……”

安贞慧忍着火气，耐着性子：“但是去那里再回中心，一来一回就很晚了，去吃饭有的是时间，何必一定要今天呢？好了啦，你们先吃，少我一个也没什么要紧的。”

她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那端的易明晶面对整桌的精美菜肴，郁闷地把手机狠狠往桌子上一拍。

说是“我们”，其实他也没请除了安贞慧之外的其他人，早知如此，至少应该把表哥带上的……

丰盛的菜肴，最终都进了鲍博黄子希几个人的肚子，易明晶把菜原封不动打包回宿舍，然后说他没胃口。鲍博边吃边偷着乐：他要找女生谈恋爱哪怕找陈洁歆这个小公主都好啊，只要把她哄高兴了就行，安贞慧的眼界可高着呢！

看到鲍博又露出那种傻笑，黄子希再迟钝也觉得不对劲了，他表弟在追安贞慧，莫非鲍博也恋爱上了？他才多大？发育了没有啊？！

也不喜欢试探什么的，黄子希跟鲍博相处时间这么长了也用不着：“包子，你该不会谈恋爱了吧？”

鲍博心一跳，一个不小心辣椒呛喉咙管里了，咳得脸红脖子粗，还是黄子希上去给他拍背顺气递水喝才缓过来。

“咳、咳……你开什么玩笑，女队那边，有配得上我的人吗？”鲍博的眼界是很高的，他哪里看得上这些庸脂俗粉的女人，哪怕是安贞慧。

黄子希托着腮打量了鲍博半天，才挤出一句话：“也是，女单和双人那边都没有身高跟你很配的女生。”就是最矮的陈洁歆、何若晗，个子都比鲍博高，女孩子们一向喜欢个高的男生。

鲍博差点又呛到了：黄子希，算你狠！

想不到这么老实的人，说出来的话这么伤人，他只能继续祭出催眠大法：我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听见！

43.雨中曲

康斯坦丁最终站上中国站的最高领奖台，亚军为维达里耶维奇，加拿大选手文森特获得季军，丁羽、施立彬、林航分别名列第四、七，九。

自由滑的时候鲍博说身体不舒服没有去现场，他的冰童位子由易明晶代替了——十有八九长见识是第二，泡美眉才是第一位。

对他的要求，孟飞当然是无所不依，还叮嘱他一大堆事情，生怕他小病成大病。令他欣慰的是，到答谢表演的时候，鲍博已经恢复活蹦乱跳的旧样了。

按照惯例，答谢表演出场顺序是成绩最好的压轴，鲍博和安贞慧都是暖场的，不过鲍博的表演在一开始就掀起了一个高/潮，实际上看到鲍博的出场，想不笑都难：一个白净可爱的小正太拖着一把跟自己差不多高的黑色大伞出现在冰面上，配上《雨中曲》简单明快的旋律，不但是观众们，就是解说员都在笑：鲍博将电影男主角陷入爱情智商归零的白痴状态演绎的惟妙惟肖。

最吸引人的当属中间编入踢踏舞的直线步，不仅是脚下的步法，上身的动作也配合的天衣无缝，那伞更是与片中一样，被当吉他弹，当风车抡，当手杖挥，鲍博重现吉恩凯利的经典舞蹈：双手横握伞身，脚下一长串类似交换腿的舞蹈步法滑过观众席的时候，欧体解说员大叔赞叹道：“这种步法很久没有见到了，我好像回到了十多年前。”

然后鲍博把伞打开倒放在地上，按着伞柄绕伞一周后就开始压步加速，蹬冰起跳，3A！落在右后外刃上，观众还没来得及欢呼叫好，鲍博一个翻身换脚再进左前外刃，蹬冰再起跳！这是一个3A+3A的连续跳！顿时震惊全场。

这么小的孩子却能完成这么高难度的跳跃，他就比场边的护栏高那么一点点吧！

就连丁羽忍不住问孟飞：“已经有这么强了……还练这个？”

