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勇被掐着脖子哎哎叫，“谁都不选！我选你！”

陈淼笑起来，锤了大勇一把，“喜欢的时候什么都说好，不喜欢的时候怕是什么都不好！”

话是这么说，眼底的笑意和甜蜜却是藏也藏不住。

苏秦和刘备走在前头，听着后面的打闹声有些羡慕。刘备是真羡慕，苏秦的羡慕里……还带着点别的。

喜欢的时候自然什么都好，不喜欢的时候……

刘备突然攀过来，“这两人是越来越好了，成天看着急人，咱们也赶紧找个女朋友吧！”

苏秦看他，“你想找？”

刘备看着苏秦单纯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一句理所当然的“啊”就是说不出口。

他扒拉了一下头发，反问，“你不想？”

“不想。”苏秦回答得干干脆脆。

刘备笑，“也是，你精力都放在学习上，哪里像我……”说着又道：“你喜欢什么样的？”

“什么样……？”

“啊，大胸？平胸？萝莉？御姐？”

苏秦有些跟不上，“萝莉……是什么？”

“你真是……读书读傻了。”刘备一手攀着他，一手去摸他的头，两人几乎黏在一起，刘备道：“萝莉就是可爱的小女生，御姐就是有气场的！”

苏秦很想义正言辞的说刘备所说的范围太过笼统，不过想来想去，争这个也没什么意义，他对整个雌性生物群就没有任何感觉。

不过这种事当然不能让刘备知道，也不能让大勇和陈淼知道。他不知道他们会怎么想，可他真心把他们当朋友，并不想因为自己就毁了这份友情。

“萝莉……吧。”苏秦随口选了一个。

“……”刘备却是突然不吭声了，摸着下巴盯着他看。

苏秦被看得发虚，忐忑道：“怎么了？”

“我在想象。”刘备闭上眼，眉头皱起，看样子仿佛冥想一般。大勇揽着陈淼过来，疑惑道：“他又发什么神经？”

“不知道……”苏秦摇头，却见刘备又睁开眼。

“不管是萝莉还是御姐，怎么想都觉得不适合啊。”

苏秦嘴角抽了抽，不跟他瞎扯，看了眼时间道：“我得回去了。”

“送你到车站。”

“不用了，没几步路。”苏秦随手拜拜，拽着书包带子朝校门走去。

他原本想直接去公交站，却在路过南大和街对面医学系相连的地下通道前犹豫了。他还一次没去过医学院，白天没时间，晚上也没时间，反正回去也是一个人……

苏秦脚后跟一转，绕到地下通道前往阶梯下面走。水泥味带着潮湿蔓延上来，这里的温度都比地面冷了许多，通道很长，头顶每隔一段距离有白炽灯。

灯下结着蜘蛛网，有飞蛾扑扇着翅膀在墙壁上投射出拉长的影子。

灰白的墙壁上涂着各种涂鸦，也有办证和租房广告的信息。

白炽灯照得人一片惨白，惨白中甚至带了些荧光绿。苏秦的脚步声在通道里带出回音，他很快走出通道，踩着石阶上地面时，入眼是和南大相似又不太一样的世界。

陌生感和新奇感，还有向往的渴望和复杂，一股脑的被夜风吹进脑袋。

苏秦看着夜色下矗立的古典大楼，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29

人都说晚上医学院特别阴森，这话绝不是空穴来风。苏秦走进漆黑的校园时，隐约有种谁在黑夜里偷窥的错觉，远处路灯虽然亮着，但微弱的白光却更显诡异，左边一大片的绿草地没来由的彰显出一种空旷感，再远一点的教学楼亮着灯光，听说医学院自习的人总是特别多。

苏秦的右手边是几栋实验楼，上下不过三层，古色古香的飞檐翘角，黑灰的砖瓦融进黑幕里，只看得到矗立的红墙镂窗，仿佛蹲在草地上的怪物。

南大历史悠久，无论是哪个院系都时常能看到保留下来的古典建筑，这些建筑后期虽然修葺过，但那种历史沉淀的味道很浓，让人不由自主的安下心来。

苏秦走近实验楼看了看，旁边看着个小门，里面透出蓝色的光，有人守在门口看电视，若隐若现的光看起来有些阴沉。

连成一片的实验楼挂着不同的铁牌，灰蓝的底子上标示著名字。苏秦一边走一边看，发现角落里还有一个开着的24小时ATM取款机，配着背后的建筑有些不伦不类。

再往前就都是现代建筑了，甚至有新修建的大楼，透明的玻璃墙充斥着浓厚的科技味道，前面的十字路口放着医学院的地图，苏秦正低头看着，突然身侧有人出声叫他。

“苏秦？”

苏秦着实被吓了一跳，瞪大眼看着身后，光晕里慢慢走近一个人来，修长的身高，明明走得很悠闲却带着一种莫名的气质，好像模特一样。

“赵晨……学长。”在这种气氛下，苏秦不禁叫得礼貌起来。

赵晨一愣，笑道：“不是说了叫名字就好。”

苏秦狐疑道：“你怎么在这里？”

