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为了看你也得休假啊。”

苏眷沉默了一下，又说：“谢谢你过来。我最近过得很好，很开心。”

苏言卓错愕，苏眷之前从未向他说过开心或者难受之类的心情，只听他又说：“……我觉得吧，如果你想我可以打电话什么的，没必要过来。我不想因为我自己影响到你的事业。”

就好像一直坚信着前方会有水源的沙漠行者，在跋涉多日后被告知，你所相信的只不过是谎言一样，苏言卓倏然就眼前发黑，他扶住扶手，一只手捂住眼睛。

苏言卓感觉劳累多天的身体终于在一瞬间体会到疲惫感，嗓子干涩了，腿脚沉重了，竟硬是说不出话来应他。

苏言卓听见某间房门开了，还有又一声的“眷”，声声如刺刀，刺在他心上。

他嘲笑自己：你就是贱啊，一次又一次贴上去，还以为人家喜欢你吗？你所付出的爱，人家根本就不想要，你看，就连拒绝你，人家都丝毫不在意你的想法，你这样子讨人嫌，到头来连个好印象都留不下。

他不知道是何时一步一步从大理石台阶上踱步下来的了，依旧光鲜美丽世界在他眼前就如同是过景：他也许已经不存在于这个空间，或者不想存在于此了。他还看见守门人鄙夷的眼神，还有门外过客们诧异的目光。

这些都没关系。这个给人最大印象就是危险的男人现在完全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他只觉得从未这么难受过，一切目标于他都不重要了，如同一个人一下子被抽了脊梁骨，站不起来了。

然后他就看见一双短靴停在他面前，还有一双手紧紧扳住了他的肩膀。

第二十五章：久等的告白

这样熟悉的呼吸声，还有剧烈运动后肩膀一抖一抖的小动作，不用抬头，也知道是他最爱的人，苏眷。

只是苏眷握住他肩膀的的力气之大超乎苏言卓想象。苏眷似乎觉得轻一点手下的人就会逃跑一样，坚决而大力的紧握着。

苏言卓听见他说：“你是不是误会我的意思了？我说，你能来，我非常开心！”

这句话就像烟花一般在苏言卓耳边绽开来，苏眷的声音抖着，是不附他性格的前所未有的大声，犹如在宣布意见所有物的孩子，任性而坚决。

苏言卓终于抬起头来，苏眷看见他黑色眸子中暗藏的风暴，咆哮着卷积着在从苍茫的大海上空肆虐着！

苏言卓也看见苏眷耀石般眸子中不加掩饰的焦急，担心，还有……一丝他读不懂的情感，矛盾的，似乎是眷恋，又似乎是痛恨。

“为什么要一声不吭的离开？是不是我又做什么或说什么你讨厌的了？如果有，我改！”

苏眷还在破釜沉舟的大声说着，声线中隐藏着不易察觉的恐惧。

终于苏言卓忍不住抱住他，俯下身，略带胡渣的脸轻柔的蹭着苏眷细嫩的脸颊，把下巴搁在他的颈窝，什么都不解释，就这样亲昵的依偎着。

这样的姿势让苏眷放松了不少。他想起只见看的一本小说中的一句：哪怕明天就是世界末日，我想做的，就是这样静静地两个人在一起。

哪怕明天就是世界末日。

可以吗？

苏言卓终于低声说：“你不是在拒绝我吗？”

他感到怀中人一僵，令他惊讶的，苏眷反倒紧紧抱紧了他的腰。

“……你来看我，我高兴都来不及，为什么要拒绝你？我只是在担心你……你相当累，不是吗？”

在苏言卓刚想回答时，就有一片微凉的唇轻轻地附上他的，青涩，笨拙，还有一点点胆怯，小心翼翼生怕被拒绝的试探着，苏眷踮起脚尖，双臂环过苏言卓的脖子，小动物一般澄澈的眼睛望着苏言卓，督促着苏言卓回应这个吻。

