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住白宁旋，白洛旋甚是感慨。「圣殿下，你还不懂吗？你造成的一切让四弟爱上了邱沂。倘若当时你不灭白家，四弟就不会流亡于琢以……都是你！圣殿下，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你造成的不是吗？」

该恨的，可是……却恨不起来。

白洛旋望着祖圣的憔悴模样，他怎么会不懂那样为情所苦的痛？

只是，祖圣爱错了方法……用错了方法。

他爱宁旋，却不知道该如何正确的「爱」。

也因为他的偏差……白家，殒落了……

「我……我……」祖圣颤抖的望着自己的手，他流下泪水，却发出了令人感到惊悚的笑容。

「殿下？」毕竟自己曾经爱过祖圣，白宁旋担心的走近他。

「我得不到的，邱沂也别想得到！」从袖子中抽出一把刀来，祖圣往白宁旋刺去。

「殿下！？」

「三弟！！」

「三弟……」

白洛旋与白硕旋一同上前想要拉回白宁旋却为时已晚，白宁旋……被刺中了胸口。

「哈哈！哈哈哈哈哈！」像是发了疯般，祖圣抱着白宁旋沾满鲜血的身子，他大笑道：「邱沂！我看你要怎么跟我争！白宁旋只会是我的！是我的！」

他那么爱他，没道理他是属于别人的！

什么命中注定有缘无分……他一点都不信！

他爱白宁旋，爱得即使赔上性命也无怨，可是他恨，恨白宁旋爱上了邱沂。

邱沂有什么好？

他到底有什么好？好到值得让当年在白府里最任性的么子白宁旋为他消磨锐气……他是那样得疼他、呵护他，为什么最后白宁旋却爱上那么一个……不懂得疼惜他的人？

为什么！？

举起刀来，祖圣朝自己胸口刺去。

鲜血涌出，脏了他与白宁旋彼此的白袍。

「能够死在你身边，我死也……无憾了。」

笑着看着白宁旋已转为空洞的眼神，祖圣的眼中除了深情别无其他。

无杂质的爱……却爱错了方法。

那样深切、那样热烈，然而却注定无法得到回报。

不想再去做其他的事了……心想着，祖圣紧紧抱着白宁旋。

本想把白宁旋接回祖国后，再去解决掉白枫旋、洛旋以及硕旋，然而……此时此刻的他只想这样抱着宁旋直到死去。

无谓了……人世间的繁华就仅只一瞬，可他对宁旋的爱，却是永远不变……

永远……也不会变质……

第六章之五

眼睁睁看着祖圣断气，白洛旋只觉得心在淌血。

祖圣的爱……竟牵扯出许多许多的事。

白蚀与黄柔的逝世……白琦的牺牲、廖褐的仇视……梁殷梅、云寒及玺倩的痛苦……这些，竟都源自于祖圣……

「白家的罪孽……」

温柔的声音冒出，熟悉却又陌生。

「谁？」白硕旋观望四周，却没见着任何人影。

「白家的兴灭，左右于祖圣，他临死前的无怨……决定白家之子的兴起。」黄柔的身影在白洛旋及白硕旋的面前重现。

「娘！？」白硕旋与白洛旋同时大喊，两人四处张望。「爹……呢？」

「他在等一个对他而言很重要的人。」微微垂下眼帘，黄柔早已不属于这个世界。「不说这个了，我是来带走梁殷梅、云寒及玺倩的。」随手一扬，云寒及纪言的尸体倒卧在旁。

「怎么……回事？」白洛旋查看了两人的伤势，研判刚刚是经过强烈的对打。

只是……云寒为何会和纪言打起来。

「爱恨痴傻，只在一念之间。」黄柔轻轻叹一口气。她的手再一挥，云寒和梁殷梅的尸体都不见了。

「这……」不懂黄柔这样做代表着什么，白洛旋急切的望着纪言。

他可还没忘……曾经他爱过的大哥艾袁凛就在这具身体里。

「好好过你们的日子吧。」黄柔走过去轻抚白宁旋的伤口。

奇怪的是……白宁旋的伤口却慢慢愈合。

「怎么回事？」白硕旋不解，即便是白蚀，像宁旋这样的伤少说也要将近半个月才会康复。

「别管那么多了。」确保白宁旋保住了性命，黄柔指着祖圣说道：「你们两个来把艾袁凛及纪言的灵魂分开。」

「咦？」不知道艾袁凛还活着，白硕旋一脸吃惊。

「要怎么做？」知道黄柔会要他们这么做一定有什么目的，白洛旋急迫的询问。

「分灵穴……你爹当初把纪言的分灵穴封了起来，现在，只要把祖圣的寻穴打开，然后同时解除纪言的分灵穴，这样……艾袁凛的灵魂就会转寄宿在祖圣的这具身体。」

「那祖圣……」白硕旋不懂为何要让艾袁凛继续活下去。

「他的寿命已尽，可艾袁凛还有事情没有完成……他跟纪言的宿命才要开始。」看着纪言那伤痕累累的身子，黄柔怎么会不懂这代表什么。

艾袁凛控制纪言的身子与云寒决一死斗……却到断气前都不肯让纪言再次主导这副身子。

临死的痛楚……他不想让纪言体会。

艾袁凛与纪言……还有一段情未解。

「娘……我不懂……」似乎无法理解黄柔为何还会出现在自己面前，白洛旋紧皱眉头。

「傻孩子，这世间，本就有许多无法解释的事啊！」温柔的伸手抱着白洛旋及白硕旋，黄柔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些事，也是无法尽如人意的。」

