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可辛觉得自己几乎要窒息了，他不仅对待自己的方式像是已经很熟悉的人般毫无芥蒂，而且还说记得自己。不过看他和社长、师父，以及他口中的小猴子的相处方式，似乎也不难理解了。“师兄。”

“师弟，哈哈~”陈子明傻子一样笑着，其实自己也不知道到底在高兴什么。

恩，以前只有师父和自己，现在多了一个人，虽然有种师父被别人分走了一部分的感觉，但是有人叫自己师兄了啊，以前都是孤家寡人来着……所以高兴一下也是应该的嘛。对，就是这样。

“哎呀，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哦。”刘扬故意在一边拉长了脸，怨妇似的说着。

陈子明又伸手勾过了刘扬的脖子，他比王可辛和刘扬都高，所以现在这样“左拥右抱”着也不显得吃力。“师父，我会继续和你相亲相爱的，你不要吃醋。”

王可辛又一次被雷到了。

如果说他之前是被舞台上陈子明的表演吸引的话，那么现在，陈子明在现实生活中的开朗和脱线则让他更为动容。

“不过，师父，你不请你的大徒弟和二徒弟喝个奶茶什么的吗？”

刘扬赶忙从陈子明的魔爪下挣脱开，一本正经地说：“为师还有事，悟空、悟能，你们多保重，为师先行离去了。”

陈子明哪会让他这么轻易地逃脱，他赶紧抓住刘扬，又对王可辛说：“师弟，有人说你是猪八戒啊，让师兄帮你教训他。”然后就和刘扬打闹在了一起。

王可辛看着他们相处的样子，由衷地笑了出来。暑假的时候社长就在私下聊天的时候跟他说过，剧社里的人都很好接触的，让他尽量和大家熟悉起来。现在看来，的确如此，而且自己的师父和师兄，也都是很容易接近的人，尤其其中一个人还是让他产生进剧社初衷的人，更是有不一样的意义。

而大家一起离开的时候，刘扬自然还是请王可辛去喝奶茶了。大师兄陈子明则说要和师弟加强沟通，自己做主地去作陪了。

之后的时间里，为了让王可辛尽快地熟悉剧社的工作和融入这个集体，刘扬陈子明和剧社其他人吃饭、唱歌、打球什么的都会叫上王可辛，而王可辛几乎也没怎么拒绝过。一来他平时的课不多，也没参加其他的社团学生会之类的组织，空余时间比较多；二来则是和他一开始的想法有关，他想尽快和陈子明熟悉起来，尽快融入剧社，然后有一天有机会和他一起站在舞台上。

说到唱歌，有时候大家就是考完一个试也会说要去放松一下，其实不过是借口，但是还是会有很多人响应。王可辛平时是不怎么唱歌的，也从来没有过夜不归宿的经历，但是现在，因为剧社，因为陈子明，却让他做了很多平时根本没想过的事情。深夜KTV的包厢里，王可辛看着动情地唱着歌的陈子明，看他时而沉静时而跳脱，听着他的歌声，隐隐觉得，他好像藏了很多的事情在心里无法对人言说。

也许只是错觉吧，平时那么开朗的样子。

有时候，怕王可辛觉得被冷落，刘扬陈子明也会主动说要和王可辛合唱，让他点歌。王可辛不好意思拒绝，所以偶尔也会唱那么几首，次数多了以后便不再需要他们催促，自己就开始点起歌来。

其他经常和刘扬或者陈子明玩在一起的人也渐渐和王可辛熟悉了起来，王可辛也不再害怕在剧社的伙伴面前大声说话、玩笑，在学校里联系最多的人也变成了寝室的哥们和剧社的人。

剧社的纳新工作会在十月初的时候结束，也会在那个时候给新生开第一次例会，社长早说过要在第一次例会的时候出三个节目给他们看，也一早就在准备。陈子明当然也是要参加演出的，王可辛则跟着刘扬一起负责陈子明表演的那个话剧，这也是要让他更好地熟悉剧社日常工作和排练的进程。

