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丹房的门被猛地推开，屋内正在照料炉火的凡吃惊地回过头：“小姐？”

“最后这一味。”秀儿扬起手中的小瓶，在凡的面前晃了晃。“我想今天就加进去。”

“小姐……”凡叹了口气：“我还是觉得，清逸大人并不是小姐应当爱慕的人……”

“不要说清逸哥哥的坏话。”秀儿口气坚决：“而且，我总是隐约觉得，他会离开我们大家。”

凡盯着秀儿那怅然若失的脸，悠悠地开口：“想要在清逸离开前抓住他？”

“爷爷曾告诉我……想得到的，无论是什么，都要拼尽全力去争取。”秀儿点点头：“我不想留下遗憾。”

“既然小姐这样想，我就尽力相助。”凡取过一旁桌案上的器皿，扶着秀儿坐下。“即使以小姐的水平，加入这七叶藤时也大意不得啊。”

“那当然。”秀儿恢复了一贯调皮的表情，也忙活起来。“这七叶藤毕竟是大白痴清平费力搞到的嘛。”

酉时。水云阁。

雅乐坐在地上，调试着“蕉叶”琴。

虽然是把好琴，可是怎么都用不顺手。雅乐拨着琴弦，调整着气息。一个音符刚落，墙角的水时计应声翻倒。

雅乐皱起眉头。

“又打偏了么？”冰冷的声音响起，玄寂的身影瞬间出现在雅乐的身后。

“嗯。”雅乐点头。“今天去经库有什么收获？”他转向身后，玄寂已经走近。

“收获倒是没有，只能抱怨一下现在的弟子都太不用功罢了。”玄寂笑着靠过来，从身后抱住了雅乐。

“不努力些可不好，恕我直言，你的时间不多了。”雅乐低声说，“而且……你只有在思考的时候，才最像玄寂。”

“呵呵……”玄寂吻着雅乐的脸颊，“即使我时日无多，乐儿也要一直陪着我……你只能一直陪着我……至到我的梦想实现……不过——”他正色道：“除去这些，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呢。”

“什么事？”

“乐儿一直苦于没有称手的琴吧？”玄寂抚着雅乐的手，在琴上弹拨着。“托乐儿的福，我得到了这举世无双的利剑，乐儿也要有一把配得上你的琴才是。”他盯着雅乐，眼里闪烁着强烈的渴望：“只有这样，我们才能真正成为超越神明的存在。”

“不会有那样的琴。”雅乐摇摇头：“你知道的，这些凡人制造的琴，不过是用来娱乐的乐器而已。”

“不，有的。”玄寂坚决地打断他。“或许是你在这水云阁里待得太久了……乐儿，你真是单纯得可爱，其实琴的历史长久得出乎我们的想象……远在神明的时代，琴就伴随着乐音而出现了。”

“可是神明的时代已经远去了，那种遗物也不会留存的。”

“可惜我找到了，乐儿。”玄寂笑了起来，“真正来自久远的太古时代，神明的遗物，能够配得上乐儿力量的琴。我会尽力帮你拿到，也算是还乐儿的人情。”

“那琴放在特别的地方，所以你一人拿不到？”雅乐想要把琴放到腿上，却被玄寂推开。

“不愧是乐儿。”玄寂挥开琴，解开了雅乐的衣服。“有特别的守护者在守护那把琴，是任何人都不曾想到的守护者。”

“太阳还没有落山……你怎么这么急……”雅乐试图躲开玄寂的手，不料眼睛上的符咒突然被解开。“万一被清风看到了我们在……怎么办？”雅乐脸着急得泛起红晕。

视线里的玄寂邪笑着。“享用完乐儿的身体，晚上才好去办事。”他俯下身，雅乐轻声呻吟着。

“……不要告诉清风。乐儿，我们今晚就去。”

“今晚……”雅乐困难地挤出几个字。

“今晚，我们两人都必须全力以赴。”玄寂咬了咬牙。“因为……那可是我们一直想要击败的，真正的神明。”

第二十七章：与神为敌

（背景乐：Goldstein——MiddleIsland《タケミカヅチ》）

子时，水云阁。

玄寂披上外袍，雅乐靠在门口。“乐儿。”玄寂轻唤道，“过来这里。”

雅乐顺从地走过去。玄寂抬手，轻声念着，从雅乐的额头抚到手臂。

墨绿色的烟雾缭绕，雅乐身上所有的束缚都被解开了。洁白的手臂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片刻之后，伤痕累累的颈项恢复了原初的光滑。

