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瞬间，原本在面前的玄寂闪到了我的身后。“——即使是神，在战斗中也要全神贯注呢。”冰蓝的剑刃划向我的脖颈。

“哈哈！你们这些凡人真是有趣！”我大笑着回头，只看了一眼，玄寂就已经被一簇飞出的火焰击出几丈之外。“虽然你的行动速度为多数凡人所不能及，但在我这超越鹰眼的双目之下，可都是慢动作。”

雅乐奔到玄寂身边，握住玄寂被火焰灼伤的手腕，淡蓝的气息渗入玄寂的皮肤，伤口在渐渐愈合。

怪不得。我落在一处燃烧的岩石上，饶有兴趣地看着远处的两人。“凡人，你就是靠着这少年的力量，才苟活了八百年？”我打趣地问玄寂。

玄寂黑色的双眼冷冷地望着我，虽然离得很远，我还是能在他的瞳孔中看到了我的脸，和我燃烧的红色眼睛。

“——乐儿。”玄寂转向雅乐。雅乐放开了玄寂，双手交握。

淡淡的歌声飘扬起来，少年的声音有着不可思议的穿透力。即使周围的岩石在噼啪燃烧着，略带哀伤的旋律还是飘进了耳朵。

“冰蓝之音吗？”我微笑着看着雅乐，“果然没错。”

雅乐的身体随着歌声变得虚幻，化作蓝色的雾气飘散在玄寂的周围。当歌声逐渐弱下去的时候，玄寂身边赫然出现一条雾气凝成的幼龙。

歌声消失了，蓝色的幼龙长长鸣叫一声，周围的火焰也跟着颤抖。玄寂举起剑，幼龙张开嘴，衔住了玄寂握剑的右手。

“乐儿，你说，我们有多久没有这样并肩战斗了？”玄寂低语道，突然充满恶意地瞪着我。“杀掉这个神，得到琴和神的力量，我就可以和乐儿永远在一起了……”

一道蓝光瞬间冲过来。

“又快了很多嘛。”被蓝色龙身缠绕的玄寂正在逼近，我伸出一只手，周围聚集的火球立刻将他包裹。

“烧成灰烬可不好。”我望着玄寂在火球中挣扎与火焰搏斗，少顷，他挣脱出来。看起来毫发无损。“哼，看来青龙的力量还是有些作用的……”我收回那些火焰，看着雅乐变成的龙保护着玄寂。

玄寂的剑刺向我的左眼，我一偏头，用手握住剑刃。“你！”玄寂愤怒地抽回剑，又瞬间从上方劈下，我抬手挡住。锋利的剑刃离手只有一根头发的距离，却怎么也落不下。我的手上燃起的金色火焰不断烧蚀着蓝色的剑身，夺目的火星不断地迸出。

“你们神都是赤手空拳的吗？”玄寂的脸离得很近，能看到他脸上恶毒的嘲笑。“只靠着护身的火焰来防卫？”

“当然不是。”我冲他微微一笑，右手轻推，玄寂被迫跃出几步远，停在另一块燃烧的岩石上。

“神的武器。可不是应该拿出来与你手中这种凡人铸造的玩具对抗的。”

“口气倒是不小。”玄寂哼了一声，但脸色却明显疲惫下来。

“体力消耗不少吧？”我抱起双臂，对白发的身影正色道：“八百年的身体，对于一个凡人来说已经足够，本尊劝你早些接受命运的安排。而且……”我怜悯地看着缠绕在玄寂周身的雾状的幼龙：“他还太小，本就不该这样被你利用，如果再成长上千年，或许会更强些。”

“我的雅乐是无人可比的。”玄寂咬牙说道。

“可惜，本尊不得不告诉你。那个少年再强，终究不是神，他只是昔日的神明留在世间的痕迹而已。”

“闭嘴！”玄寂大吼。幼龙长啸一声，化成雾气将整柄剑吞了下去，玄寂抬起被缠绕的右臂。“你们这些神有什么资格来主宰我们！”

“凡人果然都是不听劝告的。”我张开双手，遍地的火焰飘至空中。“只有让你死心了。”空中的火焰夹杂着岩石，发出轰隆隆的巨响。

融化的岩浆在滴落，空中聚起一个巨大的火球，熊熊燃烧的红光照亮了四野。

玄寂用尽全力挥出右臂，幼龙张开嘴，喷出一道夺目的蓝光。

“神罚：太阳再造。”我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火球径直下落，发出滋滋的燃烧声。蓝光撞上如同太阳般的火球，后者吞没蓝光后，在顷刻间爆炸。巨大的冲力掀起了周围的沙石和灰尘。玄寂也瞬间被甩至地面。

我优雅地转了个身，重新落在封印着琴的岩壁上。透过逐渐散去的烟尘，可以看到玄寂正跪在地上，怀里是恢复人形的雅乐。

“不自量力的凡人啊，神器不可夺，神力不可摧，命运不可违。”我看着玄寂咳出一口血，冷淡地说：“本尊不喜欢杀生，希望今天的教训，你能明白。”