王可辛这是第一次看剧社正经的排练，很陌生，也很新鲜。他看到排练的间隙，陈子明还是和平常一样没心没肺地玩闹，但是一开始排练就马上进入状态，认真得不得了。真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

但是这样的陈子明让王可辛更是深受吸引，都说认真时候的男人最帅，这不就是了吗？

临近纳新结束新生第一次例会的时候，王可辛却敏感地发现，陈子明的情绪好像有些低落，有时候在表演的时候也根本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一开始他以为只是陈子明对角色有了新的理解，所以也没有多上心，但是越到后来情况越是糟糕，陈子明好像很难进入角色了，他的表演总像少了什么。文学爱好者王可辛将之总结为没有了灵魂。

“师父，你有没有觉得师兄的情绪有些不对劲啊？”王可辛这天来得很早，刘扬也是，而因为离约定好的排练时间还有将近20分钟，演员们都还没到，所以王可辛终于是忍不住对刘扬说了。

“有吗？”刘扬扶了下眼镜看着王可辛，“这我没注意啊，他那人就是那样的嘛，男人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大姨夫的时候。”

“师父，我跟你说正经的呢。”王可辛无奈地扶额，一开始刘扬在他心中的好形象在他们的相处中完全破坏了，什么斯文、严肃，全是假象，他根本就是比陈子明还要脱线和不正经。

“我知道啦，我会注意的。你也别太担心，我知道你说的是他表演的时候状态不好，但是你看他平时跟我们一起的时候也还是跟以前一样的么，所以没事的。可能他只是想到要在学弟学妹们面前表演害羞或者压力太大了而已，不用想太多啦。”

王可辛当然不会相信刘扬所说的，大一的时候陈子明可是在全校面前表演过了啊，现在再来说害羞或者压力大什么的也太没说服力了吧。“我知道了，师父。”王可辛没再跟刘扬说这件事，而是自己更加注意陈子明情绪上的变化，也因此，陈子明什么时候消沉了、不开心了，王可辛也大致都能察觉到。

可是，王可辛没有注意到的是，他现在对于陈子明的关注已经远远超过了自己所能了解的范围，也在他最初单纯想要和他并肩作战、荣辱与共的想法上发展了不知道多少个层次。

“喂，你最近怎么了？连可辛都感觉到你情绪不对劲，是不是又有什么事情想不开了？”刘扬在单独和陈子明吃饭的时候问。

陈子明愣了一下，他以为，不会有人那么敏锐地可以察觉到自己的变化的，没想到，却被认识不过一个月的王可辛发现了。“没啊，可能有点累吧，没什么的。”

“最好是这样，都跟你说平常不要把太多时间花在打游戏上，多休息，偏不听吧……”刘扬又开始无休止地念叨他的爱徒了。

第三章

新生第一次例会的那天，三个节目的表演都相当不错。王可辛在下面看的时候紧张得不行，他不知道这是种什么心情，只是想到，上学期大剧上演的时候，剧社在幕后的人只怕也是一样的心情吧。

也不知是刘扬的话对陈子明起了作用还是怎么的，陈子明最近情绪明显好转了不少，至少王可辛没有感觉到他太大的情绪起伏。王可辛笑着想，难道真像师父说的，是大姨夫的影响？

接着就是剧社人员的自我介绍，然后是社长说一些平时的纪律什么的，其中还特别提到了，剧社内部人员最好不要谈恋爱。

王可辛心里一惊，这样的话，那自己和陈子明……

被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吓了一跳，王可辛真想狠狠对着自己的脑袋来一拳，这都是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人家社长说的是谈恋爱，跟自己和陈子明没有半毛钱关系，怎么会想到这儿来的？

虽然狠狠唾弃了自己一番，但是心里还是久久不能平静下来。王可辛此前从没往这方面想过，也不觉得自己会存这样的念头，可刚才的想法一旦冒头，就再也止不住似的，不断地在自己的心里单曲循环。谈恋爱，自己和陈子明……

