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司司，这就走啦？”绣云绕过未来，站到司昂面前笑眯眯的说。
司昂阴沉的脸色这才有点缓和，冲绣云微微一笑：“有点事去处理一下。”顿了顿，又想起点什么，嘴边的笑意加深了些：“绣云，我听说你前两天去南边玩了一圈，有没有给我这个老头子带礼物啊？”
“什么玩了一圈！”绣云不满的哼了一声，“瑭爷就是这么跟你说的？那他有没有告诉你我玩的太‘开心’，差点‘开心’的留在那边回不来了？！”
司昂没再说话，只是伸手在绣云头上揉了揉，这姑娘语气里的抱怨远没有她眼睛里闪烁的兴奋来的多，瑭爷真是捡到宝了。
司昂走后没多久，瑭爷带了绣云也要走。
未来一直送到了大门口，看着绣云给瑭爷穿外套，她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忍住叫了一声“瑭爷。”
叫了这一声，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瑭爷整整衣领，看了她一眼，没有应声。
“萧二……”未来鼓足勇气低低开了口，但是刚开了个头就被瑭爷打断了。
“未来，萧二的事儿你不用管了。”瑭爷脸上甚至还带了点笑意，口气却是容不得半点质疑。
绣云在旁边也看过来，眼里带了警告和劝戒。
未来一僵，张了张嘴，终于还是低了头，什么也没再说，屋里顿时陷入一阵压抑的沉寂。
但是这沉寂很快便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给打破了，屋里的几个人同时皱了皱眉。
瑭爷和绣云往边上让了让，未来刚刚伸手拉开门，一个人就带着一身的寒气闯了进来。
那人一进屋就跌跌撞撞的扑向未来，嘴里连声喊着：“未来、未来……”
未来赶紧伸手扶住他：“刺儿？”
直到很久以后，刺儿想起这个大年三十的晚上依然会感到头疼，这诡异的十几个小时成了他生命中难以想象的一片空白。
他还能清楚地记得那个雪夜，一个穿着睡衣的男人从楼道里走出来，嘴里叼着烟在黑暗中明明灭灭。
开始他并没有在意，因为半夜下楼放炮的人不止一个，等他意识到那人是冲他们这辆车来的时候，人已经站在了车窗前。
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回到那个时间，他一定不会选择坐在那里摇下车窗，他可以先叫醒车里那些睡着的兄弟，或者可以打开车门跳下车去。
不！也许他应该毫不犹豫的开车走人！
然而无论他多么后悔，时间也不会倒退，所以他当时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男人冲他微微一笑，然后扬起手臂。
再后来？没有再后来了，记忆到此为止，他甚至没有看清那人是怎么出的手，那只扬起的手臂成了那个夜晚最后的定格画面。
等到他恢复意识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孤身一人躺在金杯的后座上，而车居然停在市郊的一片荒野中。
他是被冻醒的，手脚全是麻的，勉强活动下并没有觉得哪里有什么异样，除了头有些疼和有些恶心外，身上的零件倒是一件没少。
正午的阳光直直的射下来，车里浓浓的血腥味混着刺鼻的汽油味让人作呕，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刺儿才从车里挣扎着爬了下来。
刺儿盯着车里车外一片片暗红的血迹，心里凉了半截，不管那个男人有什么目的，但很明显自己这是被留了活口，而且很可能是唯一的活口。
