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考虑要不要救醒他们，最里面一间传出来的声音更清楚，呜呜嗯嗯的响，还有什么东西不断磕到。

路生掉头跑过去，甘春见跟着跑，撞开门，迎面看到蒋贵义横躺在大桌前，背起手捆成一条虾，弓着背，缩着腿不断想起身，然后用后脑砰砰砰的撞桌脚。嘴上黏着一条胶带，脸都憋到红，看见他两个进门，拼命挣着嗷嗷叫。

第24章

甘春见贴身到电梯门一侧，招招手，叫蒋少四个手下分别站到两边。静等电梯上来，各人都放低了呼吸，紧紧弓起身。

听到叮一声响，电梯门滑开。

对面人举着刀收不住，猛然劈下去劈了个空，都没有人出来。

甘春见瞪一眼，甩下头，两边五个人一起跃起举着刀堵到电梯门口。里面都有五个人，躺着一个，站着两个，其中一个正揪住另一个打，靠门口歪着一个，另一个骑到他身上，提着拳头不停砸到他脸。

打人的那个终于意识到门开，抬起头，脸上都挂着道血。

“甘哥！”

甘春见松下一大口气，拦下身边四个砍他。

全发喊得好响，跳起来抱住甘春见肩膀用力拍下，好高兴他还活着。甘春见被他打到手痛，推他向后站。

“周先生嘞？”

“差馆。你挂完电话，周先生直接返差馆报警，话大小姐不见，其实之前都送去澳门她外公屋企了。警察不肯受理，他就静坐抗议，反正好安全了……路生嘞？”

“他伤得重，我叫他在里面呆着。”

“没死就好哦，后生仔，养几日一定没事了。头先你电话又不通，急得我……”全发看一眼甘春见周身伤，走廊里遍地人，咋咋舌。“你们真是打到好惨，路生一定好威。”

“电话头先扔一边，已经踩烂了。”

“系了甘哥，楼下还有人要上来，兄弟们拦着打。我尽快赶过来了，召集的人不多。落车就撞到几个人从楼梯口冲下车库，打起上来。电梯又没用哦，一直打上一楼大厅，看到有人堆在电梯间等，都是陈宗佰手下了，跟着又打。然后电梯开了，我最先抢进来，他们拼命挤进来几个，就一直打上来。”

甘春见一边听着，挥手叫他出来点，叫人进去帮手后面那个兄弟打完，把受伤的搬出来。

电梯门自动关起，甘春见一手横拦挡住关门，仰头看旁边一架梯，已经下到最底，停了一阵，果然慢慢上来。远一点一架货梯已经上到快十层，空间大，不知装多几个人。

“阿甘，落去打！”背后有人喊一声。

甘春见头皮猛然一跳，脑袋跟着痛。路生个白痴仔听到动静又跑出来，一条肩膀还在渗血，一手忙着握拳。全发上去捶他胸口，意犹未尽又抱了一下。

“路仔，生龙活虎啊。”

“全哥。”

全发放开手都发现自己手指沾到他的血，伸手在他衬衫上擦一擦，不好意思再跟他闹，扯他去对面贴墙站住，不许乱动。回头跟甘春见笑一下，揉揉脑袋。

蒋少也跟出来，缩在玻璃门边上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甘春见不得闲理会他们，一个梯派定两个人，吼全发过来跟自己站一起。戳把刀在开着的电梯门下面，卡死它，低声问全发：“你在楼下有没有见到大佬佰？”

全发轻轻摇头。

甘春见点下头，推着他守旁边梯，自己站到货梯门口。

路生不知几时又站到他身后，捡了把刀，同他一起等着人上来。梯门滑开，里面总有十几个人密密实实的挤着，刀都挥不动，全用手抓脚蹬插眼掏裆的打在一起，开门之后停一停，哗啦一下倒出来，武器展开乱打成一团。

甘春见一只手推着路生后退，没两步手上就没重量，路生抓到旁边一个打起上来。

甘春见管不到他，自己砍倒一个，踹去横在梯门边上，不给电梯下去。另一边全发一样照办，总之先打完这一批。

上来的也有自己人，势均力敌，打起来没有头先那么凶险，蒋少都好勇的参与进来，帮手敲晕那些躺下的。混战一阵，大佬佰那边的人躺倒得七七八八，路生把最后两个逼到墙角，揪着打。其他人有伤的躺着，累惨的坐着，剩下三个走到甘春见面前叫甘哥。