3A+3Aseq属于连续跳，即第二跳需要换脚，新规则下的基础分是两个跳跃分数相加再乘以0.8，因为难度高得分却低还占去了两个3A的跳跃次数限额，不划算，正式比赛中是不会有人做的。可是能完成，就代表着高超的跳跃能力，特别是第二跳，换足之后是基本没有速度的，

孟飞含糊应了一声，他兴奋之中带着些许焦躁、郁闷：这小子趁他这几天忙得要死，又在那胡来了，黄子希也是个猛上难度的主儿，估计不但不拦着，干脆哥俩一起上难度去了。3A+3Aseq都能做得这么好，3A3T的成功率也应该不错了。

只是为什么他的每次进步，自己都不在场，而且往往是事后才知道呢？

在全场的欢呼声中，鲍博又举起伞绕场一周还来了个劈腿跳，一边倒退滑行一边扭着身体，又像刚才一样，将伞倒放在冰面上——杠着这么大的家伙确实不好跳跃，然后绕伞进外刃弧线，这次是3Lz单跳，也完成的十分漂亮。

现在几乎所有人都在为他鼓掌了，鲍博的表演也越发High，兴奋过头的结果是相对简单的双三步连续转体反而摔了个跟头，不过就是摔也摔得非常逗：伞太大了，又张着，鲍博个子太小，抡起来惯性太大，看起来像是鲍博被伞甩了出去。

他的脑子很聪明，摔了之后还自作主张地加了动作：叉着腰瞪了伞一眼，然后上去踢了伞柄一脚，正好将伞柄踢到手中，继续下面的表演。

观众又是一阵大笑，连教练和裁判们都惊叹这孩子表演、跳跃都当真厉害，虽然就上了两个跳，难度和质量却真高。

“他一定会成为未来的巨星，我已经对JGPF和世青赛迫不及待了。”欧体解说大叔显然意犹未尽。

鲍博拖着伞满头大汗来到场边，准备上场表演的成年组选手们集体围拢上去，虽然有语言不通，但跟小孩打交道，行动就可以了：男选手抚背拍肩摸头，女选手上去捏一下亲一口。鲍博的脸蛋再遭荼毒，带着一脸指印和唇印，撅着嘴巴苦着脸进后台去了，走之前还不忘拖上他的道具——那把大黑伞，全场观众鼓掌大笑欢送他下场。

然后上场的是安贞慧，再就是这次中国站四项比赛的前三位选手。

在后台，鲍博见到了丁羽和他的临时教练，同时也是自己的教练孟飞。

第四名，无缘表演滑，教练组的担忧成真了。总分第三名的文森特短节目比丁羽低了13分，可是就靠自由滑的出色表现，硬是登上了台子。

相比文森特的完美发挥，全情演绎，丁羽的表现是平淡多了，技术上还有小失误，加上中国选手本来就不高的PCS……鲍博觉得，若不是自己多嘴喊那么一句，也许这次丁羽就能上台子了。

所以他见了丁羽有些蔫蔫的，头低得厉害，加上个子小，想着混过去就混过去算了。反而是丁羽记着他那天晚上的另类鼓励，主动上去招呼他，还夸他又进步了：“三周半的连续跳，啧啧……小包子又有进步了啊！”说完又对孟飞道：“什么时候上四周啊？这小子可有两种呢！”

孟飞笑了笑：“这个赛季难度上得可以了，再说他的四周一般都存。”等下赛季身高、力量都长起来，就可以考虑自由滑4T、3A编排了

丁羽摸着下巴：“外点四就算了，他什么时候学的沙霍夫四周啊？孟教练，你当年练过的？”

孟飞当年的比赛视频、小分表都有据可查，从来没有在比赛中完成过后内结环四周，但练习中未必没有。

孟飞自己心里有数：“没有的，我当年跟你是一样的，更擅长点冰跳。”

