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蛾扑火(FZ)下——WingYing
WingYing  发于:2014年01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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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当呛辣的酒水不间断地冲入嘴里的时候,少年克制不住地挣扎起来,他有些呼吸困难地吸着气,咽喉被呛得极其难受,咳出的酒水溅到了高盛海的意大利牛皮鞋上。高盛海冷了冷脸,狰狞地低咒一声“他妈的”,直接抬脚用了十足十地力气,往少年的腹部狠狠地踹了下去。

“唔!”苏陌重重地闷哼一声,整个人蜷缩到地上痛疼至极地滚了一圈。

没等苏陌缓过劲儿来,高盛海又暴怒地窜到跟前来,亲力亲为地对这狼狈的少年施行一顿狂揍,嘴里恨恨地骂道:“看不起我!妈的敢看不起你老子我!先前不是挺得意的嘛——嗯?出声啊!之前说话不是还挺大声的?!怎么一年不见就成哑巴了?!”

高盛海矮下身,抓起少年的发丝。那汩汩不止的两行鼻血模糊了面目,苏陌似乎还顺不过起来,还鼓着腮子剧烈地咳着。

“你今天这顿就是你自找的!苏陌,高哥这几下就是教你,怎么带眼识人!”

说罢,将人给一把甩回到地上去,神清气爽地走回到位置去,大笑地搂住两边的女伴。两边的女人连忙堆起笑容,捻了水果喂进高盛海嘴里,却在交换眼神的时候,都流露出几分复杂的情绪,貌合神离。

少年匍匐在地上,剧烈地震颤着。他试了几次,才勉强能从地上爬起来。

“苏少,恕高某不送了——”背后传来了那把恶心的声音。

苏陌扶着门把,含着满嘴的腥气,他两眼死死地挣着,在急促地吸了几口气之后,才像是找回了力气。他推开了门,在那彩色的暗廊上,跌跌撞撞地向前迈步。

苏陌闪进了卫生间里,他往前倾了一倾,伏在马桶上,霍地整个人一颤,跪在地上狂吐不止。

吐出来的秽物夹杂着血色,等到稍停的时候,少年瘫软似地跌坐在地上。

忍耐,也是生活的一部分。

他现在不能没有这份工作,而且,现在的他,也惹不起高盛海。如果高盛海认真起来,要把他往死里折腾,实在是一件再容易不过的事情。

苏陌吸着气,渐渐地收拢双腿。

他慢慢地把脸埋进双膝里。

包厢里的热闹持续的,刚才的一小段插曲似乎没有影响到众人寻欢作乐的兴致。

高盛海正玩得尽兴的时候,身边的幕僚却挪到了他旁边的位置,趁着给他倒酒的时机,在他的耳畔说道:“高老板,刚才那一位,就是先前韩老板旁边的苏少?”

高盛海一蹙眉,砰地搁下酒杯,没好气地冷道:“什么韩老板?谁是韩老板?”

那幕僚自知不慎说错了话,赶紧又讲了几句好听的赔罪——所幸高盛海正在兴头上,再说这个狡黠的下属平时很能给自己出主意,在事业上于自己帮衬不少,故此也就摆了摆脸便作罢。

“高老板,是这样……有件事不知您听说过没有?”那人卖了关子,见高盛海扭头认真地看了眼自己,故作神秘地压低了声音说:“这个苏少现在这样落魄,会不会就代表,他跟那个人……确实有关系?”

那个人……?