蒋少那边都倒了两个，剩下两个也跟来听他吩咐。

甘春见走到插着刀的电梯中，全发同另外五个人跟进去，他一手捉住刀，低声问一句：“监控室在几楼？”“二楼。”蒋少手下应他。

甘春见点点头，起手拔出刀。

电梯门合拢，路生回头看到，几步跑过去喊声阿甘：“仲有我啊！”“站那里！”甘春见吼回去，他几时打架都搏命上，伤成这样，带他下去真给他把命博掉咩。

“甘哥，二楼？”

全发一手按在按键上，问他。

甘春见点点头：“先到二楼，陈宗佰很可能就在这栋大厦里面……他说要看着我们死。”

路生给他吼得呆一呆，门关实落下去，伸手拍控制板敲按键都没用。

路生走去旁边梯，弯腰拖开躺在门口的人。

“啊，丁先生……”蒋少凑到他旁边，大胆劝他。“下面都在打哦，好乱……甘师爷叫你守这里保护我，是不是听他的比较好……”

路生瞪他一眼，继续搬人。

蒋贵义凑到更近点，伸手向他肩上，路生不得闲理他，拖着人后退顺便撞开他得了。

蒋贵义的手就没有挨到他，手心握一只扁扁黑色电筒样的东西，直接扎他后颈。一阵电流响声打到他猛然挺身，蒋贵义双手紧握住电击枪，用力在他肩上扎多一次。路生侧摔过去，整个人抽搐着躺倒。

蒋贵义腿软到靠墙，大声喘，喘几声喷着气笑出来。

“……都叫你听话了，丁先生。”

电梯下到二楼，全发抢到甘春见前面，第一个走出去。

走廊空荡荡没有人，蒋少一个手下跟上指路，转过两个弯，最里面一间就是监控室，门口守着两个人。全发转头跟甘春见点一下，是陈宗佰的人。

甘春见打了个手势，打进去。

他有点急，虽然不是好清楚在急什么，一点耗下去的耐心都没有，直接打进去砍死陈宗佰就最好。

这边有七个人，门口只得两个，轻松打进门，监控室里面散散落落都有几个人迎上来，中间一把高背椅子上还坐着一个，露出一条白西装的手臂。

全发吼着，带同其他人奋力打起来，好快就打翻两个。

甘春见走在最后，一只脚踏进门，一双眼看到那条手臂。不对。有点不对。完全不对。这个人的反应绝对有问题，好大问题。

“有古怪，小心点！”

甘春见转身就走，尽可能快的跑回电梯。

全发刚刚打完一个，勒住脖子拖几步抢到高背椅跟前，一脚踹上去。

椅子侧翻，白西装跳起来跌了几步站住，厚唇张着，颧骨立起，好黑的一张方脸，陈宗佰化几个钟头妆也不可能化成这样了。

“大佬佰人嘞？”

全发一把刀指着他，大声喝他。

那个人举起两只手翻翻眼，望向头顶天花板，跟着扯开嘴同全发笑。全发一刀划过他脸，趁他抱着脸跪低嚎，送多一脚踹晕。

回头看不到甘春见，急忙追出去。

到现在他都睇得出整件事都是个局，就不知布局那个是陈宗佰，还是蒋贵义。

打完的陆续跟着他跑出来，刚刚转过两个弯到走廊这一头，迎面看到楼梯间那里涌上来成班人。领头的全发也认得，蒋少手下的光义叔同肥仔华，人人手中揸刀，大步紧赶。

中间甘春见站在电梯中，用力按着按键，只等门关。

“光叔！”

全发大叫一声，提刀迎过去。

光叔那一班人就不应他，冲到电梯门跟前，眼看只得一道缝，乱刀斩在门边，几把刀插进去上下砍，一定要把门撬开。

甘春见从里面挡出几刀，不过门都跟着要打开。全发跃过去，用力架住光叔的刀。

“光叔这么迟，都赶不及热身哦。”