但是丁羽不满足：“我听说韦头当初是教过人跳沙霍夫四周，是谁啊？”韦方平最得意的弟子，不就是他们三刀客么？其中又以孟飞的难度最高，也最得韦方平的欢心。

孟飞支吾道：“是教过，不是我，他比我的天赋要好得多他的沙霍夫四周，离能拿出来比赛还差得远呢！”

“啊？哦。”丁羽楞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孟飞前一句话里的他和后一句话里的他不是一个人，后一个指的是鲍博，但想起那个4S，仍旧记忆犹新：“就是随便跳着玩的，能达到这种程度也非常了不起了，你让我来一个肯定不行，哎呀，那小子人呢？”

鲍博已经遁了，从他们开始讨论四周就脚底抹油，迟天一的4S实在太让人印象深刻，即使因为老头的刻意不提，使得小字辈的选手，比如丁羽他们都不知道，中心年纪稍长的却没有不知道的。

但是有人在找他。

丁羽和孟飞发现鲍博不见的，到处转了一圈，最后发现他正被一群北美系的选手围着打趣呢，编舞章沛霖抱个胳膊在一旁看着直乐。

生怕鲍博受欺负的孟飞正要上去解围，被章沛霖拉住了：“没事的。”

“怎么了？”一个小孩子被三四个五大三粗的成年男性围在中间，而且那几个成年人脸上的表情颇似看猴戏，这景象任谁都会觉得是以大欺小。

“让那小子受点教训也好。”章沛霖觉得鲍博早该挨两下了，可惜孟飞太护短。

文森特对鲍博印象很深，短节目的时候提醒他不要犯错使得跳跃无效，表演滑这个小男孩又大大的出彩，于是私下里想找这孩子聊聊天，哪知道鲍博口气可不小：他已经进JGPF了，文森特还只有一站季军在手，进GPF还不把稳呢。

一听这个，孟飞更不能让鲍博一个人呆着了，于是一众北美男单们意犹未尽地看着鲍博被他的教练牵走，一步一回头。

44.坏事

鲍博很生气，鲍博很郁闷，鲍博很想打人。

与康斯坦丁、文森特交流得正High呢，为什么教练要强行把他拉走？再等一会就能套出著名编舞马切特的联系方式了！

他之前做了很多功课来跟文森特套近乎，因为文森特本赛季的编舞正是马切特。中国站获得季军，虽说成绩很一般，但一个月后的加拿大站文森特是本土作战，因为与俄罗斯站、法国站背靠背的关系，欧洲选手来得少，高手虽有威廉姆斯、德米特里、斯考尔斯、池田基任，但最近状态都不好。文森特若想进GPF，必须先压倒自己的同胞斯考尔斯，加拿大站，加拿大本土选手应该给个出风头的机会，考虑到女单和双人这些年连个像样的都没有，美国两对，芬兰一对冰舞非常强大，那么能出风头而且必须出风头的，只有男单。

两个选择：斯考尔斯或者文森特。

虽然这些想法非常纸上谈兵，但鲍博能用还算流利的语言向文森特等人表达出来，让他们大为惊奇。

我在Mississauga（本赛季GPF、JGPF举办地，加拿大东南部城市）等你哦！

文森特哪怕还有一口气在，爬也会爬去的至少康斯坦丁他们从他身上散发出的斗志，能感觉到这一点，至于章沛霖在旁边只是听了个大概，大意基本对，态度完全理解反了，彻底颠倒鲍博的心意，也低估了鲍博上位的渴望。

师兄，你不是对我抱了最大的希望么，那么我一定要成为中国、不，是世界冰坛最耀眼的希望之星，然后让你眼睁睁地看着，这颗希望之星，夭折在自己的手上。

师兄，你已经做好准备了，对么？

只不过，以中心的抠门程度，鲍博在青年组的这几年是不要指望能有国际著名编舞给编节目的待遇，但这是最轻松的上位方式，特别是不能指望短时间内上四周的情况下，现在光是自由滑双3A编排，就把他折腾得半死了。

