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孟如烟得知要远嫁天凤时，整个人陷入了绝望之中，她就知道，那个怪物定然不会放过她。惊恐之中，她命人给骆炎麒送信，无论如何她都要保全自己。

骆炎麒收到孟如烟的信，嗤笑：“不知道皇兄知道这个消息是什么反应？来人，将这封信送与七王爷。”

这个孟如烟，需要时倒是将所有的东西都倒出来了，看来青琢的二公主瞒了他不少事情，现在人在天凤，又是想做些什么呢？他真是好奇。当日她预先给他一粒腥味十足的药丸，说是一种厉害的毒药的解药，如果慕皓云哪天下毒立即服用定可保自己周全。话是不假，合作也是有诚意，可现在两人的合作却又破裂的嫌疑。

孟妍行事不似孟如烟那般直接，弯弯道道多，和她合作就像与虎谋皮，再说，堂堂龙宇皇帝和一个女子合作，如何都有看轻女子的意思。青琢女子可为皇，从孟如烟和孟妍频繁的动作不难揣测她们的用意，只是青琢的皇子怎么会如此安分？

想到这里，他不屑地一笑，当然安分了，有些日日沉浸声色，有些中了毒，哪里还会肖想帝位，就算肖想，那也只能是肖想。青琢这个小国，注定被毁。至于孟如烟两姐妹嘛，利用她们毁了天凤那个高高在上的人才是正事。

他满意地一笑，慕皓云，和朕抢人，只有死路一条。现下你手握重权，和皇叔更加是不可能了。哎呀，他真想看看那张美丽的脸上露出伤心难过的表情，听说现在还成了个不能走的废人呢，真是大快人心，大快人心。

骆辰风在前线接到骆炎麒的信件，心烦意乱，战也打不下去了。说到底，男未婚、女未嫁，他又有什么资格去阻止？全军停战倒是让青琢喘了一口气。手中的信被反复折腾，最后被骆辰风暴力地撕毁，他人也干脆当了个甩手掌柜，丢下龙宇大军，一个人牵了匹骏马往天凤赶。他的皓云怎么可以娶妻生子？不行，绝对不行！

“监国大人，你输了，”李锦郎幸灾乐祸地看着轮椅中面色平淡的人，今日是他与慕皓云斗法的日子，只是慕皓云心绪不宁，不知道在想什么。

慕皓云一笑，宛如春风拂面：“那么李公子有何要求？”

李锦郎啧啧地用手捏住他的下巴，一只手在他的腰侧捏了一把：“我想要什么，监国大人不是清楚吗？啊，真等不及想看看你在床上的媚态了。这副身子，”他暧昧地摸了摸他光滑的下巴，“我肖想了很久呢。”

“我以为你会跟我要人，”慕皓云任由他掐着，“比起我，你应该更想要李望月吧？冰，很容易凉透人心。李望月那样的冰美人，很适合你这种喜欢受虐的人。”

“真是薄情，现下邱易丰走了，你身边还有些什么人？”李锦郎收起一副公子哥的模样，“不错，比起你，我更在乎李望月。”三年的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纵马声色的少年郎，他变得懂事、变得严谨、变得认真，而这一切都要归功于慕皓云。

“你没有让我失望，”慕皓云微微一笑，“既然在乎她，便好好守着她，若是她哪日做了不该做的事情……”

“你知道了？”李锦郎盯着他的脸，这个人与从前大不相同了，从前的他眼里还有些悲天悯人的意思，现在的他眼里确实凉薄的，他丝毫不怀疑这个人说的话。要杀一个人，在他眼中，已经无关紧要了，连要杀了自己，也不过是举手之劳。

“孟妍心思缜密，李望月对我恨之入骨，她们俩人搅和在一起自然不会是什么好事。我只是告诉你，莫要因小失大，纵然你今日斗法胜了我，并不代表你能够成为李望月的助力——杀了我。她不过是一时鬼迷心窍，你又何必跟她疯下去呢？于我，于慕皓驰，她不过是一时执念，于你却可能是一生柔情，你若聪明，自然知道如何去做，”慕皓云叹气，手指敲着椅背，“触了我的底线，谁也讨不了好。退下吧。”