“一样杀你。”

光叔左手揸住旁边肥仔华的刀，一刀划过他肚子。

全发拼命向后跳，衫都给他划烂，带出一道血印。电梯门就已经关起，慢吞吞运行上去。全发摸一把肚子，目前是两面受敌，算下自己这边只得三个兄弟。另外两个还是蒋少的人，情势逆转，没理由再帮自己了。

楼下大厅也都是人少对人多，恐怕都打不上来，后援更不知几时能到。

蒋贵义个反骨仔，人就长到那么斯文，事就做到这么阴险。

蒋贵义拖着路生返回去，一路踢开挡道的半死人，有个还能坐起，扑过来用刀扎他。蒋贵义吓一跳，跃到一边躲开，看他摔在路生旁边爬不起身，上去电多他几下。

“死啦，吓我。”

骂几声，继续拖路生走。

人晕咗好重，拖到满身汗，磕磕碰碰好辛苦回到自己那一间，甩他到墙角。换过几口气，想想再扶他坐起，特别帮他把头摆正。

路生就没有完全晕过去，半睁着眼，全身一下一下的抖，手脚都控制不到。

蒋贵义贴到他脸上，一对眼巡视一样绕着他的脸认真看一遍，扯着嘴角笑起来。一张圆脸笑得斯斯文文，跟着越来越大声，弯着腰，用力撑住自己个肚，不知几好笑。

“丁先生，你瞪着我个样，真的好好笑。”

路生牙齿碰几下，讲不到话。

蒋贵义看到又大笑了一阵，用力喘了好几下，努力收住。起身到抽屉里面摸出一支遥控器，对着路生单眼眨一下，张大口型慢慢讲。

“Surprise。”

遥控器按下去，一阵机械声咔咔细响，对面一片装饰墙缓缓升起。

墙根下露出两只白皮鞋，白色西装裤，一条细细的金扣腰带，银灰边白衬衣。西装外套没在，都不影响他是陈宗佰。他站在墙中密室里，应该都站了好久，一手展开在脸上，中指顶下眼镜。

手掌放下，一脸感动之至的样子望着这边，好像捡到宝。

“路生——”

第25章

陈宗佰用久别重逢的姿势迎出来，一直走到路生面前，弯低腰，一双眼好像一点点扒光他一样看过去，好满足的笑出声。

蒋贵义站一边，看着他两个笑。

“路仔，你在这里玩点咩啊，电击喔……”陈宗佰微微闭起眼周身抖一下，拖长声感叹：“好激。估不到你这么重口，不如我们下次玩点新东西嘞？”

路生咬紧牙，挺着肩膀抵住墙，硬要撑起身。

蒋贵义把电击枪拿到他眼前晃一晃，抖下手，呲开嘴学起电流兹兹声。“Stungun来咯，万伏高压脉冲，好爽哦？要不要再试下？”

路生翻起眼瞪住他，瞪到眼底冒红丝，额头也憋得青筋暴起。

“不要电他。”

陈宗佰不耐烦被蒋少打扰，甩手推他到一边。

蒋贵义跌出去两步，撞到桌边上站住，皱下眉头。即刻换过平常的一副笑脸，都有几分憨厚。“大佬佰，人呢就交给你了，你讲过D嘢就不会不算吧。”

“知啦，龙头个位嘛。你要坐不就给你坐了，你当老大，只要照顾点下面兄弟的生意不就皆大欢喜。人人都要坐龙头，有几个坐到周进奎咁烦咯，自己畏手畏脚还要阻住兄弟们发财，这个不许碰那个不许卖，都不知要他有咩用。我呢，就只是认钱。有钱兄弟们才能养家，才能发达，进社团跟大哥为什么，为了三餐不饱还被人打咩？”

“系了系了，人人有得赚，大家开心嘛。”

“蒋少你真是，有志气有担当有头脑，你不坐龙头个天都不许了对不对？并且是子承父业喔，周进奎从你老爸手里抢走龙头，都不知用了几多阴险手段。现世报，来得快。好快好快。”

