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你和伊藤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虽说他单飞是迟早的事,可这么急又是由你提出的就真的值得怀疑了。这几个月来伊藤的关注度这么高,《莫箫》又开机在即,本来就要谨言慎行,现在又被爆出这种新闻,你们,你们究竟在干什么?!”陈雅君说到激动处,声音大了起来。
“……君姐,是有一些事我没办法告诉你,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证我和伊藤并没有超越朋友之外的关系。”
“那怎么会被拍到那样的照片?你要继续瞒我也行,那你先告诉我怎么对媒体解释?”
苏亦欢没有回答,拿起陈雅君放下的报纸又看了一遍。这次的事与上次丑闻真的有太多共同点,只是他不记得丑闻背后的真相……他想了想,拿出手机按了卫离的号码。
“卫离,是我。去年底关于我的新闻……我要知道全部的调查真相。”得到答复,苏亦欢挂了电话。
“翌……”陈雅君看他主动提起过去的事,不免有些担心。
“君姐,这次的事件明显是冲我来的不像一般媒体记者的作风。现在这个时候一切还不明朗,对媒体只能保持沉默。”
陈雅君叹口气,思量了下也只能这么办了。看苏亦欢一副不想再谈的模样,只好离开了。
电脑传来新邮件提醒,苏亦欢打开来,便看到了卫离发来的上次丑闻的全部调查和处理结果,包括星扬联系上吴宏的时间,双方密谈等等,也提及了吴宏与他很多年前的过节。那么会不会是吴宏故技重施?这个念头才浮起就被压下了,怎么会呢,景灏……怎么会让伤害过自己的人有故技重施的机会?
……他们这样,算是又冷战了吧,苏亦欢忽然觉得现在的感觉很熟悉,或许,过去他们经常冷战?合上笔记本靠上椅背,他闭上了眼,却没法把景灏受伤的表情抛出脑海。在他说了那番话后,景灏应该不会像上次那样帮他善后了吧,他还真是……有恃无恐呢。
两声敲门声后,Maggie推门进来:“总监,《莫箫》的乐曲今天需要录完最后三首,乐手们已经在录音等您了,还有伊藤的主题曲录音也安排在今天。”
“嗯,我这就过去。至于伊藤的录音……改在明天以后吧。”苏亦欢走到门口,还是做了决定,伊藤现在状态想来是没法录音了。
“是。”Maggie应声。媒体记者向来就是唯恐天下不乱,恨不得自己的报纸上都是艺人的第一手新闻,现在的状况,怎么样解释都会被添油加醋成无数更离奇的版本,除了保持沉默别无他法。看着上司的背影,Maggie也只得把到嘴边想要安慰的话压下了。
苏亦欢终于忙完行程上所有事情时,天已经擦黑了。
《莫箫》开机准备工作就绪,后天应该能正常开机。现在重要的就是伊藤的状态……苏亦欢再次掏出手机,正想再打过去手机就响起来,名字显示正是伊藤。
“喂伊藤,你在哪?”苏亦欢赶紧按下接听,一手拿起桌上的车钥匙走出了总监室。
“苏总监,是我薛玲,伊藤他一直不肯吃东西猛喝酒,刚才,刚才吐血了!只有你来劝他才听得进去……”手机传来的是薛玲焦急的声音。
“好你别急。你们在家是吧?我就来。”苏亦欢挂断电话,快步走到电梯前拍下按钮,再焦急,他也记得车子停在副楼下面那个半废弃的停车场。
按下遥控锁,不远处的车灯闪了闪,苏亦欢正要走过去,后颈处突然一阵剧痛,还来不及回头便失去了意识。
突然传来的强光拉回了苏亦欢的意识,他想要伸手挡住那光,却怎么动不了,片刻后亮光减弱,又有冰凉的水泼到了自己脸上,勉强睁开眼,他才知道自己的手脚都被绑住了。
抬起头看到眼前两个体型颇魁梧的男人,苏亦欢不免苦笑,他现在的处境还真是糟透了。只是……这个场景怎么这么熟悉呢?
