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奉礼泉并没有否认，也没打算否认。“但是现在还不能告诉你。这件事牵涉到的人太多。”

“那如果……”赫连玉话说了一半，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算了，没事。”

赫连玉不说，奉礼泉也就没往下问。这段时间的事都挤在了一起，加上赫连玉自从有了小孩之后一直都比较敏感，奉礼泉也没打算在这个时候把事情说清楚。这个时候跟赫连玉掰扯那些事，只能是越掰扯越乱。倒不如先任他胡思乱想一阵子，等孩子出生了，再掰扯不迟。

结果奉礼泉就完全没料到，赫连玉竟然有了逃离的念头。若不是他有所察觉，恐怕，就真的让赫连玉从自己身边逃之夭夭了。“从今天开始，你就乖乖呆在落玉阁，哪都不许去。”

“你什么意思？”赫连玉起身追至门口，却被奉礼泉挡了回来。“软禁吗？”

“你想太多了。”奉礼泉凑过去，在赫连玉唇上落下一吻，“神殿那边还有事，我晚点回来陪你。”

不等赫连玉说什么，奉礼泉已经把门关上，随后吩咐栖身于暗处的影卫道，“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入落玉阁。违令者，除了赫连玉，杀无赦。”

“是。”闻其声，却不见其人。

走出去的时候，奉礼泉深深呼出一口气。玉美人，我必须要让你知道，不管是在你身边还是在你心里，都只能有我一个人的位置。其他人，全部都不需要！

第十二章：崩解

“哦呀呀，你这么折腾的话，恐怕会倒在祭坛上的。”出了落玉阁，洛神便占据了奉礼泉身体的主导权。“不如祈福祭天的时候，我来代劳呀？”

“不用。我一个人可以的。”奉礼泉倒是也没打算把主导权夺回来。“星华。我还有多长时间？”

洛神走着走着，因着奉礼泉的话就怔住了。而后，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轻声道，“三五年吧。你少折腾点，五年是绝对没问题的。”

“三五年……吗？”奉礼泉重复了一下，弯唇笑了笑。“我知道了。夜留宫。姑且先留着吧。”

“哟，你这是心软了么？”洛神又恢复了那种事不关己的模样。

奉礼泉长长地舒出一口气，重新把持了身体的主导权。“不是心软。只是担心他离开我之后没有地方去而已。虽然我讨厌夜夕岚。但是……夜夕岚会对他好。”

“呵呵……”洛神笑出声来，乖乖地蛰伏起来。“真是不想从你嘴里听到这样的话呢。”

说话间，奉礼泉已经走到了神殿里。新年这段时间，皇宫里的事通常都很多。先是新年的祈福，接着是祭天，再来是祭祖。之后还有大大小小的占卜。真是不出了正月里，都很难清闲下来。再加上之前为了救赫连玉和孩子耗费了大半灵力，有着神之子之称的奉礼泉也觉得力不从心了。

“你最近脸色很差，不要紧吧？”苏慕哲泡了杯茶递到奉礼泉面前。“听说你最近没在伴神居，难不成一直在御乐宫和神殿之间往返？”

“嗯。”奉礼泉结果茶盏点点头。“慕哲，我记得你也是出身杏林名门吧？”

“什么叫做也是……”苏慕哲扶了扶额，“就算你是青衣尊者的重外孙，也不用在我的出身前面加个也吧。怎么了？有事要我帮忙吗？”

奉礼泉捏着茶盏的手紧了紧。“算是吧。你不愿意的话，可以拒绝的，我再找别人就是了。”

“怕我拒绝，你自己出手不就可以了？”苏慕哲给自己也倒了杯茶，刚把茶盏递到嘴边，却又想起了什么，猛然把茶盏放下来，盯住奉礼泉道，“你不会是……要我去照顾赫连玉，然后帮他接生吧？”

奉礼泉放下茶盏闭着眼睛点点头。“正是如此。所以说，你若不愿的话……”

“我可没说我要拒绝。”苏慕哲收回自己的视线，端起茶盏垂下眼帘，挡去了眼底的那一抹落寞。

“慕哲。”奉礼泉当然没有看漏苏慕哲的细微情绪变化，所以开口叫了他一声。但是想了一下，还是决定，自己也不要挑明得好。“没事，就是想说，谢谢你。”

苏慕哲怔了一下，苦笑道，“若是想谢我的话，你跟司徒就给我自觉一点，别总是让我帮你们善后。”

奉礼泉笑笑，自己的意思，其实已经准确地传达给苏慕哲了。“知道了知道了。下次会让你做好心理准备。”

“你居然还想着下次啊？”苏慕哲无奈地摇摇头，“真是败给你了。那么……我什么时候到你那边去？”

奉礼泉捏着自己的下巴想了想，“明天吧。明天就出了正月了，神殿这边会清闲一段日子。没算错的话，玉美人的预产期应该是在三月初三。”

“三月初三啊……不错的日子呢！”苏慕哲简单地算了算，“那孩子的名字，你取好了吗？”

“求凰。”提及孩子的事，奉礼泉的笑容难得轻松了不少。“奉求凰。不过可惜……这凰，我求不到。”