她不会不懂，白蚀等待的是谁。

她不会不清楚，白琦对白蚀的心意。

她的介入，不是一场悲剧，却是悲剧的开端。

「娘？」听出黄柔的弦外之音，白洛旋感到担忧。

「不要紧的！」赶紧拭去不知何时流出的泪水，黄柔拍拍他俩的肩膀。「洛儿、硕儿，要记住，娘和爹虽然都不在这世上了，但还是有人爱着你们的。」

朗朗乾坤，终会有人肯爱着白家遗子的。

「什么意思？」总觉得黄柔这句话别有意涵，白硕旋追问。

「总有一天你们会懂的。」黄柔轻闭双眼，她的身子渐渐变得模糊。「振兴白家……是你们自始自终的使命。」

祖圣已逝，白家的罪恶也算了结。

只剩……白家遗子的情归何处了。

「唔……」

在黄柔消失得那一刻睁开双眼，白宁旋捂着自己的胸口挣扎着起身。

走过去封住白宁旋的穴道，白洛旋问道：「伤口……会痛吗？」

摸索自己刚刚还在流出鲜血的地方，白宁旋惊讶的发现伤口早已不知在何时痊愈了。

「怎么会？」他不解的低喃。

「是娘！」走过去按照黄柔的说法让艾袁凛的灵魂得以寄宿到祖圣只剩空壳的肉体，白硕旋说道：「娘刚刚救了你。」

「娘？」白宁旋与白硕旋虽是孪生兄弟，但比起白硕旋的稳定沉默，白宁旋显得稚气与生涩，他咬着下唇，似乎因为感伤而留下眼泪。「突然好想回到白家还没被灭门的时候……」

那时，无忧无虑得像什么似的，可现在，被爱情给桎梏了心。

想逃避，却又害怕心会痛……

「四弟，别说了。」猜想白宁旋心中感伤的是他刚刚责备祖圣时所提起的邱沂，然而白洛旋却聪明的没再追问对方是谁。「现在要做的事，便是救出大哥。」

「大哥？」白宁旋有些错愕，他问道：「大哥怎么了吗？」

「廖褐想杀了他。」白硕旋接话，他咬牙切齿。「害了叔父还不够，他现在可还想杀了我们四个。」

想怨、想恨，但白洛旋却很清楚……廖褐……不也和祖圣一样吗？

痴情……却爱错了方法。

「冬殷……」白硕旋望着冬殷的方向，他说道：「你们不觉得冬殷的方向有种很熟悉的味道吗？」

嗅了嗅，白宁旋喜声道：「我知道！这是大哥最喜欢的铃兰香！」

「可是，冬殷如此之大，该去何处找寻大哥？」思索着，白洛旋觉得血液在沸腾。

再过不久……白家遗子就可以团聚了……相隔了四年，终于要团聚了……

「我想……应该是四年前的那个地方了吧？」白宁旋那时虽然还小，却也对白琦的牺牲感到印象深刻。

「你的意思是……」

白洛旋与白硕旋有默契的彼此与白宁旋对望。

他们心中已有了个底。

冬殷的……洛焚丘……

第六章之六

「不再回去了吗？」

观望着洛焚丘的美景，白洛旋听见白枫旋在检查杜黎的伤势时问的话。

其实不只是在问他，也问着硕旋及宁旋。

微微摇头，白洛旋说道：「不了！我不再回去了！」

已经发生太多太多的事了，他已经不再奢望……能与齐麟相守一生。

或许，留下当初最好的回忆离开，对他或者是对自己，才是最好的……

「你们呢？」看着白硕旋及白宁愿旋，白枫旋问着他们的意愿。

「我是不可能再回去了。」白硕旋轻轻一笑，他轻抚着自己的肚子。

「三哥……你！」知道这举动意味着什么，白宁旋一脸吃惊。「我们四人之中……被选中的是你？」

白家有一个特殊的地方，若子孙清一色都是男孩时，上天就会让其中一个男孩有可以孕育下一代的能力。

而白硕旋……就是被选中的人。

「我想自己去抚育他。」白硕旋像是想起什么伤心的事似的，他面露凄伶，怕是与他的情人有了不愉快。

「三弟，发生了什么事？」白洛旋关切的问道。

呼吸变得急促，白硕旋的眉皱了起来。「徐风他可是有妻室的人……我怎么可以赖着他？怎么可以？」

突然懂了白硕旋心中的难受，白洛旋暗暗握紧了拳头。

相爱，不一定要相守。

爱一个人，也不需要时时刻刻陪伴于左右。

白硕旋爱徐风，所以才离开。

那他呢？他与齐麟呢？

猛然想起来不及见着最后一面就为自己牺牲的玺倩，白洛旋感到痛心。

玺倩为自己而死，云寒为了玺倩而对自己心怀怨怼，进而……和纪言决一死斗。

他有什么资格去享受齐麟对自己的爱？他接受了那么多人的付出，有什么立场再去……回到齐麟的怀抱？

离开吧……这才是最好的选择。

只有离开，才不会感到无形的压力。懦弱也好胆小也罢！他已经接受了太多人的付出了，没道理……他得到幸福。

还是就此离开吧！不回到齐府了。

