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etter Man——小康
小康  发于:2014年01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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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存辉一板一眼地坐下,一反常态地也不说话,也不喝茶,从裤兜里把手机摸出来摁来摁去。

“喝点什么?”

“随便。”姜存辉似乎连眼皮都懒得掀一下。

“来两瓶啤酒?”

闻晓几乎是在赔笑了,姜存辉依然不为所动,从鼻子里哼两声,含混地听不出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反正就是不高兴。闻晓彻底尴尬了,自作主张地点了菜和酒水,干等了半个多钟头,锅开了,闻晓得救似的烫了片毛肚放进姜存辉碗里:“吃!”他请客呢,姜存辉是客人,可得伺候好了。

姜存辉伸手盖住碗,笑得高深莫测:“不急。”

闻晓的筷子僵在半空中,只见姜存辉跟神经病似的突然变出一个大笑脸:“闻晓,问你个问题。”

闻晓可经不起他这么折腾,当时就崩溃了,惨兮兮道:“你说。”

“你今天上午说要租房子?”

“啊。”

“真的?”

“真的。”

姜存辉眉刀一竖,杀气腾腾:“怎么,看不起我是吧?”

“没有啊。”

姜存辉又笑了:“就是嘛,我就说不至于嘛。”拈一片肥羊在白锅里烫熟了放进闻盛楠的小碗里,又拈一片放进红锅里,边烫边说:“闻晓啊,我觉得我那儿挺好的,一个人住太空,三个人刚好,你觉得呢?”

“是。”闻晓老老实实地点头。

套下到这儿,姜存辉觉得够了,开始收绳子:“所以呢……”

“我下午已经签了租房合同了,两年。我今晚上就收拾东西,明天搬。这段时间多谢你照顾了。”闻晓不等他说完,跟被狼追似的,竹筒倒豆子,火急火燎地全招了。

场面静了两秒钟,闻晓伸出触角小心翼翼地侦查姜存辉的反应。

姜存辉不声不响,直接把筷子往桌上一拍,不吃了。

客人都不吃了,主人也只好跟着搁筷子。闻晓再迟钝这时候也多多少少有些明白这回他是摸了老虎屁股了,但他觉得姜存辉这反应有点过。

仿佛完全没有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着的微妙因子,闻盛楠一脸天真无邪地揪她爸爸的袖子:“爸爸,肉。”闻晓随手从锅里捞出片青菜放进她的碗里。闻盛楠不动,又叫:“肉。”闻晓说:“吃完青菜就给你吃肉。”闻盛楠鼓着腮帮子把青菜拨过来,再拨过去,始终提不起兴致。姜存辉生平最恨这种刻薄小孩子的行为,路见不平当然要拔刀相助。闻盛楠小朋友吃得满意,闻晓也偷偷松了口气——姜存辉还会搭理人就好。他赶紧又给坐在对面的姜存辉夹菜,一抬脸,笑得那叫一个如释重负雨过天晴。姜存辉觉得这人不仅缺根弦,还欠抽得很,想起来就胃疼。

闻晓又伺候闻盛楠吃了几口,直到女儿一推小碗说饱了,只得意兴阑珊地招来服务员结账。姜存辉几乎就没动过筷子。除了小孩儿,两个大人都没吃饱。闻晓深刻地认为这顿饭请错了,出力不讨好,完全就是浪费时间浪费金钱浪费感情。

姜从火锅店里出来,存辉大步走在前面,打算回系楼门口取车直接回家。闻晓背着吃饱了就犯困的女儿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姜存辉不是不知道闻晓跟着自己呢,可他就是假装不知道,蹬蹬蹬走得飞快。闻晓渐渐觉得有些吃力,当然也开始不高兴,他想凭什么啊我既不欠你的也没赖着你,这口气受得够冤枉的,边想着就放慢了脚步。

远远望见系楼了,姜存辉稍稍放慢了些脚步。可闻晓已经快落下一百米了,目标太遥远,他连追都懒得追了。姜存辉左等右等不见人跟上来,顿时怒发冲冠,转身冲到闻晓面前,失控地咆哮:“你到底想干嘛?!”