陈宗佰哈哈笑，蒋贵义同他一起笑。

跟着响起啪啪啪几声，门口有人拍手鼓掌。

甘春见从门边转身走进来，一边拍手，一边缓缓迈步站到他们面前，眼角瞄到他们身后的路生。路生还瘫在墙角，想动，动不到。

“两位的生意谈得几融洽，都分赃完毕了哦？”

甘春见抬着头，不去望路生，脸上扯着平平稳稳的一个笑容看着面前两个人。

“甘师爷。”

陈宗佰偏着头看他，也堆起笑来。嘴角撇下去，上唇抬起，睁着两只眼在镜片后放光，好快变成一个十分到位的凶恶表情。

“赶着投胎啊，这么快返来？”

“不快，好慢咯了。令到大佬佰喱埋等这么久，仲累蒋少扮这么辛苦，好对不住大家。”

蒋贵义低下头谦虚的笑一笑，走到路生身边，举着电击枪按下开关，打过电之后伸手对在路生颈侧。

甘春见暗暗吸一口气，蒋少几乎换过一个人，睇来比陈宗佰更难对付。

路生还在颤下颤下，眼神一直望着这边都不是好集中，不知被他打过几次电，再来一次搞不好就撑不住。

“都说不要电他了！”

陈宗佰转身看到蒋少动作，举起手大发脾气，一脚蹬过去。

蒋贵义被他踢到胯，侧摔出去趴地下，捉着那只电击枪恨恨的缩一边，又不敢起身。甘春见趁他们动手，抢过两步到了陈宗佰身后，只要放倒他，剩下蒋少打起上来就是湿湿碎了。

陈宗佰回身得快一点，甘春见本来可以顺势扣住他手臂，摔他过肩。

不过他手上就捉着一支枪，黑洞洞的枪口对正他的脸。

甘春见猛然站住，下意识侧身晃了一下，估计都躲不过。陈宗佰冷笑看他，抖下枪，张大口冲他喊：“打啊，上来打啊！你好打得喔甘师爷，跟它打过啊！睇清楚，德国制P99，真嘢来咯。我记得了，你都有枪，你上次那把仿真枪嘞？拿出来继续吓我啊！”

“你老婆告诉你的？”

甘春见微微笑，抬头挑衅。

他的确是拿着一把仿真枪闯进陈宗佰的别墅，再闯出来，一枪未发。不过应该只有近他身的王桂玲看得出，看得出，她也配合完整出戏。

陈宗佰给他一句话激到跳脚，转下身又转回来，一枪砸在他头上。

脑袋一侧擦破皮的地方烂得更大点，一片血披下来，甘春见头一沉，歪过一边，整个人跪倒。

“死了！”

陈宗佰枪口指定他额角，手指扣上扳机。

枪口硬硬的顶在额角，几乎可以听到扳机扣动的声音在脑里震。

甘春见睁大眼，盯着墙角的路生。路生拼全力握住两只拳头，死死抵在墙上想要起身，几次都动不到。

“等阵！”

蒋贵义爬地下叫了一声。

陈宗佰回头瞪眼看他，他缩一下，细声讲：“叫他打电话，喊周进奎出差馆先。”

陈宗佰挑着眉头，歪起嘴想了一阵，慢慢转回头。蒋贵义摸出只手机来近身跪低，拨完号码，贴到甘春见另一边耳。

“讲了！讲你们大获全胜，捉住蒋少个反骨仔，等周先生来发落了。”

陈宗佰用枪口戳戳他头，甘春见硬着颈，听到话筒里嘟嘟声似乎一声长过一声。终于都给人接起来，是周先生把声。

“出声！”

蒋少压低声叫他。

甘春见翻眼睇他一下，慢慢抬头，张开嘴嗬一声笑。电话打完，不一样要死。

一头撞过去，抵着手机一并撞到蒋贵义脸上，鼻骨折断，痛得他鬼叫鬼叫抱着脸向后滚。陈宗佰即刻扣扳机，一枪打穿甘春见大腿。甘春见抱着腿歪倒，陈宗佰跟着踩落来，脚掌大力碾在伤口。

“他一班兄弟死晒！你都死哽！杀不杀他好紧要咩？啊！留着他一条命看我们发达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