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七激动地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一上午他的心情跟坐过山车似地那叫一个跌宕起伏，赶紧手忙脚乱的把那半拉摊子上的炮别管好的坏的全呼呼啦啦装进一个大袋子里，递给夏叔的时候老老实实报了个成本价。

四袋吃的再加上一袋炮，看着面前这五个一个比一个沉甸甸的袋子夏叔皱眉头，小哥你不厚道，好歹等到帮我把东西送回家再走啊，这里面一半都是给你买的……

幸好炮摊离夏叔家已经没多远了，但是当他连拉带拖的好不容易走到楼下的时候还是不得不停下来喘口气。

他找了块干净的雪地把东西往楼栋门口一扔，伸手从兜里掏了支烟点上。

真是老了啊，夏叔看着地上的一堆袋子吐了口烟，想着回头是不是该去找个健身房什么的了。

正想着，忽然看见旁边的冬青丛的叶子一阵抖动，一只黄白相间的虎纹小猫钻了出来。

小东西大概是饿极了，连看也不看夏叔径直奔着地上的一堆袋子就去了。

夏叔蹲下身去打量小猫，看它耸着鼻子围着袋子闻来闻去，突然嘴角一勾，冲小猫喷出一口烟去。

“喵——”小猫被吓了一跳，转身飞快的钻回树丛里去了。

夏叔把烟叼在嘴里，慢悠悠解开一个袋子，从里面拿出一根熏肠，拆了包装截出一段，往地上一扔。

果然，过了一会儿，小猫又探头探脑的从树丛里露出个小脑袋。

夏叔看看小猫，笑眯眯的冲那截熏肠抬抬下巴。

白皑皑的雪地上，一截红彤彤的肉肠静静躺着，这是多么香艳勾人的场景！

喵星人明显定力不够，只犹豫了几秒钟，就开始慢慢往这边蹭，边蹭边抬头看夏叔。

好容易蹭到了熏肠跟前，小猫刚要张嘴，夏叔突然又是一口烟喷过来。

“喵！——”可怜的猫咪彻底被熏了个结实，惨叫一声冲回树丛不见了。

夏叔笑的眼睛都弯了，他扔了烟头捏着那截熏肠站起来，一扬手就冲小猫跑走的方向扔了过去。

养只猫果然不错，夏叔想，眼前浮现出小哥懒洋洋躺在沙发上眯着眼睛看过来的样子。

派出所里很冷清，除了出去巡逻的就剩了一个值班的在屋里打瞌睡。

警察领着萧二和‘小偷’进了院门，伸手指指窗户下面的墙根示意两人：“蹲着去。”然后一挑门帘进了屋。

‘小偷’一看就是常来的主，熟门熟路的找地儿蹲下了，萧二也走过去，避开窗户随意的往墙上一靠。

蹲了一会儿也不见屋里的人出来，‘小偷’有点不耐烦，嘟哝了一句：“真他妈慢。”

萧二也挺无聊，就把这个不大的院子扫了一遍，很普通的四合院，估计以前是民宅后来改的派出所，旁边墙上贴着所里警察的个人资料，带他们回来的那个年轻警察的照片就贴在最后一个。

照片上的人穿着警服笑的傻气无比，姓名：花生。警号：811

萧二差点没忍住笑了，这什么怪名字。

再往上看看，贴在第一排的那个派出所所长的名字也挺特别：夜安。

等萧二把照片里的人挨个瞅完一遍了，屋里还是没动静，他又把视线重新转回来，发现窗台居然上扔着个半新的火机，于是干脆从兜里摸了支烟点上，看看旁边蹲着的人，想了想又摸出一支递过去。

‘小偷’抬头看看他，伸手接了烟：“火。”

萧二又把火机递过去。

‘小偷’叼着烟慢悠悠站起来，晃到窗户另一侧的墙边，眯起眼睛很享受的吸了一口。

等他再睁开眼的时候整个人的感觉已经全变了，再也找不出一点刚刚那种油腔滑调的痕迹，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漫不经心又带着点戏谑的表情。