现在想起来，见到他的第一次就有种“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的感觉，看到站在台上的他心中就有和他荣辱与共的想法；想和他站在同样的高度，想让他有一天会主动地关注自己……这些想法，的确像是喜欢一个人的心情。王可辛还从来没有谈过恋爱，只是曾经暗恋过一个女生。这次的对象可是一个男生啊，到底算不算喜欢，到底要怎么办才好？

“喂，想什么呢？该我们上去自我介绍了。”坐在旁边的陈子明推了一下还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王可辛提醒道。他们之前就说好的，一起上去自我介绍，反正他们是师兄弟，这样也正好让王可辛不那么紧张。

“啊，好的。”王可辛深呼吸几次，心情终于平静了些，又把自我介绍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其实他要说的并不多，有些他们之前已经商量好并且征得了社长同意的事情让陈子明去说就好了，不用他担心。

“大家好，我叫王可辛，来自广告101班……”万年不变的开头，王可辛又简单说了一下他进入剧社的过程，并说自己其实和大家一样，都是因为爱好话剧和写作云云。由于刚才想到了某些不该在现在想的事情，王可辛心里动摇了，真的是因为喜欢话剧吗？如果那天的舞台上没有陈子明，如果不是因为他打动和吸引了自己，自己能保证现在的结果不是自己像以前一样永远都只是个观众？

没有答案。只是王可辛意识到了自己是多么地虚伪自私，高声说着对话剧的喜爱，但事实却是自己只是因为某一个人才想要做这些事情而已……原来自己的目的是那么地不单纯。

“因为我师弟进社的时间也比较短，很多事情其实还不是很熟悉，所以他现在暂时不收徒弟，等到这学期话剧比赛二次纳新的时候再说。在这之前呢，他会和我一起带我的徒弟，也就是说，我的徒弟就是他的徒弟。”陈子明在一旁说着他们决定好的事情，王可辛好不容易收回心神，又被他的那句“我的徒弟就是他的徒弟”震得脑子嗡嗡响个不停。

天知道，这样的话在他听起来有多别扭和暧昧。

“嗷嗷嗷~~~”低下坐着的腐女们眼放绿光了。事实就是，现在只要是两个男生之间的事情，在腐女们看起来都是基情。陈子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这句话有什么不妥，但是稍微想了一下便明白了，早已经习惯剧社的女生们的这种习性的陈子明，只是笑笑没有理会。

倒是王可辛更加别扭和不自然了起来。

而认师父的时候，更加证明了人类已经无法阻止腐女了。好几个女生争先恐后地想要拜陈子明做师父，这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想要看这对师兄弟的基情——虽然现在还只是她们YY出来的。好在还是有个男生不负众望地抢在了一众女生前面，所以既使心里不甘，基于先到先得的原则，大部分女生只能去找其他人做师父了，留下的那个自然是得意得不行。

收了徒弟之后，陈子明当然要花大量的精力去带徒弟，还要跟着大一的新生一起进行日常的排练和训练，王可辛便觉得属于自己的东西好像在一点点地被人分走，心里很不是滋味。但是陈子明的徒弟，季越和黎倩倩也算是自己的徒弟，自己还是要尽心尽力地去和他们好好相处，和他们一起熟悉剧社的工作。

况且，表演是陈子明喜欢的事情，剧社也是他的心头肉，既使只是为了他，王可辛也要好好地把工作做好。其实王可辛在日常的工作中，也逐渐地真正喜欢上了剧社的氛围和剧社的伙伴们。

某个周日的下午，刘扬把剧社编剧组的成员都召集到了一起开会，商量原创剧本的事情。之前求是剧社演的话剧都是用的别人的剧本，最多就是在一定程度上稍微地修改一下，而做原创话剧却是求是剧社一直以来想要做却没能实现的事情。

“我知道现在要我们完全原创大剧的剧本还有一定的难度，所以我们一步步来，先试着做一些尝试。”刘扬说着把手里的资料分发给编剧组的成员们，“这些是我从网上搜集到的一些素材，我们先一起讨论一下，然后大家尝试着把它们写成剧本，长短先不论。当然了，如果大家自己有好的想法也可以说出来。”