李锦郎确实稳重了不少，他作了一揖便转身准备离开，留下慕皓云嗅着满是的乌环茶香发呆。自他回来以后，深居简出，许久没有见过从前的友人了，他也不是昔日那个住在皇子府无权无势的四皇子，友人也不得随意进出，身边当真空无一人了。

似将海水添宫漏，共滴长门一夜长。他在着朱红的宫殿中困了足足有一年之久，眼里梦里全是这宏伟得让人窒息的朱红，梦醒时分听着耳边婉转清脆的鸟啼，心便会荡起一圈圈涟漪，随后雁过无痕，再也找不到最初对自由的向往。他甚至觉得，自己便是那垂垂老矣的老者，坐在桌前一笔笔谋划着天风的未来却无半点成就感。

看着猎物一步步走入他设下的陷阱，他心中只有厌烦，恨不得自己替那猎物受罪好寻求个解脱。每每这个时候，他总会想起骆辰风温柔的双眸，心也慢慢地平静下来，却也换得一天的苦涩。他是天凤的监国大人，也是天凤最寂寞的人。那次晚宴过后，血玉箫被他命人挂了起来，发着莹莹幽光，也染上了凡尘。他许久不曾碰过血玉箫了，似乎没有了吹箫的理由。

“大人，”小太监见他欲睡未睡，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没有得到他的回应，便轻手轻脚地拿了锦被盖在他身上。

世人皆视监国大人为如同神祗的存在，以为大人儒雅温和、飘然若仙，唯独服侍在旁的小太监看得清楚，监国大人宛如带着面具过活，即便是满是茶香也带着淡淡的哀愁。监国大人喜欢躺在榻上看书，如瀑的黑发包裹着瘦弱的身躯，美则美矣，但看着却觉得寂寞异常。秦公公总是让他细致再细致地照顾监国大人，可越是照顾，他越是觉得监国大人不需要他的照顾，当然，除却每日需要他帮忙从别的地方挪到轮椅上，或是从轮椅挪到别的地方，可这种时候也是很少的，监国大人喜欢呆在一个地方。

青琢的二公主总是隔几日便来看看监国大人，那眼中的情意就算是他这等愚钝之人也是看得分明，可监国大人总是待之以礼，不冷不热，倒是常常问起青琢大公主的近况。再过些时日那大公主便要到了，也不知是怎样的大美人，能够让监国大人如此关心，当然，他也希望大公主的到来能让监国大人稍稍开心些。

小太监学着慕皓云的样子叹了口气，跟在监国大人身边多了，连叹气的次数也多了起来。虽然监国大人话不多，但说出来的话都有一定的意思，就像上次走的那个马大人，要不是监国大人找他谈话，现在人头都不知道在哪里了。还有上上次夜里一个刺客，若不是监国大人替他疗伤，现在还能活蹦乱跳？他的眼睛瞄到另一边守着慕皓云的忠心不二的侍卫，监国大人武功高强，用不着手下败将来保护。

小太监觉得自己的心都快操碎了，监国大人总是这个样子该如何是好呀？偶尔他会听见监国大人在梦里低喃一个人的名字，他没听清，但听到一个“丰”字，觉得监国大人是想念邱少将军了。只是，为了天凤，就算身边无人，监国大人也是要忍耐的……

慕皓云醒来，让发呆的小太监拿了本书便兀自研读，等小皇帝从薛太后那里过来，他便没有时间好好读书了。他想着尽快教会小皇帝总是好的，只是心里隐隐担心长大后的小皇帝会和他生了间隙。偶尔会想起他多年前向展临裘描述的生活，心中波澜不惊，只当是一个回忆。想起展临裘，他会心地一笑，这个老师每隔几天都会来一封飞鸽传书，倒也让他的生活有了一丝色彩。

第八十九章

孟如烟到了天凤。慕皓云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将她安置在自己的宫中，在外人看来这是痴心一片，在她看来，却是人间地狱。