他隔着烟雾打量萧二，好一会才压低了声音说：“你丫下手够狠的。”

萧二看看他肿起来的侧脸，没说话。

“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打完了才想起来。”

“操。”那人忍不住骂了一句，刚想再说什么，就听见哗啦一声，那个把他们带回来的警察掀开门帘出来了。

花生看看一左一右靠在窗户边的两个人，立马沉了脸色说道：“怎么回事！谁让你们站着了！这是派出所，不是你们家后院！”

‘小偷’立刻扔了手中的烟，又换上那副痞子嘴脸，冲着花生堆起笑：“报告警察叔叔，我们家后院可没这么干净整齐严肃活泼。”

花生被他说得有点哭笑不得：“怎么这么多废话！老实蹲着去。”

‘小偷’抬手在脑门上一比划，做了个滑稽的“遵命”动作，就蹲到窗户下面去了。

萧二刚想也跟着蹲过去，却见花生表情严肃的冲他一抬手：“你，跟我进来一下。”

萧二进了屋，就觉得气氛有点不对。

屋里暖气开得挺足，一个瘦高个的男人坐在桌子后面，正在摆弄电脑。

花生拽着萧二走到走到桌子跟前，把他往前一推，说：“夜所，你看看是这个人么？”

被叫做“夜所”的男人抬起头，看了看萧二，又看看面前的电脑屏幕，然后又看了看萧二，这才开口：“没错，是他。”

“哈！”花生忍不住有点兴奋地叫了一声，然后突然发力把萧二胳膊一拧直接给按到桌子上去了。

“没想到今天逮着条大鱼！”花生一边说一边从腰上摸出手铐将萧二的两只手背着铐在了一起。

萧二也不反抗，任由花生把他按在桌子上，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名字！”花生压着萧二问道。

“萧二。”

“知道为什么抓你？”

“打架。”

“老实点！我警告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花生又使劲把萧二往桌上按了按，“要不然有你的苦头吃！”

“……”萧二没说话，他贴着桌子抬不起头，但是能感觉到电脑后面那个男人的视线一直在他身上扫来扫去。

花生看萧二没有开口的意思，只得又问：“你跟唐小瑭什么关系？”

萧二这才明白了自己为什么突然会被铐起来，扯上瑭爷，他大概能猜出来那个“夜所”面前的电脑里应该是一份特殊的通缉人员资料。

当然瑭爷的名字是不会在上面出现的，可是他们这些下面的人，包括未来和绣云，没有哪一个是身上没有案底的。警方盯着瑭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想下手最好的方法就是从他们这些喽啰身上找到突破口。

“瑭爷是我老板，我在他开的茶楼打工。”萧二背书似地给出官方答案，茶楼是合法的，他的身份当然也是合法的。

“瑭爷？”花生嗤了一声，“你们都是这样叫他的？真以为自己是黑社会啊！”

萧二皱皱眉头，决定不再开口。

花生刚想接着问，腰里别着的对讲机忽然响了，他腾出一只手按着萧二，用另一只手接了。

吱吱啦啦的杂音中一个毫无感情色彩的女中音响起，110总台又派了新的出警任务下来。

花生等对方说完，又确认了一遍出警信息，这才有点为难的看向夜安：“夜所，我还得出去，你看这个人……”

夜安无所谓的点点头：“小花你去吧，人留这儿我看着。”

花生还是有点犹豫。

夜安挑眉看他：“怎么，不放心？”

花生尴尬的撇撇嘴：“不敢不敢，这不是我一走所里就剩您一个人了么，万一这小子出什么幺蛾子……”

“你不相信我，总该相信你那手铐吧。”夜安往椅背上一靠，看着花生微微一笑。

“……那行。”花生咬咬牙，把萧二从桌子上扯起来，想了想又补充一句：“我尽快处理完那边马上就回来。”

