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亦欢不着边际的想了很多，自然而然的，又想到了景灏……

如果不是这副十四岁的身体，他是不是就毫无顾忌的对景灏表白呢？错的时间喜欢上不算对的人，也只有两个字能形容，自虐。

接下来的几天苏亦欢的内心都很是纠结，想要见到景灏，却又不知见到之后要说什么做什么，完全没有了最初见到那男人时的随意自在。

而景灏好像很忙的样子，开始的一周两人见面不超过三次，他似乎感觉苏亦欢被夏雪照顾得很好，不需要自己多费心，之后苏亦欢就很少能见到他了。

一周下来苏亦欢养成了个习惯，每晚十点以后一定会猫在自己房间的大窗台前抱着他的一堆玩具看景宅的雕花大铁门，景灏的车子驶入他就一直望着车子驶向车库的方向，片刻之后又走房门背后贴起耳朵听着景灏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的另一边……

苏亦欢觉得自己有点神经，甚至可以说是变态。明明心里有很多话想跟那人说，可每次起个大早赶在那人出门之前出现在餐厅，却又舌头打结的说不出话。

日子一天天过去，苏亦欢似乎完全适应了在景宅的生活。吃饭睡觉看书听歌，隔几天会上线同糖糖江飞聊天。直到某一天夏伯知会他转学手续已经办好并询问需不需要先到新学校看看环境的时候，他才意识到已经快到九月，而景灏，已经很久没有回家了。大概，又因为工作的关系在陌生的城市之间做空中飞人吧。

直到这个时侯，苏亦欢感觉自己已经能够把对那人的想念埋藏在心底不去触碰，只是在看到祭司的文字后总是会有一些过去不曾有过的忧愁。也是这个时候，他知道自己正式进入了，对那个男人的，暗恋。

苏亦欢问阿森：“你对小雪姐姐表白过吗？”

正开车的阿森显然没想到自己少爷会问自己这个问题，过了半晌才吭哧道：“有过这想法，可，可是看到她……不苟言笑的样子，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我怎么配得上她？”

这个问题大概也是阿森想过千百遍的，苏亦欢对阿森能说出这样一番算是有深度的话多少有点意外。他应了声，也就不再说话的看着窗外。

他与景灏，不也是不同世界的人么？

他大概也配不上他吧……

第十二章：转校了

S市是个奇怪的城市，九月的时候还能听到树林里的蝉鸣。

苏亦欢讨厌昆虫，自然对这无处不在的蝉鸣厌烦的紧，更别提现在是炎热的下午又被关在教室里了。

到S市以后的八月晴天的时候并不多，大约是夏天的炎热没有完全释放，在秋老虎的时候它抓牢最后一丝机会尽情释放着热意。

苏亦欢把白衬衫的扣子又解开一颗，趁着老师写板书的时候抓起课本用力扇风。他看看天花板上摆设用的风扇，好看的眉毛皱了起来。

手上的课本是32开全彩，《青春期常识》。

课本设计的不错，图文并茂。今天讲的内容是青春期生理与心理卫生，半抽象的插图画得不错。但是老师太罗嗦了，从开始上课到现在快半小时都在心理卫生上打转。

翻翻生理卫生的内容，确实是有点难以启齿，更不用说授课的班主任吴老师是个年近半百的古板大妈。

苏亦欢百无聊赖地坐着，以他窗边的位置可以环视到教室里同学们的表情。成绩好的人没听这门课的打算而是专心地做着数理化，其他的一些多数看着课外书，还有一些男生看着课本上的插图满脸的兴趣……

插图虽然是半抽象，但该画的地方都画了出来，也许，对十四五岁的少男少女确实有着禁忌的诱惑……

苏亦欢突然很想笑，他前世七八岁的时候就被卖到欢情阁，被爹爹悉心调教到十四岁开始见客。六七年的时间里该学的该懂的爹爹无一没有教授，如果他知道自己现在正坐在这个叫教室的地方装模作样的学习着“青春期常识”，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其实他时常会想起爹爹，毕竟被亲爹娘卖掉以后，爹爹是最疼他的人。给他吃好穿好，在他忍受不了调教的痛苦惊恐哭闹的时候也没有打骂过他。虽说爹爹是为了利用他来赚钱，但苏亦欢也从没有怨过他。

