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一个转身便把绿颖踢到一边，然后起身向叶青矜走来。叶青矜顿时被一种危险的气息压的喘不过气来，步步后退。

响声顿起，丛林深处又涌出数人，向他们奔来。黑影只得迅速向叶青矜冲去，绿颖起身，拼死将叶青矜护在身后，长剑挥舞。

只是一瞬，叶青矜便看到自己满身的鲜红。伸出双臂，把就有到地的绿颖护在怀里。

然后数人到达，与黑影纠缠起来。

叶青矜望着绿颖苍白的脸，捋开脸上略有凌乱的青丝，低低的叫了声：“傻姑娘。”便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绿颖抬眼望着叶青矜微红的双目，微笑的摇了摇头，道：“公子，我是心甘情愿的，不要自责，这世上只有你待我最好，所以为了你，绿颖什么都愿意。”

叶青矜听得，再也控制不住，任眼泪滑过脸庞，

绿颖抬起手来，轻轻的蹭了一下，断断续续的说：“公子不要伤心，真的，我一点都不痛。其实……你知道么，我有好多事都骗了你，是我对不住你。”

叶青矜实在不忍心再听下去，说：“不要再说了，我们一会就回宫。”

“公子，不要白费力气了。是……是绿颖不好，我不应该带你去见王爷。”绿颖说罢，重重的咳了一下，又继续说道：“我没有爹娘，也没有胞弟，他们早就不在了，我看不到他们快乐的生活，早在很久以前就永远都看不到了。”

叶青矜看着怀里的人费力的说着，顿时被一种巨大的无力感深深包围着。

“公子，我从来就不是什么善类……我是……我是王爷安插在宫内的眼线，从小受过训练的细作，公子待我好，我知道，可是……可是这个世上有很多事情都不由人……就像……就像我从来不想欺骗公子，却骗了公子很多。像王妈，像公子身上的毒，像王爷，有些虽然不是绿颖亲手所办，可是我却一直瞒着你。我明白，你若知道了所有，就再不会对绿颖好了。”

叶青矜柔声说道：“那是自然，所以你要好好的撑下去，那样才能时时看着我，让我不原谅你都不行。”

绿颖听得，轻轻的摇了摇头，说：“公子……听绿颖一句，王爷……王爷虽是真心爱你……但……但一定要小心……切记……切记……”

绿颖说罢，用最后的力气，掷出一个铁球，顿时之间四周烟雾缭绕。绿颖推了叶青矜一下，说：“他们不是黑影的对手，公子快走。”

叶青矜含了一下眼泪，点了点头。最后看了少女一眼，然后转身离开。

那个夜很黑，周围没有一点声音。少女秉着蜡烛放到叶青矜的身旁。叶青矜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她轻轻的回答：“绿颖。”

赵子宁说过以后有事，可以找绿颖。没想到，这一找便是一生的缘分和一世的忠诚。

绿颖，谢谢你，以命待我。

叶青矜穿过小路，在林间疯狂的奔跑，没有回一下头。奔跑之间，脚下不知被什么一绊，翻滚了几下，倒在一个废弃的沟壑之中，再无意识。

44.心意初现，端倪初显

“皇上，叶公子失踪了。”

“你再说一遍。”赵子余感到阵阵的寒气，刺得自己的身子生凉。

程峰叩头，道：“派去的人都死在城外荒郊的小路上，我们找到了绿颖姑娘的尸体，却……却没有看到叶公子，怕是……怕是凶多吉少。”

赵子余一掌拍在桌子上，道：“再敢胡说，朕决不饶你。”稍稍停顿，继续问道，“什么人干的。”

“回皇上，臣实在不知，从伤口看来，是退隐江湖多年的李氏隐剑，可这动机实在让人捉摸不透。”程峰道。

“罢了，备马，朕要出宫。”赵子余说。

“是。”程峰道。

“报……”一人进门，道，“皇上，吴冰吴大人说有要事求见。”

赵子余起身匆匆道：“回来再说。”说罢，便带程峰离开。

叶青矜，你要是敢出事，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瞬息足以万变，一眼可以万年。就像这世上的很多事，前输后赢，前赢后输，不过就在一线之差，所以何来输赢？执念，才是最愚蠢的事。

这样的荒郊怕是很多年来都没有如此热闹过了，众人来来回回搜寻着，不敢怠慢一丝一毫。

赵子余自打出宫以来，就面无表情。众人都小心翼翼的办着手里的差事，任谁都不敢多看一眼。

赵子余下马之后，冷冷的道：“这就是出事的地方？”

程峰回道：“是。”

“绿颖是怎么死的，尸体当时在什么位置。”赵子余说。

“回皇上，绿颖姑娘是前胸中剑，冲东南方向倒地，就在这个位置”程峰一边说着，一边指给赵子余看。

赵子余看到，心中一痛，说：“青矜没有白白对她好。传我的指令下去，着重从东南方向搜寻，一草一木都不许放过。”

“是。”

众人上马，向前驶去。

程峰侧脸，看了赵子余一眼，想了想还是转头，继续前行。

赵子余目视前方，道：“有什么话直说。”

