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你们吵翻了？连大门都不让我们给你进了？”全叔喷了口烟气，语重心长的拍了下他的肩头，“别垂头丧气的样子，这都什么事，年轻人火气盛，口角一过低个头就没事了，要那都不过对方也没啥肚量，不值得！”

全叔哪知道他们什么关系，权当他们兄弟朋友闹了口角，何北勉强牵动了一下嘴角表示了谢意，抬头就已经见到沈旭正走进凤凰苑的大铁拉门。

“沈旭你等一会！”

何北叫住他，立马反应过来往他方向奔。

沈旭一回身瞧见何北，表情有些松动，如同风过水面一样了无痕迹，很快又冷硬起来。

胸膛顺了气，何北在他面前站定，“沈旭，我等你很久了，能不能一边去，我有些话想要问问你。”

“我没空。”沈旭一口拒绝，半个字都没有多说。

“现在你都回到家了，怎么会没空？我去你家等到你有空也行的！”何北不信。

“我说了我没空。”

沈旭完全没有听进何北的建议，只是不耐烦的重复了一遍，这会扭过脸就像不想看到他的脸一样，想不都想就要走。

何北眼疾手快的捉住了他的袖子，带着步跟着他走算是恳求了，“五分钟，沈旭，给我五分钟，就算三分钟也行！”

沈旭拂掉了他的手，把他往后推了几步，不胜其烦一样大喊，“保安呢？都干什么的！”

高级住宅区的物业管理费很贵，工作效率也高的咂舌，沈旭话一下，就有两年轻点高壮的制服男人挡住了他，就像一直在后面窥视着，一有命令，立即便行动起来。

“先生麻烦你出去。”

“等一会！我就说几句话，就几句！不会做什么的！沈旭你说句话啊！”

何北看向沈旭，两个男人也跟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沈旭却什么都没有说，保安只是投他一个他也没办法的目光，继续道。

“先生，请你出去。”

看着沈旭不想再看一样转身走了，何北大喊了声，“沈旭！”心急的推了推面前像山一样壮实的男人，“你们让开点！”

“对不起了！”

两个保安毫不客气的把他架着‘请’了他出去，在沈旭的身影消失在一簇簇打理精致的花团后，他挣扎着大喊叫他直想回头。

保安把他往门外一扔，电控大门锵的左右合了起来，只留着一个适合两人进去的小门，两个保安守在那里纹丝不动的留意着他。

全叔跑过来问，“没事吧？起来起来！”刚才他去垃圾桶扔了烟头，回来见何北被另两个保安扔出来，就要扶起他，何北任由他拉起自己，拍去衣服上的一点尘迹。

“没摔着？”全叔是古道热肠，拉着他左右一看，没见擦破衣服才放开他，“四村仔他们不拿些分寸的！哪有这么推人的。”

“……我没事。”

“没事就快点回家去！这都晚了，什么事不留明天。”全叔往他来路的方向推，“朋友嘛真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他这样你你还缠他作甚么？多大点儿事精神点！”