美人倚珠帘，脸上的哀愁任人看了都会升起保护的欲望，可惜看的人是她的仇人——慕皓云。孟如烟藏在袖中的手微微颤抖，她没有忘记慕皓云当初警告她时森冷的神态。

“大公主，站在那里做什么，坐吧，”慕皓云云淡风轻地品茶，眉头微皱，这茶与乌环茶差太远。

孟如烟莲步轻移，缓步走到他面前，坐下，显得局促不安。他勾起嘴角，怎么，这个时候终于知道怕了？他敲着椅背，慢条斯理地问：“大公主认为世间最痛苦的事情是什么？”

手上的茶盏轻斜，茶水荡起清波，孟如烟如同一脚插入了老鼠窝，满心惶恐。她喉咙发紧，不敢说话，也不敢抬头看他。

“这世间没有让人最痛苦的事物，”慕皓云见她松了口气的样子，又接着说，“但又让人最不堪的事。身为一国公主，若是毁了你所谓的公主尊严，你觉得痛苦不痛苦？”

说者有心，听者也有心，孟如烟手上的茶盏啪地一声在地上摔了个粉碎，仿佛下一秒落得这样下场的人便是自己。慕皓云意味深长地盯着她，笑得格外的诡异，敲着椅背的手指似乎在跳着一曲欢快的舞蹈。若是说先前是害怕，现在便是胆寒了。

孟如烟脸色发白，抬头看着他：“你就不怕我与你拼死一搏？”

“拼死？”慕皓云白皙的脸噙着一抹温和的笑意，“日子过得实在无趣，偶尔这样玩玩也是好的。”

他不怕死！孟如烟恐惧了，若是一个人连生死都不顾，那还有什么能够威胁他的？没有，没有了！就在孟如烟以为自己会被绝望逼疯的时候，门外小太监的声音解救了她。

“大人，宋侍郎求见。”

慕皓云波澜不惊的脸上出现一丝意外，他放过孟如烟，大大方方地将后背留给自己的俘虏。宋宇维求见，他倒是想知道这个宋家的大公子背着自己的父亲想做什么。他推着轮椅出去，孟如烟见他离开，全身的力气悉数耗尽，迷茫地看着窗外一点绿意，心冷得发抖。

“宋侍郎何事？”他由小太监推着到旁边一间会客的房间，便见宋宇维这只鳄鱼坐在椅子上假寐，看起来十分放松的样子。

宋宇维睁开眼睛，从椅子里起身行礼：“下官此番前来是想与监国大人商谈小妹的事情。”

听到是为了宋家小妹，慕皓云眉头一跳，宋宇维这条鳄鱼难道也是给他送美人来的？他对宋家小妹的相貌记得不太清。只是，宋宇维弄这么一个老套的戏码，为的又是什么？他想不透，也不愿意话那个心思去想。

见他兴致缺缺的样子，宋宇维只好继续道：“下官相求大人赐婚。”

赐婚？慕皓云撑着脑袋，打量宋宇维，语气平和地说：“赐婚一事当向陛下说才是，和我说算是什么？”

“陛下让下官请示大人，”宋宇维面无表情的脸抽了抽，这两人是在互相推卸责任？

“哦？那么赐婚的谁？”慕皓云无聊地看着面前的人。

“杨启波，”宋宇维淡淡地甩出一个人名，慕皓云的眼神暗了暗。杨启波？就是那个让他成为慕皓驰阶下囚的人。他还以为慕擎天已经处理了这人，没想到现在还留着。宋宇维这么做的用意他也是明白了，不就是摆明要替他控制杨启波嘛，不过，牺牲自己亲生妹妹这样的行为，亏他做得出来。

“宋大人舍得？”他兴味地看着宋宇维。

“小妹与杨大人两情相悦，自然舍得，”宋宇维答得有板有眼。

慕皓云兴味索然，挥了挥手：“罢了，随你。”

“谢大人。有一事不知大人知是不知？先帝当初将杨大人打入大牢，这中间的日子可是经历了不少事情，”宋宇维说得意味深长，让慕皓云听得一阵心烦。

“这事我自然会查，你无非是不想我去寻他麻烦罢了。”