“苏大总监,你总算醒了。”苏亦欢循声望去,不远处的桌子倚着个女人。原来是她。
“薛玲,我不知道我们有什么恩怨能劳你计划这么久来对付。”看着走过来的薛玲,苏亦欢心里原有的疑问便全部解开了,那么多的照片,还有谁比身为伊藤贴身助理的薛玲更容易拍到?只是不知道,这女人把伊藤怎么了。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薛玲震惊的睁大双眼,下一瞬扬起手用力打在苏亦欢脸上,看着被指甲划出的血痕复又轻笑起来,“啊,对,苏总监失忆了嘛,怎么会记得那些陈年旧事?不过没关系,我会让你想起来的。”薛玲脸上的笑容没变,站起身后退两步对那两男人道:“你们就帮他找找丢掉的记忆,可别打脸,苏总监是靠脸吃饭的嘛。”
两人应声,把靠墙而坐的苏亦欢拖到中间,几乎是在人跌在地上的同时便是一阵拳脚交加,这之后似是仍不解气,接过薛玲扔过来的棍棒继续大力招呼在苏亦欢身上。
“怎么样大总监,想起什么了吗?”示意打手暂停,薛玲蹲到苏亦欢身边掰过他的脸,“哎呀,还是打到脸了。不好意思,怪只怪苏总监这张脸太招人厌恶了呢。”
苏亦欢咽下喉头泛起的腥甜,脸上扬起若有似无的笑意:“真是……抱歉,我一向记不住……不值得我去记的人和事。”站在旁边蓄势待发的两人听到这话正想举起棍棒再打便被薛玲阻止了。
“呵呵,我不介意给你提个醒。”她示意打手退到一边,手指擦去苏亦欢嘴角溢出的血迹,“这里,是你中学母校的音乐教室喔,不过你放心,现在是暑假,不会有人来打扰我们叙旧的。”
苏亦欢费力的抬起头环视,周围果然是大教室的样子,母校……那就是思锐了。想到之前看过的卫离发来的调查,果然……还是与吴宏有关么。他们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你,是吴宏的什么人。”苏亦欢很冷静,“你把伊藤怎么了。”话音刚落,脸上又是薛玲的一耳光。
“你不配提宏的名字,你不配!”薛玲像是被触到某个危险临界点,声音突然拔尖,下一刻似是想到了什么,诡异的笑容又浮现在脸上。她向打手之一比了个手势,后者点头走向教室后面,片刻后拖着什么丢到了苏亦欢身后的墙脚。是伊藤。
苏亦欢看着墙边一动不动的伊藤,焦急溢于言表:“你把他怎么了?我们的过节与他无关,你让他走。”
“放他走?”薛玲仿佛听到不可思议的事情,“没了他,我们又怎么能好好的叙旧?”走到伊藤旁边把人拉起靠住墙,薛玲两指捏着伊藤的下巴,“啧啧,我当他的助理了这么久,还是觉得现在的他最美,怪不得,能让苏总监放在心里了。别急,我只是让他昏迷了而已,不会有生命危险,当然,前提是你有时间和力气救他出去。”
又是一个手势,打手之一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支注射器走到苏亦欢身后拉起了袖子,苏亦欢奋力挣扎,却被另一个打手死死摁住动弹不得,小臂传来锐痛,然后便是冰冷液体注入身体的感觉。
“你放心,这不是毒品,只是等会游戏的一个小道具。”薛玲看向两个打手,“你们走吧,我好好和苏总监叙叙旧。”
关门声响起,薛玲走回桌子边坐好,抬头环顾了教室一圈,“苏亦欢,八年前这个教室里,我就是站在这个位子,你就在那个位子做你的领唱,真风光啊。就是你的出现,毁了宏的一生!因为你,宏的父亲入狱,家也被银行查封,好不容易大学毕业又是因为你被逼的走投无路,没有一家公司肯用他,没过不久又传来父亲死于狱中的消息……而你呢?顺顺利利的念书,当明星,现在又成了名利双收的大总监!你知道宏去哪了吗?啊?”