王可辛听着刘扬的话，知道这是证明自己的实力的好机会，于是格外地认真起来。

看完资料后，讨论了半个多小时，刘扬觉得大家的交流应该也差不多了，于是让大家先回去自己写写，大一还没有电脑的话也没关系，可以充分构思，必要的时候他可以贡献自己的电脑。

“那今天差不多了，大家辛苦了，先回去吧。可辛，你等我一下。”刘扬微笑地看着王可辛说。

“恩，好的。”王可辛只以为刘扬又是要让自己和他一起吃饭，于是也没多想，等着刘扬收拾自己的东西。

刘扬锁好门，和王可辛一起往外走，几次欲言又止的样子。

“师父，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王可辛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看刘扬的样子分明就是有话说，可是却又一直不开口。

“可辛，你是我的徒弟，虽然我们接触的时间还不是很长，但是我应该比其他人更了解你吧。你也知道，我这人有话不说的话就会一直很难受，所以刚才我也在想应该怎么跟你说才好，但是想来想去还是觉得直接一点比较好。如果我的话有什么不对或者不中听的地方，你也别介意。”

听他的语气，好像是很严重的事情，王可辛下意识地就想到了陈子明，但是转念又安慰自己道，不会的吧，自己都还不确定的事情，师父怎么会那么敏感？于是只笑了笑，尽量轻松地说：“没关系的，师父你直说好了。”

刘扬停住了脚步，站在原地非常真诚地看着王可辛的眼睛，“你进剧社的时候写的东西我看过，我觉得你功底非常好，而且正如社长所说，你的文字仿佛是带着与生俱来的真诚，正是这种真诚和简单纯粹感动了我们，让我们决定破例让你加入剧社。这些事情你可能不知道，我今天跟你说起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说，虽然近段时间没有看过你写的东西，但是就今天讨论的时候的内容来看，我觉得你表现出一种很明显的急功近利的意味。”

王可辛终于在刘扬的注视中低下了头，这些要怎么解释呢？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心境已经表现得如此明显。

“我这么说可能有些夸张了，但是就是那个意思，你该明白的。我丝毫没有怀疑过你的真诚和单纯，但是我真的不知道是什么让你变成这样，我不希望你再带着这样强的功利心来面对剧社的事情。”刘扬叹了口气，“再者，我想把丑话说在前头，剧社很难给任何个人带来非常直接的所谓名利，而且，如果没有剧社的话，我想很多人根本什么都不是。我没有在针对你，我也说过了没有怀疑过你，只是真的不想你走弯路，你明白吗？”

“师父……”刘扬说的话实在有些过分了，王可辛承认自己的确有些急躁，想要得到什么，想要达到某些目的，可是那些都只是为了陈子明这个人而已，跟所谓的名和利从来没有半毛钱的关系，他怎么可以这么说呢？

刘扬拍拍王可辛的肩膀，他怎么听不出来王可辛这简单的两个字里饱含的委屈和挫败？但是这是他自己的徒弟，他不能看他带着这么强的目的性去做事。今天还好，是自己比较敏感，可能其他人没有发现，如果真到了他心里的事藏不住的时候，让别人看出来了，在剧社这样一个非常真性情的地方，他只会被人讨厌。

“我说了从来没有怀疑过你的真诚，也不是在责怪你。听我的，调整心态好吗？或者说，你是有什么难言的苦衷，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告诉我没关系的。”

“师父我……”王可辛现在是有太多的话憋在心里不能说，他觉得自己就好像一个正在充气的气球，一直不停地充气却丝毫也不能吐出一些，他只怕，这样下去，迟早会被撑破，到时候会怎么样，他也不知道。所以，他真的很需要一个倾诉的对象。刘扬这个人，看似是什么也不在乎、不管的，但是王可辛却莫名觉得他能够洞察所有的事情。如果告诉他的话，他一定是不会说出去的，但是之后呢？知道自己可能是喜欢着一个男生的，并且那个人和自己一样是他的徒弟，他会怎么看自己？以后，三个人再在一起的时候，自己又要怎么面对陈子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