夜安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站起来！”花生不敢再耽搁，扯着胳膊又把萧二从桌子旁拽到墙边，狠狠往前一推：“老实呆着！好好想想有什么要说的，等会儿回来咱们接着聊！”说罢，拿起头盔出去了。

院里传来摩托发动的声音，然后又听见‘小偷’嬉皮笑脸的一声“警察叔叔您慢走！警察叔叔您常来！”

萧二在屋里没忍住扯扯嘴角，结果笑容还没露出来就发现那个夜所长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

萧二也毫不示弱的看回去，这个男人带着点玩味的目光让他觉得不舒服。

“你是萧二？”夜安直直盯着萧二，像是要从他脸上看出什么来。

萧二点点头，不明白这一而再再而三的确认是什么意思，只能等着他的下文。

结果夜安却突然把视线移开了，伸手拿起了桌上的电话，熟练的拨了一个号码。

等着那边接通的时候，他抬头看看有点发愣的萧二，淡淡的说了一句：“别站着了，那边有椅子，随便坐。”

萧二也不客气，直接在他对面坐下来。

电话很快接通了。

“是我，”夜安也不报名字，看来跟对方很熟，“你要找的人在我这儿，我走不开，你自己过来接吧。”

说完，不等那边回答就把电话挂了，然后也不再搭理萧二，自顾在电脑上忙活起来。

第十六章

B哥已经记不清自己多久没合眼了，面前的烟灰缸里塞满了半截半截的烟屁股。

从二十八晚上最后一次接到萧二留下的接头信息开始，他就一直待在办公室里，甚至连三十儿晚上都是自己端着泡面在沙发上凑合的。

能想的办法都想了，能做的工作都做了，能派出去的人手也都派出去了，可是为什么到现在依然没有一点消息传回来？

他揉揉酸涩的双眼，没有焦距的盯在空中的某一点，想集中精神却无法控制心中越来越焦躁的情绪。

按照原计划，他现在应该坐在家里美美的看着电视喝着茶，只要假期结束一上班把报告往局长桌子上一放，就可以等着看唐小瑭的好戏了，当然，还有他手底下那群人，一个也跑不掉！

五年了，眼看胜利在望，只要把萧二搜集到的证据带出来，这件事情就到此结束了，那些证据足够让唐小瑭带着他的喽啰们在监狱里过完后半辈子，到时候他一定会亲自去看看这个曾经多么不可一世把人命玩弄于鼓掌之间的“瑭爷”，他一定会亲口对他说：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也许只有到了那时候，他才能真正从这场已经持续了太久的煎熬中脱离出来，才有勇气站到那个人面前，对他说一句对不起。

但是现在！！看看现在他在干什么？现在他居然只能这么干巴巴眼睁睁的守在办公室里等消息！！！

他最讨厌等待，尤其是这种束手无策的等待，无可奈何的等待，但是除了等待，他现在又什么都做不了。

萧二这臭小子倒底出了什么事？！

他不敢想，可又控制不住的去想。

萧二这个笨蛋怎么会在最后时刻露出了破绽，被唐小瑭的人抓到了把柄呢？这么长时间都坚持下来了，可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掉链子！难道之前一切的牺牲和付出都要化为泡影？难道他期盼了这么久的结局只能是一场空？？

不，不会的，他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如果萧二真的出事了，他也绝不会再让唐小瑭这个混蛋逍遥法外，就算豁出这条命去，他也要让他付出代价！

B哥攥紧拳头狠狠的砸在桌子上，砰的一声巨响，烟灰缸里堆成小山的烟屁股被震的散了半桌子。

“B哥？”办公室门外传来一个有点担心的女声：“没事吧？”

B哥深深吸了一口气，慢慢的呼出来，调整了一下语气尽量平静的说：“没事。”

他忘了门外还有个人，他的助理，雅笃。

雅笃站在门口，手抓着门把叹了口气，顿了顿又说：“B哥，我去买点吃的，你要什么？”