雅乐冰蓝的眸子闪烁几下。他看着玄寂把墨绿色的烟雾收拢在手里，凝聚成一个小小的麒麟雕像，再仔细地塞进衣襟里。

玄寂脸上的表情难以琢磨，他冲墙角悬挂的寒冰水龙吟？坎挥了挥手，那柄剑瞬间化作一道蓝色的光芒，飞进了玄寂的袖子。“差不多可以了。”他转过身，雅乐点了点头。

静谧的夜色中，白发与黑发的身影在月下划过。

迎面而来的风拂着雅乐的黑发，他眨眨眼睛，想把挡在眼前的甩开。玄寂在一旁观察着他的表情。“还习惯么？”

雅乐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是指那些锁链和咒符？”

“还能是什么呢。”玄寂闪到雅乐身后。“我今晚解下你所有的束缚——”

“——是因为你要我使出十成的力量。”雅乐接上他的话。“能让你感到棘手的对手，这么久以来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所以我——”

“——感到好奇了。”玄寂也接上雅乐的话。“说实在的，我一点把握也没有，对于乐儿的力量，玄寂总是……又敬畏又迷茫……”他凝视着飞跃在前面的雅乐的身影。

“你的想法，应该不只是这样……”雅乐慢慢地思索片刻，“是不是在那边？”他伸出白皙的手指，笔直地指向东南方。

“——不愧是乐儿，解下束缚，就能感到那琴的气息吗？”

“不是琴本身，而是来自与自己相似的气息的吸引，以及……”雅乐望向东南，“——一个遥远的哀鸣声。”

“唉……”玄寂自嘲地摇摇头。“乐儿就是乐儿，我可是什么也没听到。”

“别这么说，能听到这些可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雅乐劝慰道，“而且，我听到的，不就是你听到吗？”

玄寂一怔，看向前方，正赶上雅乐回过头来。

黑色的眼睛对上蓝色的眼睛。玄寂看着雅乐微微挑起嘴角，不由得也笑了起来。

“呵呵……既然乐儿说是，那也就是了。”玄寂的笑有些无奈。

“怎么总是否定自己。”雅乐动听的声音顺着风飘来，“倒是你，居然能在这么短时间内与那把剑达到如此完美的契合，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是么。”玄寂有些心不在焉，“可能因为我们的心性很相似吧，我与这把剑。”

“呵呵……”雅乐真的笑了起来，“哪有人与剑心性相似的。”

“我也说不准，说不定一样孤独。”玄寂望着身下飞速闪过的城镇和灯火，板着脸说道：“这样一把骄傲的剑，却要被锁在黑暗的山洞里这么多年，整天面对一群丑八怪铸剑师，还不会孤单吗？”

“噗……哈哈……”雅乐忍不住了：“丑八怪……我都忘记你原来是个很有趣的人了。怎么说他们也是也是已经辞世的人，还是尊敬一些，免得被神明听到。”

“乐儿，一会你就会看到，真正的神明是怎样的嘴脸。”玄寂的声音变冷了。

“神明什么的，没有兴趣呢。”雅乐温和地说，“我在你身边，你却感到孤独，是我没有满足你吗？”

玄寂摇摇头，握紧衣襟中的小麒麟雕像。

“……总有一天，你会离开吧。”在心里低声默念着，眼前是雅乐黑发白衣的身影。

“能感觉到气息越来越强烈。”雅乐轻盈地翻了个身，飞鸟似地落在地上。玄寂也如同烟雾一般跟在后面落地。“应该就是这附近了。”

“没错。”玄寂观察着四周，“这里地形错综复杂，我第一次来时被困很多天。”

“不过现在不用担心。”雅乐轻踢脚边的碎石：“这是哪里？与山上好不一样。”

“这已经是东南方的地域了。”玄寂瞥了一眼天空，“是东方与南方交界的地方，你看天空——”

雅乐抬头，冰蓝的眼睛中映出漫天的星斗。

东方蜿蜒盘旋的青龙七宿与南方展翅欲飞的朱雀七宿交相辉映，点点铺满了整个苍穹。

许久未见的星空，还有如此多的，美丽的星星。雅乐不由地看痴了。

“这里，据说是神明青龙与神明朱雀共治的区域，因为相比之下，白虎与玄武星宿显得非常暗淡。”玄寂踏着碎石走向雅乐，“不过都是些无意义的传说罢了——乐儿。”他捏起雅乐的下巴。

“诶？”雅乐被玄寂捏痛，这才回过神。

“即使放开了你，也不可以逃跑。”玄寂威胁地眯起眼睛，凑近了脸。“不，准，逃，明白吗？”

雅乐叹了口气。

荒凉的沙砾地面上布满大大小小的怪石，在月光的照射下投射出杂乱无章的影子。两人在期间静默地走着。

怪石大小不一，有的只有茶杯般大小，有的却有几栋房子那样高。有的显得黑魆魆的，有的却闪着微弱的红光。

雅乐把手扶在一面面粗糙的岩石上，仔细聆听。玄寂在一旁数着。

“是这里？”雅乐敲了敲面前的一面石壁。玄寂点点头，示意雅乐向上看。

笔直的岩壁之上，有一块似乎是被烧红的地方，刻着燃烧的红色符咒。透过已被烧灼得有些透明的岩石，隐约可以看到里面一抹蓝光在微微跃动。

玄寂抬起右手，雅乐拉住了他。

“没有解咒方法吗？”雅乐有些焦虑，“总觉得硬闯会有不好的后果，这符咒在散出不详的强大气息。”