这真的让苏言卓惊喜若狂！他狠狠地按住苏眷的后脑勺，如侵略般敲开苏眷贝齿的城池，勾住那羞涩的舌头，不容抗拒的噬咬着，吮吸着，直到怀中人难受的推动着他，他才舍得离开那柔软的唇。

只见苏眷眼睛迷茫着，蒙着一层水雾，小脸微红，细细的喘着气，他的手还依依不舍得环着苏言卓的脖子，当苏言卓深情地看着他时，他再次羞红了脸，把脸埋进苏言卓的胸前。

“……你有没有想过，在日后你会后悔吗？后悔为我放弃的东西？”

“不会。”

苏言卓这样子，斩钉截铁的说道。

只有苏眷能明白其中的酸辛吧。

作为苏家二子，放弃了抢夺继承人的位置，淡漠了南美的产业，只是为了抢夺苏眷，在苏喻北的地盘白手起家，何尝不难？

更是在这最艰辛的时候，挤出珍贵的休息时间来看苏眷。

苏眷抿抿嘴又一次说：“我真的很高兴，你能来看我。我知道这很不容易，所以我想，比起来看我，我更希望你能好好休息。这最是需要你小心的时候，不是吗？”

他这样子直白的表达内心所想的，对着他真心想传达的人，还带着天真的眼睛中，满满的是关心。

他们这样温情的抱了一会，苏眷推开他，脸微红，撇开话题：“……宋妈的手艺又见增长啊，她抢救了我深受快餐毒害的味觉。”

一听这个，苏言卓就笑了，当年他一个人来美洲，人生地不熟，连话都听不懂，最艰苦的时候一手面包一手汉堡面前一杯速溶咖啡，以至于他现在闻到那个味儿就难受。

“回去吧，这个时候宋妈的饭已经送来了。”

苏言卓这才注意到天色已暗，不好意思的摸摸头，跟着苏眷回了宿舍。

宿舍一楼大厅灯光璀璨，两个人的影子淡淡的，重叠在一起。

于是苏言卓就保持着傻笑的姿势，吓了宿舍所有人一跳。

苏眷介绍那几个自觉吃饭的米虫：“这是我的室友，艾克凯尔·拉斐斯，叫他艾克就好，那位是隔壁205的坦丁尔克·温沙纳……嗯，卷哥，我没念错吧？……他的名字太绕口，大家都叫他卷哥，因为他的头发真的是超级卷哦。别瞪我，小心我抢你春卷。”

超级卷大狗护食一样捂住盘子，却因为姿势不对筷子掉在了地上，惹得大家一阵笑。他气愤的一口气把春卷吃了下去，挑衅的看着苏眷，像是在说：有本事你来抢啊抢啊～

他这个举动太孩子气了，以至于苏言卓也微微笑了起来。

“这位是对门206的文森特·普特瑞博。他是我们的救世主，每次论文写不完他都能帮忙。”

黑发碧眼满身书生气的西方少年笑了笑，与苏言卓握了下手。

“啊对，还有超级卷的室友胖哥，他出去玩他的吉他了。……嗯，那就不用给他留饭了。”

话音一落，超级卷已经下手拿起胖哥的春卷，警惕的看着其他人：“春卷是我的，其他的你们随意。”

苏眷笑笑：“是是是，我可不敢和你抢哦。”他问苏言卓：“匆忙过来，没吃饭吧？”说着，他到房间的厨房拿了碗和筷子，盛了米饭，笑容温和如沐春风：“别发呆了，一起吃。”

即使是在异国他乡，即使是陌生的一桌人，这一顿饭吃的苏言卓尤其温暖，没有勾心斗角，没有红灯绿酒，只有心心互暖的谈笑风生。

再不舍，苏言卓第二天也是要回去的，因为来得匆忙，他什么都没带，大部分时间也花在了飞机上。

离别时，苏眷温和的说着：“别露出那种难受的表情，最近这样的日子，你那么辛苦，不用太惦记这里，想我了就打电话，下下个月就是暑假，我会回国。”