离开梵洛，远离这曾经让他尝到人生不同滋味的国境。

「二弟？四弟？」看了看白洛旋和白硕旋惨白的脸，白枫旋自己也很清楚冬萦、梵洛、维杰是待不得了，那这样的话只剩……

「去琢以吧！」倚靠着大树，白宁旋淡淡的说道：「那里有圣殿下当初为我而买下的房楼，下人还认得我。」

「这样好吗？」知道白宁旋强装坚强的外表下是一颗易碎的心。白枫旋怕牵扯出他的伤心往事。

「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不是吗？」沉下脸来，以往嘻嘻哈哈活泼的白宁旋变得稳重许多。

见其他人都没有各自回去的意愿，白枫旋转身打算就这样前往琢以。

「枫旋……」杜黎见白枫旋就要离开，她赶紧叫住他。

「公主，我是不可能回去的。」白枫旋很清楚杜黎想要做什么，他不回头，像是怕这样做会心软似的。

「是我错了！我不应该要求你离开，你回到皇兄身边好不好……」知道失去白枫旋的杜宁会变得多么憔悴，杜黎流下后悔的泪水。

握紧双拳，白枫旋想起不久前杜宁要自己不要离开的言语。

只是……他得离开，他得违背承诺……

「有缘，还会再见的……」留下这么一句话，白枫旋与白洛旋、硕旋、宁旋极有默契的同时一蹬脚，就这样跃上高空，打算连夜赶回琢以。

看着越来越小的人影，楚翔知道身边的人儿正在哭泣，但他却也很清楚自己做不了什么。

早之如此，又何必当初？

不管是谁，都会有犯下过错的时候，小荷……不！是廖褐为了白琦而不惜做下许多伤天害理之事。

能说他错了吗？

或者是说……又有谁能够毫无犯错的走完名为爱情的道路？

「有缘……还会再见的。」重讲了一次白枫旋说过的话，楚翔笑了，笑的痛苦而不解。

喜欢……相爱……为什么不能相守？

相守怎会这么难……在这乱世中，为何想要在一起也要遭受许多挫折？

楚翔哭了，为天下所有不能终成眷属的人而哭。

爱的苦涩，爱的难受，他不可能不懂，爱到心里深处那种难耐的灼烧感。

只是……像白枫旋那样单纯的人，为何也要屡受这样的折磨？不止他，他另外三个弟弟看起来也有同样的愁苦。

白家……身为神医世家到底是有益还是有害？

听见不远处传来的急促脚步声，楚翔矛盾的笑了。

来迟了呢……

猜出来人是杜宁，楚翔知道等等会见着他心碎痛苦不堪的容颜。

只是……相爱，真的不能相守吗？

轻闭双眼，楚翔不想再思索这样的问题。

他累了。

终章三之一

两个月后。

琢以。沂帆楼。

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话说君临于世，雪落梅香……蒹葭……唔……苍苍……」捂着自己的肚子，白枫旋脸色铁青。

「大哥你还好吧？」抽出银针来往白枫旋的穴道扎去，白洛旋有些无奈。

「我有什么办法？」白枫旋眼眶含泪，他哽咽道：「冬萦的气候跟琢以是差了十万八千里……而且饮食习惯也大不同，难怪我会水土不服了。」

「可是大哥你也水土不服太久了吧？」白宁旋微微耸肩，他指着白洛旋道：「人家二哥身子比你虚，刚来的时候上吐下泻程度也不比你烂，结果现在反而是大哥你更差呢！」

「还说呢！」白枫旋捂着嘴，似乎想忍住呕吐的欲望，他看向白硕旋：「三弟现在也跟我一样好不好。」

「大哥！人家三哥是因为怀孕害喜，哪像你，一天到晚天脸色铁青的，难怪没有人要指名你。」一脸担忧的望着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吓人的白硕旋，白宁旋问道：「三哥，你确定这样可以撑得下去？」

勉强睁开双眼，白硕旋即使医术高明也无力除去害喜的痛苦。「难撑也得撑，这孩子……想必也不希望我这么痛苦吧？」

「三弟……」稍微好受一些，白枫旋走近帮他放血。「你这样三不五时都需要靠放血来好过一些的话，等孩子出世，你迟早会吃不消而死。」

即使医术再好也没有用。

白枫旋及白洛旋四人都很清楚，即使再如何精通医术也无用，若没有一技之长，也很难在这世上生存。

「没关系的，这孩子和我都会平安的……只是……」硕旋欲言又止，他转过头，任由泪水滴落到枕上。「只是好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