在他失去意识的这段时间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会被扔在这么远的野地里？其他的人都在哪里？那个男人倒是个什么来头？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刺儿头疼欲裂，然而他能做的最好选择就是先想办法联系上未来。
等他千辛万苦终于回到茶楼的时候，没想到瑭爷和绣云居然也在，于是当未来伸手扶住他的时候，紧绷的神经终于到了极限，死里逃生的人再一次昏倒了。
瑭爷伸手帮未来扶住了已经失去意识直往地上出溜的刺儿，未来赶紧招呼了两个小弟把人架到了楼上的休息室。
等未来安顿好刺儿再下楼的时候大厅里已经空无一人了，她赶紧追出去，拦住瑭爷正要开走的车。
“未来，你这样很危险！”绣云摇下车窗探出脑袋怪了一句。
未来没有理会，绕到瑭爷这边，隔着车窗说：“瑭爷。”
车里的人这才慢悠悠降下车窗：“我说过了，这事你不用管。”
“可是瑭爷……” 未来急忙伸手抓了车窗。
瑭爷没有等她说完，伸手摘了墨镜：“未来，我给了你两次机会，现在你已经不欠萧二什么了。”
未来咬了咬牙却说不出半个字，出事那天下午放跑萧二的时候瑭爷什么都没有说，昨天晚上她明知道萧二人在夏叔那里却只是留下刺儿继续监视，一直拖到今天早上才告诉瑭爷，这已经是瑭爷的底线，如果换了别的人，恐怕根本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更别说站在这里试图讨价还价了。
“当然，我还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瑭爷说，“但前提是这一次不管发生什么情况，你都要保证把人给我带回来。”
“不、论、死、活。”最后一句瑭爷加重了语气。
未来一僵，扶着车窗的手慢慢松开了。
“不论死活”这四个字从瑭爷嘴里说出来就等于判了萧二的死刑，未来知道，以自己的身手恐怕只能和萧二拼个两败俱伤，所以这次瑭爷绝对不会再像前两次那样坐视不管，或者绣云或者朋克，不管是谁出手，萧二都只有死路一条。
她忽然明白了，瑭爷不再让她插手这件事，似乎只是为了不想让她以最直观的方式面对那个人的死亡。
瑭爷似笑非笑的看着未来，知道她给不出自己想要的答案，他太了解她了。
“未来，好好休息几天吧。”瑭爷叹口气，重新戴上墨镜，“等这事结束了，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说罢，不再理会依旧毫无反应呆呆杵在一边的人，摇上车窗加速驶离了茶楼。
等到茶楼远远的消失在视野里，绣云忽然轻轻叹了口气。
“绣云怎么了？”瑭爷一手扶着方向盘，空出另一只手摸了支烟，却怎么也找不到火机。
绣云只是摇摇头，从储物箱里翻出火机凑过去帮瑭爷点烟：“瑭爷，这事要我去办么？”
“不急，先让司昂带两个人过去看看。”瑭爷把烟换到另一只手上，顺便把玻璃往下降了点。
很久没有抽过烟了，本来就没什么烟瘾，但一想到刚刚未来脸上的表情，瑭爷就感到一阵莫名烦躁。
“我倒是很想会会那个夏叔。”绣云托了下巴盯着窗外说。
“会有机会的，我保证。”瑭爷微微一笑，若有所思。
第十三章
超市离夏叔家很近，出了小区过两个路口就到，萧二跟着夏叔“咯吱咯吱”踩着雪往前走。
很安静的中午，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炮味儿，路上行人很少，街边的小商铺大都关着门，整齐的贴着红纸金字的春联和硕大的福字。
萧二看着前面小心翼翼探着路的夏叔，两只手抄在兜里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踩着他的脚印往前走。
“怎么都中午了也没人铲铲雪？”夏叔一边摇摇晃晃的踩着雪一边抱怨，这才走了几步路，就感觉鞋里有点潮了。
他果然还是很讨厌下雪。
萧二没说话，只是时不时的抬眼看看四周，这一路走过来除了一个歪在凳子上打盹的炮摊主和几个打雪仗的小孩儿，就再没有遇见别的什么人。