“咳咳……他的下场……都是自己一手创造,若不是他与星扬合作见不得光的事……又怎么会……”苏亦欢忽然感到阵阵眩晕从大脑深层传来,眼前也逐渐模糊。
“你胡说!都是你害的!是你!是你!!”薛玲尖叫,往前几步一脚踢上苏亦欢的腹部,很快的,又一股腥甜蔓延上来,苏亦欢再无力气忍住,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啊,流血了呢……”薛玲蹲下以手指沾了地上的鲜血,嗤嗤的笑,“你知道吗?宏自杀的时候,血也是这么流呢。”似是看到苏亦欢开始涣散的眼神,她笑得更大声了。
“不对不对,这么点血怎么够呢?”从腰间摸出一把军刀挑断缚住苏亦欢手脚的绳子,她走到伊藤身边,“苏亦欢,我今天就是要你尝尝我尝过的痛!我要你眼睁睁的看着最爱的人流血到死!”语毕,她用刀在伊藤的手腕上划了下去。
“很想过来救他对不对?使不上力对不对?心很痛对不对?”薛玲看着想要撑起身体却一次次瘫软下去的苏亦欢,笑得很开心,“我也不是很残忍哦,我给你打了曼陀罗,用不了多久你就会昏过去就看不到心上人死掉的过程了。对了,如果你真的想救他,我也成全你哦……”薛玲的表情愈见疯狂之态,她脚步虚浮的走到教室后门处掏出苏亦欢的手机摆在地上,对着指挥台下的苏亦欢大声道:“你有力气爬到这边打电话求救的话,他就能活下去哦!”说完,又是一阵嗤嗤的笑,薛玲走出去把门反锁了……
眩晕感越来越强烈,苏亦欢想要立起身体却怎么也办不到。伊藤的血缓缓的流出手腕,蜿蜒在地上的殷红就像无数的利剑刺入苏亦欢的眼里,脑里似乎有什么东西翻腾着越来越无法控制……不能,他不能眼睁睁看着伊藤死在这里……不能……
……音乐教室,音乐教室……他的身后,是钢琴!苏亦欢努力的在脑里搜索,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但愿那个东西能帮到他。可能获救的喜悦让他的神智多了一丝丝清明,他奋力用力伸出手去摸索,终于摸到了钢琴底部挂着的工具——音叉。
苏亦欢颤抖着手握住那一支钢铁构造的音叉,缓缓举高,然后用尽自己能使出的全部力气,往大腿扎了下去!
一瞬间,钻心的疼痛蔓延开来,也拉回了他逐渐飘远的意识。血很快染红了裤子,苏亦欢牙关紧咬,拔出音叉的同时加倍的疼痛席卷全身,他丢开音叉开始往教室的后门爬,疼痛紧紧抓着他的神志,也让他感觉到了温热……久违的,曾经痛苦感受过的,血的温热。
……苏亦欢,如果你够聪明,从今以后不要在我面前出现。
……你跑了三年,这就是收获?
……你想要的简单,可以在以后的时间里教给我。
……无论用什么方式,我都会让你这一辈子只属于我。
……你只是在跟我开玩笑,是不是?
……苏亦欢,我不是你叔叔,你从十七岁起就没叫过我叔叔。
是景灏,是那个比冰山还冷硬的人,他恨他,也爱着他……他有多恨他,就有多爱他,他爱着那个没有心的人。
……你不要在每次我靠近就恨不得变成刺猬,我只是……
只是什么呢?在医院里,话头被自己打断的景灏,到底要说什么?那个疯子,那个恶魔,在躲了他那么多年后,心终于有温度了吗?