雅乐在玄寂的怀里睁开眼，冰蓝的眼睛望着我，依然平静的眼神。

我闭上眼睛，转过身。“凡人，这个少年不是你能够拥有的。”我悠悠地叹道，周身燃起火焰。

“我……绝对不会屈服于神！”玄寂喊道。

我带着火焰消失在空中，留下一地灰烬。

玄寂愤恨地用拳头砸向地面。

第二十八章：传说

（背景乐：miserable——MiddleIsland《FrizzellWeisen》）

传说在继续。

——日月之精，水火之灵。

——离合聚散，若即若离。

诸神曾经在人们看不见的地方掌控着一切，从这个世界诞生之始。

直到那次足以毁灭天地的混战。

据说，诸神死后留下的“气”，让新的万物诞生。

万物始于何处？诸神死于何处？‘气’又聚在何处？传说中的时代是否真的存在？

很多人都在寻找传说的踪迹，无奈年代太过久远。

但是，从留存的蛛丝马迹中，依旧可以发觉曾经神明的遗物。

存在过的，总会有痕迹留下。

这世界上总有一些地方显得与众不同。

无论是人类，还是其他生灵，都会发现。

不同于普通的山水景色，而是由于大量的“气”汇聚所产生的地方。

灵气汇聚之处，人们将之称为“仙境”和“福地”。

把它们当做曾经的神迹，大加赞扬，口耳相传。

传说中的各种福地，总有很多人蜂拥而至。

他们想通过修行与灵气共存，从而拥有像神那样的能力。

而同时，灵气也在不断变化汇聚着。

变幻莫测的“气”，有时会生发出不可思议的生灵。

据说负伤的青龙，面对这因无穷战乱而荒芜的世界，悲哀地叹息流泪。

巨大的龙身最终敌不过伤痛，轰然倒下。

龙眼中滴下的淡蓝色泪滴，汇聚在一起。

久远的时光过去，龙的躯体逐渐腐朽，被层层的泥土所掩埋。“水”的力量从衰败的龙身中散出，化作空中的片片云朵。

如同当年的青龙在空中飞过一般，云朵飘过之处，也会有甘霖降下。

有了“水”的滋润，荒芜的大地又恢复了生机。被掩埋的龙身上，树木在发芽，花朵在盛开。

一切就像青龙不曾消失过。

一切就像青龙不曾存在过。

唯有那一池的泪水，和响彻云霄的龙鸣，久久不肯散去。

平静的池底，闪耀的七星宿，是青龙遗骸的烙印。

回荡在天地间的悲哀鸣响，激荡着淡蓝的池水，灵气重新聚合。

悠久的岁月，借着遗留的“气”，龙鸣般的生灵诞生于此。

操纵声之力量的精灵，带着青龙悲哀的回忆，静静聆听，万事万物的声音。

美丽的景色引来人们的争相观赏。

因为山的形状酷似一条横卧的青龙，山上的池水清亮澄澈。

所以后人把这里称作，青池山。

第二十九章：各自的心事

（背景乐：心海——子雷《千年风雅》）

夜色在变淡，荒凉的沙砾一望无际。崩坏的碎石在岩壁上危险地晃动几下，随即落到地上，擦过地上的几滴血迹，拖出细细的印记，随后停下。

破晓的阳光露出天际，空中的星光慢慢消失，庞大的朱雀和青龙星宿隐去了。烧焦的岩石间寂静无声，只有火红的封印在岩壁上燃烧着。

青池山。

——清晨的平静被打破，周围的空气轻轻震动。略带忧伤的旋律回响起来，淡蓝的雾气卷起两个身影。

“切……”玄寂捂着胸口，“那个该死的女人，下手可够狠。”

雅乐被玄寂紧紧钳着双手，无力地颤抖着。“……还是先疗伤吧。”他轻轻地说着，一边把玄寂往水里拽。

玄寂顺势蹲下，另一只手从怀里掏出麒麟小雕像。“可不能让你乱跑。”墨绿色的烟雾散去，锁链又回到雅乐的身上，双眼也被缚住。

突然加上的重负让雅乐晃了一下，但他还是把手伸进水里，缠绕的雾气逐渐包围两人。

“要不是你我都能将实体化成气，肯定要死在那里了。”玄寂撩起右边的袖子，露出大片灼伤。“那个女人，居然在所有烧过的石头上都布下屏障，把那片砂地做成了迷宫。”

“……那是神。”雅乐的声音带着些敬畏，缠绕了雾气的手指按在玄寂的皮肤上。因为疲惫，他连手指都有些颤抖了。“神所使用的火，说不定有些特殊力量。”

“哼。”玄寂不置可否。“谁知道呢，高高在上的神明们想要做什么——如果她觉得在琴上再加一道屏障就可以让我们死心，那可真是大错特错。”

“……”雅乐没有回话，而是紧紧抓着玄寂的手腕，充满哀伤的表情让玄寂也不由得低下头。

玄寂略显枯瘦的手腕上，苍白的皮肤已然变色。淡蓝的雾气包绕的地方，深红的灼伤非但没有好转的迹象，反而开始发黑。雾气逐渐侵蚀着，渗入肌肤，受伤的部分开始干裂，仿佛烧焦的木炭一般。