“下官只是想告诉大人，先帝的手段很……凶残。”想到杨启波遭的罪，他脸色微变，若是当初自己站错队，估计受罪的是自己。他心里一阵恶心。他实在不想用凶残一词，但想起杨启波所受到的惩罚，他心里一阵发寒，眼前流着慕擎天血液的人骨子里想必也是有这样的一股狠劲。自从兵权落在他手上之后，朝廷安分了不少，人也走了不少。暗地里究竟有多少见不得人的事情，恐怕也只有这位监国大人自己心知肚明了。虽然现在百官都认为他深爱青琢大公主，但他总觉得，监国大人是把人藏了起来，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既然要赐婚，你索性将我的意思告诉陛下，说让他给李锦郎和李望月赐婚吧。还有，我只是区区监国，地位虽然崇高，但再高也高不过陛下，还请大人转告各位同僚，万事以陛下为重，”慕皓云揉揉太阳穴，提起往事总是能让他感到一股疲惫。慕擎天做了些什么，他没有兴趣，但看宋宇维那种心有余悸的表情，他知道肯定很铁血。思及此，他不禁为自己的未来担心，慕皓然尚且年幼，自然不会反他，但若是长大了便说不准了，自古以来，摄政王大都没有什么好下场，更何况是一个如此残忍的人的儿子？

他最后还是让木其轩把事情查了查，拿到一沓资料的时候，他看着都觉得恐怖。居然让人生生剥了杨启波一层皮，光是看着文字他都觉得恶心，这还不算，慕擎天还让在杨启波的命根子那里小心地划了几刀，天天往上面泼盐水，慕皓云看着都想要爆一句粗口：真TMD蛋疼。这期间还夹杂着各种程度不一的刑罚，甚至还玩了一把人兽，难为杨启波到现在还能保有生殖能力，慕擎天的手法真是太凶残，太凶残了。

他一个抖索，想起了老太后从前的刑堂，那里面的道具不会都在杨启波身上用了个遍吧？比起慕擎天的手段，他觉得自己报复他人的手段实在是太幼稚、太仁慈了。最狠的是，慕擎天手上还握有“纪念品”，要不然寻踪阁也不会那么快就查到消息，怪不得杨启波看他的眼神虽然比以往阴森，但也没有什么大动作。现在这份“纪念品”落到他手上，他自然对杨启波也是有恃无恐的。说起这份“纪念品”，慕皓云还是觉得恶心，不知道慕擎天是怎样保留下来的，一本以杨启波为主角的人兽版春宫图，一张人皮，还有一罐杨启波的精……华，慕皓云第一次拿在手上，险些命人毁了，这对杨启波来说得是多惨痛的回忆？恶心，太恶心了。他足足恶心了三天，最后让人将那些让人作呕的东西藏了起来才作罢。

不得不说，宋家小妹的潜在是个治愈系的，还是圣母级别的，面对这样一个心灵扭曲的孩子，居然还能成为那孩子的心上人，并且顺利相恋，慕皓云郁闷地想，宋家小妹这是开了挂呀。因为这段小小的插曲，慕皓云枯燥的宫廷生活有了调剂，变得不那么沉重了。

他命人每日给他送来杨启波与宋家小妹的进展，期间还有慕擎天各种凶残的帝王手段，看得慕皓云津津有味。小太监明显感觉到自家监国大人变得有些人气了，心里十分感觉给监国大人送来这么个乐事的宋侍郎。不明就里的小太监暗自欣喜，而明白发生什么事情的刺客护卫则每天以一种仰视变态的目光围观慕皓云，他后来才知道有一个词叫作“恶趣味”。

生活似乎往好的方向发展，然而骆辰风的到来却给慕皓云引来了一场灭顶灾难，甚至可以说，为他的死亡埋下了导火线。真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第九十章

慕皓然没有想到自己深夜闯进四皇兄的寝宫会遇到这样的状况，咿咿呀呀的呻吟声他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当初父皇和母后就常常发出这样的声音。心里堵着一口气，慕皓然觉得那青琢大公主实在是过分，感觉自己的皇兄被人抢了。

越听越不对劲，这声音分明是皇兄的声音，素来觉得悦耳的声音变得刺耳异常，他一脚踢开寝室的木门，看到的是让他愤怒的景象。心目中神一般存在的四皇兄竟然躺在一个男人的身下承欢，大汗淋漓，眼角含泪，脸上尽是魅惑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