高盛海顶着五分醉的脑袋思索了一会儿,下一瞬间才转过思绪来。

“这怎么会?就他那种小崽子!”高盛海嗤笑一声。

过去曾有这么一个传言,苏陌苏大少,背后站住的不仅是白家,还和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白爷——是父子关系。

这对高盛海而言,实在是个天大的笑话了。

白爷?那是什么人,他过去老远地见过一面,看起来就是不一般,且不说祖辈上下都是王公贵胄,就连给白爷他老人家提鞋的,到了外头也能算得上一号人物。

不过,这一些放到以后来说,也只能是饭后谈资了。前些日子才刚出了大事,他高盛海也是因为在那场大洗牌里站对了队伍,才有了今日的风光体面。

想到这里,高盛海也不禁有些唏嘘起来,毕竟白爷这号人物在他们这一层的,简直就跟传说似的。

“高老板,话可不能这么说。”幕僚又给高盛海添了酒,笑盈盈道:“凡事谨慎才是取胜之道,既然有这样的传言,自然也不可能是空穴来风。而且,现在王总那边布下了天罗地网,好像是在找什么人……”

高盛海喝酒的动作停了停,他偏过头,终于正经地看着这个下属。

“如果说,这里边被我们先行一步,也用不着咱出面,不论是真是假,就卖一个情报给王总,当作是送个人情……”幕僚小声地笑着道:“老板,您可就真的前途无量了——”

高盛海细想了一下这个可能,也忍不住咧嘴笑了起来,举着酒杯指着下属,摇头赞道:“老林老林,还是你有办法!”

苏陌也弄不清楚自己是怎么走到家里的。

等他一回神来,人已经站在门前了。老旧脆弱的门板漆着的柚木色已经掉得差不多了,上头还有许多白花花的刮痕,看起来有些残破不堪。

苏陌站着发懵,他鼻青脸肿的,有些瞧不出平日的面目来。

外头的天还是黑的,店里的经理知道他惹恼了客人,急急地训了他几句话,却还是颇为人道地让他早点下班休息。

苏陌想了想自己现在狼狈的模样儿,他有些迟疑地伸了伸手,轻轻地、慢慢地扭转门把。

屋子里是黑漆漆的一片。

苏陌的步伐有些不稳,他倚着旁边脱掉了球鞋,没把灯给打开。

他一步一步拖着走,最后把整个人抛到了椅子上。他张开着四肢,又缓慢地从椅子上滑下,几乎滑到了地上去。

被打过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就连呼吸的时候,都能感觉胸口传来闷闷的窒息感。

苏陌闭着眼静静地呼吸,吸入胸腔里的全是冷空气。

他慢慢地抬起手,掩住了双眼。

他想起了离开的时候,经理低头讲着电话,两眼还频频往自己离去的方向瞄——估摸是怕他得罪了什么大客,正在犹豫还要不要让他干下去。

苏陌想到这里,长长地、久久地,叹息一声。

他侧着脑袋,透过暗沉沉的月光,从下往上瞧着和挂钟一起摆着的月历,上头有用红笔圈着的日期——那些是缴房租、水电煤气费、复诊费等琐碎费用的日子。

也只有到了这种时候,苏陌才会有些怀念起那段奢华穷极的生活。

但也仅仅是一瞬间。

事实上,从过去到现在,他都一样贫困。

物质上的丰足从来就弥补不了精神的荒芜,他一直都是一无所有的。不论他有多么期许、盼望。

苏陌蜷缩在地上。

他突然觉得很冷,身上没有一处不疼。

在这个世界上,除了静静地拥抱自己,似乎已经没有其他能够供给他休息的港湾。

白长博睡得很浅。准确来说,他已经差不多是醒着的了。

在房门打开的时候,他便睁开眼来看着门口的方向。他自觉自己在稍早之前就听见了外头的声响,但是并不确定少年是不是已经回来,或者仅仅只是幻觉。

这些日子,他过得既清醒又糊涂。

白长博很清楚在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也了解自己目前的境况。在这段不算长久的时间里,他曾经恨不得自己在那一场追杀之中就这么死去。前所未有的屈辱、愤怒、心痛,种种强烈的情绪让他不禁跟着糊涂起来。

好在,他醒得也快。

门板被轻轻地推开来,由于光线不足的缘故,男人只隐约瞧出个轮廓来——从那模糊的身形来看,确实是苏陌不错。

白长博原来稍稍提起的一颗心也跟着放了下来。过久了这种朝不保夕的日子,他的神经也跟着异常紧绷,但是在连白长博自己都未发觉的时候,他已经对那原本那不甚信任的少年卸下了防备。