苏言卓不知为何嗓子发涩，他握住苏眷微凉的手，不住的点头，离开时，不舍的多次回头看苏眷渐小的身影，直至乘上出租车离开。

目送苏言卓离开，苏眷才看了看天色：“快下雨了。希望航班不要耽误才好。”

艾克抬头：“嗯。”

二人回到屋里，文森特已经收拾好了桌子。屋里倒是出奇的静了。

卷哥首先开口：“你觉得妥当吗？”

苏眷闻言抬头深深看他一眼：“如今只能如此了。”

“我倒觉得这样是最好的方法，谁会想到他们的关联呢？”文森特从厨房出来，摘下围裙，语气柔和却不容反驳，此刻他身上的书生气似乎都没了，胖哥却在一旁调笑他：“真是家庭主妇的样儿。”

文森特瞥他一眼，不作言语。

不一会儿内线响了，苏眷去接，门卫的声音一改慵懒悠闲样儿，低声道：“苏少爷，他没有发现。”

“滴水不漏么？”

“是。我目送他出了校门，才让她进来。”

苏眷闻言皱眉：“没有好好安置她吗？”

“不敢不敢，当初亏了您赶紧回来，不然还真拦不住他。天色不好，我当然是让小姐在门卫室里面了。”

“她先在在哪儿？”

“按您的吩咐。”

“你干得不错。我会记得。”

“是在下荣幸。”

挂上内线，苏眷笑的意味深长，这个笑容绮丽而秀美，带着点兴奋的神色，他说：“既然幸运女神光顾，日后必定事事顺利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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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暑假将至，就不得不提到每年的盛况，校庆日。

学院各处的招贴画，宣传横幅处处充溢着热闹的节日感。还有盛卖的纪念品和糖果之类。这是期末考之前最后一次狂欢，那天艾克回了宿舍掏出两个校庆标志，拿出一个给了苏眷：“来，节日礼物。”

苏眷自然是不太热衷这个，对于艾克这么上心，他调笑道：“是不是我还要时时刻刻带着他，以表示我是荣誉的学园一人？”

“不用四处，起码是我买的，带我看看啊。”艾克捏捏苏眷的小鼻子，笑道。

“去你的，”苏眷躲开，把大如拳头的标志扣到他头上，“好了，这样多漂亮。”

艾克哈哈笑起来，摘下标志扑倒苏眷捏他脸：“最近越发放恣了啊？说真的，舞会舞伴确定了吗？”

苏眷蹙眉：“我不想参加啊，我以为你知道。”

“参加吧，好好乐一乐。据说今年晚会尤其盛大。”

“可是我又没有熟悉的人……我不喜欢热闹的。”

这话说的时候，苏眷长长的眼睫低下去，抖了抖，屋里气氛静谧了，许久他推开有些尴尬的艾克，起身道：“那你呢，舞伴确定了吗？”

艾克摇头，笑的无奈：“你明知刚才我是想邀请你。”

“我可不会跳女步。”苏眷失笑。

“没关系，我教你。”

见苏眷不语，艾克又说：“我倒是更期待之前的活动。”

“学生会举办的那个？”

“对。”

往年的活动都是解谜大会，活动很平常，但若是参加的人多了，便十分有趣热闹。各个社团也会应景设置活动地点，整个校园在那一天会是灯火辉煌，欢声笑语不断，热闹非凡。

“参加吧，我真希望你参加。你那样聪明，小小谜题怎难得住你，大奖肯定是我们的了。”

“这么看来我们的小艾克是冲着奖品去得咯？”卷哥推门进来，大笑道。

“听他说的，他这样夸我，只是想把我激去参加罢了。我才不会上他的当。”

超级卷把大衣挂到衣架上，道：“今年估计真是尤其的盛大，些个社团已经在外面布置了，我看的那些东西就觉得不错。”

