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空隙林堇赶忙凑过来：“你们都聊什么了？”

白梓歆一手撑着头撑在桌面上：“嗯……从我出生，到我们家，以及咱俩的事……差不多都说过了。”

林堇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我还从不知道我爸酒量这么好。跟你喝都能战斗到现在了。”

白梓歆淡淡地笑：“你就想说这个？”

林堇痴痴地望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来。后知后觉地想到，这还是自己第一次以清醒的状态看到这人酒后的模样——虽然和平常没什么分别，可看在眼里竟莫名多了几分意乱情迷。

“当然不是。”林堇向洗手间方向看了一眼，缓缓地欺身靠到白梓歆身上，语气分外地勾人，“好难得……”

白梓歆绕有兴味地看着他，保持着那个姿势，任他的手指勾起自己的下巴：“什么好难得？”

“嗯……就是……”林堇话还没说完，唇已经碰了上去。正准备深入，便警觉地听到冲水的声响，于是飞快地撤离。

白梓歆笑着坐正，听到林父的脚步声渐近。等到他重新落座，林堇一本正经地问道，“那个……爸，这事你答应了么？”

听到这样的问话，林父抬起眼，视线在两人间来回，满是痛心和不忍：“小子，你老老实实告诉我，你是不是真不打算结婚了，非要跟个男人过一辈子？”

林堇能明白身为父亲的惋惜和难过，可是事到如今，谁都没有时间，更没有可能再回头重来一次。

“是，不结婚。”

“不要孩子也行？”

“那……显然。”

“到老了时候，你看着周围的人都子孙满堂，那什么滋味你想过没有？”

“这个……我不在乎。”

“现在这么说到时候后悔了怎么办？”

林堇望着父亲通红的双眼，一字一顿：“至少我现在不会后悔。”

一阵静默。时钟规律的声响突然清晰起来。

“爸。”林堇轻声道，小心翼翼地握住他的手，“这几年我一直都没回来，我知道这样挺混帐的。”

“发生的事情很多，让我……很多时候都不知所措。”林堇的声音格外煽情，“过去的那些，谁对谁错，我们都不要追究了好吗。现在我想，我也觉得我可以重新开始了。”

林父定定地听着，接着一声深刻的叹息：“你妹妹能想通，你妈也想通了。可是我……哪是那么容易就……唉。”

白梓歆坐在一旁，始终没有插话。诚然，这一幕让他备受感动。自小过着众星捧月的优越生活，不懂得情感的付出和亏欠，和家人保持着不算疏离亦说不上亲密的关系。经历过父亲过世、家道中落，才开始缓慢地学会成长。即便扭曲又不安分，也总算在该成熟的年龄懂得了该懂得的人情世故。有些感情，是割不断也摆脱不掉的羁绊。

“你——”林父拨开林堇的手，颤着站起来，目光庄重地盯着白梓歆。

白梓歆见状也跟着站了起来。林父依然看上去迟疑不决：“你，酒量可以。”

林堇不明就里地眨眨眼，想着这话题怎样神奇地转过来。

“是。”

“……有点本事。”

林父仍然在艰难地权衡。他实在不能确定这种没有保障的情感能持续多久，况且年轻人都容易冲动。即使经过一晚上的详谈他发现白梓歆不像看上去那么单纯无能，即使儿子特意跑回来表决心。可是……一辈子长着呢。谁能知道之后怎么样，男女尚能离婚打官司，更何况是这种？

这种场面让人感到不真实。可是话都说尽，除了妥协，好像没别的选择了。

“小子。”林父挪动两步，一只手重重地抓着白梓歆的肩头，“你真……真喜欢他？你跟我说实话。”

看到老爸有些不稳，林堇赶忙跳起来扶住，已经接近疯癫状态的老爸让人无比紧张。

“真喜欢。我真喜欢他。”白梓歆发现自己都不可避免地激动了。

“我知道你会说话会唬人，但是你偏不了我！”

林堇拉着他老爸一阵无语：“爸你说什么呢……”

“我不骗你。”

“你不许辜负他。不然……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你听清楚了？”

白梓歆点头，竭尽真诚：“听清楚了。我一定不会辜负他。”

“唉，好吧。”林父用力地拍了拍白梓歆的肩，分外不舍。一手拉过林堇的胳膊：

“阿堇。”

“在这呢。”

“你们要在一起过……”思索再三，林父最终还是说完了后半句，“就好好过吧。”

等到林父依依不舍地进房睡觉，林菀颐才幽幽从自己房间里溜出来。从林堇进家门就被吵醒了，干脆就一路听了下去。不得不说，真狗血。

“同意了？”

林菀颐冲着爸妈房间方向指了指，欣慰地看到两个人一致地回应。

“你一直没睡？”林堇惊奇地看着她。

“很明显。”林菀颐耸肩。看表情就猜到白梓歆接下来的话于是赶忙拦住：“不用谢我！再有杨菲演唱会帮忙留张票就好。”