“……”男人沉默地看着来人,他自从伤重之后,一向都是不大爱开口的,并非是因为觉得不愉快。

苏陌无声地走了进来,他的脚步放得很轻,连呼吸都显得很小心。

打从少年进门以来,男人便隐隐察觉出了不对劲。他隐约闻到了一股血腥气,还混杂着一些杂乱的感觉,但是眼下的情况没办法让他将苏陌瞧出个模样来。

他感觉到了苏陌站在床边。

那孩子,在看着自己。

他们也许僵持了很久,也许——只有一会儿。总之,在视觉受限的情况下,其他的感官仿佛也跟着迟钝起来。

床向旁边陷下至一个深度。在察觉到似乎有什么东西摸上床的时候,白长博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

这一张床并不宽大,显然难以与第二个人分享。

但是,那个碰触到自己的肌肤,却冻得像是在冰窟里待过一样,让男人在触及的一刹那,身体本能地觉得寒冷地做出回收的动作。

少年似乎也感觉到了,他挪动的动作停滞了片刻,最后,停留在外头的一角。

“我……”沙哑得近乎刺耳的声音在静谧的空间显得特别清晰。

“……就躺一下子。”少年哑声说着,带着一丝小心,还有几分类似祈求的意味。

“就一下子。”苏陌扯着干涩的嗓音,他慢慢地在床的边缘躺倒,尽量不去侵占更多的地方。他瑟缩着身躯,好像恨不得自己薄成一张纸片儿。

“再一下子,我就走……”

少年就像是在说梦话一般,不断地重复着一下子、一下子……

白长博微微怔住了好一阵子,等到那微弱的呼吸声响起来的时候,才试图思考出个头绪来。

他隐约觉得苏陌是遇上什么事情了。

现在,却也无从问起。也不知,该如何问。

前头的房门没合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冷风也跟着灌了进来。

照着这么吹一晚上,是要感冒的。

安静斟酌了片刻,男人一手扶着床,另一手抓着旁边,慢慢地支起上半身。这个起身的动作他练了许多次,现在即使不用太费力,也能顺利地靠一己之力办到了。

他伸出双手,花了一些时候,才把被子给挪了一些过去。然而,在男人有些轻轻地喘气回头时,原来缩在旁边的少年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往自己身旁的位置紧挨过来。

这仅仅是顺应本能的行为。

白长博慢慢地躺回床上,合了合眼,却又睁开来。

耳边呼吸的声音很清晰,他总觉得自己仿佛还能听到对方的心跳。

男人慢慢地扭转脖子,黑暗之中,他没办法看清少年的脸。这让他陷入了短暂的冥思,漫无方向。

毫无理由的,他探出手,去轻碰了一下那几乎要缩进圈圈里的脑袋。

发丝的触感有些粗糙,显然是缺乏照料。

下意识地,男人的手,环了环那消瘦的双肩——真的,是有点太瘦了,像是没长肉一样。

怀里的少年像是感应到了热源,又往男人的怀里钻了钻,却依然毫无安全感地蜷着、缩着。

白长博没有拒绝这样的亲近,他一开始还觉着不太自在,过了一会儿也就习惯了。他伸出手,有些笨拙地轻轻拍着少年的背,一如那日,苏陌对他做的一样。

那一天,他才知道,这么一个简单的举动原来蕴含着一股力量,能使人宁静、心安。

第十一章

苏陌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悲喜交加,出现的画面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有人来了又有人去了。最后,他眼前的世界成了灰白色,他高高地仰头,一望无边的空寂,就像是除了他之外再无他人——