何北拉直了衣袖，低嗯了声，只是看了眼沈旭身影不再的方向，悲哀越加浓重，连个认识不久的人都会关心他一下，那沈旭呢，就算他真的做错了，他怎么能那么漠视？！

或许是心情的起落太过厉害，当天深夜，何北在床上辗转反侧了一夜，上午起来昏昏沉沉，头重脚轻，全身都痛，尤其是多次被撞到揍到的肩胛，一动痛就尖锐异常。

他低着头在床边坐了半个多小时，等昏眩过去了一点点，才抬眼去看时间，九点多。

感觉到自己好像要发烧，手在柜子摸出盒退烧药，和水喝了两片，往后一倒，躺了回去再睡一会。

一大早的阳光曛曛的，何北觉得又闷又热，扯了扯领子，视线都快出现重影了！一只猫还好死不死从他脚边飞快窜过，入了掩在高楼里的旧街巷里，差点绊倒他。

何北被这一下弄得更眩了，觉得很晦气，就晕乎乎往猫的奔去的街道瞪了眼，扭头动作幅度大了，眼前泛起白光重重，只隐隐约约看到角落里围着几个鬼祟的人影。

意识到迁怒只猫很幼稚，何北就收回视线了，揉揉太阳穴当没事发生继续走。

这天吧里的生意不错，出出入入的人多，何北忙得跌手跌脚，也没空去想其它。交班的时候何北只觉得自己出了一层大汗，后背都湿透了。

陈晓糖刚才给他来了一个电话，说是她偷偷听到王仪把沈旭叫了出去，就他那边的地，估计她还在发硬脾气，也不管他这头怎么，叫他自己看着办。何北听着她的口气，有点哭笑不得，真不知道是感谢她还是说她多事好。

只是，他心里又突然一动，自己那么低声下气沈旭都绝口没空推拒，现在王仪叫到，还肯出来了。

以沈旭的性格，要是真跟王仪一点纠缠都没，他会出来？何北心里疑窦丛生，堪堪打住。用扭曲的心看人就会把人给看扭曲的，何北给自己告诫了遍，只是，他还是没有忍得住想去看看。

毕竟分不分开那是一回事，被欺骗又是另一回事。

何北出了吧就四处留意，像沈旭那样的，其实很容易认出来，果然走了会，眼睛扫了半圈就看到沈旭站在马路一边，正看着自己身侧一间档次不高的茶餐厅，眼睛一眨不眨的，似乎在凝神看什么，一会又低头揉了揉眼，大概是进沙子了。

何北刚想叫他，就觉得眼前一黑，眼睛刚恢复视力，嘴巴被什么东西紧紧捂住往后拖，呼吸不畅立马下意识的用手激烈的挣起来，脚下一个踉跄不知道碰踩倒了什么，铿得响了一声。

“沈……唔！”

何北拼命往他那边虚捉了几下，大睁着眼，眼角边青筋突露，连‘唔唔’的声音都不再发得出来。

沈旭大概听到声音，把眼睛移了过来，侧侧头动了动唇叫了声，“何北？”

后面拉着他的人像一心要把他拖进后巷，越发大力，何北双眼却不死心的紧紧盯着沈旭越发绝望。除了叫了他那声，沈旭只是微侧着头一直在看，一会还像厌恶一样轻撇起眉！

他并没有朝这边看多久，一声温柔的‘沈旭’，王仪从一辆宝马下来，笑靥如花。

“在看什么？”

王仪问是这样问，眼睛却一直在沈旭身上，迷恋得没有移开。

“你来了。”

沈旭把脸偏了偏，对王仪的口气还是以往的冷冷淡淡，但何北视线彻底黑下去的时候他还是看到了沈旭脸上情不自禁带上的期待，那唇角轻轻勾起的一点弧度好看得让人发狂。

只是他从来没有那么讨厌自己5.3的好视力，清晰到连沈旭脸上每一分的表情都看的出来！

这不是真的？你告诉我沈旭！为什么不救我？！

大多的问题呼之欲出，何北真想问，只是全部被逼堵在胸腔，死在嘴里，他问不出来，最后只是彻底昏了过去。

59.杀不杀

醒过来的时候何北连眼睛都睁不开，全身像个炉子一样，不舒服得睁大眼睛，环视了一下四周，是间只有几件家具的房子，很破旧，地上矮机上花生啤酒瓶乱扔乱滚，烟头烟蒂不少。

他闻到空气若有若无的啤酒味，还有一股似乎是谷糠的气味，大概是个仓房之类的地方。

何北觉得头痛，手却被死死的绑住了动不得半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捉，绑架？劫财？然后弃尸？脑袋闪过的可能让他自己都想笑，他自己就穷得叮咚响，就算要绑架，谁会来赎他？要是那样，那劫匪还真是蠢得够有眼无珠。

何北不愿意坐以待毙，就反反复复扭动手腕和脚踝想脱了那紧绑的粗绳，挣了好久，却除了一阵一阵剧烈的刺痛涌上，绳子都纹丝不动，他身边够不着任何一样东西。

他累得胸膛急剧的起伏，靠上背后的圆柱直喘气，喉咙干痛没有力气，索性不动等人来，他折腾了那么久也没有见到一个人影，若不是要将他自生自灭，估计就是有事出去了，怕也快回来了。