章沛霖的编舞目前来说还算可以，只是风格仍旧不够鲜明，大半要靠鲍博自己的表演来弥补——同样是章沛霖编舞的《黄河》，因为黄子希的表现力差得多，就显得非常平淡不出彩了。

所以，就算是自费，一定要想办法，哪怕只是得到马切特这些人的一点点指导都好！

想到这里，鲍博就恨得咬牙切齿，泪流满面：死师兄，不带这么坏人家好事的！他一步三回头地看着远去的文森特、康斯坦丁、格里格在那里谈笑风生，耳边还得忍受孟飞的数落：“别耍赖了！丢人不！”

鲍博现在的状态，跟爹妈不给买玩具，坐地上撒赖的小孩没两样，整个人几乎挂在孟飞的手臂上，被孟飞拖着，在地板上拖出两条清晰的鞋印，引得众人侧目围观

林航别过脸去，决心宁死不承认自己认识鲍博，虽然他俩还一起参加了暑假集训，团体赛还都分在了A组；丁羽脸上表情非常难以用语言形容，因为他竟然被这小屁孩教训过——那一定是孟飞的意思，一定是！鲍博就是个学舌的鹦鹉！至于师姐文雯——文雯不在，去洗手间补妆去了。

总算到了没人的地方，孟飞一松手，鲍博一屁股坐地上了，一脸怨愤地瞪着自己的教练：你为什么要拖我走？为什么要拖我走？！你坏了我的好事知不知道！

“看来我是太惯着你了”孟飞抚额，鲍博的脾气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那种，何况他是从来没打过鲍博的。

“我做错什么了？像你们那样，只会关起门来一个劲地练练练！”与其他国家，其他选手的交流也是很重要的。当年能与其他选手直接交流的国家队男单选手，也只有迟天一，没想到十多年之后，又只有鲍博，当然如果算上女单的话，安贞慧也可以。

“你跟他们说什么了？”孟飞试探地问，也许是章沛霖和他误会了？

鲍博气鼓鼓地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土，气哼哼地走了：我就不说！你又能把我怎么样？

走了两步，立刻想起自己拿把伞还丢在那边的沙发上呢！这么老式的伞现在不好找了，那可是爷爷留下来得老古董，练了这么久才顺手，不能丢了。

他撒丫子一跑又没影了，孟飞正要教训他，话还在空中，鲍博人就跑没了，这下子怄得不轻，孟飞只觉得太阳穴上的血管又在痉挛，深呼吸几次都压不下这吐血的感觉。

鲍博跑到吧台附近的沙发，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大黑伞——康斯坦丁正把玩呢，他试着跟鲍博一样来个风车抡，但转不起来，文森特和格里格也试了试，都失败了。

唉！让我来教你们吧！鲍博觉得老美的傻大粗绝对有道理，这东西不是拿在手掌上转——就算转得动，能转得平稳转得顺溜吗？要把四根手指弯曲，让伞柄在上面转动，大拇指就是方向舵和刹车！

仨男单看得眼睛都直了，别看鲍博比那伞高不了多少，却能把伞玩得滴溜转，要往东绝不往西。但当他们提出也想玩一把的时候，鲍博嘿嘿一笑，拖着大黑伞一溜烟撤了。只留给他们一个背影，以及——几分钟后匆忙追来的孟飞，刚刚就是这个三十多岁的年轻教练把鲍博拖走的，康斯坦丁三人都还记得这个长得有点白净瘦弱的中国队教练。

看他东张西望的样子，即使孟飞一个字都没说，康斯坦丁几个人也知道他在找什么，于是他们一起叫了声“Hey！”，然后往一个方向指了指。孟飞感激地憋出了一句不太熟练的“Thankyou”然后向那个方向匆匆而去。

“这样好吗？”目送孟飞离去后，文森特问道，作为从小到大的好孩子，欺骗总是有一种犯罪的感觉。

格里格怂了下肩，康斯坦丁说出了大家的心里话：“这小孩很可爱，他的教练很不讨人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