程峰道：“臣……臣就是奇怪，为何皇上这次可以胸有成竹，叶公子一定能侥幸逃脱。”

赵子余面无表情，感慨道：“当你有一天可以站在生死线外，就可以看清很多事了。”

程峰听了虽不全懂，可也不好再问，只能向前。

赵子余一手驾马，一手轻轻捂了一下胸口，然后继续前行。

叶青矜，你相信么？原来爱真的可以超越生死，超越执念。

当叶青矜醒来的时候，看到的正是赵子余熟悉的侧脸。他不敢相信的闭上双眼，又忽的睁开，确信自己没有做梦，不知不觉竟湿了双目。

赵子余只当他是劫后余生，没有多想，把叶青矜身上盖的衣物往上拉拉，道：“天还没亮，再睡一会吧。”

叶青矜看了看周遭黑洞洞的一片，身下的茅草搁着自己有些难受，问道：“我们这是在哪里。”

“找到你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城门关了，所以只能在这个山洞凑乎一宿。我趁你睡着的时候大概检查了一下，只有一些皮外伤，你身上还有没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有就千万不要瞒着，告诉我。”赵子余说。

叶青矜看着赵子余一脸担心的神色，突然心中感到从未有过的安心和香甜。这一刻，他突然有些懂了，阎罗殿上走过一圈，也许这才是自己真正想要的平淡的生活，还有想在他身边的人。

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拼尽自己余下的力气起身抱紧赵子余。

赵子余有些不敢相信，冷静了一下，拍着叶青矜的后背说：“没……没关系，你已经安全了……我……我保证。”话语生涩，竟似情窦初开的大姑娘一般。

叶青矜听后，委屈之感顿时包围了自己，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尽情的流淌。这一次，他是真的怕过，怕自己再也见不到一个人，这个人不是赵子宁，而是眼前活生生的赵子余。

赵子余让叶青矜勒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可是此情此景又不敢多言，只得由着他的性子，任他在自己的怀里尽情的发泄。他的辛苦，他的无助，他知道，他全都知道。可是此刻，唯有爱他不敢相信，伤的久了难免心寒。

等到叶青矜哭够了，赵子余才慢慢将他扶开，说：“渴么？”

叶青矜轻轻摇了摇头。

赵子余道：“饿么？”

叶青矜依旧摇头示意。

赵子余说：“那就躺下再歇一会吧，天应该快亮了。”

叶青矜点了点头，慢慢的睡下。看到赵子余似要起身，赶忙拽住他的衣袖。

赵子余的心顿时一软，要是可以这样一辈子该有多好，摇了摇头，赶忙清醒，知道此人这次是吓得不清，说：“我不走，只是去添些柴火。”

叶青矜这才松手，看着赵子余的背影在篝火的映衬之下慢慢晃动。不知为什么，又突然想起那个低下头为他揉脚让他难过的背影，心里阵阵刺痛。

赵子余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人的一副呆样，笑了笑说：“发什么愣呢？不赶紧歇息。”

叶青矜看到赵子余久违的笑脸，心里一暖。然后起身向里凑了凑，伸手拍了拍身侧。

赵子余微微晃神，说：“你睡就好，我无碍。”

叶青矜心有不甘，可又耐不住自己的那点儿脸面，便不好再说什么。可转了一下身子，还是忍不住，说道：“你躺下吧，我想和你离近一些。”

赵子余大脑瞬时一片空白，听话的躺了下来。

空间很小，两人依偎在一起，似乎都听的到彼此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良久之后，叶青矜才缓缓的开口，说：“子余，一直以来，是我对不起你。我拼了命的追寻所谓的幸福与爱情，全不把你的付出放在眼里。你的辛苦，你的无助，你的孤独，你的伤心，你的懊恼，我全都自私的撇开，忘掉。所以……我……我不想在这样下去了，我看清了自己的心，我想要和你在一起，好不好？”

叶青矜说完，才敢抬头看赵子余脸上的表情。岂知赵子余倒是紧闭双目，已然睡去。叶青矜无奈的笑笑，然后一脸安详的看着这人英俊的侧脸，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

睡梦中的赵子余脸色有些苍白，可能最近有些太累了，没有好生休息。轻轻的抬手，梳理这人紧皱的眉头，就着火光，仔细的端详。怎么以前从未发现，这样的面容总也让人看不够呢？

看着看着，禁不住会心的微笑，也许永远真的不是很远，这样子在一起真的不是很难。

45.谋朝篡位，野心毕露

叶青矜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他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然后走出山洞，一眼便看见赵子余一脸严肃之色。这样的神情让人不得不担心。

赵子余只是专注的和程峰说话，并没有看见叶青矜。他沉着脸，道：“备马。”

程峰跪倒，叩头道：“皇上，万万不可。”

赵子余转身才看到站在洞口的人，说：“程峰听令，你们原地待命，好好保护他，不容有失。”说罢，领了一队人马，起身离去。

一切发生的太过迅速，快到叶青矜连这人的背影都没有看清，就消失了。他疯了似的抓住程峰的肩膀：“告诉我，怎么回事，你说啊！”