闻晓显然是被吓到了,连已经睡得迷迷糊糊地闻盛楠都被惊醒了,父女俩都憋着一口气瞪着眼睛直愣愣地望着姜存辉。

姜存辉压了压声音,又道:“闻晓,你给我个痛快吧。”

闻晓眨巴眨巴眼睛,回过气来,小声再小声,说:“你什么意思。”

姜存辉都想抽自己了——刚才说的那是什么胡话啊!简直就是自取其辱!

“算了,你别说了,我明白了,我都明白了。”姜存辉利索地转身。

闻晓望着他的背影,忍不住翻白眼,心说:你明白个屁!

姜存辉走在无限凄凉的秋风中,连夕阳都不忍心了,缓缓沉入地平线中,闻晓背着乖乖趴在背上的女儿暗暗加紧脚步跟上去。

闻盛楠问:“爸爸,姜叔叔怎么了?”

闻晓说:“没事。”

“他不高兴了吧?”

“有点。”

“他为什么不高兴啊?你惹他生气啦?”

“算是吧。”

“那怎么办啊?”

“爸爸有办法。”

姜存辉坐进驾驶座,闻晓眼明手快地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姜存辉“咦”了一声,眼神和面部表情准确地传达了内心的惊异。

闻晓弯下腰来冲他笑:“一起走呗。”

姜存辉心头那一把无名火越烧越旺,面色阴沉道:“顺路吗?”

闻晓抱着女儿坐进车里,边系安全带边说:“怎么不顺路?”

姜存辉到底还是有些涵养,收拾了表情,说:“你带囡囡坐后面去。”

姜存辉边开车边做心理建设:这人是要跟自己回去收拾行李呢,明天就搬,不,要是不高兴,说不定今天晚上拎上东西就走人了。忍忍忍,好聚好散吧,今后还要在一个办公室里相处呢。

可他终于还是没能忍住,等红绿灯的时候,近乎自言自语地呢喃:“闻晓,我真不明白,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是从来就没想过呢,还是又后悔了呢?”

闻晓轻轻伸手捂住女儿的双耳,小声地、飞快地说:“我还没后悔。”

“啊?”姜存辉猛地回头,只见一个黑漆漆的头顶和半只没被头发完全藏住的通红的耳朵。姜存辉懵了,一时间他不是很确定,因为实在是太不真实,下意识道:“你再说一遍。”

闻晓跟雕塑似的纹丝不动,后面传来此起彼伏的喇叭声:“堵着干嘛呢!绿灯了,还走不走了!”

到家的时候才七点多,闻盛楠实在是顶不住了,洗漱完早早地就睡了。闻晓把她安顿进睡袋,姜存辉悠哉游哉地踱过来,说:“怎么不睡大床?”

昨晚上闻盛楠一开始就睡的是大床,结果睡觉的时候闻晓怎么也不入套,坚持睡睡袋。姜存辉平白被个三岁的小姑娘分了半张床,怎么都睡不踏实,别说翻身了,连口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惊扰了身旁的小祖宗。隔着一道墙,闻晓也是睡不好,女儿不在身边,他这心里空落落的,越躺越悲凉,半夜爬起来敲主卧室的门,姜存辉得救似的把小孩还给他,两个大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于是今天晚上闻晓再也不肯重蹈覆辙。安顿好女儿以后,他开始收拾行李,姜存辉跟块狗屁膏药似的跟着他进进出出,拿东递西,虽然看不见,但那两道目光落在背上好似烈日骄阳,火辣辣地穿透层层衣物烫得皮肤疼,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闻晓知道姜存辉在等他,等他说话。车上的那一句对于姜存辉来说不够,远远不够。走到眼前这一步,姜存辉当然要的更多,哪怕闻晓已经触到了底线,那他就干脆突破那道底线。

合上装着全副身家的旅行箱,闻晓直起腰,不经意间与姜存辉交换了个眼神。

这个男人穿着家居服,靠在沙发扶手上,一派舒适自得的模样,遥遥的望过来。

闻晓飞快地移开了视线。所有东西都收拾好了,接下来要做些什么呢,他的脑子乱成一团糟,完全无法思考和判断。

“饿不饿?”姜存辉率先打破混杂着尴尬和些许暧昧的沉寂,“我去下面,你吃不吃?”