“说联赛的事，刚开完会。”赵晨耸耸肩，“吃完饭就被学姐拉过来了，一直到现在。”

说着他又摸了摸肚子，“晚饭没吃什么，饿得很，你呢？”

苏秦想说自己还撑着，可是对方要等的话显然不是这一句，他只好道：“不……不是很饿。”

“那去吃点什么吧。”赵晨哈哈一笑，走过来攀住他的肩膀。

赵晨很高，苏秦头顶也只到他肩膀位置，赵晨熟悉的带着他往一个方向走去，没走出几步，原本还黑漆漆空无一人的校园突然热闹起来。

昏黄的路灯比前面密集了一些，交织的灯光带出一种热气腾腾感。各种吃食小店都开着门，有火锅、串串、烧烤，各种香味蔓延在鼻端下，赵晨忍不住道：“这下更饿了。”

连苏秦都觉得又有些想吃，赵晨带着他走到一家烧烤摊前，拉过摊位前的小椅子坐下。

“你要吃什么？”

“我……我不用……”

“那我随便拿了。”赵晨不等他说完，起身拿了个小筐去选菜了。

苏秦有些尴尬的坐在位置上左右看，这里的学生很多，男生大多踩着拖鞋，小桌子下放着好些啤酒瓶。

女生有的甚至穿着睡衣，头发随意的捆起来，正与人说笑得热闹。

赵晨一出现，许多目光都有意无意的投向他们。

有些认出赵晨的女生，还偷偷拿出手机拍照，搞得好像看到明星一样。苏秦不习惯被人打量，更加局促起来。

赵晨拿完菜回来，往椅子上一坐。因为桌子和椅子都很矮，他只能伸长了腿。

“你怕辣吗？”

“不是很怕。”

“那我让老板多放点辣椒。”他转头对着烧烤摊喊了几句，是地道的南城话。

“你是南城人？”苏秦好奇道。

在大学，基本上学生之间都有普通话，因为有来自各个地方的人，很多方言大家听不懂。苏秦刚来时东北口音很重，最近倒是好了许多。

他听赵晨一直都是用普通话，赵晨声音好听，说起普通话来和播音员一样，第一次听到他说方言，有些不太习惯。

赵晨点头，“土生土长的。”

苏秦道：“你普通话说得很好。”

赵晨笑起来，“谢谢，因为在家也一直用的普通话。”

不一会儿烧烤上来了，赵晨拿得肉居多，素菜只有很少一部分。孜然味带着辣椒味扑面而来，香气四溢。苏秦动了动喉咙，赵晨拿了一串鱼排放在他面前。

“别客气，我请客！”

这么一说，苏秦反而更不好意思了。吃干锅的时候虽然是四个人分摊的，但是刘备帮自己多付了一部分，他总是被周围的人照顾着，心里多少有些不安。更别说刚和赵晨认识没两天，怎么好意思让对方请客。

赵晨看出他所想，又拿了几串素菜放在他盘里，“没多少钱的，喏，这些菜我不怎么吃的，就当帮我解决，不要浪费。”

不吃你拿它干什么？

当然这种疑问句此时不能真的说出来，苏秦只得道了谢，慢条斯理吃起来。

两人一边吃一边说话，期间赵晨叫了两瓶雪花。苏秦摆手示意自己不能喝，赵晨还笑：“你不是东北人吗？东北老爷们儿可能喝了吧？”

“我从来没喝过酒……”苏秦脸有些烧。

赵晨也不难为他，倒了一杯自己喝，一边道：“其实我也不太能喝，对上我们寝室里几个东北的，我只有被灌晕的份。”

苏秦笑了笑，赵晨又道：“听说你住在外面？还是合租？”

“嗯。”苏秦咬下一串四季豆，“住学校的话不方便打工。”

“你还打工？”赵晨有些惊讶，“学业不忙吗？”

“还好……”苏秦难得和人聊起自己的事，说了几句之后道：“大四一般都做些什么？”

赵晨已经大三了，学业比之之前轻松了很多，他道：“大四上半学期有课，但是课不多，下半学期就该找实习单位了。”

说着他有叹气，“时间过得快啊。”

想起当年刚进校的时候，也和苏秦一般大，想着终于拜托地狱高中可以好好的玩了，但转眼又到了找工作的时候，只觉得像梦一样。

苏秦道：“你会找什么工作？”

“还没想好。”赵晨耸肩，“家里希望我留校。”

留校不是谁都能留的，一来是成绩，二来是适不适合，大多数男生更愿意自己去闯闯，青春嘛，就要勇于拼搏，撞得头破血流。

但若是有留校机会，也有部分人会动心。毕竟学校待遇不错，而且假期也多。

苏秦想起来，这倒也是个好办法，至少不用烦恼找工作的事，可以节省很多时间。

他脑袋里转悠着遥远的未来，赵晨道：“你想做什么？”

“我？”苏秦发现自己在学校被问得最多的就是这个，“不知道。”

“以一个过来人的经历告诉你。”赵晨拿筷子敲了敲碗，“最好早点想好，不要以为四年很长，先玩够了再说，等你玩够了的时候，你会发现很多人早就决定了自己的未来，而你什么都还没准备。”

