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袭白衣的林堇点亮了整个暗色调的舞台。开口的第一句就令人惊喜万分，渐渐将现场的氛围由古典向流行过渡。黑压压的人群，被荧光棒和灯牌点缀得犹如彩色的星空，伴随着歌声挥舞成一条美丽的银河。

“大家好。”

一曲终了，林堇佯装谨慎问候观众，得到一阵貌似有些内敛的回应也在意料之中。

“每场都是这样的。”林堇走到舞台最前，面向所有的观众，“其实呢，不用这么静的。”

装作大胆的语气：“虽然我们有城市交响乐团在后面，但是大家不用怕。”满意听到一阵轻松的哄笑声，林堇继续活跃着气氛，“所以大家可以随意点，如果听到喜欢的歌，想要喊想要鼓掌，就应该要……”

观众配合地发出雷动般的欢呼和掌声。

“好。”林堇回过身，“为大家介绍，城市交响乐团，叶芝华小姐。”

林堇看到叶芝华面向观众鞠躬致意后，就将视线转移：“以及白梓歆先生。”

白梓歆的亮相延续了刚才的掌声，甚至激起了几声响亮的口哨音。

林堇暗自发笑：“好，我们继续。” 这个演出，没有眩目的灯光特效，亦没有热闹非凡的舞蹈配合。能够打动观众的，无疑只是纯粹的乐器和歌声。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因而取得成功时得到的反应更为热烈。

一连串翻唱的经典情歌，这些深情的歌词曾令一个时代为之动容，承载了多少人青春年少的记忆。难得的是，如今歌声易主，而感动不减。

林堇站在那里，等待乐队完成最后一个音符，从演唱的状态切换过来，向观众询问：“大家觉得怎么样？”

闪烁的荧光棒和震耳欲聋的掌声是最好的答案。掌声将尽，不知哪个角落的歌迷激动的叫起林堇的名字，声音响亮得几乎贯彻了场馆每寸空气。

“多谢。”

合着林堇的声音，又有几声呼唤此起彼伏，再度掀起一阵喝彩。顺着声音的方向，林堇再度点头致意：“多谢。”

“接下来这首歌，是这次演唱会翻唱环节的最后一首。”林堇下意识地回头像钢琴的方向看了一眼。

“这首歌，我相信在场大部分观众都很熟悉。”林堇走到舞台中央，“其中的歌词是这样的。‘But I can make you see it through there’s something only love can do’……”

高呼的人群表明了这首歌的熟知程度，林堇点点头：“在唱之前，我有一番话想要说给大家听。”

听到他深沉起来的语气，观众都随之安静了下来。

“首先我想说，能够时隔多年又重新站在这里唱歌，我感到非常的开心和满足。感谢大家的支持和鼓励，让我没有重演上一次的惨剧。”

几声廖落的笑声——那时候，平均只有一半的上座率的情形，应该不会有多少人会记得吧。

“这几年发生了许多的事。我不知道大家知道的是怎样的，至少对于我来说，这是一个相当煎熬并且漫长的过程。”

聚光灯下，林堇在一片寂静中缓缓叙说着。坐在钢琴后的白梓歆看着那个白色的身影，同样在用心地听着。今天开演前一个小时，他才跑来，笑嘻嘻地说要换上这首歌。其实……是为了说这个么。

“我自问不是一个孝顺的儿子，但是很幸运，在发生了种种事情后，现在，我的家人给了我很大的支持。”

林堇在前半部分的观众席上漫无目的地搜寻着，看到林菀颐和母亲的脸，感激的心情无法言说。

“谢谢你们。”林堇轻声说着，调整了一下情绪，“还有一个人要多谢。”

“在我低潮的时候，这个人一直陪在我的身边，帮助了我很多很多。”林堇将麦克风拿远一些，深深呼出一口气，“最重要的是，这个人给了我希望和勇气。我想没有他，我应该不会坚持到现在。”

联想到之前的八卦，很多事已经不用言明——尽管此时此刻令人爱意泛滥的情景与娱乐新闻完全不对等。

纵使现实不如歌词诗意华美，至少它有一个令人心安的结局。

“在这里，我想将这首歌送给这个一直陪在我身边的人——白梓歆先生。谢谢。”

109.逆转

距离上一次成为整个后台的主角，已经过去了四五年的光景。

在演唱会正式开票发售之前，所有人心里都有着一份说不出来的忐忑。毕竟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他的人气是否能够达到一定的号召力，谁也没有把握，直到——原定的四场演出全部门票在一周之内售罄，主办方再三加场，缩短了搭台拆台等等的时间，一直加满了预约的场馆档期。

七场，是林堇个人演唱会的最高纪录，也是整个年度内流行演唱会数一数二的票房成绩。

当他披着浴巾坐在光线明亮的化妆台前，顺从地任发型师将定型水在头上喷出一片雾气，化妆师捏着细柄的刷子精细地勾勒着他的唇线的时候，那种作为主角的荣耀和责任前所未有的强烈。