从出门就开始紧绷着神经，结果一直到走出小区来到大路上也没遇见什么情况，萧二越来越纳闷。
昨晚那些把他逼得无路可退恨不得挖地三尺也要把他揪出来的人们都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甚至没有留下一点痕迹。可是要依着瑭爷以往的风格，除非昨晚抓到了人，否者不可能这么轻易的善罢甘休，就算没有暗地里使阴招的习惯，至少也是要派了人继续监视的。
萧二不敢肯定这事到底跟昨晚夏叔在他睡着了之后下楼有没有关系，但似乎除此之外再也找不出更合理的解释。
昨晚萧二发现夏叔下楼并不是在他出门的时候，而是在他回来的时候。萧二躺在沙发上惊出了一身冷汗，他之所以肯定夏叔是刚从外面回来而不是刚要出去，完全是因为黑暗中那人散发出的凉凉的带着点腥气的味道。
这个大叔到底是什么来头，萧二不知道，但他可以肯定的是这人确实是在帮他，否则他现在也不会这么悠闲的走在去超市的路上。
“小哥你爱吃火锅么？”夏叔忽然停下来，转过身看萧二。
“什么？”跟在后面的人正在走神，被吓了一跳。
“等下我们可以去超市买点吃火锅的材料，很久没吃过了。”夏叔像是在自言自语，轮流磕了磕粘在鞋上的雪，继续往前走。
萧二愣了一下，沉默着跟了上去。
一路无话，两个人很快到了超市。
超市里倒是人不少，衬着喜气洋洋的背景音乐，显得有些嘈杂。
夏叔推了辆车，领着萧二在人群中穿梭，直接越过百货区来到了食品区。
萧二看着夏叔在一排排方便面和各种熟食前流连忘返，努力忍住想把人拖走的冲动，天天吃这些，回头死了都不用处理就能拉出去展览。
但是，这不关他的事，他现在要做的是找个机会脱身。
又不是真的打算跟着夏叔买了东西再回去捣鼓那些木耳，来超市只是出门的借口，萧二一边随意的打量着货架，一边在心里盘算着是等下找机会装作走散直接走掉，还是结账的时候以尿遁为借口消失掉。
“小哥，你觉得烧烤味的好吃，还是蒜蓉的好吃？”夏叔拿着两袋红肠举棋不定。
“随便。”萧二心不在焉的应付了一句，眼角的余光在角落里扫过，不知道为什么从进了超市开始他就有种奇怪的感觉，总觉得有人在看他。
夏叔显然不太满意萧二的态度，犹豫一下把蒜蓉的扔进了车里：“你昨晚吃了好多蒜蓉的，我就当你喜欢这个了。”
萧二有点无语的看看夏叔，想起那桌子虽然只有熟食和速冻饺子但是仍然可以用丰盛来形容的年夜饭，还有那盆冒着热气的鸡汤，决定还是等下结账的时候再尿遁好了。
等到两个人好不容易结束了对方便食品和熟食区的扫荡，已经装了小半车的战利品。
“走！去买吃火锅的东西！”夏叔很满意的推着车转战生鲜区。
“小哥，你喜欢牛肉还是羊肉？”夏叔弯腰研究冰柜里一盒盒码的整整齐齐的肉卷，头也不抬的问身边的人。
“随便。”萧二还是心不在焉。
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他飞快的回头扫视了一圈，却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夏叔皱皱鼻子，意料之中的答案，于是他干脆直接各拿了3盒扔进车里。
“牛肉丸还是鱼丸？”
“随便。”
车里又多了2袋牛肉丸和2袋鱼丸。
“鸭血还是毛肚？”
“……随便。”
“大白菜还是茼蒿？”
“……”
“宽粉还是粉丝？”
“……”
……
“金针菇还是杏鲍菇？”
“喂！”萧二的注意力终于转到了夏叔这边，伸手抓住了他往车里扔东西的胳膊。
夏叔有些诧异的回头看他，手里还抓着一盒金针菇。
萧二实在很想告诉面前的人，真的没必要买两人份的量，但是看着夏叔他却又突然说不出话来。
“……只要金针菇就好。”半晌，萧二有点脱力的松开手，低低的说了一句。
夏叔愣一下，但是很快就笑了，转身又拿了3盒金针菇，连同手里的一起扔进车里：“我也爱吃金针菇。”
