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样子的少爷让阿森不知道说什么好,也就不再说话专心开车。
当夏伯看到夏雪带领一众女佣把苏亦欢买的各式毛绒玩具拿上三楼时,只怔了怔便对苏亦欢道:“少爷喜欢……这种玩偶的话,我会为少爷联系一些名牌厂家,以后有新品就会给您送过来。”
彼时苏亦欢正站在大窗台前整理着玩具们的位置,大大小小高高矮矮按次序堆做几排,有一些本就是一个系列的玩偶自然要摆在一起。一时间,本来略显单调的房间被各式各样的兔狗猫熊装点得丰富热闹起来。
手上在忙,苏亦欢对夏叔的话随口应了声就没别的声音了。夏伯见状也只好带领一众插不上手的女佣躬身退下。
整理得差不多,苏亦欢退后几步环手欣赏着自己的杰作,心里是满满的成就感。他是个偏执地喜欢毛绒玩具的人,这点大概是真实的自己唯一像个小孩子的地方。
看了半天又觉无聊起来,于是打开电脑上网。
苏亦欢在原来的城市里朋友不算多,毕竟他骨子里不是个小孩子。十多年下来只有两个交心的,还是一男一女。男生叫江飞,人高马大性格也大大咧咧;女生叫任甜甜,长相甜美可爱,从名字就能看出来这女生是家里的宝贝疙瘩小公主,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爸爸妈妈七大姑八大姨无一不把她捧在手心里疼爱。
事实上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跟这样两个人成为好友,大概就是那神神叨叨的缘分使然吧。
正在暑假,那两人都跟着父母外出旅游去了,所以这次他搬到S市也没机会跟他们告别。还有两个星期就开学,他们也应该回家了吧。
果然,刚登上MSN就接收到两人的无数留言。
【我说你是不是被外星人绑架到UFO上强暴去了?】——江飞。由此可见这小孩平时都看一些怎样的课外书。
【苏苏失踪了,糖糖哭了。】——任甜甜,小名糖糖。她妈妈与苏亦欢的妈妈是同一所音乐院校的同学,故而两人从小便玩在一起,可以说是青梅竹马。任甜甜也是从小学习钢琴,前段时间刚考了十级,算是很不错了。
打开三人的聊天群把自己的手机号码发出去,不过半分钟手机就响起来,看来电显示应该是任甜甜家里的号码。
苏亦欢叹了口气接通电话,下一刻任甜甜的哭音就传了过来。
“呜呜……苏苏你到哪里去了,糖糖找不到你了……呜呜……”
“……糖小姐,你十四岁了好不好?”
“苏苏你到哪里去了嘛?!我打你家里的电话变成空号了。”
“我在S市,不出意外的话以后4年我都得住在这边。”
“……那么久吗?那糖糖想苏苏的时候怎么办?”
苏亦欢满脸黑线条,再次怀疑起自己为何会跟任甜甜小姐成为朋友。保持着十二万分的耐心安慰电话那头的小公主,把手机换到左手,右手点开闪了半天的群聊对话框,然后被眼前的大号字和惊叹号弄得眼花。
【占线!占线!!老子不就是去撒个尿吗?怎么回来就占线?!!!】
【任甜甜!老子命令你赶紧挂电话,不然明天在你衣服里放毛虫!!】
【苏亦欢你个臭小子再跟任甜甜那臭婆娘啰嗦我就跟你绝交!!!!】
【……被抛弃了!被抛弃了!!我洗洗睡了,你们别理我……】
苏亦欢看着江飞的话,然后单手打出两个字:晚安。
【啊啊啊啊!!!你别睡啊啊,我这就下楼打电话给你啊啊啊!!】江飞家里没有分机,要打电话只能下楼。
估计他也为自己楼上楼下跑了几趟了,苏亦欢也不是没良心的人,两句话把小公主哄得挂了电话。看看手机电池已去了一半,正揉着发麻的耳朵,又听到手机响起来。
不想再废话,他接起电话就直接说出自己来S市定居的原因等等。江飞也是个能侃的人,毕竟都是男生,两人说的话题也就更广泛一点,一来二去又聊了半个多小时,终于挂断电话时苏亦欢觉得自己开始幻听了。
下午只吃了蛋糕,刚才又讲了半天电话,苏亦欢只觉得肚子饿起来。正想下楼看看有什么可吃的,走到房间外间时就看到夏雪正把餐车上的食物摆上小圆桌。
“我听阿森说少爷下午没吃什么东西,想来应该饿了。这个时间段吃清淡一点比较好,厨房做了一些简单的中餐,少爷慢用。”夏雪把米饭盛进小碗里,又把筷子摆好。
苏亦欢应声走到圆桌前坐下,桌上摆的是两菜一汤:清炒西兰花,香菇蒸蛋和圆子百合汤。
美味自是不必说,正在饿的时候吃更觉得心情愉悦。三两下把饭菜扫进肚子,喝着可口的热汤,苏亦欢问:“姐姐,我叔叔什么时候回来?”现在都快十点,宴会七点就开始,没道理两个多小时还不结束吧?