一度他甚至怀疑这样的七天，对于体力和精力俱是一个强大的考验，他自己是否能够挺下来，演出得出色。

演出前他一度紧张得寝食难安，甚至呼吸困难。还记得白梓歆将他拉进纷乱的后台中无人的更衣室里用力的拥抱，才让他安下心来，有了呼吸的力气。

“把衣服换上吧，别着凉了。”

艾丽两手拎着满满当当的花篮和礼物闯进化妆间，将房间的一角堆的生机盎然。

“好。”

三个多小时几乎没有间断的演唱，身体早已显出疲态，还好之前有系统的体能训练。林堇撑着桌子站起来，两腿不自觉的有些发软。

艾丽动作熟练的将他身上演出穿着的打底衫扒下来，扔给他一件略显宽松的T恤，为了稍后正式的演唱会庆功宴和记者会。面对眼前的身体，艾丽完全是一副见惯了的神情，两人配合得默契十足。

林堇皱眉：“你怎么就学不会温柔？”

“那要看对象是谁。”艾丽回嘴，“像你这么没看头的……咳，白老师。”

闻声转过身，林堇看到了门口微笑伫立的白梓歆，似乎已早自己一步换下了表演时穿着的燕尾服。

眼见面前两人的欲言又止，艾丽很有眼色地卷起换下的演出服：“那什么，好像一会儿摄像要过来补录一个花絮出碟的时候用，我干脆让他们追去庆功宴拍吧。我先去在外面车里等了。”

听得到屋外走廊里大家的言笑晏晏，屋子里的两人倒显得没那么高的兴致。那过一边的外套穿上，林堇一路垂着头没去看白梓歆的表情。

反正——看不看也都差不多。

“艾丽以后会负责你吗？”

没想到一上来竟是这样的问题，林堇点点头：“裴少飞知道她以前是我的助手，所以……”

“听说你跟裴少飞拍桌子了？”

“呃……你都知道了啊。”林堇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那天是有点儿……被他气着了。”

只是听说唱片公司并没有计划给他出这张演唱会的现场原声专辑，林堇就气冲冲地上门去找裴少飞评理去了，被裴少飞相拥那些荒谬的理由打发他的做法弄得怒不可遏就——一气之下跟人拍了桌子。

据说这条新闻在十分钟之内就席卷了整个公司大楼，艾丽聊起来的时候还带着一脸惊喜的笑意。

敢和大boss拍桌子的艺人，除了这个做事直来直去的林堇，也没有第二个了吧。

不过好在裴少飞并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相反，他倒是因为这件事表现出了对林堇这直率的性格的欣赏。

“只是没想到你真的去找他。”白梓歆舒了口气，“不然就和你一起去了。”

太逆转了。

林堇瞪着他，眨了眨眼睛：“你居然这么说。”

想了想又忍不住补充：“白老师你还是保持原来那个样子就好，不要太顺着我。”

“不是有意顺着，只是实话实说。”白梓歆动作随意地替他理好衣领，“今天温伦来了。”

“嗯我知道。”林堇点了下头。

“后来杨菲也过来了。”

“我看到了。”

“你邀请他们去庆功宴了么？”

“嗯……什么？”林堇一下子变了脸色，“他们俩……一起？”

“是。”白梓歆显然是在忍笑了。

“啊……一定是来砸场子的。”林堇抱头露出了苦笑，他就知道，以杨菲睚眦必报的个性，自己送票给温伦一定能招来强烈的还击。

可是这次演唱会温伦真的出了很大力，于情于理，一张票也只不过是个形式罢了。

“怕了？”眼见着白老师嘴角上翘，林堇心里却愈发忐忑，总有预感一会儿的记者会要有什么事情发生，“我们还是走吧，让记者等到明天发不出稿，他们就该写故事编排我了。”

白色的跑车在夜色中奔驰，林堇降下车窗，沁凉的夜风灌进车厢，很是惬意而令人欢喜。

转头看了一眼认真驾车的爱人，带着笑意深呼了一口气顺着靠背向下缩了缩——这样的幸福，能一直持续下去就再好不过了。

“白老师。”

“嗯？”

“我发现我越来越喜欢你了。”林堇咂咂嘴，似乎对自己的表现并没有肉麻的自觉。

白梓歆用鼻音应了一声，隔了一会儿：“我也发现你越来越可爱了。”

平静无波的声音像是新闻播报一般，终于换林堇后知后觉的哆嗦了一下。

“好吧我们不适合这样。”

果然不是每一对情侣都能适合卿卿我我地黏在一起。

踏入记者会会场，尽管之前做好了心理准备，林堇的脚步还是情不自禁地迟疑了一下——如果没看错的话，好像出道以来的记者会，大大小小的知名媒体来得从没有像这次一般齐全，也不见那些冷漠的对着自己的长枪短炮，倒是大家神态轻松地彼此交谈着，完全不像是往日态度苛刻的工作状态，倒像是一次茶话会。