没有不想着赚钱的商人，而用今天的话来说，爹爹虽是个不法商人，但他是善良的。

景灏也给他最好的吃穿用度，他是不是不法商人苏亦欢不知道，虽然他性格冷淡但能确定他是善良的。苏亦欢知道自己对善良的人最没免疫，所以会爱上他一点都不奇怪。

他这样安慰自己。

苏亦欢转入的思锐中学是S市最好的私立学校，师资力量与校园环境都属上乘。学校依山而建，初中部教学楼的后面就是山林。

思锐中学对学生的寄宿不做硬性要求，苏亦欢考虑了之后还是选择了住校，开学到现在三个星期每个周末回景宅都没看到过景灏，然后他再一次觉得自己实在是个矛盾个体，明明想见那人想得要命，却又选择了住校。

离下课还有几分钟，烦人的蝉鸣还在继续，苏亦欢看着窗外思绪越来越远。

“……窗子外面有什么好看的，苏亦欢同学？”

终于被声音叫回了神，苏亦欢才发觉吴大妈正一手拿书一手掐腰地站在自己身边，怒目瞪视，一副要收拾他的模样。也是到这了这个班后，他才知道班主任有个绰号，吴大妈。

苏亦欢咬咬唇站起身，正要解释却见坐在自己前面的女生站起身道：“吴老师，是我刚才发现窗子外面有奇怪的东西才叫苏亦欢看的，是我的错。”说着话，头低了下去。

女生名叫许涵，是班里的学习委员，因为是前后桌的关系苏亦欢偶尔在课余也会同她聊上几句，来往三个星期也算不上多熟稔，所以现在他很纳闷许涵干嘛帮他揽错。

吴大妈见站起来的是许涵，脸色好了一点，说了句以后上课专心就让她坐下了。转过来看向苏亦欢的时候眉毛又一横，正想教训下课铃声就响了起来。她抛了个白眼给苏亦欢然后走上讲台宣布：“今天的课就到这里，其他的同学都可以放学，苏亦欢留下。”

全班人起立又说了老师再见便各自收拾书本出教室往餐厅而去。苏亦欢无奈，把桌上的东西随便往书包里一放，无视许涵离开时同情的目光，抹着鼻子走上讲台等候听训。

吴大妈看教室里没了别人，才板起脸道：“苏同学，你转到班上三个星期已经有四位任课老师向我反映你上课老是走神，你到底在想些什么？不能留到课后再想吗？”

苏亦欢状作乖巧地低下头：“老师我错了，以后保证不再犯。”说是这样说，他心里想的却是别的东西。不过认个错就能让吴大妈停止啰嗦，何乐而不为呢？

吴大妈看苏亦欢态度良好，语气也就好了点，想了想她又道：“对了，同学之间关系良好虽是必要，但早恋是学校明令禁止的。你和许涵做朋友还是要注意分寸，要知道她是许书记唯一的孙女。”

原来吴大妈真正要表达的是这个，苏亦欢在心里小小地鄙视了下。

他知道思锐里的学生多数是官商的后代，非富即贵，班里的同学不是某某局长的儿子就是某某总经理的女儿。跟他们比起来，自己没爹没娘又没显赫背景让吴大妈与他说这番话也不奇怪了。

吴大妈见苏亦欢一直低着头，心下也就有了些怜悯：“苏同学，你爷爷独自供养你到思锐念书也不容易，所以你一定要更努力才能回报他不是吗？”

“我爷爷？”苏亦欢抬头，面带疑问。

“开学家长会那个，不是你爷爷？”吴大妈反问，心里只觉得这孩子不孝顺。

原来是夏伯。苏亦欢明白过来，按理说出席家长会的应该是监护人，他可不敢奢望那个大忙人会有空参加他的家长会，于是便让夏伯去了。

他是个低调的人，他虽住在景宅被景家上下唤作少爷却也不想以少爷自居，再说景灏不过是他名义上的监护人，等他十八岁一满两人也许就桥归桥路归路。当初转学的入学手续什么的都是夏伯出面办理的，想来档案上监护人一栏夏伯就填了自己的名字吧。