结账的时候排了很长的队，夏叔推着满满一车东西挑了一个相对短点的队伍排在后面，萧二站在一边等着。
夏叔有点无聊的看着前面慢吞吞的队伍，随手拿起身旁货架上的棒棒糖，顿了顿又放回去，
他自嘲的笑了笑，过了这么久，这习惯总也改不了，可是吃糖的人却早已经不在身边。
想起现在身旁站着的人，夏叔的笑意又加深了些，既然甜的不适合自己，那就换换口味来点辣的吧。
“小哥，你比较爱吃甜还比较爱吃辣？”夏叔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
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回答，夏叔笑笑推着车又往前挪了挪，再有一个人就要到他了。
萧二明显又在走神，他现在已经能肯定确实有人在跟着他们，应该不是瑭爷的人，因为这人没有带丝毫的杀意，只是单纯的跟着。
难道是因为超市里人多，那人是想等着他出了超市再找机会动手？
但是不管怎么样，现在他都要赶紧跟夏叔分开了，一个人的话他应该还是可以应付的，这件事最好不要再卷进来其他的人。
“大叔，我要去下洗手间。”萧二打定主意开口道。
夏叔正弯腰把车里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来摆在收银台上，听见萧二说话回头看了他一眼，说：“行，等下我也一起去。”然后从收银员那里要过一个袋子往前一递：“帮我撑一下这个。”
“操！”萧二没想到夏叔居然会来这么一句，决定直接抬腿走人。
收银台的通道很窄，夏叔一侧身就挡在了前面，把手里袋子往他身上一塞，斩钉截铁的说了一句：“撑着！”
萧二被夏叔压迫感很强语气吓了一跳，不由自主伸手接了袋子。
夏叔满意的拿起收银台上记过账的东西依次塞进萧二撑着的袋子里，慢条斯理的说：“小哥别急，你就这么肯定那个人要跟的人是你而不是我？”
夏叔没有说错，萧二终于明白了那种奇怪的感觉从何而来。
如果被跟踪的人是自己，那他从一开始就应该察觉到了，而不是直到买完了东西才意识到自己被跟踪了，但如果假设被跟踪的人旁边这个大叔，那这一切就能解释了。
但是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萧二低头看看自己一左一右拎在手里的两个巨型购物袋，有点后悔：果然还是应该在一开始就走掉的。
夏叔倒是挺开心，出门的时候甚至还故意问萧二要不要去洗手间，结果被萧二恶狠狠的瞪了回去。
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超市，慢悠悠的按原路返回，超市里跟出来的人也不远不近的跟着。
走了没多远，夏叔突然低低的笑了声，萧二皱皱眉头看他一眼。
“挺敬业的，就是专业水平差点。”夏叔说。
萧二有同感。
“虽然有点麻烦，但是尾巴不能带回家。”夏叔又说。
萧二挑挑眉毛，这句话的意思是有好戏看了么？
再往前走几步，远远就看见了来时路过的炮摊，几个十六七岁的半大学生正围在边上叽叽喳喳。
夏叔停了停，忽然转身向那炮摊走过去。
“小哥，要不我们也买一挂？”夏叔把手里的袋子放在地上，伸手从摊子上拿了一盘很大的火鞭，扭头问跟上来的萧二。
萧二没说话，不知道夏叔是真想买还是想找机会甩掉后面的尾巴。
卖炮的摊主外号御小七，年纪轻轻却生了副老成的样子，加上做生意这几年，早早就褪去了这个年纪特有的青涩，所以认识他的人都习惯叫他老七。
今年炮挺贵，生意不怎么好，一上午也没来几个主顾，这会儿老七正懒洋洋的靠在椅子上看着自己的摊子。
那群学生已经来了一会儿了，挑了半天也拿不准个主意，还一个劲儿的问东问西，老七被他们聒噪的头疼，好容易这会儿看见来了新主顾，立刻迎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