“我负责的是少爷的起居,先生的行踪我不是很清楚。”
夏雪说得简洁明了,苏亦欢也就没法多问,只得道:“姐姐你忙,我睡觉去了。”
MSN上的两人都已不在线,估计是睡了。百无聊赖,突然脑子里闪过什么,苏亦欢打开搜索引擎,输入了三个字:悦锦苑。
之后列出来的搜索结果并不多,只有三条。后两条从摘录里看出是某权威新闻网站对悦锦苑动工和竣工的报道,按照习惯点开了最上面的一个,果然是悦锦苑的官网。
整个网页清淡雅致,浅灰色的底版墨色的LOGO,左边是一首行书竖排的长诗,右边以精美的实拍图片作为不同分区的导航,一目了然。
大致看了看,悦锦苑是什么样的地方苏亦欢已然清楚。它确实是King.H.投资建造的上流社会宴会场所,接受中式聚会或西式酒会的场地预定,根据不同的聚会人数与主题有不同的场地选择,想来,与之配套的餐点酒水提供也都是一流的吧。
如此高贵精致的场所的相关消息,的确不是一些随便的二三流网站可以提及的。
不过一个网络报道都被King.H.如此重视,可见景灏的处事风格。他们,似乎真的是不同世界的人。
方才问夏雪的问题,其实答案他已知道了。
景家家大业大,亲戚多人脉广,本家的宴会自然是不会太早结束的。再加上景灏的外表身价,在宴会上只怕是女人们注目的焦点吧,宴会结束继续一两段艳遇又算得了什么?
又怎么会,早早的回家?
盯着显示器半响搞得眼睛发酸,苏亦欢关了电脑进浴室洗澡。可就算泡在热水里很舒适,他心里还是有那么一股子说不清的感觉,似失落?
虽然上辈子看了太多的男欢女爱让他能够轻易看出别人想要隐藏的感情,可真正发生在自己身上他却有点后知后觉。
难道,突然成为景家的少爷,享受到优渥的生活所要失去的,竟是自己的心么?
想到这里苏亦欢自己很是纠结,深吸口气然后整个人滑进了水里挺尸。
那个冰山没什么好的,人又冷又爱摆酷,一天说不上几句话。
嗯,是没什么好的。
真的,他没什么好的。
……那就别再想他了啊!