“什么……意思？”苏慕哲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奉礼泉。他以为，以奉礼泉的性子和能力，无论做什么都不会失手的。可是现在，奉礼泉竟然跟自己说，他得不到那个人？

奉礼泉摇摇头，站起身准备离开。“没什么。今天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别忘了我刚才跟你说过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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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元街的庙会会一直持续到二月中旬，进了二月里，奉礼泉正好也闲了下来，便隔三差五地拉着赫连玉出来逛庙会。开始的时候，赫连玉虽然不太乐意，去了几次之后，也就有着奉礼泉了。

“你最近安分了不少。”奉礼泉撑着下巴看着马车窗外依然车水马龙的正元街。“是不是已经拟定了出逃计划，只等时机一到，便离我而去了？现在之所以还陪着我，也只是因为你在做最后的忍耐，是吗？”

赫连玉的注意力一直都在自己的肚子上，听到奉礼泉的话，明显怔了一下。随后苦笑，自己所作的一切，果然都逃不出奉礼泉的眼睛。但是如今真是听到他把话挑明了来说，赫连玉还是要装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在害怕我逃跑吗？如果是的话，你不如直接把我绑起来，或者干脆杀掉。这样，我这辈子就是想逃都逃不掉了。”

奉礼泉回过头来看了赫连玉一眼，微微笑了笑。“不。我只是想告诉你，不用费那么大心思想着怎么逃离。你的一切动作都在我的掌握之中。所以，我的意思其实很明白，那就是，你要走，我决不再拦！新不在我这里，你的人，我也不会留在身边。从明天开始，你随时都可以离开。我保证，不会有任何人拦你。”

听了这番话，赫连玉的表情从诧异变成了默然。刚想说话的时候，却听到奉礼泉仿若之前的对话没发生过一样，笑眯眯地指着前面不远处的摊子对赫连玉道，“你看前面有糖人卖，我们下去买一个吧！”

“呃……好。”赫连玉一时没反应过来，无意识应了声好。然后他看到奉礼泉露出了儿时那般的笑靥，纯粹的让他移不开视线。

奉礼泉手里拿着糖人回来的时候，赫连玉依然看着他出神。

“怎么了？”奉礼泉偏着头，拿着糖人在赫连玉眼前晃了晃。“这个是小时候你经常买给我的美人糖，还记得吗？”

“记……记得……”赫连玉回过神连，匆忙点点头，淡淡地笑了笑。“你经常会把它藏起来，然后带给你二爹爹。那时候我房间里都是你装糖人的食盒。”

奉礼泉低眉看了看赫连玉，却没再说话。赫连玉再看过去的时候，已然是洛神。

“想不到他现在还喜欢这些东西啊！确实挺精致的。”洛神举着手里的糖人左看右看，像是第一次看见新奇玩意的小孩子。而后他把糖人递到赫连玉面前，眨着眼睛问他，“你也喜欢这东西吗？”

赫连玉怔了一下。“还可以吧。我不是很喜欢甜食。”

“嗯，听礼泉说你喜欢吃辣。”洛神还在把玩着那个糖人，并没有注意到赫连玉的失落。或者说，他就算注意到了，也不会放在心上。

从庙会上回来的时候，夜夕岚正在院子里等着赫连玉。见到洛神的时候，夜夕岚无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他到现在还是无法直面洛神。与夜夕岚一起等在院子里的，还有苏慕哲。见到洛神，苏慕哲却是蹙起了眉。

“他来这里，一定是有话要跟你说。”洛神偏头看向赫连玉。“那么，我就不打扰你了。”

“你不想知道他要跟我说什么吗？”赫连玉抬手拉住洛神，他想着，这样或许能够刺激奉礼泉回来。

洛神当然知道赫连玉的目的。遂笑笑，把自己的袖子轻轻扯回来。“你不觉得，我在的话，他不会把话说出来吗？所以，我认为，等你主动过来告诉我，才是最明智的选择。何况……”

洛神顿了一下，转头看了夜夕岚一眼。“何况。他想说什么，我很清楚。而你想做什么，我也清楚。但是很抱歉，我不能如了你的愿。”

赫连玉低下头去，所有人都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听到他用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对洛神道，“那你告诉奉礼泉。孩子出生之后，我会离开。如果他想清楚了，随时可以带着孩子到南海去找我。”

洛神挑了挑眉，追问道，“就这些吗？”

“嗯。”赫连玉点点头，然后低着头朝着夜夕岚走过去。

“我知道了。”回答的，是奉礼泉。“慕哲，你跟我来，我有事找你。”

赫连玉怔在原地，猛然抬起头来，却迟迟不敢回过头去确认。他怕他回过头去看到的，依然是洛神。苏慕哲跟他擦肩而过的时候，轻轻叹了口气。结果，到底是直到奉礼泉和苏慕哲三步一回首地走出了落玉阁，赫连玉也没有回头看过奉礼泉一眼。

夜夕岚上前扶住赫连玉，有些急切地问道，“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你真的……会跟我走？”