苏亦欢不知道的是夏伯完全有能力要求校方对自己的身份保密，他也不知道，校领导找吴大妈谈过话，当然只提到苏亦欢这孩子没有父母，希望吴老师多照顾一点，而吴大妈显然更看重孩子的身家背景。

苏亦欢不知道这之中的很多事情，所以他只能又作乖巧的回答：“是的，他是我的爷爷。我会努力的。”

吴大妈嗯了声，没别的话可说，也就放他去餐厅吃饭了。

这个周三同以往并没有多少区别，苏亦欢同样慢慢走到餐厅吃饭。吴大妈训了他不短的时间，正好刚过用餐高峰期，今天有他最喜欢吃的红烧肉。

慢条斯理打好饭菜，又细嚼慢咽地吃下，又去买了份蔬菜筒骨汤喝下，苏亦欢满意的咂咂嘴。学校餐厅有免费供应的汤，但他认为那里面的油水一定是炒菜之后涮锅涮出来的，喝多了对身体不好。

散步回宿舍一向是苏亦欢助消化的方法。思锐的校园风景很不错，依山而建绿化率自然很高，另有一些池塘花园凉亭建造，再加上统一风格颜色的校舍，端的是赏心悦目。

思锐的学生宿舍是标准的四人间，标准的上边床铺下边书桌衣柜外带卫生间。

苏亦欢回到宿舍的时候只有他的邻床陆柯一人在。另两人是篮球狂热分子，估计又去打球了。

陆柯捧着饭盒侧身坐着看着窗外，手里的筷子在饭盒里无意识地搅拌，显然是在走神。

陆柯是班长，学习成绩自然是好的。只是他与苏亦欢“同样”是没什么显赫背景的学生，吴大妈肯让他做班长大概也只是想要表明自己对全班一视同仁。苏亦欢转进班里三个星期，觉得陆柯的能力很强，人缘也不错很好相处，加上与他同宿舍又是邻床，一来二去两人也就无话不说了。

陆柯在班里一向是阳光开朗的性格，只是他现在的神情却让苏亦欢觉得他有点消沉。当然再开朗的人也有难过的权利，于是苏亦欢随手把书包往桌上一扔，走到陆柯身边拍拍他的肩膀道：“陆大班长这是在扮演忧郁王子？”

“……唔，亦欢你回来了啊。吴老师没为难你吧？”陆柯转过身，把饭盒摆到桌上。

“啧啧，我说大班长，整个班里也许只有你在课后还叫吴大妈老师。”苏亦欢轻轻一跃坐到陆柯的桌上，随手拿过桌上的一个小摆设在手里把玩，“你可真是品学兼优，成绩好，品格更好。不迟到不早退更不早恋，哈。”说着话，苏亦欢笑了出来，想到方才吴大妈警告他的话，便随口拿来打趣陆柯。

陆柯自然明白苏亦欢说品学兼优是在打趣他，可当他听到“不早恋”三个字时神情明显黯淡了下，“吴老师是不是还跟你说了别的什么？”

苏亦欢没漏看陆柯方才的黯淡，心下有点奇怪，“不就是警告我别打咱班里小公主的主意么。”

许涵估计是班里乃至全校身份最显赫的一个了，她的爷爷不是别人，正是S市的市委书记。是以，同学们私底下都喊许涵小公主。

想了想，苏亦欢又道：“说真的，你是怎么了？”上课的时候他就注意到陆柯也在走神，眼睛是盯着课本，可半天就那姿势，应该心思也不在课堂上。

陆柯闻言，半天没讲话，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苏亦欢也不觉得大男生会有什么大烦恼，只当他是青春期的小忧郁。继续把玩着手里的东西，也没了说话的打算。

可下一刻，却被陆柯说的话惊得差点从桌上摔下来。

陆柯抬起头，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看着苏亦欢一字一字道：“亦欢，我想我这辈子是没办法喜欢女生了。”