程峰猛得推开叶青矜：“一直以来我敬你，无论你是什么身份，冲着皇上对你的感情，我都敬你。可是这次，我不能原谅你，因为你，大荆就要亡了。叶青矜，你满意了，赵子宁进宫了，就在皇上为了寻你的时候，你们赢了。”

叶青矜不敢相信，过了好一阵，才回过神来说：“你胡说，我不信，我一个字都不信。”然后抓住程峰的领子，说：“带我进宫，我要进宫，我要去看他。”

程峰听后，冷笑了几声：“你要看谁，你还想看谁，是要看赵子宁么？我告诉你，他现在好得很，正联合了朝内大臣逼宫。你放心，他不会忘记你的。”

叶青矜看着程峰有些扭曲的脸，一字一顿的道：“我要进宫。”然后拿出赵子余给他的金牌，摔在地上，大声道：“我要进宫。”

程峰冷眼看了叶青矜一下，不做反应，只是自顾自的站在那里。

叶青矜起身，抽出程峰手里的佩剑，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剑尖滑破了皮，鲜血顺着脖颈滴在白色的衣物上，分外醒目，叶青矜没有感到丝毫的不适，只是大声叫喊着：“求求你，让我进宫。”

叶青矜一直以来都是一副柔弱之相，可此刻身体内蕴含的力量是结结实实的震撼了程峰，他看着叶青矜，内心不知被什么东西一下一下撞击着，生疼。

叶青矜以为程峰还是不愿答应，扔了剑，跪倒在地。他抓着程峰的衣服下摆，一下一下的扣着头，说：“我求求你，让我进宫，我必须去见他，我必须在他身边，我爱赵子余。”

程峰什么话都没有说，直直的盯着叶青矜看了许久，然后抓起他，骑上马，扬长而去。

也许这是一条不归路，也许这条路上没有生只有死。可是无论程峰还是叶青矜，他们都知道，此时此刻，无论结局如何，他们都必须在他的身边，只要一直都在就好。

宫里宫外早已乱作一团，凭着程峰的武功，趁乱便可以畅通无阻。不多时，两人就从侧门而入，已来到大殿。这里倒是与方才走过之地截然相反，寂静到似乎都听的到周遭之人喘息的声音。

“皇兄，别来无恙吧。”熟悉的声音在耳边想起，同时回来的还有很多之前的回忆，那人的笑，那人的宠溺，那人的关心，还有绿颖的死，以及绿颖死前的话。

叶青矜的大脑嗡嗡作响，心脏似乎顿时停止跳动。他静静的听着周遭的一切，生怕落下一点。

久别重逢的故人有时并不是一件好事，就像现在。赵子宁望着面前的人，心中激荡过的是数不清的复杂感受。曾经在无数的个夜里，有过无数次的幻想：当自己胜券在握的时候，与这人相视而笑，那时的自己究竟该怀着怎样愉悦的心情。可是真正的到了这一刻，却是从未有过的沉重。赵子宁竭力掩盖着自己的不安，看着赵子余。

赵子余微笑着，龙椅之上的他依旧是那样从容不迫，威而不惊，淡淡的说：“皇弟客气了，一别数日，看你起色，想来是过得不错。”

赵子宁听罢，微微拱手，说：“哪里，今日臣弟前来，也是为了我大荆。皇兄有所不知，前日先皇托梦，嘱托我一定要有此行。”说到此处，微微停顿，抬眼看了一下椅上之人，继续道：“来人，传先皇口谕。”

“是。”一人托盘而出，龙皇锦布而罩，预示着不可侵犯的威严。

赵子宁伸手拿下，慢慢展开，大声念道：“朕虽已先行多年，不再涉猎人间之事，可怎奈放心不下我大荆王朝，知此必有一劫。吾儿子余，触犯天威，阳寿已尽。唯有一人，能化此劫，乃吾之小儿子宁，荆放其手中，朕可安心。”

赵子宁念完，满堂哗然，吴冰忍无可忍，向前一步道：“片面而言，何知真假。”

赵子宁的嘴角微微上扬，道：“传前朝御医叶天行。”说罢，一位花甲老人，慢步走上朝堂，俯身行礼。

赵子宁说：“此人乃先皇随驾御医，先皇曾钦点其医术国之无双。虽已告老还乡，但其宝刀未老，孰真孰假，一验便知。请问皇兄，可敢一试？若请脉之后，皇兄龙体并未有衰退之像，臣弟必将以死谢罪，昭告天下。”

赵子余抓着自己袖口的手微微攥紧，满朝朝臣都抬眼望着自己。众人皆知，无论口谕之事是真是假，只要证明自己命不久矣，那这个皇帝就无论如何都做不下去了。再看赵子宁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算计好的又何止这些。想这城外早已开军布阵，一有变故，定当进宫，保其登上皇位。

“皇兄不说话，这便是默认了。”赵子宁看着赵子余接口道：“来人，传前任宰相王文忠。”

众人听罢，望向门口。多日不见，此人虽有苍老之色，可其意气风发之像，却丝毫不减，尤见当年驰骋朝堂之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