赫连玉在桌边坐下来，苦笑道，“不是真的又如何？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想收也收不回来。再者说，他身边有那么多人，有没有我都无所谓。既然如此，我也不想成为他的爱人之一。”

“那你可以做我的唯一。”夜夕岚上前握过赫连玉的手，认真地看着他。“我保证，你，会一直是我的唯一。”

赫连玉笑笑，将自己的手从夜夕岚手里抽回来，并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你这笑话说了多少年了，不觉得没有新意了吗？我听得太多，都不觉得好笑了。”

另一边，跟苏慕哲在一起的人，又变成了洛神。

“你当真要放他走？”苏慕哲早就习惯了面对洛神，也知道，自己说这些话，奉礼泉一定听得到。

洛神摆弄着桌上的兰花叶子，“话要说清楚，可不是我要放他走哦！我不是奉礼泉。”

“照目前的情况来看，你跟他不是没区别吗？”苏慕哲倒是看得通透。“所以，我说是你，不是也没错吗？”

洛神无辜地摇了摇头，“话可不能这么说呀！我是我，他是他。这就好比你喜欢的人，只是奉礼泉，而不是我。道理很简单，所以万万不能混为一谈呀！”

苏慕哲无奈，“你能不把话题扯到我身上吗？”

洛神笑笑，“抱歉。就事论事而已，你也不要想太多。你可是答应了奉礼泉，要好好照顾玉美人的。”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苏慕哲把视线从洛神身上移开。“我从来没想过要害赫连玉。而且，我就算真有心害他，也不至于笨到在你的眼皮子底下下手。”

“哈哈。”洛神笑出声来，“你可比夜夕岚那个孩子聪明多了！难怪奉礼泉对你都不设防。啊对了，最近即便是我的话，也不方便经常在人前露面，所以，我打算闭关一段时间。神殿那边就交给你和司徒，御乐宫这边，我也会做好安排。若是关于玉美人的事，你只管直接到鸣泉阁这里来找我就好。”

苏慕哲微微睁大了双瞳，难道之前奉礼泉所谓的心理准备，就是这个吗？随后，又恢复正常，淡然道，“我知道了。需要交接的事情，麻烦你自己做好了再去闭关。”

洛神点点头，笑得跟朵花似的，“这是自然。”

第十三章：添乱

洛神说是闭关，其实只是闭门不见客而已。毕竟他和奉礼泉经常交换身份这件事传了出去，对奉礼泉是没有好处的。再者说，奉礼泉的元气一直都没有恢复，总是这么折腾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若是不见客，自然也就少了些费神的事，正好可以让他安心休养。而每天唯一能见到洛神，或者奉礼泉的人，就只有苏慕哲。

“他最近……还好吗？”从庙会上回来，赫连玉就再没见过奉礼泉。即便事情只过去了七天。

刚把炖好的汤放在桌子上的苏慕哲听到这话，微微怔了怔。“他很好。”

其实苏慕哲更想说的是，如果不见你，他会更好。但是他之前答应过奉礼泉，会好好照顾赫连玉。这个好好照顾，包括不跟他起任何冲突。哪怕只是言语上的不愉快。

赫连玉还想说些什么，却发现，面对苏慕哲的时候，他无话可说。所以只得又把话题扯到奉礼泉身上。“你其实……不必为了迁就他，过来照顾我的。”

“我答应他的事，自然会做到。”苏慕哲不看赫连玉。“若是不愿，我当初就不会应了他。所以你也不用觉得不好意思。这跟我不喜欢你是两码事。”

“呵呵。”赫连玉轻笑出声，“这倒也是。说起来，我离开虞国之前，你就不喜欢看到我。”

“你就算是花，也有不喜欢花的人存在。”苏慕哲在赫连玉对面坐下来，“我倒是比较好奇，你既然不想留在奉礼泉身边，又为何要留下这个孩子。我觉得按照你曾经的性子来说，你肯定会神不知鬼不觉地拿掉他，然后装傻。”

赫连玉捏着勺子搅动着面前的参汤，“是人，总是会变的。我自然也不例外。我虽然不想留在他身边，却不代表我心里没有他。就像当初，泉泉的身世不明朗之前，重哥虽然愿意宠着他，却也从没断过杀念。”

苏慕哲沉默下来。这些事他不知道。他遇见奉礼泉的时候，奉礼泉已经是虞国的主祭了。奉礼泉虽然年纪比自己小，却让苏慕哲真心愿意跟随。所以他才受奉礼泉之邀，出任虞国的副主祭。

与此同时，赫连重奉在外面玩够了回来，一听说奉礼泉在闭关期间，打算让自己来掌管御乐宫。结果，也不管奉礼泉是不是乐意，便直接冲到了鸣泉阁。但是此番冲进去，也不是完全为了接管御乐宫的事。

“泉哥哥，你舍得把这么重的担子交给小点吗？”赫连重奉拉着奉礼泉的手摇晃着，跟他撒娇。“人家还是个孩子啊！”

看着赫连重奉闯进来，奉礼泉也不恼，只是戳着他的额头笑道，“你这消息倒是灵光。我还没放出去呢，你就已经知道了。听谁说的？”