见到今晚的主角站在门口踟蹰，不知从哪个角落开始，接替响起的掌声令林堇彻底愣在原地，夹杂着响亮的口哨声，林堇还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刚刚的演唱会现场。

今天这都是怎么了？

“那个……各位朋友，大家都辛苦了。”吞了口唾液，林堇蹭到台上，换上一副精神的阳光笑脸笑脸。原以为赵尹狄会跟来，像往常一样不离左右，然而，拉着温伦退到后面宴会厅喝酒取乐的曾经的“金牌经纪人”显然令他大跌眼镜。

这个晚上，好像大家都不大正常。

“演出很棒！”坐在前排的一位女记者看上去很是资深，林堇认出他是周报娱乐版的首席，还是娱乐方面的专栏作家，感激地冲她笑了笑。

终于有了种被认可的感觉。

“既然只有我一个人在这里，我也就不多绕弯子了。”林堇一个人坐在不高的台子上面对着众人，慢慢放松下来，“大家也知道，我不大会说那些有技巧的话，还请大家多多包涵，见报的时候稍稍帮下小弟。那，大家有问题就提吧，一会儿有时间的朋友大家留下一起吃点东西聊聊天也好。”

一番话说出来，令在座的记者不禁有些愕然——当真是士别三日，怎么一段时间不见，这个人的待人处事都上了一个层次，再加上这次的演出成绩如此亮眼，照这样看来，林堇几年内当上乐坛当红炸子鸡的机会并不算小。

“请问你对这次自己的表现有什么评价？”

先从正面的，常规的问题入手，林堇点点头开始之前构思好的回答：“很难得但是尽兴的一次合作，对我来说十分难忘。我很喜欢管弦乐队的庞大气势，也努力想让歌迷朋友们感受到我的喜爱——很高兴收到的反响都很正面，这件事我还和裴少飞说起过，我说，出道这么久，真的很少遇到做一件事情，能获得这么多的支持。我知道各位朋友也帮了我很多，也多谢你们了。”

一番话说得不卑不亢，却令听者心里十分舒服，原本媒体和明星的关系便是互相利用，何必非要做出一幅仇敌的模样呢？

“那，听说你跟裴少飞拍桌子啊，是真的有这回事么？”

有个年轻的女记者兴致勃勃地抛出问题。实在没想到第二个问题就开始向不正经的方向奔跑，林堇有点前功尽弃的抽搐：“这段可不可以不写？我怕他见了会直接炒我鱿鱼。”

逼着女记者同意不写进报道，林堇才欲盖弥彰地讲起之前那个犯二的自己：“所以还是请大家期待live碟销量也可以好一点吧，不然我可能又要失业了。”

“这次的演唱会卖点是纯音乐，没有跳舞也没有那些花巧，这是说明你对自己很有信心么？”

“信心当然是必须要有的，不过我的信心主要还是来源于我背后出色的团队，没有他们，只靠我一个是不可能实现这一切的。”

“说到团队……你的演唱会，音乐总监好像总是同一个人。”一个胸前挂着长焦镜头的大叔插话，“你和白梓歆合作很密切嘛。”

这是什么诡异的记者会，好像电视台里的相亲节目，一群人围着嘉宾询问不着边的问题。

“我想，这说明我是一个很专一的人。”林堇脱口而出了一个听起来更不着边的答案。

110.重绎

“那么，你在演唱会上多次感谢白梓歆，我一定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吧。”台下坐姿端庄的乐评人凑热闹般的举手，眼神锐利得仿佛能洞察一切。

这是个机会。如果能借此机会摊牌，明天……全城的热议话题就不会是刚刚取得空前成功的演唱会了吧。

那样的话，赵尹狄会不会掐死自己？

林堇迟疑了一下——或许潜意识里，他还是想要更多的力量，更多的权力，去保护那个自己真正在乎的人。

还是，不要现在。如果要达到自己想要的高度，他还需要时间。

曾经想暂时离开那个人身边，等到自己羽翼丰满后再回来。总是这样畏首畏尾地爱着，终归连自己都看不过眼。

可他的计划里，却忘了，那个人不总是会在原地等他的。他的优秀足以吸引众多的仰慕者。即使他后来费了心思能够回到他的身边，却无法保证自己能真正留住那个人。

白梓歆有些无奈地看着躺在身边呼呼大睡的人，浑身散发的酒气让他感觉不大舒服。刚刚杨菲趁自己被敬酒分身乏术的当儿搂着林堇灌酒，本想着他自己应该有分寸，却不料林堇也这么听话地当喝水一样一杯接一杯地把自己灌了个烂醉。

这就算是公开了吧。

坦诚这样的关系，和之前的默认并不能等同。

虽然最后他并没有在媒体面前讲到最后一步，但白梓歆能明白他做到这些，是顶住了多少压力。

看着他这段时间消瘦了不少以至于微微凹陷的两颊，微微叹息了一声为他盖好被子。

“白……”

身边人呓语着翻了个身，将胳膊抬起搭在白梓歆的腰际，脸上浮现出满足的笑容。KK趴在床脚的地毯上，安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