“啊?好!”闻晓摸摸肚子,确实饿了。

虽然不常卖弄,但姜存辉下面的手艺其实相当了得,一碗素面而已,却让闻晓吃得异常饱足,主动地承担了洗碗的任务。闻晓站在水槽边,透过哗啦啦的水声隐隐听见姜存辉在笑,他满脸狐疑地回头问道:“你笑什么?”

姜存辉指指他,再指指自己,说:“从前都是你做给我吃,现在反过来了。”

如此轻松如常的氛围让闻晓情不自禁地放松了警惕,一边擦碗一边笑道:“什么反过来了?你可从来没有洗过碗。”

“以后洗。有的是机会——你做饭我洗碗,你洗碗我做饭。”姜存辉一边说着一边挪动身体,仿佛捕食猎物地猛兽,沉住呼吸,踏着轻轻的脚步,一点一点地挪进有效攻击范围内。

隔着衣服感受到姜存辉的双手贴上腰侧的陌生触感,惊得闻晓差点摔了手中的碗,幸亏姜存辉眼明手快捞住了,稳稳放在料理台上。两个人间的距离突然变得这么近,几乎贴在了一起,姜存辉灼热的呼吸喷抚在后颈上,仿佛电流瞬间流窜至最末梢的神经元,闻晓感觉自己被困进暴风眼里,看似平静的空气从四面八方沉沉压来,简直要人命!他本能地挣扎着,不大的动作幅度却激得姜存辉干脆伸展双臂将他整个抱在怀里。

毫无保留的近距离接触,一道白光在闻晓脑海中爆炸:“你!”

姜存辉收紧双臂,牢牢限制住怀中人的一切活动,他的侧脸自然而然地搁在他的颈窝中,亲密如同情人,催眠似的不断地在闻晓耳畔低语:“你没后悔。闻晓,你说你没后悔,是不是?是不是?”

闻晓完全傻了,像个洋娃娃似的,不会动也不会说。

姜存辉边说边凑过去吻他裸 露在外的肌肤,吻得动情,带着让人脸红心跳的水声。这个调情的高手此刻完全放逐理智,把身体交给本能去支配。付出了那么久那么多之后,他是如此的渴望一个完美的夜晚作为回报。双唇、双手、双腿灵活地安抚并挑逗着僵成一根木头的闻晓,细致入微地感受着他的每一分变化,再施以加倍努力地回应作为赞美和激赏。

腰间皮带被解开的一瞬间,闻晓脑海中绷紧的那根弦终于断了,他拼尽全身的力气挣脱姜存辉那完美的禁锢,按住他的双手阻止他的下一步进犯:“住手!”

“嗯?”姜存辉被迎头浇了一盆冷水,彻底懵了。

“我说住手!”

“为什么?”感受到来自闻晓的毅然坚决的挣扎,姜存辉听话地收回双手,甚至往后退了一步,“你后悔了?”

闻晓没回头,料想姜存辉此刻的表情也好不到哪里去,看了更难受。他哆嗦着双手狼狈得整理着被揉得乱七八糟的衣服,带着抑制不住的哭腔恶狠狠道:“这跟后不后悔有什么关系!”

姜存辉深呼吸,努力平复失控的情绪:“我不懂。”

“不懂就算了!”

“说清楚,”姜存辉干脆伸手抓住闻晓的肩膀把他转过来,厨房的空间如此狭窄,两个大男人面对面时鼻尖几乎贴在了一起,姜存辉隔着一层水雾徒劳地想要望进闻晓的内心深处:“说清楚,闻晓,你必须说清楚。不然我永远也不知道该怎么对待你。”

闻晓真想去撞墙——这有什么可说的!