“哗啦”的水声,苏亦欢猛地从水里站起身,抹着脸上的水只觉头脑一阵晕眩,心里默念着“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
只可惜念再多的咒心里的那个念头却愈加清晰起来,清晰的能让他看到那是五个字:我喜欢景灏。
这还真的是,该死的。
第九章:喜欢的微妙
喜欢,其实是很微妙的两个字。它微妙在你意识到它存在的时候心里产生的那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也微妙在,不同的人在面对它时不同的态度。
对于景灏来说,这两个字不止是陌生,他甚至对这两字嗤之以鼻。
此刻,他摇晃着半满透明液体的酒杯,看着眼前发福又秃顶的中年男人笑着介绍身边的女子给他认识,脸上没什么表情。
景家枝繁叶茂亲戚众多,按照辈分,中年男人该是他的远房叔叔。事实上,从他回景家那天起,现在的情况一直在类似的家宴中上演。亲戚们都热情的给他介绍女朋友,那些女子不是婶婶的侄女,就是姑父的侄女。实在是无聊之极。
眼前的女子中上之姿,除了一开始娇羞地看了他一眼之后一直低首绞着手指,到现在为止,她给景灏的感觉只有两个字:做作。
远房叔叔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女子优点能力,景灏慢慢道:“陈叔,我记得与您入赘的章家有合作的是过去的景氏而非现在的King.H.。”
短短的一句话就让中年男人收了声,话虽短,却也是对对方提亲的干脆拒绝:King.H.早已取代了过去的景氏,而他这个主事者没有企业联姻的打算。
中年男人被景灏的话堵住了嘴,掏出手帕擦着额头的汗,正不知如何是好便看到对面走过来的两人,出声唤道:“至呈兄。”
景灏回头,果然看到父母往这边走来,心下烦躁,还是开口道:“父亲,母亲。”
景至呈看着冷然的独子,见他没有再说话的意思,只好看向中年男人道:“陈兄,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中年男人伸手与景至呈握了握,“是许久不见了,至呈兄风采依旧啊。”再看看景灏,又道:“真是英雄出少年,令郎年纪轻轻就能挽救景氏于水火,几年来集团的业绩蒸蒸日上。为弟的,真是羡慕得紧。”
“陈兄过誉了,不敢当啊。”
“至呈兄不必过谦,King.H.的业绩是有目共睹的。对了,这是小女芷筠……芷筠,还不叫人?”
景夫人上前一步拉起章芷筠的手,慈爱地道:“原来芷筠这么大了啊,还长得这么漂亮。告诉伯母,几岁啦?”
章芷筠羞涩地轻声道:“伯母,我刚满二十。”语毕,又向景至呈道:“景伯父好。”
景至呈回以和煦的笑容,景夫人看着这气质上乘又礼仪周全的孩子也打心里喜欢,可看看景灏从头到尾都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也明白他的意思,只好把刚才要说的话压下,与章芷筠聊些别的话题。
章父与景至呈聊了点时下局势与经济的话题后,推说要会会别的朋友,交代了女儿好好陪陪景夫人便告辞了。临走时同女儿使了个眼色,只见章芷筠面上一红又低下了头。景灏看在眼里,自然明白章父的意思。
这样的情况发生的也不在少数了。越来越多虚伪做作的女人在身边出现,只让他烦躁至极。
景至呈见外人走开,章芷筠则陪妻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话家常。他取了一杯侍者送上来的酒浅酌一口,道:“老夏跟我说,你前几天回了邺城,还带回来一个小男孩想要收养?”
景灏嘴角露出一抹弧度,缓缓道:“我认为这样一件小事并不需要劳动您过问,父亲。”看看脸色阴郁不明的父亲,他接着道:“这次同母亲去澳洲滑雪玩的还好吧?接下来可以去埃及吹吹地中海的风,不然也可以到红海潜水,想必母亲也很想再看看金字塔,您觉得呢?”
“……小灏,我知道你一直记恨着我同你母亲当年的狠心。其实我们心里也一直不好受……现在我们一家人又得以团聚,爸爸知道想要得到你的原谅是奢求,但还是希望我们一家人能好好地生活不再有隔膜……”景至呈停了停,还是道:“如果你有了喜欢的女孩子,一定要告诉爸妈,好不好?”