苏秦难得见赵晨严肃，也跟着严肃的点了点头。

赵晨见他绷着小脸的样子，忍不住笑起来，“过几天你有比赛吧？”

“嗯。”

“刚巧了，你们上午比，我们联赛是下午，你来看吗？”

比赛放在周末，苏秦想了想那天应该没什么事，于是点了头。

之后两人又说起很多事，苏秦也知道了赵晨的家庭。

赵晨父亲是警察，母亲是医生，这是一个绝对高知识分子的家庭，家境自然不用说，赵晨也算是养尊处优长大的，难得的是没有一副坏脾气，恐怕和父亲是做警察有关系。

赵晨给苏秦讲了几个有趣的案子，苏秦发现赵晨正义心爆棚的厉害，而且十分容易站到弱势力那边去，他隐隐有些明白了为什么赵晨会这么照顾自己。

但明白了这一点后，他之前心里的感激却突然别扭起来。因为赵晨的这种对待，更像是同情。

苏秦吃完菜，拿出钱包放了些钱在桌子上，赵晨一愣，“你这是做什么？”

“AA制。”这是苏秦从刘备那里学来的，他一板一眼道：“我吃的不多，这点钱还是能给的。”

赵晨皱眉，“都说了我请客。”他拿起钱要往苏秦手里塞。

苏秦却是突然站起来，“反正没多少钱，你就收下吧，下次我请你。”

说完，他不等赵晨回应转身就走，“我先回去了，晚了公交停班了。”

气氛融洽的开始，却有些僵硬的结束。

赵晨捏着钱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哪句话突然惹得对方不高兴起来。他把手里的钱捏来捏去，最后决定归咎于是苏秦的自尊心，男人嘛，总不好吃白食。想到这里，他释然了许多，将还没吃完的打包，冲老板喊收钱。

苏秦回了家，走廊上的灯坏了。他摸黑一路上楼，到了门前，听到喵喵的声音。

打开门，屋里有些难闻的怪异气味，他手指顺着墙壁摸到开关，按下去。

白炽灯嗡嗡闪了两下亮起来，他低头，见几只小猫崽在窝里动也不动，还剩下一只，正趴着门框。

母猫从门外串进来，苏秦隔了会儿才发现，除了还在叫的那一只，其他的小猫已经死了。

尸体冰凉，动也不动。

母猫趴在它们身边，还活着的那只看上去也有些焉，苏秦放了书包，走过来将盒子抱起来。母猫跟在身后，苏秦看了它一眼，道：“我帮你把它们埋了吧。”

母猫眼睛滴溜溜看着苏秦，耳朵动了动。

苏秦抱着盒子出门，找了一圈却没发现能埋地方。他忘记了这里是城市，只有冰冷的柏油马路，却没有村子里四处都能见到的温润土地。

他没办法，只得找了个堆在角落不用的废弃花盆，将上面早就枯萎的花拔下来，剥开土，将小猫一只一只埋了进去。

本想连盒子一起埋的，但显然花盆不够大。

母猫盘着尾巴安静地看着，但苏秦仿佛能听到它心里的哭泣，等将土埋好。他转头拍了拍母猫的头，“节哀。”

母猫喵了一声，转身回楼上去了。

30

严戈回来的那天，刚巧是苏秦参加比赛的日子。连续几天的下雨之后，天气彻底冷了下来，虽然还有许多爱美的女生依然穿着短裤短裙，更多的人却是换上了秋装。

苏秦身在实验室里，白褂下面是长袖立领衬衣。实验室里十分安静，只有偶尔沙沙的写字声和瓶瓶罐罐碰到一起时的清脆声。

陈鸣弯下腰看着袁杰往一只试管里倾倒液体，他紧紧看着刻度线，嘴里低念，“一点，只要一点……好！”

袁杰松口气，拿开烧瓶将试管放到一边的架子上。陈鸣去点酒精灯，袁杰转头看苏秦。

“怎么样？”

“嗯……”苏秦在想事情的时候很少说话，他随意的应着声音，一只眼睛还杵在显微镜上，看一会儿，又在本子上写着什么。

袁杰放弃和他沟通，过去帮陈鸣拿剩下的实验品。讲台上头黄兴坐在一把椅子里，眼睛温和的扫过做实验的学生，一手撑着下颚，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实验室的门被推开，从外面又走进一个人来。影子被阳光投射在光洁地板上，黄兴抬头看了一眼，又垂下眼眸。

“还有十分钟。”男人站在讲台边道。

陈鸣皱眉看袁杰，“我们还差几个实验？”

“……三个。”袁杰看了一眼放在桌子上的实验表格，一共十个实验，有的简单有的却在基础上加了些额外的扩展内容。

有的队伍在额外扩展内容上败下阵来，他因为和陈鸣、苏秦一组，这些实验倒是难不倒他们，可苏秦和陈鸣的动作又慢了些，精益求精的弊端就是浪费了许多时间。

陈鸣在表格上写下又一个答案，“现在还有两个，苏秦你那边动作快一点。”

“嗯……”苏秦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袁杰正想催他，突然安静的实验室里响起了电话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