苏眷闻言拉开窗帘向外看，果真，细微的路灯下，不少学生在光秃秃的树上置挂彩灯，大概是因为线缠了，六七个人围在一起。不远处还有几个男生，叮叮当当安方遮雨棚子，有心细的女生用彩花和塑料贴花装饰外墙，有几个人拿了油漆自由的涂涂画画，写着应节的语句。

苏眷嘴角的微笑不禁温和了起来。

“我参加，就冲着你的心意，我也要参加不是？”

“这话说得就像我勉强你似的。”艾克喜不自禁，扑倒苏眷再次倒在床上捏他脸，大笑道：“说，你是自愿的！”

苏眷笑着挣扎：“可不就是勉强的！绝不向恶势力低头！卷哥，组织救我啊！”

卷哥从冰箱拿了冰咖啡慢慢喝着：“不好意思，我还木入党。”

第二十六章：意料外的倒台

这几日艾克的心情都是极好的，走路也哼了小曲在唱，惹得平时含蓄跟着拍照的女孩们直接窜出来了，他本想表示自己对苏眷的一心一意，却听苏眷歉意的说：“真是不好意思呢，我还是想以学业为重。”

那金发的外国妞儿倒也不计较：“这是我的号，有空了给我打啊！”说着，和女伴说说笑笑走了。

结果回来的路上艾克脸一直黑着，和门神似的，吓得胖哥一开门儿就大叫：“我靠苏你又怎么刺激他了？”

“没什么，”苏眷淡淡笑着把风衣挂在衣架上，“这所谓自作孽不可活。”

真到那一天时，苏眷带来了一个女孩子，这让艾克凯尔幽怨了许久。

那个女孩也是东方人，带着腼腆真诚的微笑，面容灵秀，十分讨人喜欢的乖巧样。真正让艾克又高兴起来的是苏眷的一句话：“这是我舅家表妹，你要是真吃醋也行，我不拦你。”那女孩也让人讨厌不起来，话不多，态度大方，只是让人看着有心事似的，没大有笑容。

还未到晚上，校园街道两旁就红火热闹得很，平日不对外开放的校园在今日是开放的，众多仰慕校园名声的旅客也趁着校庆日的喜庆进了来。不时能见到打扮的很搞怪的学生拦下你兜售商品，或者给你一份宣传单。看着笑容可掬的小丑，想也没有人会拒绝。

“十点半在东体育馆有学生会的表演……啊对，文森特这几天好像都在忙这个，要去看吗？”

既然是苏眷提议的，艾克当然没意见。胖哥是轻音部的，他们部是十分钟一场的小型演出，在下午2：30会到广场大型演出，肯定累的够呛，即使他只是个调音的打杂。

宣传单写的很吸引人：“梦幻般的历险，黄昏时红袍女王胜利的微笑，是梦境，幻境，亦是真实？敬请期待上午10：30东体育馆一楼：‘Alice In Wonderland’”

“爱丽丝梦游仙境？”女孩翻过宣传单背面，“真人话剧。”

“靠，”卷哥笑出声来，“老掉牙的东西了，要是文森特演爱丽丝我就去看。”

苏眷不理他：“四季，去看吗？”

见四季不语，苏眷看看腕表：“十点十六，现在去还赶得及。”

四季的表情略带阴霾，只听她低声道：“爱丽丝的经历是惊心动魄的，但那还是梦境，真好。”

苏眷知道她想起了曾经如梦魇般的经历，沉了沉面色，握住她的手，道：“忘了就好，那些都不是你的生活，即使曾经是。”

“我知道，”四季抬起头，眼中如死水般无波无澜，“我能在这里活着，或许就是最大的福气，多谢你，苏眷。除此之外，我还能祈求什么呢？”

苏眷握住她的手紧了紧：“放心吧……我不会让你再次经历了。”随即他语气开朗起来，换成英语：“走吧？马上开场了。”

但四季猛的抓住他的袖子，道：“为什么要保护我？你明知道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