景夫人也不知何时走到了身边,唤了一声“小灏”却又不知该说什么。章芷筠大约不明白现在的状况,只无所适从地站在一边。
景灏仰头喝干杯里的酒,把玩着空掉的酒杯道:“你们考虑好了下一站去哪就交给老夏去准备,至于我喜欢的人,我不觉得这与你们有关。”他带些玩味笑意地看看章芷筠,“当然,更与章小姐无关。”
搁下酒杯,景灏无视听懂他的话后眼角含泪的女子,转身离开。这样的虚伪讨好相互吹捧的场合,他一秒也不想多呆。
……喜欢,是什么?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从悦锦苑驱车回家的路上,景灏接到了好友付靖伦电话,没有考虑便调转车子往付靖伦说的酒吧去了。
付靖伦是景灏在美国念书时认识的朋友,两人租住了同一所公寓,还是上下层。按理说景灏这样冷性子的人不可能主动结识周围的人,更罔论付靖伦念医学专业,与他的商学毫无联系。
人与人的缘分也就奇在这里,十八岁的景灏刚考上沃顿商学院的MBA,每晚都要看书到很晚。而住在他上层与他同岁的付靖伦却是刚念大一的新鲜人,另外他还有个爱好便是玩音乐,每晚都与三五好友敲敲打打玩摇滚。
景灏第一次被震天响的摇滚乐吵得看不进书的时候,尚能挑他们中场休息的时候保持着一定的礼貌上楼建议对方换个时间段“抒发激情”。
不过显然景灏的建议没有被他们采纳,当他第三次被噪音弄得头昏脑胀火大的上楼后,才发现门前站了很多抗议的邻居。
显然,邻居们的敲门声由于音乐的关系并没有传到屋里人的耳朵里,景灏也没费那个力,而是直接请了房东打开门,让他很轻易地进屋直接抽掉了屋子的电卡……
后来的情况也算不得复杂,概括起来也不过是五个字:不打不相识。
其实景灏也有点小后悔,早知道那天的举动会换来个没事就在他耳边聒噪的“朋友”,那他宁愿忍受一晚上的噪音然后第二天另找公寓。
用付靖伦自己的话来说,他是属于阳光健气,人见人爱的类型。当然第一次听到这话的景灏并不明白“健气”这个词主要的形容群体。彼时他正专心翻阅着手上的美国某权威财经周刊,对付靖伦的唠叨同往常一样的左耳进右耳出。
说起来也是景灏甚少关心周围人与事的性格所致,让他直到认识付靖伦两年后才发现后者异于常人的,性向。
二十岁的景灏顺利自沃顿商学院取得MBA学位,终于让教授们放回公寓休息的他觉得应该请付靖伦吃个饭,性格虽冷,但也还不至于不懂得人情世故。再怎么说,付靖伦也是他在美国几年来唯一的朋友,吃顿饭也不会耽误赶飞机。
门是虚掩的,景灏推门进入客厅叫了声没听到回应,厨房浴室看了都没有人影。又往里走开了几步,隐约间似乎听到一些响动,推开卧室门还没开口,眼前的景象就让景灏脸上露出了与他淡漠性格不相符的表情——惊呆。
付靖伦未着一缕地躺在床上,脸上的表情是景灏从未见过迷幻妖冶,更重要的是他的某个重要部位正埋于趴在他身上不停起伏的男人的私密处,手掌正搁在男人的臀部抚摸……
是的,男人。
认识了两年的“朋友”,原来是GAY。
付靖伦,居然是GAY。
景灏的下一个动作,是不动声色的关门下楼,拖起前一晚整理好的行李拦车直奔机场。在回国的飞机上,他一直无法入睡,闭上眼就是付靖伦妖冶的表情。
思来想去,他觉得付靖伦是故意留了门让他发现自己的秘密,在他就要回国的时候。他这样的反应,应该也在付靖伦的料想里了吧。
到洗手间用冷水洗了脸,景灏的心情也慢慢平静下来。
GAY在美国这个开放的国度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付靖伦要喜欢男人或女人都是他的自由,作为朋友,给他尊重与祝福也就可以了。虽这么想着,景灏心里总还是有那么一点不自在。
当他再度回到美国工作再见到付靖伦的时候,并没有表现出与过去不同的地方,付靖伦也如过去一样聒噪唠叨。只不过,许是知道了他最大的秘密,景灏终是与他慢慢的交心了。四年过去,两个男人的友谊也愈见牢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