只是一不动作，他就要想起沈旭。

他不知道他晕了多久，这里也没有窗给他天色猜时间，越是疲累他就越控制不住自己去想。

想沈旭现在在干什么，和谁一起，是不是还在跟王仪一起？是在一间高级的餐厅吃着烛光晚餐，或者，在一间不怎么样的茶餐厅里，你一言我一语？

甚至希冀，想他有没有在想一下自己，刚才的事怎么也不正常吧！想他在哪里，至少帮忙报一下警？沈旭知不知道他正一个人被绑在这样暗无天日的地方，或者就会这样，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

那是不是他知道了也无动于衷？

想到这里，他不断摇头去否定，一定是自己看错了，或者沈旭也没看清自己？对了，那么黑看花了眼也不是不可能，沈旭不会那样，他不会是那样的人，沈旭那人没事喜欢胡思乱想，嘴硬又心软，连关心下人都会扯出很多借口来掩饰，别扭的要命。

那个人，有时也会很呆，被他吃豆腐只会脸红瞪眼，恼羞成怒那会才口不择言，连冷暴力都搬出来。

这样的人怎么会玩弄感情，怎么会欺骗他？

他像吸毒的瘾君子一样不断的想起沈旭，不想停，不能停的想，越想越头痛，不知道过了多久，什么时候浑浑浊浊又睡了过去他不知道。只是他醒来时，身边已经有人声，他眼皮上压了千斤重，呼吸也很困难。

「怎么药效还没过去？应该没那么久的啊？」

一把怯怯的少年接近成年的声音响了起来，何北感觉到自己的膝盖被人用脚尖踢了踢，他没有动。

「你俩拖他回来干什么，直接解决了不就了事，反正昨天卖粉被他看见，他不死咱们被条子查上了吃不了兜着走！」

「这，这个，杀人的事俺，俺干不来……」

「孬货！该你跟了我那么久都没儿出息！一刀过去，擦干净扔一边去，谁知道是咱干的？！去！」

何北听着他们的话心口一窒，想动起来，他没有要靠在那里被人一刀解决的愿望，只是他才稍微动了个幅度，喉干肿胀的感觉立马就恢复似得冒出来，没命咳嗽起来。

似乎那个准备要刺人迟迟疑疑过来的脚步停了下来，像紧绷的神经突然得到了舒缓的救赎，喊声里甚至有些喜悦，「四，四叔头，你瞧他脸很红！」说着一只微微发凉手探了过来，「呀，好热！」

「大惊小怪什么？！滚一边去！我看看！」

「是不是是不是？那么高的温度，我们不救他，他自己也会病死的吧？就不用捅他了？」

「嗯？！」

这种自己醒着，听别人让自己怎么死的感觉实在让人压抑而不舒服，何北止不住咳嗽却控制住自己不睁开眼去看他们的样子，他不敢保证自己一睁眼刀子会不会插到他身上。

这头谁都不愿意做刽子手落下把柄，都推拒把这祸差交给其它人，何北就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却没有辨别得出进来了几人，直到又有人走近他，他的神经才更加绷紧起来。

「呦？是你？别吓老子！」

「你们在干什么？！」

声音一下，何北后背猛地一僵，那把声音太熟悉了！

「昨天大早在后街过货，被这货瞧见了，怎么着，总得搞掂他！你来？」

「来你妈！」

何北觉得自己麻掉了手后，绳子似乎有人在松动，虽然只有一下，「你要干什么？！」

「哪捉来的把他放回去，你妈的还想杀人？！」

「沈皓！别忘记了，你跟我们是一条船上蚂蚁，这事儿黄了就不是钱那么简单！这人不死也得死！」

「是蚱蜢，你这蠢货！」沈皓说话是毫不留情面，肆无忌惮，「而且要杀你怎么不自己杀？要小喜干，现在还打主意到我头上？出了事我们是水洗不清了，你们屁股倒是干净了不是？」