“……好的。”

收拾着桌面上的杯子的林堇不禁停了手：“最近就有演唱会看你不打算来么？”

“谁的？”林菀颐笑得一脸故意，亲密地挎上白梓歆的胳膊，“白老师去我就去。”

“他想不去都不行。”林堇哼哼两声，冲林菀颐挥挥手，“快去睡觉。都几点了。”

林菀颐撅着嘴，看了眼钟：“一会你们过来吃了早餐再走怎么样？”

快三点了。“也好。如果起得来的话。”林堇才注意到白梓歆有点不对劲，“我送白老师回宾馆吧。”

“……还回来么？”

“快去睡觉！”

夏夜清新的风从车窗里吹进来。青草的味道让人清醒许多。

“你还好吗？”林堇关上车门，望了望动作迟缓地拉着安全带的白梓歆。

“……嗯，没事。”

林堇好笑地望着那只半天都扣不上安全带的手，于是握上去稍稍用力，听到“咔嚓”一声响。

“你不会是……喝醉了吧。”

“可能吧。”

什么？！号称千杯不倒的白梓歆也会喝醉么？！林堇无法说服自己接受这个事实。可是自己旁边的这个人，手还老老实实地被握在自己手里，完全没有知觉一样。不知道是不是光线暗的缘故，林堇感到他看着自己的眼神都迷离起来。

好……好迷人。

“白老师……”

“嗯？”

连鼻音都莫名性感了。林堇只觉得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不由得把手握紧了：“我也喜欢你，真的。”

沉静了一会。白梓歆轻轻地笑了：“我知道。”

一阵热血在体内来回乱撞，林堇兴奋得呼吸都急促了。没想到那个迟钝且毫无自知的人又添了把火：

“阿堇。怎么不走？”

话音刚落，林堇就猛地扑了上去，托起他的头疯狂地吻着那双半张的唇。细密的吮吸的声音令人羞涩又兴奋。吻着吻着手也开始不老实，从衬衣下面摸了进去，体温偏低的肌肤让人欲罢不能。

“唔…啊…”白梓歆被吻得透不过气来。可是此时任何动作都来得力不从心，勉强侧过头呼吸一些新鲜空气，雨点似的的吻又落向了别处。

林堇的手摸索到腰带，正要深入听到白梓歆的喘息中一声“别……”

抬头对上一双情欲流转的眼，林堇感到全身都要燃烧起来了。贪婪地蹭上去，吻了吻他微红的脸颊。

“别……别在这里。”

太过分了。用这样低哑诱人的嗓音叫他停下来吗？！白老师你好残忍……

被迫住手的林堇顿时难过得直想哭，又实在没胆量强来，只好丢掉已经到了嘴边的美味，一百个不情愿地发动了车子。

宝贵的几个小时的睡眠时间，林堇几乎都用来辗转反侧了。更不平衡的是白梓歆一沾到床酣睡如彼。

天蒙蒙亮，林堇就干脆爬起来，盘腿坐在一边托着腮的看着白梓歆睡觉的样子——好像这种状况不止发生过一次，只是，只是这回角色调换了而已。

“早上好。”终于等到他缓缓睁眼，林堇赌气似的开口。

“干嘛一早就不开心？”白梓歆笑得颇为无辜。

“你喝多了。”

“我知道。”

“然后我想……那什么你就不管我了。”

“真抱歉我太累了。”白梓歆抬起手揉揉他的脑袋，“你是自己解决的？”

“你分明是故意的……”

“改天补给你好吗？”

“……”

林堇想，自己的气节就这么一点点，还全都交代给这个人了。

108.在我身边

爱情总让人患得患失。

而辗转过的爱，也许只会让人倍加珍惜。

为何情歌都要戏剧化如此，美好如童话，凄美如现实。压着完美韵脚唱出的，不过是人们的憧憬与安慰。

可能这正是歌手的意义所在。

手边是演唱会前几场的相关报道，其中还夹了几张打印出来乐评——虽然林堇对于赵尹狄的真正用意有些揣摩不透。不过看到这几晚观众热烈的反应后，林堇已然受到了莫大的鼓舞。

话说回来，他有些不能确定到底是谁变了。自出道以来得到的评价，总结起来莫过于“一副酷似温伦的好嗓子，但却缺乏感情”云云。一转眼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和温伦的声音也不再真假难辨，至于“缺乏感情”的说法似乎也不再是重点——仅从近来的评论来看。

林堇想，他是一直坚持着自己的唱法和含蓄的表达方式。时至今日他依然没有跟风对歌曲做那种撕心裂肺的演绎。

可是他也不太能够相信，几年的生活经历能让他唱出来的歌发生如此微妙的转换。

还是变的只是听众的口味或者流行趋势？

回首上次演唱会票房惨淡的煎熬的几日，林堇感慨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今天是尾场，你千万不要乱来。”