“……！”玄寂猛地拉起雅乐，两人一跃来到了岸上。他猛地攥紧右手，努力将雾气从身体里赶了出来。

那雾气已经失却原本冰蓝的色彩，在空中飘荡片刻，死灰般消失了。

清晨的静谧笼罩在四周，一阵沉默。

“……治不好了么？”少顷，玄寂悠悠开口。

雅乐朝向雾气消失的地方，没有说话。

“那么……那女人说的是真的了？”玄寂脸上带了些讥讽，“八百年就要这样结束？”

雅乐依旧沉默，无力地低下头。

“呵——”玄寂冷笑，“还真是背运的一晚啊。”他抬起受伤的右手，冰蓝色的剑出现。

“不只是我们，就连这把剑……”

玄寂把剑凑向眼前，“即便是最强的剑……”

闪着蓝光的剑身上，细小的裂痕如同树枝。

“就要这样被抛弃么？还是……”玄寂用另一只手摩挲着雅乐的脖颈，手指轻轻绕着锁链。“乐儿……”手指沾上几滴雅乐的血，被玄寂用舌头轻轻舔去。“我该拿你怎么办？”

雅乐叹气，缓缓褪下一边的长袍，凑向玄寂。

“不，乐儿……”盯着面前雪白的颈项，玄寂邪笑起来：“我想要的可不是这样。”

冰蓝的剑身划过一道弧线。“即使毁灭，也要一起——”玄寂低语。

白皙的肩上飞溅出鲜血，雅乐惨叫一声。

山下的岩洞里，年轻人突然惊醒。

清平猛地坐起，大口喘着气。

刚才是做恶梦了么？他摸着额头，冷汗顺着发际流下，喉咙有些干渴。

一片昏暗，只有远远的墙壁上燃着几支蓝色的火把。是在山洞里吗？他揉揉眼睛，试图辨别周围。

想起来了，这里是寒冰祠。昨天与师父一起来到这里，还住了一晚。清平翻身下床，想找些水喝。

真是简陋的地方，清平揉着后背。这寒冰祠的床比石板还硬，周围又阴森森的，难怪自己会做恶梦。清平皱了皱眉，想回忆起梦的内容，可是除了一片溅起的鲜血，似乎什么也没梦到。

有谁流血了么？清平有些疑惑，在屋子里找水未果，他推开卧室的门。

门外同样幽深的走廊，火把的光照亮了墙上悬挂的一排排的剑，清平顺着走过去。停在最近的一扇门前。

透过用木板钉成的粗糙的门缝，师父的房间里传出说话声。他已经起来了么？清平凑近谛听。

“……这是淬大人所能做到的最好……”一个神官的声音。

“……能看出他是尽力的……”师父玄毅的声音。

“淬大人说他向您允诺过的……”

“当然，作为朋友，我感激不尽……”

“那么……”神官哽咽了一下，“我去准备些早餐……在下先告辞……”

面前的门被打开，神官的表情有些惊讶。

“诶？”发觉屋里的人都把目光投向自己，清平尴尬地站在原地。

“那个……师父，我不是故意的……”

“没什么，平儿。”玄毅端坐在桌案前，旁边是另外四个神官。“正好有些事情也需要向你说明。”

清平看了看师父穿着整齐的长袍和收拾整洁的床铺，不好意思地扯着自己身上的衬衣。“是不是已经很晚了……”

“卯时。”玄毅示意他坐下，“你醒得还算准时，看来每天的早课还是有用处的。”

“不愧是碧灵派的弟子呢，真是训练有素。”一旁的神官微笑着插话。

“这是一个修行者的基本素质。”玄毅打断了清平的自我陶醉，“平儿，昨天的事情你有什么想问的？”

“呃……”清平抓了抓脑袋，有些疑惑：“师父是想告诉清平什么吗？”

“……我还以为你会对关于掌门的事情感到好奇呢，这毕竟不是一般弟子能知道的事情。”玄毅奇怪地看了清平一眼，似乎觉得他应该急不可待似的。

关于掌门……清平感到有些心虚，其实早就知道一些了。但他还是强装镇定：“弟子对于不该知晓的事情，并不关心，望师父指点。”

“是么……”玄毅还是有些怀疑，“平儿，你也应当听说过，我们碧灵派的掌门，玄寂，是个非常了不起的人。”

清平点点头，这种传说也确实有过。

“他的修为高深，法力近乎神仙。并且在这青池山上创立了碧灵派，传授他的剑术和知识。我们最常用的碧灵剑法，也是他创造的。”玄毅捋了捋胡须，“你我都是这碧灵派门下的弟子，都蒙受他的教育之恩，这是要记住的。”

“……哼。”清平不由地哼了一声。虽然弟子们都这样说，但是自己怎么也没有办法把那个眼神凶残的白发年轻人和“自己和师父的老师”联系在一起。

“但是这样以为杰出的掌门……”玄毅接着讲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