不得不说闻晓这个人的思想观念还是十分老派古板的,他觉得吧,两个人相处,甭管是朋友家人还是别的什么关系,总之不是泛泛之交的话,很多话是不用说出口的,心里想什么,高兴不高兴,对方就应该能觉察到。这是最基本的,不然怎么显得这个人就比那个人更亲密?

所以他习惯了此时无声胜有声,就不习惯姜存辉的爱要大声说出来,更受不了姜存辉所要求的跟他一样大声说出来。

姜存辉耐着性子等闻晓的回答,等了足足五六分钟,终于耐性尽失。他觉得或许他跟闻晓就是所谓的有缘无分,自己反正已经尽了全力了,如果失败,也没什么可遗憾的。

“早点睡吧。”姜存辉说。

“哦。”闻晓答。

结束了。闻晓的情绪也低落下来,他本来还觉得姜存辉不一样,结果还不是一样。就这么结束了也好,本来这个人也不在他的余生计划之中,不如尘归尘土归土。

两条平行线,无限延伸,但永不相交。

闻晓的生物钟是定好时的,还没到睡觉的点,他洗了澡换了睡衣,依然去看他的课件,明天就要上讲台了,第一次,说不紧张绝对是骗人的,闻晓本来就内向,自信心极度缺乏,这次一半是姜存辉赶鸭子上架,一半是他自己硬着头皮非要上,既然上了,就要尽全力做到最好,不然对不起太多人,这份愧疚闻晓是无论如何都承担不起的。

闻晓做事极其专心,很快就摒除一切杂念,两耳不闻窗外事。

姜存辉在他后面洗澡,洗完出来看见这人大大咧咧坐在沙发上,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就恨得牙痒痒。

毕竟是两个完全独立的个体,独自渡过了三十来年的时光,就在半年前,还一点交集都没有,突然要硬拧在一起,当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甚至越是靠近,那些自己独特的、偏偏并不太适合对方的地方,就摩擦得越痛。比如现在,一个平静了,另一个就偏要打破这份平静。——什么放手不放手的,都是废话!姜存辉要是那么轻易就放弃的人,他也不会混到今天这般风生水起左右逢源。

同样是狼,闻晓这块肥肉姜存辉不早下嘴,就被钟思贤叼去了。他从前有过成功的经验,成功的滋味太好,让他忍不住一次次回味,极度渴望再次品尝。

再给闻晓一次机会,就一次,姜存辉想。或许他并不清楚,这是一种戒不掉的瘾,不论这一次是吃不到,还是饱足了,永远都还会有下一次。

姜存辉一屁股坐到闻晓身边,叫他:“闻晓,别看了,跟我说说话。”

闻晓的注意力一散,那些不太愉快的情绪立即翻涌上来,虽然乖乖放下手中的书,语气却不是太平和:“你想说什么?”

“刚才那个话题。”姜存辉意指明确。

闻晓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耳廓一下全红了:“还要说?!”

“当然,”姜存辉故作无辜地摊摊手,“总得有个答案吧。”

闻晓扭头看一边:“我不想说。”

“为什么不想说?”

“就是不想说!”

“是‘不想说’,还是‘没话说’?”

“什么都问我,你自己不会想吗!”闻晓气急败坏。

姜存辉突然咧嘴一笑:“我想了啊,我都想了,可是我不知道我想的和你想的是不是一样啊?”

闻晓不说话。姜存辉觉得有戏。这属太阳花的就是不一样,给点阳光就灿烂,刚才还赌咒发誓划清界限再不往来,这会儿又跟死皮赖脸地贴了上去,搂着闻晓往他耳朵眼里吹气:“我想的,和你想的,是不是一样的啊?”

闻晓紧张得直往女儿的方向看,想挣扎吧,又不敢太用力,生怕把熟睡的女儿给吵醒了,迫不得已掐着姜存辉横在胸前的胳膊低声道:“我怎么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姜存辉干脆边啃他那柔软的耳垂边道:“那这样,我说给你听,一样不一样你都告诉我一声,好不好?”

这个啃耳垂的动作真是太危险太要命了,闻晓心中警铃大作,吼道:“不好!”

“为什么?”姜存辉又迷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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