坐在化妆间里，林堇听到赵尹狄指示道。林堇抬头冲帮他拿着手机的秦瑞憨厚一笑，回复道，“呃……这是什么意思？”

“你还记得你跟裴少飞打的赌么？”赵尹狄提示道，“三张唱片，至少一张双白金。”

“我记得。”林堇有些不满，接下来赵尹狄的话跟他猜的如出一辙：“我知道你等着今天公开你们的关系。但是我最近听说东艺唱片准备内部整合，所以可能对你发碟有些影响。你最好谨慎一点。”

你怎么才说你怎么才说……林堇内心咆哮了一万遍也无可奈何。

“如果……说得不那么明确呢？”

林堇听到赵尹狄那边倒抽气的声音，“你有自信骗得过那帮人精？”

“好吧我知道了。”

秦瑞拿走手机，留下林堇在镜子前盯着他自己这几天才有的新发型酝酿情绪。

一脸坏笑地，林堇有了主意，赶忙跑去找叶芝华和白梓歆。

金色的纱质帷幕让舞台上的情景若隐若现，给人无限的遐想和期待。刚刚开始入场，对于偌大的场馆来说，观众稀稀落落地并不算很多。

已经五个月身孕的阮茗楦行动稍显不便，被工作人员带到座位上后坐定没多久就看到大老远的Lori冲她奔了过来。

“楦楦姐你的座位好靠前。”

周围还没人来，Lori干脆就在阮茗楦旁边坐下来，望着舞台感慨道，“啊观众席上感觉果然不一样啊……”

阮茗楦笑着翻开场刊：“现在应该正是忙的时候吧，你跑出来不怕你老板脸色吗？”

“有什么关系，有Evan在呢。”Lori不以为然，也随手翻开了场刊——其中一半是城市交响乐团的介绍，然后才是林堇的宣传照，翻了两页又放回原处，“你是一个人来的？好辛苦的样子。”

“没有，还有一个。她去买荧光棒了。一会过来。”阮茗楦看看手表，惋惜地改了语气，“不过迷路了也说不定……”

“啊哦。”同为路痴，Lori心里最清楚这种感受了。向后环视着整个场馆，座位整齐地排满，不断地有观众入席，在一排排座位间穿梭、走动……这种即将开始的感觉，让人兴奋又紧张。

看着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进入了视线。“菀颐！”

Lori突然爆发出来的声音吸引了包括阮茗楦在内的一众讶异的视线，不好意思地笑笑，才向林菀颐招招手。

林菀颐会意地点点头，安顿好母亲在距离阮茗楦后几排的位置坐下来，交代了几句就走了过来。

“这位是？”

见到林菀颐疑虑，Lori很尽职地介绍道：“这位是白老师的……朋友，楦楦姐。”

其实应该是闺蜜才对。阮茗楦心里纠正道，听到Lori继续：“这位是林堇的妹妹，林菀颐。”

两人互相打了照顾，寒暄了几句。说着就说到了演唱会。

“你不是说不来的嘛？”Lori侧过身望着林菀颐。

“是啊，我哥那些歌我可没兴趣。我爸又说不来，只好我陪我妈来了。”

顺着林菀颐的视线看过去，三个人同时向那位妇人点头致意。

“你不喜欢他的歌吗？”阮茗楦笑着问。妹妹会对哥哥的歌嗤之以鼻听上去还真是不太合常人思路啊。

“她是杨菲的粉，嗯，你懂的。”Lori明了的拍拍阮茗楦的胳膊。

“哦难怪。”阮茗楦恍然大悟。

林菀颐会意地笑笑，解释道：“我总觉得他唱得太一本正经，怎么都喜欢不起来。”

“我知道你喜欢妖孽的。”Lori不忘补充道。

聊天的间隙，现场的座位已经被填满了大半，四周相对嘈杂了许多。舞台上也开始有了动静，隐约能看到交响乐团的乐手相继上台，舞台侧面的是白梓歆带的电声乐队，一架三角钢琴在前方显眼的位置。

Evan跑上来，将一大摞乐谱摆在谱架中央，然后迅速消失。Lori见状站起身：“快开场了，看show愉快哟！”

帷幕缓缓向上收拢，恢弘雄厚的音乐奏响。十几种乐器的合奏赋予了交响音乐丰富的层次感，让人充分感受到浓郁的西方古典美，精致而大气。现场交织着优美的音色，恰到好处的强弱变换调动着观众的情绪以至于不会太闷。

几曲过后，一段风格与之前大相径庭的旋律奏响。铁杆歌迷听到熟悉的前奏纷纷欢呼起来，似乎碍于庄重庞大的交响乐团而收敛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