血还在流,无论是伊藤手边范围逐渐变大的血花,抑或是,从钢琴边蔓延到教室后门处的血痕。
脑海里,一串数字越来越清晰,当它们终于清楚地浮现在苏亦欢的脑里的时候,他也终于爬到了门边。手机屏幕亮起,满是血的手指却怎么也按不出心里想着的数字。腿上的疼痛渐渐感觉不到了,没办法了吗?他真的死在这里吗?可是伊藤,伊藤该怎么办?
暗下去的手机忽然又亮了起来,随之响起的是熟悉的音乐,而号码,正是刚才怎么也按不出那一串。
奋力同脑里深处想要将他灭顶的黑洞做着最后的抗争,苏亦欢终于成功按到了接听键。
“苏亦欢,该死的你究竟在哪?”几乎是同时,手机里传来景灏带着怒意的声音。
他还真的是“该死”呢……再无力气支撑,他躺倒在手机边。
“……景……”最后吐出轻不可闻的一个字,苏亦欢任由曼陀罗弥漫多时伸出的利爪把他带入了无边的地狱。
第五十五章:怨憎会
苏亦欢一生都在做梦。
在饿肚子的时候梦想着爹娘能把弟弟吃不下窝头给自己;在欢情阁挂牌的时候梦想着自己突然变丑然后被赶去柴房干活;在这一生的妈妈和外婆去世的时候梦想着他们只是睡着了很快会醒;在爱上景灏的时候梦想着得到那个人的回眸停住;在尝遍一切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的时候……他梦想着,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做梦而已。
混混沌沌,苏亦欢感觉浑身都是轻飘飘的,甚至想要收拢五指都做不到。耳边有声音传来,愈见清晰。
“……你先起来,你是我的下属不是奴才,这次的事和你没有关系。”景灏声音沙哑,知道一向忠心的属下心里的自责,事实上,今天的这个局面,自己才是罪魁祸首吧。
“总裁,是我又大意了才会让去年的事情重演。吴宏因为我的施压而自杀的事我没有向您汇报,更没有想到薛玲会为了报仇而去整容……我……”卫离跪在地上满心悔恨,作为保镖,他的职责就是保证主人的安全,却该死的让少爷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遭遇两次危险,抬头看着躺在床上没有生气的人,他直想到外面一枪结果了自己。
“我叫你起来!”景灏厉喝,“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什么风浪没有经历过,你跪在这里又能解决什么问题?!”
卫离咬牙站起,看着老板因熬夜而通红的双眼,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如常:“总裁,薛玲一直有精神分裂的家族病史,现在已被送至精神病院保外治疗,保留刑事追诉期二十年;那两个打手,按您的吩咐……我也交给了警方。”交给警方而不是私底下用自己的手段解决,估计也是少爷期望看到的吧。想到仍在ICU病房的伊藤泽,卫离又道:
“还有那个……”
“我知道,你出去吧。”
知道老板现在满心都是少爷再顾不得其他,卫离也就没在那个话题上打转,只掏出手机摆到桌上,“总裁,之前在ICU病房的时候您的手机有未接。”
“嗯。”
苏亦欢的意识逐渐清醒,这才感觉到大腿处传来的疼痛。那个时候他神智不清,一音叉下去没有扎中大动脉想必也是上天的眷顾了吧。他还活着,可是他依旧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景灏。
感觉到男人站起身走远了几步,然后是带着疲惫的声音响起:
“Andrea,是我。”
“……嗯,已经转到普通病房了……我没事你放心……你别听她胡说……我知道,我会的……嗯,再见。”
……Andrea,又是那个Andrea么?记忆深处遗失的部分此刻就像自主回归原位的拼图,其中有一块,是景灏用平缓的语调对电话那头的人诉说:“Andrea,我想念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