玄寂摇摇头：“这是神的封印，不是水云阁里那些用纸画成的符。”他重新抬起右手，一道蓝光越出，笔直地飞向岩石，刺在封印上，发出一声脆响。

岩壁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玄寂收回剑，准备再刺一次。

片刻的安静之后，四周突然亮如白昼。

“与神为敌者，必将被神所摧毁。”一个沉稳的声音在光芒中响起。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雅乐。

彼时，周围的岩石都燃烧起来，像一簇簇跳动的烛焰，把两人围在中间。整个天空都被照亮，天上的星斗黯淡无光。

“这是——”雅乐盯着刻有封印的岩石之上，平坦的顶上，一团金红色的火焰正在聚集并扩大。

玄寂将剑握在手里，后退一步，摆出防御的姿势。

金红色的火焰显出形状，伴随着熊熊的燃烧声。

我从火焰中走出，望着岩壁下的来犯者。

“大胆凡人，竟敢擅闯神琴封印。”我严肃地瞪着两人。

“哼。”玄寂也瞪着我，眼里充满不屑。“没想到神还是个女的。看到了么，乐儿，这就是神明的样子。”

我感到非常不悦：“竟然如此狂妄，凡人，你可知你正在做的事情有多危险。”

“哈哈！”玄寂大笑：“看啊，乐儿，高高在上的神正在嘲笑我们！”

我有些生气了，本想立刻处死他。另一道目光却望了上来。

雅乐从玄寂身后移步上前，用蓝色的眼睛看着我。“很强，这个人。”他对玄寂说。

我有些吃惊，眯起眼睛，仔细端详起眼前的少年。扫视过少年的全身，淡蓝色的气一直萦绕在他的周围。这股气是这样的熟悉，在我所熟识之中，这样的气息，只有……

“你与澐是什么关系？”我冷冷地问雅乐。这个少年的气息让我想起了曾经不愉快的感觉。

“……对不起，我不知道您在说谁。”雅乐平静地看着我，冰蓝的眸子依旧清澈无波。

他并不认识澐？我与雅乐对视片刻。他周身散发的力量没有逃过我的眼睛，那种如水般流动的气，带着些许原始的神性。

难道这少年也是神？不，不对。这种原初的力量，现在的神族身上已经没有了。或者他是个人？也不是。从气息的积聚看来，他绝对活了不短的时间。

“不知道你这在说什么，我的雅乐怎么会和其他乌七八糟的人有关系。”玄寂在一旁冷冷地开口，目光充满挑衅。

这少年是叫雅乐？我瞥了玄寂一眼：“凡人，即使活了八百年，你也逃不过死亡的命运。”

雅乐眼里充满了惊讶：“你居然知道。”

我冷笑一声，我怎么可能不知道。神看到的，远非你们这些凡人所能想象。

眼前这个白发的男人，虽然有着年轻的面容，但是内在早已成为枯骨。灰败的死亡气息，从他周身慢慢散发，与他身旁这位叫做雅乐的少年真是天壤之别。

“哼，命运？”玄寂用剑指着我，大喊道：“我们凡人所谓的命运，不就握在你们这些神手里吗？说到底，不过是力量的强弱罢了！”

“凡人，不要污蔑神，即使是神，也逃不过命运的安排。”

“哈哈！你们用你们的神力改变着凡人的世界，然后让我们管它叫命运！”玄寂拉起雅乐的手，眼神已变得癫狂。“只要有了力量，就可以掌控他人的命运。只要有了力量，我们也可以成为神！”

“一派胡言！”我的耐性已经到了极限。“凡人，看来不给你们一些惩罚，你们是不会悔改的。”

“求之不得。”玄寂已经举剑跃起，雅乐紧跟在他身后。“我倒要挑战一下，所谓的神罚。”

“有意思。”我望着冲上来的两道身影。“难得今天有兴致，本尊就陪你们玩玩。”

玄寂刺了过来，剑尖离我只有一寸。

我挥挥手，化作火星飞散。玄寂扑了个空，蓝色的剑身穿过火星，抽出时依旧锋利如初。

“哦？”我在空中冷笑道，“你似乎得到了了不得的剑呢，居然没有被这火星所熔化。”

“不要小瞧寒冰水龙吟的威力。”玄寂又扑了上来。

“嗯……这就是那柄被称为人间最强的剑？”我消散的形体，重新聚拢在另一边。“听说是个了不得的铁匠用捡到的龙骨和冰块打出的剑，没想到还有点用处，真让本尊我开了眼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