苏陌就是这样被惊醒的。

他腾地坐了起来,胸口急促地起伏,身上的衣服被冷汗浸透。他心有余悸地抬起脖子,吸着气环顾四周。

几坪大的小房间里冷空气弥漫着,耳边只有那听起来有些遥远的喧闹声,从窗缝随着一点日光隐隐约约地透了进来。

苏陌突然想起了什么,他陡然转过头看向旁边。

空无一人。

他伸手,有些小心地碰了碰床上空出的地方,上头已无残留任何余温。苏陌无故地有些慌起来,但是在他回头发现身上盖着的被褥时,却又微微地懵住。

少年发怔似地呆坐着,一直到一声诡异的巨响霍地响起。

一开始,苏陌还不能确定是从哪儿传来的声音,他像是受惊一般,忙四处张望一番。但是紧接而来的细碎声响,让他发现声音的源头来自于旁边的那一扇门之后。

苏陌带着一丝疑惑从床上起身,在走过的镜子的时候,他留意了一眼——脸上的青肿似乎消了点,只不过青中带紫,仿佛有些狰狞。

苏陌沉默地别过了眼。

门被轻轻地打开来。

少年无声地探出头来,转眼便瞧见了前头一地的狼藉,一抬眼便和男人那双略带懊恼的冷脸正对上了。

白长博看似不稳地扶着旁边,只夹着一只拄杖,另一只孤零零地横在地上。那一双剑眉拧得老高,他在前一刻还在瞧着刚刚翻倒的烧水壶,还没想出个法子来的时候,才一个转头,苏陌便站在门口了。

严格来说,这种事情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只是,白长博偏偏在少年的那一双眼的注视下,隐约之间,生出了一丝堪称复杂的感觉来。

这天,苏陌确实睡得比平时都还晚,而且晚了许多,再过多几个小时,外头的天就又要黑了。男人早晨睁开眼,眼神迷蒙地低头看了看缩到了自己怀里的少年——只那么一眼,他就彻底清醒了。

苏陌那张脸蛋儿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精彩,或者说是简直远远超乎了他原来的假想范围。

谁敢打的他?!

白长博紧拧着眉想了一阵,而后便是汹涌而来的怒气。但是,这肝火诡异得越烧越旺,而且根本无处渲泄。

故此,白长博用了一个早上的时间生了一顿闷气,而到了最后,却化成了长长的喟叹。

问了苏陌又有什么用?他知道了又有什么用?他现在还能干出什么事来?

这事儿,又让白长博体验到了一次无能为力的挫败。他已经惯于站在高处,突然坠落到此番的境地,这无法不使他感觉到难受。

除了尽快让自己养好身子恢复元气之外,几乎别无他法。

临近中午的时候,白长博才回神似的扭过头,看了一下旁边的少年。

苏陌睡得很沈,一只手还浑然未觉地搭载他的腰上。

白长博静静地瞧了片刻,接着把少年的手慢慢地往旁边挪下。

男人夹着拄杖一步步踩出了房间,他大略地环顾了一下这简陋寒碜的地方,随后挪到桌案旁,拿起了上头搁着的水壶。白长博动作僵硬地轻晃了晃,当下又皱起了眉头。

煮水这点事,他还不至于不会做。只是……白长博慢慢搁下水壶。

没干过罢了。

这说出来也毫不夸张,按着白爷的身份,这种生活琐事的确还轮不到他亲自操劳,他过去也自然从未预料到自己也有眼下这种时候。

唰——

在水壶里的水溢出来的时候,男人的手指不太灵活地扭转水喉开关。盛装了液体的烧水壶颇有重量,白长博试了几次才把它给提起来,费了好大一番劲儿往旁搁到炉上。

男人微颤的手掌摸了摸炉灶下的开关,“啪嗒”的声音响了几回,底下才生出紫色的火焰来。

白长博吁出一口闷气,他抬了抬还在微微颤头的手,僵硬地用袖子擦了擦脸。他心里隐隐觉得,就算少年时候蹲上几个小时的马步,似乎也没这时候累人。

炉灶的火扭到了最大,男人才倚着杖子站了一些时候,就听见水滚的声音,转头便看见壶口频频冒出雾气。这水沸腾得极快,转眼就瞧见有滚水从盖子“来势汹汹”地要溢出来,男人下意识地要先将水壶撤离火源,有些手忙脚乱地关掉火,另一头直接碰住了把手,下一秒便烫得松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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