第十三章：天台上的长谈

陆柯的表情有点落寞，语气却又是前所未有的正经。

苏亦欢听到他的话第一感觉是没想到转校不到一个月居然有了同伴，转念又一想陆柯不喜欢女生也许是他性冷淡，也不见得就跟自己是同道中人。

“你才几岁啊，就下这种早熟的定论？”事实也如此，陆柯同苏亦欢比起来确实不只年轻了一点点。

看苏亦欢的表情虽有诧异，但也不见丝毫歧视或其他什么，陆柯心里宽慰的同时也想着是不是可以把自己隐藏了多年的秘密告诉好友。

想要找回方才的随意气氛，苏亦欢双手拉着自己的脸颊扮了个小丑脸，凑近陆柯怪声怪调。

“陆柯陆柯，难道你喜欢男生吗？”

“陆柯陆柯，难道你喜欢上我了？”

——“靠！你们俩在干嘛？”

是宿舍另两人杨帆和高子云回来了，杨帆开的门，另一手还抱着篮球；身后比他略高的高子云一手拿着可乐，鼓起的脸应该是忘了咽下的可乐导致，两人都是一副怪异的表情。

其实从房门的角度看此刻苏亦欢与陆柯的姿势确实有点暧昧：坐在书桌上的苏亦欢低头看着陆柯，坐在椅子上的陆柯仰着头也看着苏亦欢，两人间的距离很近，甚至给人一种下一刻两人就要亲上去的感觉。

“你们，你们……”高子云终于咽下含了半天的可乐，瞠目结舌。

苏亦欢早在听见杨帆惊呼的时候就恢复了正常表情，看看陆柯也没有惊慌，便见怪不怪地跳下书桌，“你以为我们怎么了？”从呆愣的高子云手里拿过可乐喝了口又塞回他手中，苏亦欢接着道：“刚才我看见树林里有只松鼠，大班长硬说我撒谎，于是我们就指鼻子咯。”指鼻子是测谎的一种心理游戏，两个人指着对方的鼻子沉默对视，憋不住先笑出来的那个就是在说谎。

“你本来就是在说谎啊，小树林哪来的松鼠？”陆柯一本正经地回答，十分配合。

“得！我今天就跟你赌上了，你俩作证，到时候输的人请吃大餐。”苏亦欢快速接过话头，煞有其事地拉另外两人加入。

毕竟是粗心的大男生，高杨二人见他们这样也就不觉得奇怪了，一脸兴趣地看着两人。

“赌就赌，有胆你现在就跟我去小树林。”陆柯站起身总结，先行走出宿舍，苏亦欢也一脸不屑，揣着两手跟了出去。

两个人出了宿舍当然不会真的往小树林去，走在前面的陆柯指了指上方，苏亦欢意会点头，两人一前一后走到了宿舍天台。

正是傍晚，学校在山脚的关系风有点大，上课时候的炎热被风吹散不少，只是蝉鸣还在继续，还似乎更闹腾了。

陆柯手搭着围栏看着远方，又是沉默。

“我说你带我来这，难道真是要跟我深情告白？”背靠着围栏，手肘向后搭起，苏亦欢后仰着腰笑着说。

“……其实我小时候的性格不是现在这样的。”陆柯终于出声，眼睛还是看着远方，似在回忆。

“嗯。”苏亦欢应了声，做好听故事的准备。

“小时候我很内向，甚至可以说是自闭，从我记事以来我就发现自己跟别的小孩不一样——应该你也发现了，我是左撇子——小时候我总觉得自己是怪物，父母不是，身边认识的人都不是，为什么独独我这样。不仅如此，小时候我鼻子旁还有一块青色的胎记。

“别的小孩玩游戏，见到我走过去都会像见到怪物一样跑开。终于有一次，我鼓起勇气走到他们中间请求他们带我一起玩，却把一个小女孩吓哭了。她的父母后来找到我家，骂我没家教，还骂我的父母说生的儿子丑不要放出来吓人。

“那晚上他们第一次打了我，现在想想我挺理解他们的。他们都是普通职工，赚钱已经很辛苦，还生了这样一个奇怪的儿子。我被他们打的时候我只哭了一小会，就哭不出来了。事实上，我连话都不会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