“不用。”B哥想也没想的拒绝了，他现在除了烟，什么吃的喝的都不想。

说罢伸手又抓起桌上的烟盒，空的，在身上摸了摸，发现这是最后一盒，只得无奈的把手里的烟盒揉成一团往桌上一扔。

“帮我带包烟吧。”B哥又补充了一句。

雅笃应了一声出去了，B哥听着她的脚步声渐渐消失，闭着眼睛慢慢的靠回椅背上。

他需要冷静。

是的，也许情况还没有发展到最糟糕的地步，至少从目前他得到消息来看，萧二还没有落在唐小瑭手里，虽然不排除唐小瑭故弄玄虚的可能，但是只要没有确凿的证据表明萧二已经死了，他就还有希望。

毕竟当初是他亲手从上百号人中把萧二挑出来的，这家伙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那么现在，他能做的就是和“瑭爷”比比看，到底谁先找到萧二。

雅笃回来的时候不仅带了烟，还顺便把一份汉堡套餐放在了B哥桌上。

“凑合吃点吧，B哥。”雅笃试着劝面前这个神色憔悴的男人，“饭店都关门了，只能买到这个。”

B哥没说话，只是伸手接了烟点上，看也不看那汉堡。

雅笃皱着眉头忍住咳嗽的冲动，这屋里已经跟被火烧过没两样了，她刚进来的时候眼泪差点没被熏出来。

老大有烟瘾她知道，但从来没有像这样废寝忘食的抽过，简直是不要命了，真当自己是烟囱啊。

雅笃走到窗边打开窗户，新鲜的空气带着凉意涌进来，她深深的吸了几口，这才觉得缓过来了点。

“别抽了B哥，再抽消防队就来了。”雅笃站在窗边扭头看过来，用尽量轻松地语气说。

B哥勉强扯扯嘴角算是回应，他实在没心情开玩笑。

雅笃叹口气，不再劝他，只是走到桌边动手清理桌上的烟灰和杂物。

“别管了，忙你的去。”B哥叼着烟说。

雅笃一愣，她有什么可忙的？

大过年的局里的人都放假回家了，但是老大却要求她加班，加班就加班好了，可是她已经在外面傻坐了好几天了，老大却连一个指令都没有下。

为了这莫名其妙的加班，她被老妈和老爸念叨的头疼，甚至连男朋友的约都忍痛推了！现在说什么让她忙她的去，忙你个头啊忙！

雅笃抓着手里的烟灰缸，努力忍住直接把烟灰扣到自己老大脸上的冲动，心里暗暗的对自己说，淡定啊小雅，一定要淡定，就当老大更年期抽了吧。

就在雅笃在心里把B哥千刀万剐的时候，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

尖锐急促的铃声瞬间将屋里的沉默打破。

B哥“霍！”的一下坐直了，几乎是条件反射一样弹起来伸手抓了电话：“喂？！”

雅笃被他吓了一跳，这又发什么神经啊，接个电话至于么。

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B哥紧紧抓着听筒，脸上跟表演变脸似地一阵红一阵白。

雅笃支起耳朵，但是还没等听清楚，那边就把电话挂了，她只听到嘟嘟的忙音。

B哥挂了电话，把手里的烟狠狠摁熄在烟缸里，然后靠回椅背上闭着眼如释重负的长长吁了口气，等他再睁开眼的时候，整个人仿佛重生了一般神采奕奕，一扫刚才的狼狈。

雅笃呆呆的看着他，心里暗暗感叹老大该不会是中了彩票头奖吧，接个电话跟打了强心针一样，太神奇了！

“小雅！你去找辆车，咱们出趟门。”B哥的声音里带了难以自抑的兴奋，他站起来在屋里来回踱着步子，突然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冲向桌上的汉堡，抓着就狼吞虎咽起来。

雅笃像见了鬼似的瞪着他看了一会，嘟哝一声转身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