「你，我不知道你在说社么，沈皓你别每次都当自己皇帝他哥！要啥都顺你！」

「皓哥哥，别吵……」

「没你事！」沈皓推开了小喜「洪四你窝的是什么心你自己清楚！你老是欺负小喜小，但你也别当我是瞎的！我们是需要钱才和你们合作，你敢说没我你有通路？！」

洪四似乎被他挤得憋，老久才怒挤出一句，「沈皓，这次我让你一次，但我告诉你，那批货搞不掂之前这人说什么都不能放！哼！」

「洪叔，皓哥哥他不是！」

「不是什么？小喜你给我回来！」

对于他的让步，沈皓只是同样回他重重一声怒叱，把想追出门解释的男孩子叫回来。

60.被困火海

「他们对他做什么了？」

何北感觉到随着声音，沈皓又往他走近了一步，面上微微一阵风拂过，人就蹲了下来。

「洪四叔和柄哥捉他回来的时候好像用了药，不过他们说没见过这状况的，他还咳嗽……」

「咳嗽？」沈皓沉吟了下，「那大概不关那什么药的事，他应该只是生病了」

「那他会不会死？我怕……」

那个男孩子问得有些支吾，大概怕被骂。

「别担心」何北感觉到沈皓碰了一下他，然后吩咐那个叫小喜去弄几片退烧药和水。

何北是烧得有点重，浑身发软，但还没到神志不清的地步，一丁点一丁点的多少理清了眼下遭遇的缘由。

自己还真是乌鸦嘴，说那只猫晦气，还真是晦气得够彻底，自己根本就因为头晕什么都没有看清。连倒霉都倒得那么不明不白。

何北感觉手突然一松，臂上的强缚力就消失了，何北睁开眼去瞧，沈皓见他醒了，什么都没说，把水果刀径直扔到一边，自个坐到沙发上，掀了一瓶啤酒喝。

还没回过气说点什么，噔噔几声，那个男孩子又跑了进来，沈皓一抬颚「喂他喝了」

何北移开眼神去看那个男孩子，脸有微微的晒黑，还泛着些许营养不良的黄，脸颊很小，身板也瘦弱，看人一双眼怯得像只小鹿，偏偏又有那么些灵动。

他犹豫了好一阵才鼓起勇气走近已经醒了的何北，人被沈皓松了绑，怕会被揍。

他把药递到他嘴边想快些塞进去好走开时何北偏过了头，朝他伸手，眼神示意他自己来。

这里只有沈皓，对着他，何北自觉还不需要装孙子。

「皓哥哥，你，不绑着他，他跑了怎么办？」

「他烧得厉害动不了的，我也在这里，你晚上还没吃，饿就自己去买点好吃的」

男孩子虽然还想说点什么，却还是拿了沈皓递给他的钱，出去了，他见识过他皓哥哥打架的厉害，也稍微安心。

动了动手脚，果然像沈皓说的，腿软手软的移动一分都觉困难，何北往沈皓的方向瞪过去，至于自己烧得两眼迷朦有多少杀伤力他也不清楚，开口一把鸭子嗓，细若蚊蝇「沈皓你……你在干什么？」

沈皓是算不上他朋友，但好歹也沾了个边儿，平时虽然一副不羁的模样，但怎么看也不该是跟那种人厮混的家伙。

沈皓只是瞧了他一眼，目光有些深沉、讽刺一样勾了勾唇角微讪「你觉得呢？不管你的事你别管那么多？饿了就过来吃，是小喜那份，少了点，不够可以把我那个也吃了」

他顾左右言他，何北没力气追问，说完喘了喘气，但也猜个七八层，扶着柱起了几次都起不来，一是腿脚麻，二是他没力。

沈皓放了啤酒瓶过来扶他过去，皱着眉嘲笑他，“像只软脚虾一样！”

何北觉得他那神情那口气跟沈旭实在是像，跟这么一个地格格不入，坐下后就想看清点他的脸。

他说不出话，只好勉强吃得下一小点饭菜，觉得自己说话已经从一开始一只蚊子那般小变成了几只蚊子的大小，就想开口。

沈皓却像知道他要说话一样先行打住他的话头，“不想病死在这里你就省点力气，别跟我说什么犯不犯法的话，也别想劝我什么，我没兴趣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